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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·陈王列传 原文及翻译 后汉书陈王列传全文和白话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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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12-1 12:13:0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列传·陈王列传 原文及翻译 后汉书陈王列传全文和白话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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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·陈王列传原文

  陈蕃 王允

  陈蕃字仲举,汝南平舆人也。祖河东太守。蕃年十年,尝闲处一室,而庭宇芜秽。父友同郡薛勤来候之,谓蕃曰:“孺子何不洒埽以待宾客?”蕃曰:“大丈夫处世,当埽除天下,安事一室乎!”勤知其有清世志,甚奇之。

  初仕郡,举孝廉,除郎中。遭母忧,弃官行丧。服阕,刺史周景辟别驾从事,以谏争不合,投传而去。后公府辟举方正,皆不就。

  太尉李固表荐,征拜议郎,再迁为乐安太守。时,李膺为青州刺史,名有威政,属城闻风,皆自引去,蕃独以清绩留。郡人周璆,高洁之士。前后郡守招命莫肯至,唯蕃能致焉。字而不名,特为置一榻,去则县之。璆字孟玉,临济人,有美名。民有赵宣葬亲而不闭埏隧,因居其中,行服二十余年,乡邑称孝,州郡数礼请之。郡内以荐蕃,蕃与相见,问其妻子,而宣五子皆服中所生。蕃大怒曰:“圣人制礼,贤者俯就,不肖企及。且祭不欲数,以其易黩故也。况及寝宿冢藏,而孕育其中,诳时惑众,诬污鬼神乎?”遂致其罪。

  大将军梁冀威震天下,时遣书诣蕃,有所请托,不得通,使者诈求谒,蕃怒,笞杀之,坐左转脩武令。稍迁,拜尚书。

  时,零陵、桂阳山贼为害,公卿议遣讨之,又诏下州郡,一切皆得举孝廉、茂才。蕃上疏驳之曰:“昔高祖创业,万邦息肩,抚养百姓,同之赤子。今二郡之民,亦陛下赤子也。致令赤子为害,岂非所在贪虐,使其然乎?宜严敕三府,隐核牧守令长,其有在政失和,侵暴百姓者,即便举奏,更选清贤奉公之人,能班宣法令情在爱惠者,可不劳王师,而群贼弭息矣。又三署郎吏二千余人,三府掾属过限未除,但当择善而授之,简恶而去之。岂烦一切之诏,以长请属之路乎!”以此忤左右,故出为豫章太守。性方峻,不接宾客,士民亦畏其高。征为尚书令,送者不出郭门。

  迁大鸿胪。会白马令李云抗疏谏,桓帝怒,当伏重诛。蕃上书救云,坐免归田里。复征拜议郎,数日迁光禄勋。时,封赏逾制,内宠猥盛,蕃乃上疏谏曰:

  臣闻有事社稷者,社稷是为;有事人君者,容悦是为。今臣蒙恩圣朝,备位九列,见非不谏,则容悦也。夫诸侯上象四七,垂耀在天,下应分土,籓屏上国。高祖之约,非功臣不侯。而闻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父遵之微功,更爵尚书令黄儁先人之绝封,近习以非义授邑,左右以无功传赏,授位不料其任,裂土莫纪其功,至乃一门之内,侯者数人,故纬象失度,阴阳谬序,稼用不成,民用不康。臣知封事已行,言之无及,诚欲陛下从是而止。又比年收敛,十伤五六,万人饥寒,不聊生活,而采女数千,食肉衣绮,脂油粉黛不可赀计。鄙谚言“盗不过五女门”,以女贫家也。今后宫之女,岂不贫国乎!是以倾宫嫁而天下化,楚女悲而西官灾。且聚而不御,必生忧悲之感,以致并隔水旱之困。夫狱以禁止奸违,官以称才理物。若法亏于平,官失其人,则王道有缺。而令天下之论,皆谓狱由怨起,爵以贿成。夫不有臭秽,则苍蝇不飞。陛下宜采求失得,择从忠善。尺一选举,委尚书三公,使褒责诛赏,各有所归,岂不幸甚!

  帝颇纳其言,为出宫女五百余人,但赐儁爵关内侯,则万世南乡侯。

  延熹六年,车驾幸广成校猎。蕃上疏谏曰:

  臣闻人君有事于苑囿,唯仲秋西郊,顺时讲武,杀禽助祭,以敦孝敬。如或违此,则为肆纵。故皋陶戒舜“无教逸游”,周公戒成王“无槃于游田”。虞舜、成王狱有此戒,况德不及二主者乎!夫安平之时,尚宜有节,况当今之世,有三空之厄哉!田野空,朝廷空,仓库空,是谓三空。加兵戎未戢,四方离散,是陛下焦心毁颜,坐以待旦之时也。岂宜扬旗曜武,骋心舆马之观乎!又秋前多雨,民始种麦。今失其劝种之时,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,非贤圣恤民之意也。齐景公欲观于海,放乎琅邪,晏子为陈百姓恶闻旌旗舆马之音,举首嚬眉之感,景公为之不行。周穆王欲肆车辙马迹,祭公谋父为诵《祈招》之诗,以止其心。诚恶逸游之害人也。

  书奏不纳。

  自蕃为光禄勋,与五宫中郎将黄琬共典选举,不偏权富,而为势家郎所谮诉,坐免归。顷之,征为尚书仆射,转太中大夫。八年,代杨秉为太尉。蕃让曰:“‘不愆不忘,率由旧章’,臣不如太常胡广。齐七政,训五典,臣不如议郎王暢。聪明亮达,文武兼姿,臣不如弛刑徒李膺。”帝不许。

