三国志|吴志·张顾诸葛步传原文及翻译 吴志·张顾诸葛步传全文和白话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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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国志|吴志·张顾诸葛步传原文及翻译 吴志·张顾诸葛步传全文和白话文

张顾诸葛步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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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昭字子布，彭城人也。少好学，善隶书。从白侯子安受《左氏春秋》，博览众书；与琅邪赵昱、东海王朗俱发名友善。弱冠察孝廉，不就。与朗共论旧君讳事，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善之。刺史陶谦举茂才，不应；谦以为轻己，遂见拘执。昱倾身营救，方以得免。汉末大乱，徐方士民多避难扬土，昭皆南渡江。孙策创业，命昭为长史，抚军中郎将；升堂拜母，如比肩之旧：文武之事，以委昭。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，专归美于昭。昭欲默而不宣，则惧有私；宣之，则恐非宜：进退不安。策闻之，欢笑曰：“昔管仲相齐，则仲父，则仲父；而桓公为霸者宗。今子布贤，我能用之；其功名独不在我乎！”策临亡，以弟权托昭。昭率群僚，立而辅之；上表汉室，下移属城；中外将校，各令奉职。

权悲感，未视事。昭谓权曰：“夫为人后者，贵能负荷先轨，克昌堂构，以成勋业也！方今天下鼎沸，群盗满山；孝廉何得寝伏哀戚，肆匹夫之情哉！”乃身自扶权上马，陈兵而出：然后众心知有所归。昭复为权长史，授任如前。后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，昭为军师。权每田猎，常乘马射虎。虎尝突前，攀持马鞍。昭变色而前曰：“将军何有当尔！夫为人君者，谓能驾御英雄，驱使群贤；岂谓驰逐于原野，校勇于猛兽者乎？如有旦之患，奈天下笑何！”权谢昭曰：“年少，虑事不远：以此惭君！”然犹不能已；乃作射虎车，为方目，闲不置盖；人为御，自于中射之。时有逸群之兽，辄复犯车；而权每手击以为乐。昭虽谏争，常笑而不答。魏黄初年，遣使者邢贞，拜权为吴王。贞入门，不下车。昭谓贞曰：“夫礼无不敬，故法无不行。而君敢自尊大，岂以江南寡弱，无方寸之刃故乎！”贞即遽下车。拜昭为绥远将军，封由拳侯。权于武昌，临钓台，饮酒大醉。权使人以水洒群臣，曰：“今日酣饮，惟醉堕台中，乃当止耳！”昭正色不言，出外，车中坐。权遣人呼昭还，谓曰：“为共作乐耳，公何为怒乎？”昭对曰：“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，当时亦以为乐，不以为恶也！”权默然，有惭色，遂罢酒。初，权当置丞相，众议归昭。权曰：“方今多事，职统大者责重：非所以优之也。”后孙邵卒，百僚复举昭。权曰：“孤岂为子布有爱乎？（领）顾丞相事烦，而此公性刚；所言不从，怨咎将兴：非所以益之也！”乃用顾雍。权既称尊号，昭以老病，上还官位及所统领。更拜辅吴将军，班亚司；改封娄侯，食邑万户。

在里宅无事，乃著《春秋左氏传解》及《论语注》。权尝问卫尉严畯：“宁念小时所*诵书不？”畯因诵《孝经》“仲尼居”。昭曰：“严畯鄙生。臣请为陛下诵之。”乃诵“君子之事上”，咸以昭为知所诵。昭每朝见，辞气壮厉，义形于色；曾以直言逆旨，中不进见。后蜀使来，称蜀德美；而群臣莫拒。权叹曰：“使张公在坐，彼不折则废；安复自夸乎？”明日，遣中使劳问，因请见昭。昭避席谢，权跪止之。昭坐定，仰曰：“昔太后、桓王不以老臣属陛下，而以陛下属老臣。是以思尽臣节，以报厚恩；使泯没之后，有可称述。而意虑浅短，违逆盛旨；自分幽沦，长弃沟壑；不图复蒙引见，得奉帷幄。然臣愚心所以事国，志在忠益，毕命而已。若乃变心易虑，以偷荣取容，此臣所不能也！”权辞谢焉。权以公孙渊称藩，遣张弥、许晏至辽东，拜渊为燕王。昭谏曰：“渊背魏惧讨，远来求援：非本志也。若渊改图，欲自明于魏；两使不返，不亦取笑于天下乎！”权与相反覆，昭意弥切；权不能堪，按刀而怒曰：“吴国士人，入宫则拜孤，出宫则拜君；孤之敬君，亦为至矣！而数于众中折孤，孤常恐失计！”昭熟视权曰：“臣虽知言不用，每竭愚忠者，诚以太后临崩，呼老臣于床下，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！”因涕泣横流。权掷刀致地，与昭对泣：然卒遣弥、晏往。昭忿言之不用，称疾不朝。权恨之，土塞其门；昭又于内，以土封之。渊果杀弥、晏；权数慰谢昭，昭固不起。权因出过其门，呼昭；昭辞疾笃。权烧其门，欲以恐之；昭更闭户。权使人灭火，住门良久。昭诸子，共扶昭起；权载以还宫，深自克责。昭不得已，然后朝会。昭容貌矜严，有威风。权常曰：“孤与张公言，不敢妄也！”举邦惮之。年，嘉禾年卒。遗令幅巾素棺，殓以时服。权素服临吊，谥曰文侯。

长子承，已自封侯；少子休，袭爵。昭弟子奋，年，造作攻城大攻车。为步骘所荐，昭不愿曰：“汝年尚少，何为自委于军旅乎？”奋对曰：“昔童汪死难，子奇治阿。奋实不才耳，于年不为少也！”遂领兵为将军。连有功效，至（平）半州都督，封乐乡亭侯。承字仲嗣。少以才学知名。与诸葛瑾、步骘、严畯相友善。权为骠骑将军，辟西曹掾。出为长沙西部都尉。讨平山寇，得精兵万千人。后为濡须都督、奋威将军，封都乡侯，领部曲千人。承为人，壮毅忠谠；能甄识人物，拔彭城蔡款、南阳谢景于孤微童幼。后并为国士：款至卫尉，景豫章太守。又诸葛恪年少时，众人奇其英才，承言“终败诸葛氏者元逊也”。勤于长进，笃于物类；凡在庶几之流，无不造门。年，赤乌年卒。谥曰定侯。子震嗣。初，承丧妻，昭欲为索诸葛瑾女；承以相与有好，难之。权闻而劝焉，遂为婿。生女，权为子和纳之。权数令和修敬于承，执子婿之礼。震，诸葛恪诛时，亦死。休字叔嗣。弱冠与诸葛恪、顾谭等俱为太子登僚友，以《汉书》授登；从中庶子转为右弼都尉。权常游猎，迨暮乃归。休上疏谏戒，权大善之，以示于昭。及登卒后，为侍中；拜羽林都督，平典军事。迁扬武将军。为鲁王霸友党所谮，与顾谭、承俱以“芍陂论功事，休、承与典军陈恂通情，诈增其伐”，并徙交州。中书令孙弘佞伪险诐，休素所忿。弘因是谮诉，下诏书赐休死，时年。
顾雍字元叹，吴郡吴人也。蔡伯喈从朔方还，尝避怨于吴；雍从学琴书。州郡表荐，弱冠为合肥长。后转在娄、曲阿、上虞，皆有治迹。孙权领会稽太守，不之郡；以雍为丞，行太守事。讨除寇贼，郡界宁静，吏民归服。数年，入为左司马。权为吴王。累迁大理、奉常，领尚书令。封阳遂乡侯，拜侯还（寺）家；而家人不知，后闻乃惊。黄武年，迎母于吴。既至，权临贺之，亲拜其母于庭；公卿大臣毕会。后太子又往庆焉。雍为人不饮酒，寡言语，举动时当。权尝叹曰：“顾君不言，言必有中。”至饮宴欢乐之际，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见之，是以不敢肆情。权亦曰：“顾公在坐，使人不乐。”其见惮如此。

是岁，改为太常，进封醴陵侯。代孙邵为丞相，平尚书事。其所选用文武将吏，各随能所任，心无适莫。时访逮民间，及政职所宜，辄密以闻。若见纳用，则归之于上；不用，终不宣泄：权以此重之。然于公朝有所陈及，辞色虽顺，而所执者正。权尝咨问得失。张昭因陈听采闻，颇以法令太稠，刑罚微重，宜有所蠲损。权默然，顾问雍曰：“君以为何如？”雍对曰：“臣之所闻，亦如昭所陈。”于是权乃议狱轻刑。久之，吕壹、秦博为中书，典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。壹等因此渐作威福，遂造作榷酤障管之利；举罪纠奸，纤介必闻；重以深案丑诬，毁短大臣，排陷无辜。雍等皆见举白，用被谴让。后壹奸罪发露，收系廷尉。雍往断狱，壹以囚见；雍和颜色，问其辞状。临出，又谓壹曰：“君意得无欲有所道？”壹叩头无言。时尚书郎怀叙，面詈辱壹；雍责叙曰：“官有正法，何至于此！”雍为相年。年，赤乌年卒。初疾微时，权令医赵泉，视之；拜其少子济为骑都尉。雍闻，悲曰：“泉善别死生，吾必不起！故上欲及吾目见济拜也。”权素服临吊，谥曰肃侯。长子邵，早卒；次子裕，有笃疾；少子济嗣，无后，绝。永安元年，诏曰：“故丞相雍，至德忠贤，辅国以礼；而侯统废绝，朕甚愍之！其以雍次子裕，袭爵为醴陵侯，以明著旧勋。”