  中常侍苏康、管霸等复被任用,遂排陷忠良,共相阿媚。大司农刘祐、廷尉冯绲、河南尹李膺,皆以忏旨,为之抵罪。蕃因朝会,固理膺等,请加原宥,升之爵任。言及反复,诚辞恳切。帝不听,因流涕而起。时,小黄门赵津、南阳大猾张汜等,奉事中官,乘势犯法,二郡太守刘质、成瑨考案其罪,虽经赦令,而并竟考杀之。宦官怨恚,有司承旨,遂奏质、瑨罪当弃市。又山阳太守翟超,没入中常侍侯览财产,东海相黄浮,诛杀下邳令徐宣,超、浮并坐髡钳,输作左校。蕃与司徒刘矩、司空刘茂共谏请质、瑨、超、浮等,帝不悦。有司劾奏之,矩、茂不敢复言。蕃乃独上疏曰:

  臣闻齐桓修霸,务为内政;《春秋》于鲁,小恶必书。宜先自整敕,后以及人。今寇贼在外,四支之疾;内政不理,心腹之患。臣寝不能寐,食不能饱,实忧左右日亲,忠言以疏,内患渐积,外难方深。陛下超从列侯,继承天位。小家畜产百万之资,子孙尚耻愧失其先业,况乃产兼天下,受之先帝,而欲懈怠以自轻忽乎?诚不爱已,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邪?前梁氏五侯,毒遍海内,天启圣意,收而戮之,天下之议,冀当小平。明鉴未远,覆车如昨,而近习之权,复相扇结。小黄门赵津、大猾张汜等,肆行贪虐,奸媚左右,前太原太守刘质、南阳太守成王晋,纠而戮之。虽言赦后不当诛杀,原其诚心,在乎去恶。至于陛下,有何悁悁?而小人道长,营惑圣听,遂使天威为之发怒。如加刑谪,已为过甚,况乃重罚,令伏欧刀乎!

  又,前山阳太守翟超、东海相黄浮,奉公不桡,疾恶如仇,超没侯览财物,浮诛徐宣之罪,并蒙刑坐,不逢赦恕。览之从横,没财已幸;宣犯衅过,死有余辜。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,洛阳令董宣折辱公主,而文帝从而请之,光武加以重赏,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。而今左右群竖,恶伤党类,妄相交构,致此刑谴。闻臣是言,当复啼诉。陛下深宜割塞近习豫政之源,引纳尚书朝省之事,公卿大官,五日壹朝,简练清高,斥黜佞邪。于是天和于上,地洽于下,休祯符瑞,岂远乎哉!陛下虽厌毒臣言,凡人主有自勉强,敢以死陈。

  帝得奏愈怒,意无所纳,朝廷众庶莫不怨之。宦官由此疾蕃弥甚,选举奏议,辄以中诏谴却,长史已下多至抵罪。犹以蕃名臣,不敢加害。质字文理,高唐人。瑨字幼平,陕人。并有经术称,处位敢直言,多所搏击,知名当时,皆死于狱中。

  九年,李膺等以党事下狱考实。蕃因上疏极谏曰:

  臣闻贤明之君,委心辅佐;亡国之主,讳闻直辞。故汤武虽圣,而兴于伊吕;桀纣迷惑,亡在失人。由此言之,君为元首,臣为股肱,同体相须,共成美恶者也。伏见前司隶校尉李膺、太仆杜密、太尉掾范滂等,正身无玷,死心社稷。以忠忏旨,横加考案,或禁锢闭隔,或死徙非所。杜塞天下之口,聋盲一世之人,与秦焚书坑儒,何以为异?昔武王克殷,表闾封墓,今陛下临政,先诛忠贤。遇善何薄?待恶何优?夫谗人似实,巧言如簧,使听之者惑,视之者昏。夫吉凶之效,存乎识善;成败之机,在于察言。人君者,摄天下之政,秉四海之维,举动不可以违圣法,进退不可以离道规。谬言出口,则乱及八方,何况髡无罪于狱,杀无辜于市乎!昔禹巡狩苍梧,见市杀人,下车而哭之曰:“万方有罪,在予一人!”故其兴也勃焉。又青、徐炎旱,五谷损伤,民物流迁,茹菽不足。而宫女积于房掖,国用尽于罗纨,外戚私门,贪财受赂,所谓“禄去公室,政在大夫”。昔春秋之末,周德衰微,数十年间无复灾眚者,天所弃也。天之于汉,悢々无已,故殷勤示变,以悟陛下。除妖去孽,实在修德。臣位列台司,忧责深重,不敢尸禄惜生,坐观成败。如蒙采录,使身首分裂,异门而出,所不恨也。

  帝讳基言切,托以蕃辟召非其人,遂策免之。

  永康元年,帝崩。窦后临朝,诏曰:“夫民生树君,使司牧之,必须良佐,以固王业。前太尉陈蕃,忠清直亮。其以蕃为太傅,录尚书事。”时,新遭大丧,国嗣未立,诸尚书胃惧权官,托病不朝。蕃以书责之曰:“古人立节,事亡如存。今帝祚未立,政事日蹙,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,息偃在床?于义不足,焉得仁乎!”诸尚书惶怖,皆起视事。

  灵帝即位,窦太后复优诏蕃曰:“盖褒功以劝善,表义以厉俗,无德不报,《大雅》所叹。太傅陈蕃,辅弼先帝,出内累年。忠孝之美,德冠本朝;謇愕之操,华首弥固。今封蕃高阳乡侯,食邑三百户。”

  蕃上疏让曰:

  使者即臣庐,授高阳乡侯印绶,臣诚悼心,不知所裁。臣闻让,身之文,德之昭也,然不敢盗以为名。窃惟割地之封,功德是为。臣孰自思省,前后历职,无他异能,合亦食禄,不合亦食禄。臣虽无素洁之行,窃慕“君子不以其道得之,不居也”。若受爵不让,掩面就之,使皇天震怒,灾流下民,于臣之身,亦何所寄?顾惟陛下哀臣朽老,戒之在得。

  窦太后不许,蕃复固让,章前后十上,竟不受封。

  初,桓帝欲立所幸田贵人为皇后。蕃以田氏卑微,窦族良家,争之甚固。帝不得已,已立窦后。及后临朝,故委用于蕃。蕃与后父大将军窦武,同心尽力,征用名贤,共参政事,天下之士,莫不延颈想望太平。而帝乳母赵娆,旦夕在太后侧,中常侍曹节、王甫等与共交构,谄事太后。太后信之,数出诏命,有所封拜,及其支类,多行贪虐。蕃常疾之,志诛中官,会窦武亦有谋。蕃自以既从人望而德于太后,必谓其志可申,乃先上疏曰:

  臣闻言不直而行不正,则为欺乎天而负乎人。危言极意,则群凶侧目,祸不旋踵。钧此二者,臣宁得祸,不敢欺天也。今京师嚣嚣,道路喧哗,言侯览、曹节、公乘昕、王甫、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女尚书并乱天下。附从者升进,忤逆者中伤。方今一朝群臣,如河中木耳,泛泛东西,耽禄畏害。陛下前始摄位,顺天行诛,苏康、管霸并伏其辜。是时,天地清明,人鬼欢喜,奈何数月复纵左右?元恶大奸,莫此之甚。今不急诛,必生变乱,倾危社稷,其祸难量。愿出臣章宣示左右,并令天下诸奸知臣疾之。

  太后不纳,朝廷闻者莫不震恐。蕃因与窦武谋之,语在《武传》。

  用理泄,曹节等矫诏诛武等。蕃时年七十余,闻难作,将官属诸生八十余人。并拔刃突入承明门,攘臂呼曰:“大将军忠以卫国,黄门反逆,何云窦氏不道邪?”王甫时出,与蕃相迕,适闻其言,而让蕃曰:“先帝新弃天下,山陵未成,窦武何功,兄弟父子,一门三侯?又多取掖庭宫人,作乐饮宴,旬月之间,赀财亿计。大臣若此,是为道邪?公为栋梁,枉桡阿党,复焉求贼!”遂令收蕃。蕃拔剑叱甫,甫兵不敢近,乃益人围之数十重,遂执蕃送黄门北寺狱。黄门从官驺蹋踧蕃曰:“死老魅!复能损我曹员数,夺我曹禀假不?”即日害之。徙其家属于比景,宗族、门生、故吏皆斥免禁锢。

  蕃友人陈留朱震,时为铚令,闻而弃官哭之,收葬蕃尸,匿其子逸于甘陵界中。事觉系狱,合门桎梏。震受考掠,誓死不言,故逸得免。后黄巾贼起,大赦党人,乃追还逸,官至鲁相。

  震字伯厚,初为州从事,奏济阴太守单匡臧罪,并连匡兄中常侍车骑将军超。桓帝收匡下廷尉,以谴超,超诣狱谢。三府谚曰:“车如鸡栖马如狗,疾恶如风朱伯厚。”

  论曰:桓、灵之世,若陈蕃之徒,咸能树立风声,抗论惽俗。而驱驰嶮厄之中,与刑人腐夫同朝争衡,终取灭亡之祸者,彼非不能洁情志,违埃雾也。愍夫世士以离俗为高,而人伦莫相恤也。以遁世为非义,故屡退而不去;以仁心为己任,虽道远而弥厉。及遭际会,协策窦武,自谓万世一遇也。懔懔乎伊、望之业矣!功虽不终,然其信义足以携持民心。汉世乱而不亡,百余年间,数公之力也。

  王允字子师,太原祁人也。世仕州郡为冠盖。同郡郭林宗尝见允而奇之,曰:“王生一日千里,王佐才也。”遂与定交。

  年十九,为郡吏,时,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横放恣,为一县巨患,允讨捕杀之。而津兄弟谄事宦官,因缘谮诉,桓帝震怒,征太守刘质,遂下狱死。允送丧还平原,终毕三年,然后归家。复还仕,郡人有路佛者,少无名行,而太守王球召以补吏,允犯颜固争,球怒,收允欲杀之。剌史邓盛闻而驰传辟为别驾从事。允由是知名,而路佛以之废弃。

  允少好大节,有志于立功,常习诵经传,朝夕试驰射。三公并辟,以司徒高第为侍御史。中平元年,黄巾贼起,特选拜豫州刺史。辟荀爽、孔融等为从事,上除禁党。讨击黄巾别帅,大破之,与左中郎将皇甫嵩、右中郎将朱俊等受降数十万。于贼中得中常侍张让宾客书疏,与黄巾交通,允具发其奸,以状闻。灵帝责怒让,让叩头陈谢,竟不能罪之。而让怀协忿怨,以事中允。明年,遂传下狱。