邵字孝则。博览书传，好乐人伦。少与舅陆绩齐名，而陆逊、张敦、卜静等皆亚焉。自州郡庶几及方人士，往来相见，或言议而去，或结厚而别：风声流闻，远近称之。权妻以策女。年，起家为豫章太守。下车，祀先贤徐孺子之墓，优待其后；禁其淫祀非礼之祭者。小吏资质佳者，辄令就学；择其先进，擢置右职。举善以教，风化大行。初，钱唐丁谞出于役伍，阳羡张秉生于庶民，乌程吾粲、云阳殷礼起乎微贱。邵皆拔而友之，为立声誉。秉遭大丧，亲为制服结绖。邵当之豫章，发在近路，值秉疾病；时送者百数，邵辞宾客曰：“张仲节有疾，苦不能来别，恨不见之。暂还与诀，诸君少时相待。”其留心下士，惟善所在，皆此类也。谞至典军、中郎，秉云阳太守，礼零陵太守，粲太子太傅：世以邵为知人。在郡年，卒官。子谭、承云。
谭字子默。弱冠与诸葛恪等，为太子友；从中庶子转辅正都尉。赤乌中，代恪为左节度。每省簿书，未尝下筹；徒屈指心计，尽发疑谬：下吏以此服之。加奉车都尉。薛综为选曹尚书，固让谭曰：“谭心精体密，贯道达微；才照人物，德允众望：诚非愚臣所可越先。”后遂代综。祖父雍卒数月，拜太常，代雍平尚书事。是时，鲁王霸有盛宠，与太子和齐衡。谭上疏曰：“臣闻有国有家者，必明嫡庶之端，异尊卑之礼；使高下有差，阶级逾邈。如此则骨肉之恩生，觊觎之望绝。昔贾谊陈治安之计，论诸侯之势，以为：势重，虽亲必有逆节之累；势轻，虽疏必有保全之祚。故淮南亲弟，不终飨国，失之于势重也；吴芮疏臣，传祚长沙，得之于势轻也。昔汉文帝使慎夫人与皇后同席，袁盎退夫人之座，帝有怒色。及盎辨上下之仪，陈人彘之戒；帝既悦怿，夫人亦悟。今臣所陈，非有所偏；诚欲以安太子，而便鲁王也。”由是霸与谭有隙。时长公主婿卫将军全琮子寄，为霸宾客；寄素倾邪，谭所不纳。先是，谭弟承与张休俱北征寿春，全琮时为大都督；与魏将王凌战于芍陂，军不利，魏兵乘胜陷没营将秦（儿）晃军；休、承奋击之，遂驻魏师。时琮群子绪、端，亦并为将，因敌既驻，乃进击之：凌军用退。时论功行赏，以为驻敌之功大，退敌之功小；休、承并为杂号将军，绪、端偏裨而已。寄父子益恨，共构会谭。谭坐徙交州。幽而发愤，著《新言》篇。其《知难篇》，盖以自悼伤也。见流年，年，卒于交阯。承字子直。嘉禾中，与舅陆瑁俱以礼征。权赐丞相雍书曰：“贵孙子直，令问休休；至与相见，过于所闻：为君嘉之。”拜骑都尉，领羽林兵。后为吴郡西部都尉。与诸葛恪等共平山越，别得精兵千人。还，屯军章阬，拜昭义中郎将。入为侍中。芍陂之役，拜奋威将军，出领京下督。数年，与兄谭、张休等，俱徙交州。年卒。

诸葛瑾字子瑜，琅邪阳都人也。汉末避乱江东。值孙策卒，孙权姊婿曲阿弘咨，见而异之，荐之于权；与鲁肃等，并见宾待。后为权长史。转中司马。建安年，权遣瑾使蜀，通好刘备；与其弟亮俱公会相见，退无私面。与权谈说谏喻，未尝切愕，微见风采，粗陈指归；如有未合，则舍而及他。徐复托事造端，以物类相求，于是权意往往而释。吴郡太守朱治，权举将也，权曾有以望之；而素加敬，难自诘让，忿忿不解。瑾揣知其故，而不敢显陈，乃乞以意私自问。遂于权前为书，泛论物理；因以己心，遥往忖度之。毕，以呈权；权喜，笑曰：“孤意解矣！颜氏之德，使人加亲：岂谓此邪？”权又怪校尉殷模，罪至不测。群下多为之言，权怒益甚，与相反覆；惟瑾默然。权曰：“子瑜何独不言？”瑾避席曰：“瑾与殷模等，遭本州倾覆，生类殄尽。弃坟墓，携老弱，披草莱，归圣化；在流隶之中，蒙生成之福。不能躬相督厉，陈答万；至令模辜负恩惠，自陷罪戾。臣谢过不暇，诚不敢有言！”权闻之怆然，乃曰：“特为君赦之。”

后从讨关羽，封宣城侯。以绥南将军代吕蒙领南郡太守，住公安。刘备东伐吴，吴王求和。瑾与备笺曰：“奄闻旗鼓来至白帝。或恐议臣以吴王侵取此州，危害关羽；怨深祸大，不宜答和：此用心于小，未留意于大者也。试为陛下，论其轻重及其大小；陛下若抑威损忿，暂省瑾言者，计可立决，不复咨之于群后也。陛下以关羽之亲，何如先帝？荆州大小，孰与海内？俱应仇疾，谁当先后？若审此数，易于反掌。”时或言瑾别遣亲人与备相闻，权曰：“孤与子瑜，有死生不易之誓。子瑜之不负孤，犹孤之不负子瑜也。”黄武元年，迁左将军，督公安，假节，封宛陵侯。虞翻以狂直流徙，惟瑾屡为之说。翻与所亲书曰：“诸葛敦仁，则天活物；比蒙清论，有以保分。恶积罪深，见忌殷重；虽有祁老之救，德无羊舌：解释难冀也。”

瑾为人，有容貌思度，于时服其弘雅，权亦重之。大事咨访，又别咨瑾曰：“近得伯言表，以为：‘曹丕已死，毒乱之民，当望旌瓦解，而更静然；闻皆选用忠良，宽刑罚，布恩惠，薄赋省役，以悦民心：其患更深于操时。’孤以为不然。操之所行，其惟杀伐小为过差，及离间人骨肉以为酷耳；至于御将，自古少有。丕之於操，万不及也。今叡之不如丕，犹丕不如操也。其所以务崇小惠，必以其父新死，自度衰微，恐困苦之民朝崩沮，故强屈曲以求民心：欲以自安住耳，宁是兴隆之渐邪！闻任陈长文、曹子丹辈：或文人诸生，或宗室戚臣，宁能御雄才虎将以制天下乎？夫威柄不专，则其事乖错。如昔张耳、陈馀，非不敦睦；至于秉势，自还相贼：乃事理使然也。又长文之徒，昔所以能守善者；以操笮其头，畏操威严；故竭心尽意，不敢为非耳。逮丕继业，年已长大；承操之后，以恩情加之，用能感义。今叡幼弱，随人东西；此曹等辈，必当因此弄巧行态，阿党比周，各助所附。如此之日，奸谗并起，更相陷怼，转成嫌贰。自尔已往，群下争利；主幼不御，其为败也，焉得久乎？所以知其然者，自古至今，安有人把持刑柄，而不离剌转相蹄啮者也！强当陵弱，弱当求援：此乱亡之道也。子瑜，卿但侧耳听之；伯言常长于计校，恐此事小短也。”

权称尊号，拜大将军，左都护，领豫州牧。及吕壹诛，权又有诏切磋瑾等。语在《权传》。瑾辄因事以答，辞顺理正。瑾子恪，名盛当世，权深器异之；然瑾常嫌之，谓非保家之子，每以忧戚。赤乌年，年卒。遗命令素棺殓以时服，事从省约。恪已自封侯；故弟融袭爵，摄兵业驻公安，部曲吏士亲附之。疆外无事，秋冬则射猎讲武，春夏则延宾高会；休吏假卒，或不远千里而造焉。每会，辄历问宾客，各言其能；乃合榻促席，量敌选对；或有博弈，或有摴蒱，投壶弓弹，部别类分；于是甘果继进，清酒徐行；融周流观览，终日不倦。融父兄质素，虽在军旅，身无采饰；而融锦罽文绣，独为奢绮。孙权薨，徙奋威将军。后恪征淮南，假融节，令引军入沔，以击西兵。恪既诛，遣无难督施宽，就将军施绩、孙壹、全熙等，取融。融猝闻兵士至，惶惧犹豫，不能决计；兵到围城，饮药而死。子，皆伏诛。

步骘字子山，临淮淮阴人也。世乱，避难江东。单身穷困，与广陵卫旌同年相善。俱以种瓜自给，昼勤体，夜诵经传。会稽焦征羌，郡之豪族，人客放纵。骘与旌求食其地，惧为所侵；乃共修刺奉瓜，以献征羌。征羌方在内卧，驻之移时。旌欲委去，骘止之曰：“本所以来，畏其强也；而今舍去，欲以为高，只结怨耳！”良久，征羌开牖见之。身隐几，坐帐中；设席致地，坐骘、旌于牖外。旌愈耻之，骘辞色自若。征羌作食，身享大案，肴膳重沓；以小盘饭与骘、旌，惟菜茹而已。旌不能食，骘极饭致饱，乃辞出。旌怒骘曰：“何能忍此？”骘曰：“吾等贫贱，是以主人以贫贱遇之；固其宜也，当何所耻？”

孙权为讨虏将军，召骘为主记。除海盐长。还，辟车骑将军东曹掾。建安年，出领鄱阳太守。岁中，徙交州刺史，立武中郎将；领武射吏千人，便道南行。明年，追拜使持节，征南中郎将。刘表所置苍梧太守吴巨，阴怀异心，外附内违。骘降意怀诱，请与相见；因斩徇之，威声大震。士燮兄弟，相率供命。南土之宾，自此始也。益州大姓雍闿等，杀蜀所署太守正昂；与燮相闻，求欲内附，骘因承制遣使宣恩抚纳。由是加拜平戎将军，封广信侯。延康元年，权遣吕岱代骘，骘将交州义士万人出长沙。会刘备东下，武陵蛮夷蠢动，权（遂）逆命骘上益阳。备既败绩，而零、桂诸郡，犹相惊扰，处处阻兵。骘周旋征讨，皆平之。黄武年，迁右将军，左护军，改封临湘侯。年，假节，徙屯沤口。

权称尊号。拜骠骑将军，领冀州牧。是岁，都督西陵，代陆逊抚境。顷以冀州在蜀分，解牧职。时权太子登驻武昌，爱人好善。与骘书曰：“夫贤人君子，所以兴隆大化，佐理时务者也。受性暗蔽，不达道数；虽实区区欲尽心于明德，归分于君子；至于远近士人先后之宜，犹或缅焉，未之能详。《传》曰：‘爱之能勿劳乎？忠焉能勿诲乎？’斯其义也，岂非所望于君子哉！”骘于是条于时事业在荆州界者，诸葛瑾、陆逊、朱然（程普）程秉、潘濬、裴玄、夏侯承、卫旌、李肃、周条、石幹人，甄别行状。因上疏奖劝曰：“臣闻人君不亲小事，百官有司各任其职。故舜命贤，则无所用心；弹弦之琴，咏南风之诗：不下堂庙，而天下治也。齐桓用管仲，被发载车；齐国既治，又致匡合。近汉高祖揽杰以兴帝业，西楚失雄俊以丧成功。汲黯在朝，淮南寝谋；郅都守边，匈奴窜迹。故贤人所在，折冲万里；信国家之利器，崇替之所由也。方今王化未被于汉北，河、洛之滨尚有僭逆之丑：诚揽英雄拔俊任贤之时也。愿明太子重以经意，则天下幸甚！”

后中书吕壹典校文书，多所纠举。骘上疏曰：“伏闻诸典校擿抉细微，吹毛求瑕；重案深诬，辄欲陷人以成威福。无罪无辜，横受大刑；是以使民跼天蹐地，谁不战栗？昔之狱官，惟贤是任；故皋陶作士，吕侯赎刑，张、于廷尉：民无冤枉。休泰之祚，实由此兴。今之小臣，动与古异；狱以贿成，轻忽人命；归咎于上，为国速怨。夫人吁嗟，王道为亏，甚可仇疾；明德慎罚，哲人惟刑，书传所美。自今蔽狱，都下则宜咨顾雍；武昌则陆逊、潘濬。平心专意，务在得情。骘党神明，受罪何恨！”又曰：“天子父天母地，故宫室百官，动法列宿；若施政令，钦顺时节。官得其人，则阴阳和平，曜循度。至于今日，官僚多阙；虽有大臣，复不信任。如此，天地焉得无变？故频年枯旱，亢阳之应也。又嘉禾年月日，赤乌年正月日及日，地皆震动。地，阴类，臣之象；阴气盛故动，臣下专政之故也。夫天地现异，所以警悟人主：可不深思其意哉！”又曰：“丞相顾雍、上大将军陆逊、太常潘濬，忧深责重，志在竭诚；夙夜兢兢，寝食不宁；念欲安国利民，建久长之计：可谓心膂股肱，社稷之臣矣！宜各委任；不使他官监其所司，责其成效，课其负殿。此臣者，思虑不到则已；岂敢专擅威福，期负所天乎？”又曰：“悬赏以显善，设刑以威奸；任贤而使能，审明于法术：则何功而不成，何事而不辨，何听而不闻，何视而不睹哉！若今郡守、百里，皆各得其人，共相经纬。如是，庶政岂不康哉！窃闻诸县并有备吏，吏多民烦，俗以之弊。但小人因缘衔命，不务奉公而作威福；无益视听，更为民害：愚以为可切罢省。”权亦觉悟，遂诛吕壹。骘前后荐达屈滞，救解患难，书数上。权虽不能悉纳，然时采其言，多蒙济赖。

赤乌年，代陆逊为丞相。犹诲育门生，手不释书，被服居处有如儒生；然门内妻妾服饰奢绮，颇以此见讥。在西陵年，邻敌敬其威信。性宽弘得众，喜怒不形于声色；而外内肃然。（）年卒。子协嗣，统骘所领，加抚军将军。协卒，子玑嗣侯。协弟阐，继业为西陵督；加昭武将军，封西亭侯。凤凰元年，召为绕帐督。阐累世在西陵，猝被征命，自以失职，又惧有谗祸；于是据城降晋，遣玑弟璿诣洛阳为任。晋以阐为都督西陵诸军事，卫将军，仪同司，加侍中，假节，领交州牧，封宜都公；玑监江陵诸军事，左将军，加散骑常侍，领（庐陵）庐江太守，改封江陵侯；璿给事中，宣威将军，封都乡侯。命车骑将军羊祜、荆州刺史杨肇，往赴救阐。孙皓使陆抗西行，祜等遁退。抗陷城，斩阐等。步氏泯灭，惟璿绍祀。

颍川周昭，著书称步骘及严畯等曰：古今贤士大夫所以失名丧身、倾家害国者，其由非也。然要其大归，总其常患，者而已：急论议也，争名势也，重朋党也，务欲速也。急论议则伤人，争名势则败友，重朋党则蔽主，务欲速则失德。此者不除，未有能全者也。当世君子能不然者，亦比有之，岂独古人乎？然论其绝异，未若顾豫章、诸葛使君、步丞相、严卫尉、张奋威之为美也。《论语》言“夫子恂恂然善诱人”，又曰“成人之美，不成人之恶”：豫章有之矣。“望之俨然，即之也温，听其言也厉”：使君体之矣。“恭而安，威而不猛”：丞相履之矣。学不求禄，心无苟得：卫尉、奋威蹈之矣。此君者，虽德实有差，轻重不同；至于趋舍大检，不犯者，俱揆也。昔丁谞出于孤家，吾粲由于牧竖；豫章扬其善，以并陆、全之列：是以人无幽滞而风俗厚焉。使君、丞相、卫尉君，昔以布衣俱相友善，诸论者因各叙其优劣：初，先卫尉，次丞相，而后（有）使君也。其后并事明主，经营世务；出处之才有不同，先后之名须反其初：此世常人所决勤薄也。至于君分好，卒无亏损，岂非古人交哉！又鲁横江昔杖万兵，屯据陆口，当世之美业也；能与不能，孰不愿焉？而横江既亡，卫尉应其选；自以才非将帅，深辞固让，终于不就。后徙列，迁典座；荣不足以自曜，禄不足以自奉。至于君，皆位为上将，穷富极贵。卫尉既无求欲，君又不称荐；各守所志，保其名好。孔子曰：“君子矜而不争，群而不党。”斯有风矣。又奋威之名，亦君之次也；当方之戍，受上将之任，与使君、丞相不异也。然历国事，论功劳，实有先后，故爵位之荣殊焉。而奋威将处此，决能明其部分；心无失道之欲，事无充诎之求；每升朝堂，循礼而动；辞气謇謇，罔不惟忠。（叔嗣）元逊虽亲贵，言忧其败；蔡文至虽疏贱，谈称其贤。女配太子，受礼若吊。慷慨之趋，惟笃人物；成败得失，皆如所虑。可谓守道见机，好古之士也。若乃经国家，当军旅；于驰骛之际，立霸王之功：此君者未为过人。至其纯粹履道，求不苟得；升降当世，保全名行；邈然绝俗，实有所师。故粗论其事，以示后之君子。周昭者，字恭远。与韦曜、薛莹、华覈并述《吴书》。后为中书郎，坐事下狱。覈表救之，孙休不听，遂伏法云。

评曰：张昭受遗辅佐，功勋克举；忠謇方直，动不为己。而以严见惮，以高见外；既不处宰相，又不登师保；从容闾巷，养老而已：以此明权之不及策也！顾雍依仗素业，而将之智局：故能究极荣位。诸葛瑾、步骘，并以德度规检，见器当世；张承、顾邵，虚心长者，好尚人物；周昭之论，称之甚美：故详录焉。谭献纳在公，有忠贞之节；休、承修志，咸庶为善；爱恶相攻，流播南裔：哀哉！


张顾诸葛步传 翻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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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昭，字子布，彭城国人。他从小好学，擅长写隶书。跟随白侯子安学习《左传》，博览群书；与琅邪郡人赵昱、东海郡人王朗都在年轻时就出了名，并且相互友好。张昭在二十岁左右被本郡举荐为孝廉，他没有进京接受当官之前的考试。他曾和王朗共同讨论避忌过去君主名讳的问题，本州颇具才能的人士陈琳等，都称赞他说得好。本州的刺史陶谦举荐他为茂才，他不接受；陶谦认为他轻视自己，结果他被拘留起来。赵昱奋力营救，张昭才得以免遭危险。