  会赦,还复刺史。旬日间,复以他罪被捕。司徒杨赐以允素高,不欲使更楚辱,乃遣客谢之曰:“君以张让之事,故一月再征。凶慝难量,幸为深计。”又诸从事好气决者,共流涕奉药而进之。允厉声曰:“吾为人臣,获罪于君,当伏大辟以谢天下,岂有乳药求死乎!”投杯而起,出就槛车。既至廷尉,左右皆促其事,朝臣莫不叹息。大将军何进、大尉袁隗、司徒杨赐共上疏请之曰:“夫内视反听,则忠臣谒诚;宽贤矜能,则义士厉节。是以孝文纳冯唐之说,晋悼宥魏绛之罪。允以特选受命,诛逆抚顺,曾未期月,州境澄清。方欲列其庸勋,请加爵赏,而以奉事不当,当肆大戮。责轻罚重,有亏众望。臣等备位宰相,不敢寝默。诚以允宜蒙三槐之听,以昭忠贞之心。”书奏,得以减死论。是冬大赦,而允独不在宥,三公咸复为言。至明年,乃得解释。是时,宦者横暴,睚眦触死。允惧不免,乃变易名姓,转侧河内、陈留间。

  及帝崩,乃奔丧京师。时,大将军何进欲诛宦官,召允与谋事,请为从事中郎,转河南尹。献帝即位,拜太仆,再迁守尚书令。

  初平元年,代杨彪为司徒,守尚书令如故。及董卓迁都关中,允悉收敛兰台、石室图书秘纬要者以从。既至长安,皆分别条上。又集汉朝旧事所当施用者,一皆奏之。经籍具存,允有力焉。时董卓尚留洛阳,朝政大小,悉委之于允。允矫情屈意,每相承附,卓亦推心,不生乖疑,故得扶持王室于危乱之中,臣主内外,莫不倚恃焉。

  允见卓祸毒方深,篡逆已兆,密与司隶校尉黄琬、尚书郑公业等谋共诛之。乃上护羌校尉杨瓚行左将军事,执金吾士孙瑞为南阳太守,并将兵出武关道,以讨袁术为名,实欲分路征卓,而后拔天子还洛阳。卓疑而留之,允乃引内瑞为仆射,瓚为尚书。

  二年,卓还长安,录入关之功,封允为温侯,食邑五千户。固让不受。士孙瑞说允曰:“夫执谦守约,存乎其时。公与董太师并位俱封,而独崇高节,岂和光之道邪?”允纳其言,乃受二千户。

  三年春,连雨六十余日,允与士孙瑞、杨瓚登台请霁,复结前谋。瑞曰:“自岁末以来,太阳不照,霖雨积时,月犯执法,彗孛仍见,昼阴夜阳,雾气交侵,此期应促尽,内发者胜。几不可后,公其图之。”允然其言,乃潜结卓将吕布,使为内应。会卓入贺,吕布因刺杀之。语在《卓传》。

  允初议赦卓部曲,吕布亦数劝之。既而疑曰;“此辈无罪,从其主耳。今若名为恶逆而特赦之,适足使其自疑,非所以安之之道也。”吕布又欲以卓财物班赐公卿、将校,允又不从。而素轻布,以剑客遇之。布亦负有功劳,多自夸伐,既失意望,渐不相平。

  允性刚棱疾恶,初惧董卓豺狼,故折节图之。卓既歼灭,自谓无复患难,及在际会,每乏温润之色,杖正持重,不循权宜之计,是以群下不甚附之。

  董卓将校及在位者多凉州人,允议罢其军。或说允曰:“凉州人素惮袁氏而畏关东。今若一旦解兵,则必人人自危。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,就领其众,因使留陕以安抚之,而徐与关东通谋,以观其变。”允曰:“不然。关东举义兵者,皆吾徒耳。今若距险屯陕,虽安凉州,而疑关东之心,甚不可也。”

  时,百姓讹言,当悉诛凉州人,遂转相恐动。其在关中者,皆拥兵自守。更相谓曰:“丁彦思、蔡伯喈但以董公亲厚,并尚从坐,今既不赦我曹,而欲解兵,今日解兵,明日当复为鱼肉矣。”卓部曲将李傕、郭汜等先将兵在关东,因不自安,遂合谋为乱,攻围长安。城陷,吕布奔走。布驻马青琐门外,招允曰:“公可以去乎?”允曰:“若蒙社稷之灵,上安国家,吾之愿也。如其不获,则奉身以死之。朝廷幼少,恃我而已,临难苟免,吾不忍也。怒力谢关东诸公,勤以国家为念。”

  初,允以同郡宋翼为左冯翊,王宏为右扶风。是时,三辅民庶炽盛,兵谷富实,李傕等欲即杀允,惧二郡为患,乃先征翼、宏。宏遣使谓翼曰:“郭汜、李傕以我二人在外,故未危王公。今日就征,明日俱族。计将安出?”翼曰:“虽祸福难量,然王命所不得避也。”宏曰:“义兵鼎沸,在于董卓,况其党与乎!若举兵共讨君侧恶人,山东必应之,此转祸为福之计也。”翼不从。宏不能独立,遂俱就征,下廷尉。傕乃收允及翼、宏,并杀之。