汉朝末年天下大乱，张昭家乡所在的徐州有很多士大夫和老百姓南逃扬州避难，他也和亲友一起渡江到了江东。

孙策平定江东开创基业，任命张昭为长史、抚军中郎将；和他一起到内堂拜见自己的母亲，关系就像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样亲密：民政和军事两方面的公务，一概委托给张昭处理。

张昭每每要收到北方士大夫写来的书信，他们把治理江东的成绩只归在张昭身上大加赞美。张昭想保持沉默不把书信内容报告孙策，则害怕别人以为自己和北方有暗中来往的隐私；向孙策报告吧，又怕内容不合宜：觉得进退两难惴惴不安。孙策得知情况后，高兴地笑着说：“从前管仲辅佐齐桓公，官员们请示事情时齐桓公总是说去问仲父，去问仲父；而齐桓公却受到霸主们的尊崇。而今子布贤能，我能使用他；他所建立的功名岂不归我了吗！”

孙策临死，把弟弟孙权托付给张昭。张昭带领各位下属，立孙权为领袖并辅佐他；张昭向汉朝呈上表章，向下属郡县发布公文；内外将领，让他们各自遵守命令忠于职守。

这时，孙权悲伤不已，没有就职处理公事。张昭对孙权说：“凡是充当别人的继承者，最重要的是要能遵循先人开辟的道路，使他们创建的基业昌盛起来，从而完成伟大的功绩啊！如今正是天下动乱不安的时候，匪徒成群布满山区；孝廉您怎么能倒在床上悲悲戚戚，像平民百姓那样任随感情发泄呀！”于是亲自把孙权扶上马背，排列好军队让他出去巡视；这时众人的心才算有了归依。张昭又担任孙权的长史，他所承担的任务也和从前一样。后来刘备上表推举孙权代理车骑将军职务，孙权委任张昭为军师。

孙权每次出外打猎，常常爱骑马射虎。而老虎有一次冲上来用前爪抓住马鞍。张昭看到后神色变得严峻，上前说：“将军您为什么要这样！作为人民的君主，在于能够驾驭英雄，驱使贤才；哪里是要他在原野上驰马追逐，在猛兽之前比试勇敢呢？如若一旦发生意外，怎么应付天下人的嘲笑啊！”

孙权立即向张昭表示歉意，说：“我年轻，考虑事情不深远：为此我在您面前很感羞惭！”然而孙权对射虎的兴趣仍然没有消除；于是让工匠制造了一辆箱形射虎车，上边开方孔，空着不加盖板；让一个人驾车，孙权在木箱内射虎。就这样也不时有冲出兽群的猛兽，前来冲击射虎车；而孙权每每亲手击杀它们，把这当作一大乐事。对于张昭的劝谏，孙权总是微笑不回答。

魏文帝黄初二年（公元 221），魏朝派使者邢贞，来到江东封孙权为吴王。邢贞的车辆到达王宫大门时，他拒绝下车步行进门。张昭上前对邢贞说道：“礼仪上没有不恭敬这一条，法令上没有不能惩治的对象。您竟胆敢妄自尊大，难道是因为我们江南人少力弱，没有寸把宽的刀刃才这样么！”邢贞一听急忙下车。后来张昭被任命为绥远将军，封由拳侯。

孙权在武昌，有一次与群臣登临长江边的钓台，饮酒大醉。孙权还派人用冷水喷洒在座者让他们醒过来，说：“今天的酣饮，只有大家都醉得倒在台上，才会停止啊！”张昭神色严肃一言不发，径自出外，到车中坐着。孙权让人去叫他回来，然后对他说：“这只是一起取乐罢了，张公为什么要发怒呀？”张昭回答说：“从前商纣王在池子里蓄满酒浆，酒糟堆成山丘，彻夜痛饮，当时他也认为只是作乐，而不认为是作恶啊！”孙权默然不语，脸上现出羞惭的神色，于是宣布散席。

当初，孙权准备设置丞相，众人的议论都赞成张昭出任这一职务。孙权说：“如今是多事之秋，职权大的人责任重：让张公担任丞相其实并不是优待他。”后来第一任丞相孙邵死了之后，朝廷百官又举荐张昭。孙权说：“我难道对子布还有什么舍不得割爱的吗？只不过考虑到丞相的事务繁杂，而他性格刚直；别人给他进言如果不听从，抱怨和过失就会随之产生：这对他没有好处啊！”于是孙权任用顾雍为丞相。

孙权称帝之后，张昭以年老有病为由，向朝廷退回官位和所统领的军队。孙权重新任命张昭为辅吴将军，官位的排列秩序仅次于三公；改封为娄侯，食邑有一万户。

他在家里闲居无事，便撰写了《春秋左氏传解》、《论语注》。孙权曾经问卫尉严畯：“是否还记得小时候所熟悉背诵的书？”严畯因此背诵了《孝经》当中的“仲尼居”一段。张昭在旁边说：“严畯看来是浅陋的书生。老臣我请求为陛下背诵一段。”他立即背诵了《孝经》当中的“君子之事上”一段，在座者都认为张昭很懂得该向君主背诵什么文句。

张昭每次朝见，言辞气概雄壮严厉，忠义的内心从神色上充分表露出来；他曾经因为直言进谏不合孙权心意，中间有一段时间不再进见。后来蜀国的使者来到，称赞本国的德泽和美好；而吴国群臣却挡不住他的词锋。孙权叹息说：“假使张公在座，不需要发言驳倒对方就能使之失去气势；蜀使又怎么敢自夸啊！”

第二天，孙权派皇宫中的使者前去慰问张昭，并请张昭和自己见面。孙权到来时，张昭离开坐席准备站起来道歉，孙权却马上跪坐下来止住他。张昭重新跪坐好之后，抬起头说：“从前太后、桓王不是把老臣我托付给陛下，而是把陛下托付给老臣我。所以才一心想尽节效忠，以报厚恩；使得今后离开人世，也有可以称述的事迹留下来。可惜我思虑短浅，违逆了陛下的旨意；自以为从此埋没，永远被抛弃到荒野的沟渠里；没想到又得到陛下的召见，得以侍奉左右。但是老臣我的愚心将用来报效国家的，就是立志进献忠直有益的言论，直到死亡为止。至于改变初衷另作考虑，以求窃取荣华富贵而获得陛下的欢心，这是老臣我不能做到的事啊！”孙权也向他表示了歉意。

孙权因为公孙渊前来称臣，决定派张弥、许晏为特使前往辽东，封公孙渊为燕王。张昭劝谏说：“公孙渊背离魏国害怕遭到讨伐，才远远跑来求援：称臣并不是他的本意。如果他突然改了主意，想向魏国表明自己的忠心；我们的两名使者回不来，不是要招致天下人的耻笑吗！”

孙权和他反复争辩，张昭的言辞更加直率恳切；孙权忍受不住，抽出佩刀大怒说：“吴国的士大夫，进皇宫向朕跪拜，出皇宫则向您跪拜；朕对您的尊敬，也算到极点了！然而您却多次当着众人的面挫伤朕，朕常常担心克制不住自己而打错主意！”张昭把孙权看了又看才说：“老臣我尽管知道说的话不会被采纳，却每次都要竭尽愚忠直言进谏的原因，确实就在于太后驾崩之前，把老臣我叫到病床边，所下的遗诏和托付话语一直记在我心间不能忘怀啊！”说完他不禁老泪纵横。孙权也把佩刀丢在地上，与他对面哭泣：但是孙权终究还是派了张弥、许晏前往辽东。

张昭气愤孙权不采纳自己的忠言，从此称病不再朝见。孙权也恨他这样，下令用土封堵他的大门；不料张昭更在门内垒土封死自家的大门。不久公孙渊果然杀了张弥、许晏；孙权多次派人去慰问张昭并表示歉意，张昭坚持不出门朝见。孙权借出外的机会经过他的家门，亲自去叫他；他声称病重卧床不起。孙权下令放火烧他的大门，想吓他出来；没想到张昭反而把房门关上。孙权只得叫人灭火，在大门停留了很久。张昭的儿子们，一起把他从床上扶起；孙权用车载着他一起回到皇宫，并向他深刻责备自己。张昭不得已，才又参加了朝廷的会见。

张昭的容貌矜持威严，很有威风。孙权常常说：“朕与张公谈话，从来不敢乱说啊！”全国都敬畏他。

嘉禾五年（公元236），他八十一岁时去世。临终前留下遗嘱，要求家属给自己戴上幅巾，使用不加油漆的本色棺材，用与时令相应的平常衣服装殓。孙权也穿上白色的丧服前来哭悼，谥他为文侯。

张昭的长子张承，已经独自封侯；所以由小儿子张休，继承了他的爵位。

张昭弟弟的儿子张奋，在二十岁时，就制造了一辆大型的攻城车。步骘因此举荐他当领兵的将领，张昭却不希望他这样，说：“你年纪还轻，为什么要让自己进入军队啊？”张奋回答说：“从前汪踦在儿童时就为国捐躯，子奇十八岁就治理阿城。我确实是没有才能，至于年纪么就不算轻了。”于是张奋开始领兵为将军。接连立功，官做到半州战区的军事指挥官，封乐乡亭侯。

张承，字仲嗣。年轻时就以才学而闻名。与诸葛瑾、步骘、严畯友好亲善。孙权任骠骑将军，聘任他为将军府的西曹掾。又出外任长沙郡西部都尉。他在当地讨伐平定山区的叛乱分子，获得精兵一万五千人。后来他担任濡须战区的军事指挥官、奋威将军，封都乡侯，手下有部属五千人。

张承为人，雄壮刚毅，忠诚正直；能够识别人才，例如他奖拔了彭城国人蔡款、南阳郡人谢景。两人当时出身寒微而且年纪很轻，后来果然都成为一国的优秀人物：蔡款官做到卫尉，谢景当了豫章郡太守。又诸葛恪年轻时，众人都很看重他的英才，而张承却说“最终使诸葛氏家族遭到破败的就是他”。张承勤于培养推举人才，对各类人物都真诚对待；凡是当时的贤才，无不登门拜访他。

赤乌七年（公元 244），他六十七岁时去世。谥为定侯。儿子张震继承了他的爵位。

当初，张承死了妻子，张昭想为他聘娶诸葛瑾的女儿；张承因为诸葛瑾是自己的好友，感到为难。孙权听说后劝他遵从父命，于是张承就成为诸葛瑾的女婿。婚后所生下的女儿，孙权又为儿子孙和聘娶为妃。孙权多次让孙和去向张承表示敬意，以女婿的身份行礼。张震在诸葛恪被诛杀时一并处死。

张休，字叔嗣。他在二十岁左右与诸葛恪、顾谭等人都成为太子孙登的僚属和朋友，他还教孙登阅读《汉书》；后来他从太子中庶子改任太子右弼都尉。孙权经常外出打猎，到日暮才回宫。张休上疏劝谏告诫，孙权大为赞赏，把他的上疏拿给张昭看。孙登去世后，张休转任侍中；兼羽林都督，负责对中典军、左典军、右典军三位官员所处理的军务进行复议。又升任扬武将军。

后来张休被鲁王孙霸的支持者诋毁陷害，说他与顾谭、顾承“都在芍陂大战之后的战功评比中弄虚作假，和顾承一起串通担任典军的陈恂，胡乱多报功劳”，结果他和顾谭、顾承都被流放到交州。中书令孙弘为人谄媚虚伪，阴险邪恶，张休素来愤恨他。这时孙弘也借此在孙权面前说张休的坏话，于是孙权下诏赐张休死，终年四十一岁。

顾雍，字元叹，吴郡吴县人。东汉的名人蔡邕从朔方郡回中原后，曾因躲避仇家跑到南方的吴县；顾雍就跟他学习弹琴和读书。后来顾雍受到本州和本郡政府的上表推荐，在二十岁左右出任合肥县长。后来转任娄、曲阿、上虞等县的行政长官，都有政绩。

孙权兼任会稽郡太守，本人没有到郡；而是以顾雍为郡丞，代行太守职权。顾雍在会稽讨伐匪帮，使郡内秩序安宁清静，官吏百姓都真心服从他。几年之后，他入都城任左司马。

孙权为吴王。他升任大理、奉常，兼尚书令。不久他被封阳遂乡侯，他在封侯仪式结束之后低调回到家中，一点不提此事；家里的人都不知道，后来听说了才感到惊讶。

黄武四年（公元 225），顾雍从吴县迎接母亲到都城武昌。顾雍的母亲到达后，孙权大驾光临顾家庆贺，亲自在厅堂中向她行跪拜礼；公卿大臣都来参加拜会。后来太子孙登又前往顾家庆贺。

顾雍为人不饮酒，少言寡语，举动随时都很恰当。孙权曾经感叹说，“顾君平常不说话，一说话就很中肯。”在饮宴欢乐的时候，左右的人害怕酒醉后失态而顾雍必定会看见，所以不敢放纵感情畅饮。孙权也说：“顾公在座，使人不乐。”他就是这样令人敬畏。

这一年，改奉常为太常，顾雍晋封醴陵侯。又接替孙邵为丞相，负责评议尚书台的公务。他在选择任用文官武将时，各自按照其才能授给适当的职务，心中没有任何偏见。他还随时查访民间情况，以及政治上应当采取的适当措施，总是秘密报告给孙权知道。如果受到采纳，他就把功劳归于主上；如果不被采纳，则始终不向人透露：孙权因此很看重他。然而他在朝会中公开陈述看法时，言辞态度虽然恭顺却始终坚持正道。

孙权曾经向群臣询问政事的得失。张昭先陈述自己听到的社会反映，认为法令太繁多，刑罚偏重，应当有所去除和减轻。孙权默然不语，过了一会才回头问顾雍说：“您以为怎么样？”顾雍回答说：“为臣所闻，也和张昭所陈述的一样。”于是孙权决定评议案件减轻刑罚。

过了很久之后，孙权任命吕壹、秦博为中书典校郎，负责审查中央政府各官署和州郡政府的公务文书。吕壹等人借此逐渐作威作福，制定了酒、盐、铁、钱币等的专卖专造规定以垄断利润；又举报罪过纠察奸邪，十分微小的事也要上报；然后想方设法寻找法律条文以便把人从无罪定为有罪，从小罪定为大罪，诋毁攻击大臣，排斥陷害无辜。连顾雍等人都被举报，因此顾雍受到孙权的谴责。后来吕壹的奸恶罪行遭揭露，被逮捕关进廷尉府的监狱。顾雍受命前往断案，吕壹以囚犯身份与他见面；顾雍神色温和，询问他的供辞。临出监狱，他又问吕壹说：“你是不是还想说什么？”吕壹只是叩头而无言。这时在场的尚书郎怀叙，当面痛骂吕壹；顾雍责备怀叙说：“朝廷自有公正的法律处置他，何至于这样做！”

顾雍担任丞相长达十九年。赤乌六年（公元 243），他七十六岁时去世。

当初他的病情还比较轻微时，孙权派名医赵泉，去给他看病；不久就任命他的小儿子顾济为骑都尉。顾雍得知后，悲叹说：“赵泉善于判别病人的生死，我必然不能再起来了！所以圣上想让我亲眼看到济儿当官啊。”他死后孙权穿起白色丧服前去哭悼，谥他为肃侯。

他的长子顾邵，早死；次子顾裕，又有残疾；所以由小儿子顾济继承他的爵位，而顾济死时没有后代，爵位的传承断绝。

永安元年（公元258），皇帝孙休下诏说：“已故丞相顾雍，具有极高尚的道德而又忠诚贤能，以礼仪辅佐国家；而他的侯爵传承却废除断绝，朕很怜悯他！现在以他的次子顾裕，继承爵位为醴陵侯，以表彰他过去的功勋。”

顾邵，字孝则。他博览群书，喜欢品评人物。从年轻时起就与舅父陆绩齐名，而陆逊、张敦、卜静等人都不及他。从本州郡的贤才到全国四方的人士，与他来往见面，有的畅谈而去，有的结为好友而别；因此他的名声流传，远近的人都称赞他。孙权把哥哥孙策的女儿嫁给他为妻。

他二十七岁时，初次出门做官即担任豫章郡太守。他一到任，便去祭扫该郡先贤徐孺子的坟墓，优待其后代；又禁止那些祭祀对象未经官方正式批准的以及不合礼仪的祭祀。小吏当中天资品质好的，总要让他们去学习；然后选择其中的优秀者，提拔来担任重要职务。举用向善的人来教育全体民众，使得社会风气大为改受。

起初，钱唐县人丁谞只是普通百姓，阳羡县人张秉生在平民家庭，乌程县人吾粲、云阳县人殷礼出身卑贱。顾邵不仅提拔他们和他们交朋友，还帮他们提高声誉。张秉的父母亲去世，顾邵亲自为他制作丧服和丧服的腰带。顾邵要到豫章郡去上任，马上就要出发上路了，恰巧这时张秉生病；当时前来送别的数以百计，顾邵向客人们告辞说：“张仲节有病，苦于不能前来告别，我也为没有见到他而遗憾。我将暂时回去到他家告别，诸位请稍微等我一下。”他的留心人才礼贤下士，只看人才的优点而不计较其地位出身，都像这些事一样。后来丁谞任典军、中郎，张秉任云阳郡太守，殷礼任零陵郡太守，吾粲任太子太傅：社会舆论公认顾邵能识别人才。

他在豫章郡当了五年太守，死在任上。儿子是顾谭、顾承。

顾谭，字子默。二十岁左右与诸葛恪等，成为太子孙登的四位下属和朋友；以太子中庶子转任太子辅正都尉。

赤乌年间，他接替诸葛恪任左节度。每次审阅账簿文书，从不使用筹码计数；只是屈指心算，就能把怀疑和错误全部发现：下面的办事员为此很是佩服。后来他升任奉车都尉。薛综任选曹尚书时，曾经坚持要把这一职务让给顾谭，他说：“顾谭心思精密，能够深通事理了解其微妙之处；才华照耀着大家，品德使众人仰望：愚臣我确实不能越过他先担任这一职务。”顾谭此后果然接替薛综。顾谭的祖父顾雍去世几个月后，他又被任命为太常，接替顾雍评议尚书台的公务。