  允时年五十六。长子侍中盖、次子景、定及宗族十余人皆见诛害,唯兄子晨、陵得脱归乡里。天子感恸,百姓丧气,莫敢收允尸者,唯故吏平陵令赵戬弃官营丧。

  王宏字长文,少有气力,不拘细行。初为弘农太守,考案郡中有事宦官买爵位者,虽位至二千石,皆掠考收捕,遂杀数十人,威动邻界。素与司隶校尉胡种有隙,及宏下狱,种遂迫促杀之。宏临命诟曰:“宋翼竖儒,不足议大计。胡种乐人之祸,祸将及之。”种后眠辄见宏以杖击之,因发病,数日死。

  后迁都于许,帝思允忠节,使改殡葬之,遣虎贲中郎将奉策吊祭,赐东园秘器,赠以本官印绶,送还本郡。封其孙黑为安乐亭侯,食邑三百户。

  士孙瑞字君策,扶风人,颇有才谋。瑞以允自专讨董卓之劳,故归功不侯,所以获免于难。后为国三老、光禄大夫。每三公缺,杨彪、皇甫嵩皆让位于瑞。兴平二年,从驾东归,为乱兵所杀。

  赵戬字叔茂,长陵人,性质正多谋。初平中,为尚书,典选举。董卓数欲有所私授,戬辄坚拒不听,言色强厉。卓怒,召将杀之,众人悚栗,而戬辞貌自若。卓悔,谢释之。长安之乱,客于荆州,刘表厚礼焉。及曹操平荆州,乃辟之,执戬手曰:“恨相见晚。”卒相国钟繇长史。

  论曰:士虽以正立,亦以谋济。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引其权,伺其间而敝其罪,当此之时,天下悬解矣。而终不以猜忤为衅者,知其本于忠义之诚也。故推卓不为失正,分权不为苟冒,伺间不为狙诈。及其谋济意从,则归成于正也。

  赞曰:陈蕃芜室,志清天纲。人谋虽缉,幽运未当。言观殄瘁,曷非云亡?子师图难,晦心倾节。功全元丑,身残余孽。时有隆夷,事亦工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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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王列传 白话文翻译

后汉书 卷六十六 陈王列传


陈蕃,字仲举,汝南郡平舆县人,陈蕃的曾祖父曾担任河东郡太守。十五岁时,陈蕃独居一室,室外的庭院芜秽不堪,父亲的朋友同郡人薛勤到家中做客,对陈蕃讲:“孺子何不清扫一下,以方便接待客人?”陈蕃答:“大丈夫活在世上,应当清扫天下,岂可仅扫一室!”薛勤由此知道陈蕃有廓清天下之志,颇为惊讶。

最初,陈蕃在郡府担任官吏,后来被举荐为孝廉,在宫中担任郎中。母亲去世,陈蕃辞去官职,为母亲服孝,服孝期满,被州部刺史周景征召,担任州部别驾从事。陈蕃向刺史提出谏言,不被采纳,遂辞官离去,后又受三公府征召,被举荐为贤良方正,陈蕃拒绝应召。

太尉李固上表朝廷,推荐陈蕃,陈蕃受拜为议郎,出任乐安郡太守。当时,李膺担任青州刺史,执法严厉,属下郡县闻风丧胆,有些官员挂上印绶辞官离去,陈蕃在任上为官清廉,留了下来。乐安郡人周璆(qiú),是一位高洁士人。前几任太守招请周璆,周璆拒绝,不肯应召。陈蕃招请,周璆欣然前来相见,来后陈蕃直呼其字,不呼其名,为周璆专门设置一副床榻,周璆走后,就悬挂起来。周璆,字孟玉,临济县人,享有美誉。当地有一个百姓,名字叫赵宣,父母去世后安葬,赵宣没有封闭墓道,住在墓道中,为父母服孝二十余年,乡里人称此人为大孝子。州郡多次礼请,郡府官员把赵宣推荐给陈蕃,陈蕃接见赵宣,问及赵宣的妻子儿女。赵宣有五个儿子,都是在服孝期间所生。陈蕃闻言大怒:“圣人制定礼仪,贤者勉力而为,不肖者努力去做。而且,祭祀不可过滥,以免亵渎神灵。你为了表达孝义,竟然睡在墓道里,还在墓道里与女子淫媾,一连生下五个儿子,不仅欺世盗名,还亵渎神灵!”遂认定赵宣有罪。

当时,大将军梁冀权势震动天下,派人送来书信,有私事向陈蕃请托。信使不敢走进郡府,诈称要来拜谒太守。陈蕃闻言大怒,命人将使者鞭打致死,为此,陈蕃被贬为修武县令。稍后,陈蕃又得到升迁,在宫中担任尚书。

零陵郡、桂阳郡有山贼为害地方,朝中公卿在廷议时,谏言朝廷征剿山贼。桓帝诏令州郡,所有地方都要举荐孝廉、茂才。陈蕃上疏谏言:“在往昔,高祖创立帝业,万邦息肩;国家抚养百姓,视为赤子。如今,二郡百姓,都是陛下的赤子。百姓遭遇山贼祸害,一定是地方官吏贪婪、暴虐所致,才会有山贼横行!应该敕令三公,暗访州牧、郡守、县令、县长,一旦发现有人为政失和,侵害、虐待百姓,即刻弹劾,再重新选择清廉、奉法守职的官员。这些官员,必须能够宣示朝廷法令,把朝廷的恩德施惠予百姓,不用劳师动众,山贼自然会销声匿迹。还有,三署郎吏,有两千余人,三公府的掾史任期已满,还未授职。可以从中选出一些品行优良者,授予职务,至于品行恶劣,则予以清除。此项举措无须颁布政令,以免举荐,又助长请托之风!”因为此书,陈蕃得罪了桓帝身边的近侍,被贬出京师,担任豫章郡太守。陈蕃为人急躁,不苟言笑,不愿意接待宾客,官吏百姓皆畏惧太守严厉。后来,朝廷征召陈蕃,拜为尚书令,为陈蕃送行者,不得走出城郭。

再后来,陈蕃改任大鸿胪。恰逢白马县令李云上疏,直言进谏,桓帝勃然大怒,要杀李云。陈蕃上书为李云求情,结果触怒桓帝,又被免职,回到乡里。

后来,陈蕃受到征召,桓帝拜陈蕃为议郎,数日后,升任光禄勋。当时,朝廷封赏,常超过制度规定,宫内宦官受到桓帝宠幸,权势煊赫。陈蕃上疏谏言:“臣听说,为社稷出力者,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社稷;为人君出力者,则是为了取悦人君。如今,臣蒙受圣朝厚恩,位列朝中九卿,看到有不利于国家之事,如不站出来谏言,则是有取悦人君之嫌。诸侯,象征天上的二十八星宿,是天上闪耀的星宿,地上对应着封国,藩蔽朝廷。按照高祖约定,非功臣不能受封为列侯。臣听说,陛下欲追尊河南郡大尹邓万世的父亲邓遵为列侯,还要为尚书令黄鉨的先人续封爵位。陛下身边的近侍,也要颁授爵位。没有功劳,得到封赏;没有能力,得到官职。陛下裂土分封,缺乏考虑,一门之内,多人受封。最近,天象失去常度,阴阳错谬,庄稼歉收,百姓饥困。臣知道,陛下封赏的事情,已经做出决定,臣现在再提起此事,于事无补。然而,臣依然希望,从此以后,陛下要适可而止。还有,朝廷征收赋敛无度,百姓十有五六受到赋敛伤害,大量的百姓饥寒交迫,民不聊生。宫内在民间采选女子,有数千人住在宫里,锦衣玉食,脂油粉黛,花费无数。俗话讲:‘盗贼不光顾有五个女儿的家庭。’意思是女儿过多,为了置办嫁妆,会使得家里贫困。如今,后宫的女子岂不是更加重了国家的负担!当年,武王伐纣克殷,把纣王宫里的女子全部释放,天下因此而安宁。楚女在后宫悲戚,西宫发生火灾。宫中养这么多女子,陛下又怎能人人兼顾,一定会生出悲怨之情,招致水旱灾害。再有,监狱是关押囚犯、制止奸邪的地方,设置官员要量才录用。如果执法官员不能公平执法,或任职官员用非其能,王道一定会受损,世人也会舆论鼎沸。大家都认为,现在监狱里充满哀怨之气;陛下拜授的官员,又多是通过贿赂任职。肉不腐烂,不会招来苍蝇,陛下应该检讨施政中的过失,选择有忠言良谋的士人。在选用官员时,委任尚书、三公负责,让负责赏罚升降的官员恪尽职守,天下幸甚!”桓帝采纳陈蕃的谏言。此后,桓帝释放五百余宫女,但还是赐黄俊爵关内侯,封邓万世南乡侯。

桓帝延熹六年,桓帝到广成苑狩猎。陈蕃上疏谏言:“臣听说,人君在苑囿里狩猎,应该在每年的秋季,叫作秋狝,以顺应时令节气;在西郊狩猎,同时演习讲武;斩杀禽兽助祭,以表明孝敬祖先。如果超出规定,则是放纵。皋陶告诫舜帝:‘不要过于游猎。’周公告诫成王:‘不可过于荒嬉、畋猎。’舜帝、成王对此都有警戒之心,更何况贤德不及二位圣王者!天下处于太平时,还要有所克制,何况现在国家有‘三空’危殆!田野空,朝廷空,仓库空,此乃‘三空’。兵戈未息,四方百姓,流离失所,这正是陛下应该焦心思虑,坐以待旦之时。岂能四处张扬,驰骋于田野,纵情于畋猎!此外,秋前雨水充沛,百姓开始种麦,朝廷放弃劝农,让百姓驱赶野兽,清理道路,增加徭役,这不是爱护百姓的举措。齐景公在海滨观海,欲在琅琊乐以忘忧,晏子劝谏景公:百姓厌恶看到国君旌旗招展,舆马驰骋。景公随后打消主意。周穆王驾驭车马,纵情游玩,祭公谋父为穆王诵读《祈招》诗,劝止穆王。可见,君王过于游玩嬉戏,是在危害百姓。”奏书递上,桓帝没有理睬。

陈蕃担任光禄勋,与五官中郎将黄琬负责选拔官员,对豪门权贵一视同仁,因此,遭到有势力的权贵子弟忌恨,大肆谮毁,陈蕃又被免职。过了不久,桓帝再次征召陈蕃,拜为尚书仆射,又改任太中大夫。桓帝延熹八年,陈蕃代替杨秉担任太尉。陈蕃谦让:“《诗经》讲‘不愆不忘,遵照旧章’,这点臣不如太常胡广;整理七政,阐释五典,臣不如议郎王畅;聪慧通达,文武兼备,臣不如已经解除徒刑的李膺。”桓帝没有准奏。