当时，鲁王孙霸很受孙权的宠爱，与太子孙和可以相比。顾谭为此上了一道表章说：“为臣听说有国有家的，都一定要分清楚嫡庶的身份，尊卑的不同；使得高下有差别，等级难以逾越。这样才能使骨肉情分产生，觊觎继承人位置的非分希望断绝。从前贾谊陈述使国家长治久安的计策，论述到诸侯的势力，认为：如果势力太强大，即使关系亲近也必然有举兵造反夺取皇位的罪恶；如果势力轻小，即使关系疏远也能享有保障自身安全的福分。淮南王刘长是汉文帝的亲弟弟，却未能长久享有封国，错误就在于势力太强大；吴芮是关系疏远的异姓大臣，封为长沙王之后却能长久传承爵位，就得益于势力轻小。从前汉文帝让慎夫人与皇后同席而坐，袁盎安排坐席时却把慎夫人的坐席往后撤，文帝脸上出现愤怒的神色。等到袁盎辨明了上下的礼仪，陈述了高祖戚夫人被吕后残害为人猪的鉴戒；不仅文帝高兴了，而且慎夫人也开始醒悟。而今为臣陈述这一切，并不是有所偏袒；确实是想让太子安定同时也使鲁王受益啊。”不料从此孙霸与顾谭就有了矛盾。

当时孙权大女儿鲁班的丈夫是卫将军全琮，全琮的儿子全寄是孙霸门下的宾客；全寄为人素来不正派，顾谭拒绝和他交往。在此之前，顾谭的弟弟顾承，与张休一起北征魏国的寿春城，全琮当时任总指挥官；与魏将王凌在芍陂大战，吴军失利，魏军乘胜歼灭了京城特种兵五大营当中将军秦晃所带领的军队；幸亏这时张休、顾承奋起反击，才遏制住魏军的攻势。全琮的儿子全绪、全端，也在军中当将领，他们趁魏军攻势被遏制之后，进兵出击，把王凌全军击退。在论功行赏的时候，评议的人认为：遏制敌军攻势的功劳大，所以张休、顾承升为杂号将军；全绪、全端只升为偏将军、裨将军而已。全寄父子更加愤恨，一起诬陷负责官职选任的顾谭。

顾谭因此被判有罪而被流放到交州。他为自己受到埋没而愤愤不平，于是撰写《新言》二十篇。其中的《知难篇》大概就是为自己处境伤感的。他在被流放两年后，也就是四十二岁时，在交阯郡去世。

顾承，字子直。他在嘉禾年间，与舅父陆瑁一起受到朝廷的礼聘。孙权与丞相顾雍写信说：“您的孙儿子直，声誉非常美好；来了与他相见，觉得他实际上比朕听说的还要出色：真是为您高兴！”于是任命顾承为骑都尉，统领羽林骑兵。后来他出任吴郡西部都尉。与诸葛恪等人一起平定山越，独自俘取山越人中可以充当精兵的壮丁有八千人。然后回到原驻地章阬，不久他担任昭义中郎将。又入朝任侍中。芍陂之战后，他升任奋威将军，出外兼任京下战区的军事指挥官。

过了几年，他与哥哥顾谭、张休等，都被流放到交州。在三十七岁时去世。

诸葛瑾，字子瑜，琅邪郡阳都县人。汉朝末年到江东避乱。

碰上孙策去世，孙权的姐夫曲阿县人弘咨，见到他后很是器重，就把他推荐给孙权；与鲁肃等人作为宾客一起受到优待，后来他当了孙权将军府的长史。转任中司马。

汉献帝建安二十年（公元 215），孙权派他为使者前往益州与刘备通好；他和弟弟诸葛亮都只在公开场合相见，退下来后私人不会面。

他和孙权谈论事情或者向孙权进谏，从不会急切争执，只是微微露出表情，粗略陈述意见而已；如果与孙权意思不合，他就放弃原来的话题改谈其他的事。然后再慢慢借事情制造话题，用同类的情况作比方来进行推求，往往在这时孙权就想通了。

吴郡太守朱治，举荐过孙权为孝廉，孙权曾经为一些事情怨恨他；然而因为素来对他尊敬，不好亲自质问责备，所以忿忿不平。诸葛瑾揣测到其中的原因，而不敢公然劝谏，就向孙权请求让自己写信私下询问朱治有关问题。他马上在孙权面前动笔写信，广泛论述事理；用自己的心，远远去揣度朱治的想法。写完之后，呈上给孙权看；孙权看了转怒为喜，说：“我心里已经想通了！孔子曾说颜回的品德，能够使人更加亲近；难道就是指这种情况吗？”

孙权又曾责怪校尉殷模，将会给他加上难以预测的罪名。群臣帮殷模求情的很多，孙权的怒气反而更盛，与众人反复争论；只有诸葛瑾默然不作声。孙权问他：“子瑜您为什么独独不说话？”诸葛瑾赶忙离开坐席站起来说：“瑾与殷模等同州老乡，遇到本州动乱，有生命的一切都被消灭光了。我们抛弃祖宗的坟墓，携带老弱，从草丛中开辟道路，投到陛下圣明的教化之中；流亡的贱民，从此蒙受了生存成长的福分。为臣未能亲自督促鼓励同乡，让他们报答陛下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恩德也好；却反而造成殷模辜负圣恩，自己陷入罪过的深渊。为臣觉得向陛下谢罪都来不及，确实不敢说什么话了！”孙权听了不禁悲从中来，就说：“朕特别为了您而赦免他。”

后来诸葛瑾随从讨伐关羽，被封为宣城侯。又以绥南将军的身份接替吕蒙兼任南郡太守，驻扎在公安。

刘备东伐孙吴，吴王孙权求和。诸葛瑾受命与刘备写信说：“突然听说您带领的大军来到白帝城。有人担心蜀国议政的大臣们会认为吴王侵取荆州，伤害关羽；怨仇深而祸害大，不应当答应吴国讲和的要求：这种看法恐怕只注意到小目标，没有留心大方向啊。现今试为陛下您论述事情的轻重，以及目标的大小；陛下如果能抑制威风和愤怒，暂时听一听我的话，那么计谋立刻可以决定，不需要再向群臣咨询了。朕下认为关羽与被曹丕刚害死的先皇帝相比，谁更亲近？荆州与天下相比，究竟哪个大哪个小？曹丕和吴王都应当仇恨，那么应当先进攻谁后进攻谁？如果弄清楚这些关系，决定大计就易如反掌。”

当时有人说诸葛瑾另外派了亲信的人去和刘备私通情况，孙权说：“我与子瑜，有生死不渝的誓言。子瑜绝不会辜负我，正如我不会辜负子瑜一样啊。”

黄武元年（公元 222），诸葛瑾升任左将军，在公安战区当军事指挥官，被授予节杖，封宛陵侯。

虞翻因为狂傲直率而被流放，只有诸葛瑾屡次为他求情。虞翻与亲近的人写信说：“诸葛君看重仁慈，效法上天使人得以生存；近来承蒙他在主公面前作高雅的谈话，为我担保和分辩。可惜我罪恶积累深重，受到的忌讳太大；虽然有他像祁奚那样大力拯救，而我的德行却比不上羊舌肸：免罪释放怕是难以盼到了。”

诸葛瑾为人，有容貌风度，当时的人都佩服他的宽宏文雅，孙权也看重他。每有大事都向他咨询，孙权曾经单独与他交换看法说：“最近得到陆伯言的上表，他认为：‘曹丕已死，北方痛恨变乱的民众，本来应当望到我军的旌旗就土崩瓦解，却反而毫无动静；听说接替曹丕的曹叡在选用忠良，放宽刑罚，布施恩惠，减轻赋税，取消徭役，以取悦民心：看来北方的祸患比曹操在世时更深重了。’朕却认为不然。要知道曹操的行为，只有诛杀人稍为过分一些，还有就是离间别人的骨肉关系，显得相当冷酷而已；至于驾御将领的本事，自古以来都少有人能比。曹丕与曹操相比，那是万万比不上的。而现今曹叡的不如曹丕，就像曹丕的不如曹操一样。曹叡之所以忙着向老百姓施予小恩小惠，必定是因为其父刚刚死去，自己揣度形势衰微，唯恐困苦的民众一下子崩溃，所以才勉强委屈自己以争取民心：这只是想保持自己的暂时安定，哪里是什么兴隆的趋势啊！听说曹叡任用的是陈群、曹真之流：有的是文人书生，有的是宗族亲戚，怎么能驾御雄才虎将以控制天下呢？国家的威权不专一，政事就要发生矛盾。比如像从前的张耳、陈余，当初两人不能说不和睦；可是一旦各自手中有了权势，就反而自相残杀：这完全是事理造成他们这样。再说陈群之流，从前之所以能表现良好；是因为曹操压住他们的脑袋，他们畏惧曹操的威严，所以才尽心尽力，不敢为非作歹。曹丕继承事业时，年龄已经长大；接在曹操之后，施加恩情拉拢，因此陈群之流也能感恩戴德。如今曹叡幼弱，任随别人摆布；陈群等这一批人，必定会趁此时机弄奸耍滑，结党营私，各自支持依附自己的党羽。这样一来，邪恶的谗言将不断出现，相互陷害怨恨，从而变成仇敌。从此以后，群臣争夺私利；幼弱的君主控制不住，魏国只有走向败亡，岂能长久存在？之所以我知道会这样，是因为从古至今，哪里有四五个人共同掌握国家生杀大权，而不相互背离最后动手残杀对方的啊！强者要欺负弱者，弱者会寻求援助：这就是导致动乱灭亡的道路。子瑜，您只消侧耳倾听北方来的消息；伯言一直长于计算衡量，恐怕在这件事情上看法稍微有偏差呀。”