中常侍苏康、管霸等在宫中受到重用,排挤陷害忠良,在桓帝身边极尽谄媚。大司农刘佑、廷尉冯绲、河南郡大尹李膺,因为忤逆宦官,被免官抵罪。陈蕃在朝堂上据理力争,为李膺等人申诉,奏请桓帝赦免,委以重任,反复多次,言辞恳切。桓帝终不为所动。陈蕃垂泪流涕,起身离去。当时,小黄门赵津、南阳郡奸人张泛等屈身阿谀宫中宦官,借重宦官的势力作威作福,肆意犯法。平原郡、南阳郡太守刘质、成瑨在审理罪案时,虽然朝廷已经颁布大赦令,还是将罪犯拷打致死。宦官对此愤恨不已,有关官员秉承宦官旨意,弹劾刘质、成瑨有罪,刘质、成瑨被判杀头示众。还有,山阳郡太守翟超,没收中常侍侯览的家产,东海国相黄浮,杀了下邳县令徐宣。翟超、黄浮被判为髡钳,送往左校服役。陈蕃与司徒刘矩、司空刘茂共同上奏,为刘质、成瑨、翟超、黄浮等人讲情,桓帝很不高兴。有关官员乘机弹劾陈蕃等,刘矩、刘茂不敢再开口讲话。陈蕃仍然坚持上疏:“臣听说,齐桓公称霸,认真整饬内政;《春秋》对鲁国历史,小恶必书。臣以为,朝廷应该整饬朝纲,监察官员。如今,贼寇在地方上肆虐,犹如四肢有病;朝纲得不到整饬,犹如心腹有病。臣夜不能寐,食不求饱,思考这些问题,真的担心陛下身边的近侍受到太多宠幸,陛下对尽忠守责的大臣却日益疏远。内忧渐积,外患方深。陛下从列侯藩国继承大统,小民家中有百万家产,子孙尚且担心有朝一日会失去祖宗基业,更何况陛下继承祖宗留下的天下,面对列祖列宗,陛下怎敢懈怠?陛下不爱惜自己,难道不思量祖宗创业时的艰难?前朝梁氏一家五人受封为列侯,继而荼毒海内。上天启发陛下圣意,将梁氏一网打尽,尽行诛杀,天下振奋,希望再现盛世。明鉴未远,覆车如昨,如今,陛下又亲近宦官,致使竖宦横行宫中。小黄门赵津、大奸臣张泛等贪得无厌,肆意横行,陛下身边的近侍诬陷忠良,致使原太原郡太守刘质、南阳郡太守成瑨无辜被杀。陛下已经颁发大赦令,大赦以后不应当再杀,二位太守忠心为国,为朝廷除去奸邪,到了陛下手里,有何悁悁之愤,不能消除?奸邪小人在陛下身边蛊惑圣听,遂使得天威发怒。即使用严刑拷打,已显得过分,更何况施以极刑,令忠贞之臣在欧刀下伏诛!原山阳郡太守翟超、东海国相黄浮,奉公无私,嫉恶如仇,不屈不挠。翟超没收宦官侯览的家财,黄浮诛杀下邳县令徐宣,为此,二人遭受重刑,不能获得宽宥。对比之下,侯览在朝中横行霸道,没受其财物,已属于宽大;徐宣所犯之罪,死有余辜。在西汉朝,丞相申屠嘉召来邓通小人,欲杀头问罪;建武年间,洛阳令董宣羞辱犯法的公主。文帝只是为邓通讲情,光武帝对董宣还予以赏赐。没有听说过二位大臣因为不请示朝廷而获罪、被处死。如今,陛下身边的小人,党同伐异,相互勾结,任意构陷官员,致使官员遭受刑戮。臣肺腑之言,无论谁听到,都会悲鸣呜咽。陛下应该早下决心,切勿让身边的近侍干预朝政,还是要把人事权交由尚书掌握。朝中的公卿大臣,五日举行一次朝会。朝廷要选择清廉、品学兼优的士人担任要职,罢黜奸邪、谗佞。只有这样,才会天和于上,地洽于下,吉祥嘉瑞,纷至沓来!陛下尽管讨厌臣的直言,人君还是要自强不息。臣甘冒死罪,启奏陛下。”桓帝看了奏章,更加愤怒,不听劝谏。朝廷群臣,对此议论纷纷,敢怒而不敢言。宦官因此愈发忌恨陈蕃。每当陈蕃要向朝廷提出选用官员,宦官就说,皇帝有诏书,予以驳回。太尉府掾史以下官员,大多被免职抵罪。陈蕃是名臣,宦官还不敢加害。刘质,字文理,高唐县人;成瑨,字幼平,陕县人,均是以经学享有盛名,在位时敢于直言进谏,对邪佞多有打击,最后,二人死在狱中。