孙权称帝，任命诸葛瑾为大将军、左都护，兼任豫州牧。

到了吕壹被诛杀时，孙权曾下诏告诫诸葛瑾等。事情经过记载在本书《孙权传》中。诸葛瑾对孙权的询问总是根据事实回答，言辞恭顺但道理正大。他的儿子诸葛恪，在当时有盛名，孙权非常器重；然而他却常常嫌弃诸葛恪，认为不是一个能保全家族的儿子，每每因此忧伤。

赤乌四年（公元 241），诸葛瑾六十八岁时去世，临死前命令家属准备不上油漆的本色棺材，使用与时令相适应的平常衣服装殓，丧事一切从俭。

诸葛恪已经独自封侯；所以由诸葛恪的弟弟诸葛融继承诸葛瑾的爵位，并且担任领兵的职务依旧驻扎在公安，诸葛瑾原来的部下官兵全都亲近依附他。有一段时间边境无战事，诸葛融就在秋、冬二季打猎练兵，在春、夏二季邀请宾客欢会；休假的官吏士兵，有的不远千里前来拜访他。每次聚会时他总要一一询问宾客，让他们各自说出自己的擅长；然后再并合坐榻，拉近坐席，估量一方的爱好和性格而为他选择合适的对象；有的下围棋，有的玩摴蒱，有的用箭投壶，有的用弓射弹，分门别类进行娱乐活动；这时候甘美的水果不断送上来，香醇的清酒又慢慢斟上；而诸葛融则四处流动观看，终日不知疲倦。诸葛瑾和诸葛恪在生活上都很朴素，虽然在军队中，身上的衣着却没有彩色和装饰；然而唯独诸葛融爱穿锦缎和毛料制成的衣服，还要绣上花纹图案，非常奢侈华丽。

孙权去世，他转为奋威将军。后来诸葛恪出征淮南，授给诸葛融节杖，命令他带兵进入沔水流域，攻击西面的魏军。

诸葛恪被诛杀后，执政的孙峻派无难督施宽，前去会同将军施绩、孙壹、全熙等，攻取诸葛融。诸葛融猛然听说大兵来到，惶恐犹豫，不能决定出计策；大兵一到达就包围了公安城，他只好喝毒药自杀。三个儿子，都被处死。

步骘，字子山，临淮郡淮阴县人。汉朝末年社会动乱，他逃到江东避难。

孤身一人的他处于穷困之中，和同年龄的广陵郡人卫旌关系友善。都以种瓜为生，白天用四肢进行劳动，晚上则动脑子诵读儒家经典。会稽郡的焦矫，曾经当过征羌县令，是郡内的豪强大族，手下的仆人和门客都放纵凶横。步骘与卫旌在当地求生存，害怕受焦矫的欺侮；就一起备好名片带着刚采摘的瓜，前去献给焦矫。

当时焦矫正在内房睡觉，两人等了一个多时辰。卫旌想丢下礼物离去，步骘阻止他说：“我们之所以来的根本原因，就是畏惧他的强横；而今离开，想表现自己的清高，却只会真的结下仇怨啊！”过了很久，焦矫才打开窗户见他们。焦矫倚靠着几案坐在帐子中；把坐席铺在地上，让步、卫二人在窗外坐下。卫旌更觉得羞耻，而步骘的言语和神色都一如平常。焦矫吩咐手下人做饭，自己使用一张大几案，几案上菜肴重重叠叠；却用小盘盛饭递给步骘、卫旌，下饭的只有一点小菜而已。卫旌吃不下，步骘则尽量吃饱了才出来。

卫旌向步骘发怒说：“你怎么忍得下这种侮辱？”步骘说：“我们身处贫贱，所以主人家把我们当作贫贱人对待；这很合适呀，有什么觉得羞耻难当的啊？”

孙权为讨虏将军，召步骘为将军府的主记。出任海盐县的县长。又召回来，担任孙权车骑将军府的东曹掾。

建安十五年（公元 200），他出外兼任鄱阳郡的太守。当年之内，又转任交州刺史、立武中郎将；带领一千名善于射箭的士兵，选择便捷的道路南下赴任。

第二年，孙权又派使者追上他，任命他为征南中郎将，并持有节杖。刘表所委派的苍梧郡太守吴巨，暗中怀有异心，表面上服从步骘而实际上背离。步骘放下架子招引吴巨，请他来相见；一来就把吴巨斩首，命令人拿起头颅到各处示众，从此步骘威风大振。士燮兄弟，相继服从朝廷的驱使。南方交州服从吴国统治，就是从这开始的。

益州郡的豪强大族雍闿等人，杀死蜀国所委派的郡太守正昂；与士燮通消息，要求降附吴国。步骘秉承皇帝旨意派使者前去宣布朝廷的恩典加以安抚接纳。因此升任平戎将军，封广信侯。

延康元年（公元 220），孙权派吕岱代替步骘，步骘带领交州志愿随从的一万士兵前往长沙郡。恰巧这时刘备出动大军东下伐吴，武陵郡的少数族蠢蠢欲动，孙权立即派使者到中途迎接步骘并命令他西上益阳抵抗蜀军。刘备失败之后，零陵、桂阳各郡仍然惊扰不安，到处有人举兵叛乱。步骘辗转讨伐，把各地的叛乱全部平定。

黄武二年（公元223），他升任右将军、左护军，改封临湘侯。

黄武五年（公元226），他被授予节杖，转移到沤口驻扎。

孙权称帝。步骘任骠骑将军，兼冀州牧。这一年，他当了西陵战区的军事指挥官，代替陆逊安抚与蜀、魏两国接壤的边境。不久因为冀州划归蜀国，所以解除了他的冀州牧的兼职。

当时孙权的太子孙登驻守在武昌，他喜爱人才倾慕美德。曾给步骘写信说：“贤人君子，是用来振兴伟大的教化，帮助治理政务的人才。我禀性昏庸，不懂道理和方法；虽然诚心诚意想为具有美德的人尽心，向君子表达情谊；但是对于远近的人士，哪些应当先联系哪些应当后联系，有的情况仍然觉得陌生，还没有详细了解。《论语》中记载孔子的话说：‘既然爱他能不叫他操劳吗？既然忠于他能不教诲他吗？’这样的道理，岂不是我希望您这样的君子能遵守的么！”

步骘于是列举了当时在荆州境内担任官职的，共有诸葛瑾、陆逊、朱然、程秉、潘濬、裴玄、夏侯承、卫旌、李肃、周条、石幹十一人，分别介绍他们的道德才能具体情况。并借此机会上疏支持勉励太子说：“为臣听说民众的君主不亲自过问小事，而让朝廷百官和有关机构各司其职。所以虞舜任命九位贤人为官之后，就不再操心；只是弹弹五弦琴，唱唱《南风》这首歌：本人不走下朝廷的殿堂而天下已经治理得井井有条了。齐桓公任用管仲之后，天天打散头发用车载着美女到处游玩；结果不单齐国得到治理，齐桓公还匡正天下会合诸侯成为霸主。近代则有汉高祖招纳了萧何、韩信、张良三位杰出人物而建立帝王大业，而西楚霸王项羽因为失去雄俊人物范增结果丧失成功。汲黯在汉朝任职，淮南王刘安也只好放弃造反的阴谋；郅都守卫北方边境，匈奴不敢入侵而逃得无影无踪。所以贤人出现，就能在万里之外克敌制胜；他们确实是国家的锐利武器，决定王朝兴衰的因素呀。如今大吴王朝的教化还没有施加到汉水以北的地区，黄河、洛水的岸边还有非分称帝的逆贼：确实是延揽英雄、选拔豪俊、任用贤才的时候啊。但愿英明的太子您能在这方面多加留意，那天下人民就幸运得很了！”

后来中书典校郎吕壹负责审查官府公务文书，纠察举报了很多官员。步骘为此上疏说：“为臣跪着听说各中书典校郎挑剔细小毛病，吹毛求疵；深入追查，大肆诬陷，总是想整倒人以作威作福。没有任何罪过的无辜者，无缘无故承受大刑；所以使得民众弯着腰双足挨着小步走路，有谁不战战兢兢？从前审问案件的法官，只能让贤人担任；所以皋陶当了士，吕侯制定了赎刑，而张释之、于定国当了廷尉：老百姓就没有冤枉。美好太平的福分，实在是由此产生。而现今的小臣，一举一动都和古人相反；案件的判决由贿赂来开路，草菅人命；却把过失归给上面，为国家招致怨恨。只要有一个人因冤枉而哀叹，王朝的道义就有损害，这是很令人愤恨的事；具有美德的君主慎用刑罚，有智慧的人重视用刑，这都是《尚书》中所赞美的事。从现今起判决案件，京都地区应当咨询顾雍；武昌应当咨询陆逊、潘濬。要他们用心公平，意志专注，务必了解案件的全部情况。为臣我亲附的是冥冥中的神灵，为此而被治罪也没有遗憾啊！”

他又说：“天子以天为父以地为母，所以宫廷和百官，动辄都要效法天上的诸星宿；如果实施政令，就要恭敬地顺从时节。官员都由合适的人担任，那么阴阳就调和平定，日、月和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星的运行也遵循正常的轨道。但是现今的情况，官员的职位空缺很多；虽然设有大臣，却又不信任。这样一来，天地间怎么会不产生异常变化？而近来的连年的枯旱，就是阳气亢盛的结果。再者嘉禾六年（公元237）五月十四日，赤乌二年（公元239）正月一日和二十七日，都发生了地震。地，属于阴性类别，是臣僚的象征；阴气过盛所以地震，这是臣下专政的缘故。天地都显现异常现象，是用来警醒人间的君主：能够不深刻思考其中的含意吗！”

他又说：“丞相顾雍、上大将军陆逊、太常潘濬，他们的忧虑深而责任重，立志竭尽忠诚；日夜兢兢业业，寝食不安，一心想安定国家有利于人民，建立长久之计：他们真可以说是陛下的心腹、手臂和大腿，支撑国家的大臣啊！应当分别委托给他们重任；不要让其他官员再去监督他们的职责，要求他们做出成效，甚至考核他们是否有过失和落后。这三位大臣，思虑不周到的地方可能有；但是岂敢专擅权力作威作福欺骗辜负他们视为上天的陛下您啊？”

他又说：“悬赏以表彰好人，设刑以威慑恶人；任用贤能，设计好法令和措施：这样做的话什么功业完不成呢？什么政事办不好呢？什么反映听不到呢？什么现象看不见呢？如果现今的郡太守和县令、县长，都分别由合适的人才担任，共同治理。像这样，各项政事难道办不好么！为臣私下听说各县都有后备的官吏，官吏一多老百姓要做的事就繁杂，风俗因此会衰败。担任中书典校郎的小人凭借执行君命的机会，不奉公守法而作威作福；他们对于陛下了解下情方面毫无帮助，反而成为民众的祸害：为臣的愚见以为可以一律撤消。”

孙权也有所醒悟，于是诛杀了吕壹。步骘为了举荐被埋没和不受重视的人才，解救他人的危难，前后呈上了几十封奏章。孙权虽然不能全部采纳，然而时不时也听从他的意见，有很多人都受到他的救援和帮助。

赤乌九年（公元 246），步骘接替陆逊为丞相。他依然教育培养门生，手不释卷，从他所用的被褥、所穿的衣服、所住的房屋来看，完全像一个生活简朴的儒生；然而他家内房中的妻妾却服饰奢侈华丽，这一点很受当时人的讥评。

他在西陵任职二十年，蜀、魏两国都敬服他的威信。他的性格宽宏大量很得人心，喜怒不会从声音和脸色上表现出来；然而府署内外的部下都对他肃然起敬。步骘在赤乌十年（公元 247）去世。

儿子步协继承了他的爵位，又还统领步骘原来的人马，升任抚军将军。步协去世，儿子步玑继承了爵位。步协的弟弟步阐，则接管哥哥的兵权担任西陵战区的军事指挥官，升任昭武将军，封西亭侯。

孙皓凤凰元年（公元 272），朝廷召步阐进京任绕帐督。步阐父兄世代在西陵任职，猛然接到征召的命令，自以为失去职位，又怕这是谗言引起的灾祸；于是据守西陵城投降晋国，他派步玑的弟弟步璿前往洛阳充当人质。晋朝任命步协为西陵战区总指挥官，卫将军，仪仗队的规格与三公相同，又加任侍中，授予节杖，兼任交州牧，封宜都郡公；又任命步玑为左将军，监督江陵战区各路军队，加任散骑常侍，兼庐江郡太守，改封江陵侯；任命步为给事中、宣威将军，封都乡侯。又命令车骑将军羊祜、荆州刺史杨肇，赶去救援步阐。

而孙皓则派陆抗西进，羊祜等人退走。陆抗攻下西陵城，斩杀步阐等人。步氏家族被消灭，只有在洛阳的步璿幸存下来继承祭祀祖先的事。

颍川郡的周昭，写文章称赞步骘和严畯等人说：

古往今来贤德的士大夫之所以会丢掉名誉、丧失生命、毁灭家庭、危害国家，其原因不止一条。然而概括大体的趋势，总结通常的祸患，其原因不外乎以下四条：第一条是急于评论，第二条是争夺名势，第三条是重视朋党，第四条是务求速成。急于评论就会伤害他人，争夺名势就会破坏友谊，重视朋党就会蒙蔽君主，急于速成就会丧失道德。这四条不消除，就不可能保全自己。

当代的君子能够不这样的，也接连有人啊，哪里只是古人才能做到呢？然而要说当代君子中在这些方面表现最不寻常者，就没有人比得上顾豫章、诸葛使君、步丞相、严卫尉、张奋威这五人的完美了。《论语》中说“孔夫子对人循循善诱”，又说“要成全别人的好事，不要成全别人的坏事”：顾豫章就有这样的美德。《论语》中说“君子远远望去好像庄严可畏，向他靠近又觉得温和可亲，听他说话却严厉正派”：

诸葛使君就能体现这三点。《论语》中说“庄重而安详，威严而不凶猛”：步丞相就做到了这一切。学习不是为了求得俸禄，心中不希望随便得到什么：严卫尉和张奋威为人就都是这样。这五位君子，虽然品德的实际水平有所差别，地位的轻重也有所不同；至于他们在取舍上的大界限，都能不犯以上四方面的错误，这个准则却是一样的啊。

当初丁谞出自社会地位卑下的贫寒家庭，吾粲曾经当过牧童；顾豫章传扬他们的美德，使他们得以和陆伯言、全子璜并列：因此人才不再被埋没被闲置而风俗变得淳厚起来。诸葛使君、步丞相、严卫尉三位，早年是平民时就友好亲善，评论的人曾经衡量他们的优劣：在起初，评论的顺序是严卫尉为先，步丞相其次，最后才是诸葛使君。后来他们共同侍奉英明君主，管理政务；出仕和隐居时表现的才能不同，这时对他们评论的顺序就正好和当初相反了：但是这只是平常人所判定的高下结果。至于三位君子的情分友谊，始终不受这些评论的影响，他们的交往岂不是和古人一样吗！还有鲁横江从前统领上万兵马，驻扎在陆口，这是从政者都羡慕的好职位啊；不管能干不能干的人，谁不愿意得到这个职位呢？在鲁横江去世之后，严卫尉被圣上挑选来接替他；可是严卫尉自认为不是将帅之才，一再推辞坚持谦让，最终没有就职。后来他转任九卿中的卫尉，又升任尚书令；说光荣不足以显耀自己，说俸禄不足以供养自己。至于诸葛使君、步丞相，这时都晋升为高级将领，大富大贵。严卫尉既不去求他们帮忙，他们也不去称赞推荐严卫尉；各人坚守自己的志向，保持自己的名誉和爱好。孔子说：“君子矜持而不争执，合群而不结朋党。”他们三位就有这样的风范。至于张奋威的声名，也仅次于上述三位；他承当镇守一方的重任，接受高级将领的职务，情况与诸葛使君、步丞相并无什么差别。然而经历国事，评定功劳，总会有先后，所以在爵位方面得到的荣宠他就比上述二位差一些了。但是张奋威却能处之泰然，依旧明确地进行军事部署指挥；心中没有不正当的欲望，做事也没有得意忘形的要求；每次登上朝廷殿堂，一举一动遵循礼仪；言辞诚恳正直，什么事情都围绕着一个忠字来考虑。诸葛元逊虽然与他有姻亲关系而且地位尊贵，他在言谈中却担忧元逊会遭到失败；蔡文至虽然与他关系疏远地位低下，他在言谈中却称赞蔡文至的贤德。他的女儿许配给太子，在接受客人的贺礼时却心情忧伤就像在接受吊唁一般。他所慷慨追求的事，就是对人忠厚；人物后来的成败得失，也都像他最初所预料的那样。他可以称得上是遵循正道、明察事机、喜好学习古人的君子了。

如果从治理国家，统领军队，在奔驰作战当中，建立称王称霸的功业来看，这五位君子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。至于说到品德纯洁，坚持正道，不勉强得到什么；任随政治地位的升降，依旧保全名誉品行；举止高尚脱离世俗等方面，他们实在有值得我们师法的地方。因此我在这里粗略论述他们的事迹，给以后的君子看一看。

周昭，字恭远。与韦曜、薛莹、华覈一起撰写《吴书》。后为中书郎，因事被关进监狱。华覈呈上表章救他，孙休不听从，结果周昭被处死。

评论说：张昭接受遗命辅佐孙权，建立功勋；忠直方正，一举一动不为自己。然而他因对人严厉而受到畏惧，因地位尊崇而受到疏远；既不让他担任执政大臣，又不任命他为太师、太保充当皇帝的辅导老师；却让他闲居在家，养老而已：由此清楚看出孙权的气量赶不上孙策啊！顾雍凭借素来的业绩，又用智谋度量与之配合：所以能够享有最高的荣誉和官位。诸葛瑾、步骘，都以品德气度、规矩节制而受到当代人的器重；张承、顾邵是虚心的忠厚长者，喜欢奖拔人物；周昭的评论，对以上四人有美好的称赞：所以在这里详细抄录下来。顾谭向孙权进献意见出自公心，表现出忠贞的节操；张休、顾承培养志向，都一心为善；由于被厌恶自己的人攻击，顾谭、张休、顾承竟然都被流放到了南方：真是悲哀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