桓帝延熹九年,李膺等人因为朋党案被捕入狱,受到严刑拷打。陈蕃为此上疏,极力谏诤:“臣听说,贤明之君,倾心委任贤臣;亡国之君,忌讳直言进谏。商汤、周武虽然圣明,依然有伊尹、吕尚辅佐,事业才能兴旺;夏桀、殷纣执迷不悟,失去贤臣,天下败亡。由此来看,君王为元首,臣下为股肱,同为一体,荣辱与共。臣看到,原司隶校尉李膺、太仆杜密、太尉府掾史范滂等,正身律己,洁身自好,忠心为国,效命于社稷。因为忠言进谏,忤逆皇上,被严刑拷打,受到禁锢,不得为官,流放至远方。这是堵塞天下人之口,蒙蔽世人,与秦朝焚书坑儒,又有何区别?在往昔,武王伐纣克殷拥有天下,首先旌表商容,为铮臣比干封墓。如今,陛下临朝听政,先诛杀忠臣、贤臣。对待善人为何如此刻薄?对待恶人为何又如此优渥?谗人貌似忠厚,实是奸佞,巧舌如簧,蛊惑圣听。上天以吉凶,对善、恶加以区别;事业成败,在于人君能否鉴别良善。人君摄天地之政,秉四海之维,一举一动,不能违逆圣法,一进一退,不能离经叛道。一旦口出谬言,则会影响八方,更何况对待无罪之人施以髡刑,将无辜之人诛杀于市场!在往昔,禹帝巡狩苍梧,看到市场上杀人,下车哭泣,说:‘万方有罪,罪在朕躬!’禹帝治理天下,事业兴旺。如今,青州、徐州大旱,赤日炎炎,五谷受伤,仓廪空虚,民不聊生,饥民四处流亡。然而,宫中仍有许多女子住在掖廷,身着绫罗绸缎,耗费国家资财。宦官请托私门,贪污受贿。这正是‘禄去公室,政在大夫’。春秋末年,周室圣德衰微,数十年间并无灾异,上天最终还是抛弃周室。上天对于汉室依然眷恋,屡次以灾异警告。去除妖孽,重在修德。朝廷大臣位列三公九卿,责任重大,不能任其尸位素餐,坐观汉室衰败。臣的谏言,如果能够得到陛下重视,即使臣粉身碎骨,被从旁门抬出,臣也死无所恨。”桓帝看了陈蕃的上疏言辞激烈,有所忌惮,假托陈蕃选拔官员有误,随后以策书,免去陈蕃的职务。

永康元年,桓帝驾崩。窦太后临朝称制,下诏:“天生万民,有人民才有君王,君王治理万民,仍要有良臣辅佐。原太尉陈蕃忠心为国,敢于直言进谏。任命陈蕃为太傅,兼领尚书职事。”当时,刚刚遭遇国丧,继位的皇帝还未选好,宫中几位尚书忌惮权贵、宦官,称病不肯上朝。陈蕃写信痛斥:“古人坚守节操,侍奉国君,事死如事生。如今,皇帝继嗣尚未确立,朝中政事繁多,诸君怎么能够放弃责任,萎靡不振,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?于义理尚显不足,更何况兼有仁德!”尚书惶恐,又开始履行职务。

灵帝即位,窦太后下诏:“人们常讲褒奖功臣,可以劝善;表彰义行,可以厉俗。无德不报,《诗经·大雅》为此而赞叹。太傅陈蕃辅弼先帝,出入朝廷多年,有忠孝之美誉。陈蕃德行兼备冠于本朝,坚守节操,老而弥坚。封陈蕃为高阳乡侯,享受食邑三百户。”陈蕃上疏谦让:“使者到臣家里来,授予臣高阳乡侯印绶,臣顿感惭愧,诚惶诚恐,不知该如何应答。臣听说,谦让是贤士修身的纹饰,有助于践行仁德。臣谦让,并非为欺世盗名。臣以为,裂土受封,应该授予有功之臣。臣自我忖度,在朝中前后经历数职,并无特别贡献。正可谓:‘称职,享受朝廷的俸禄;不称职,也享受朝廷的俸禄。’臣虽没有高尚的品行,但是信奉‘君子不以其道得之,不居也’。如果臣看到爵位,不但不谦让,反而欣然接受,皇天对臣的行为也会震怒,降下灾异,伤害百姓。这对于臣来讲,岂不是无颜面立于世间?臣恳请陛下哀怜臣老迈、衰朽,让臣谨守圣人‘戒之在得’的圣训。”窦太后没有答应。陈蕃依然坚持,前后十次上奏,最终,还是没有接受封赏。

最初,桓帝欲立宠幸的田贵人为皇后。陈蕃认为田氏出身卑微,窦氏出身于清白人家,向桓帝反复谏诤。不得已,桓帝立了窦氏为皇后。及至窦太后临朝称制,对陈蕃尤为重视。陈蕃与窦太后的父亲大将军窦武齐心协力,为朝廷选拔贤臣,共同辅佐朝政,天下士人莫不延颈企盼,希望天下重归太平。灵帝的乳母赵娆,每天早晚在太后身边伺候,中常侍曹节、王甫等,与赵娆相互勾结,以谄谀服侍窦太后。太后也信任他们,多次颁发诏命,对曹节、王甫等封侯拜爵,甚至惠及他们的亲属。这些人秉性贪婪、暴虐。陈蕃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痛彻入骨,下决心要铲除这些宦官,窦武也有同样想法。陈蕃认为自己在朝中颇有人望,而且又得到窦太后的赏识,自以为计划一定能够成功。陈蕃首先上疏:“臣听说,言辞不直,行为不正,则是上欺苍天,下负人事。如果危言耸听,极力谏诤,表达意见,又会令群凶侧目,祸及自身。对于这两种结果,臣宁可祸及自身,也不敢欺瞒苍天。如今,京师人纷纷扰扰,道路上舆论喧哗,大家都在谈论侯览、曹节、公乘昕、王甫、郑飒等宦官,还有赵夫人及宫中几位女尚书,祸乱天下。阿附者,可以升官授爵,忤逆者,则会遭到伤害。如今,朝中群臣犹如河中的漂木,随波逐流,耽于禄位,不肯知难而进。陛下摄理朝政,顺天应人,代天实施诛罚,苏康、管霸等,已经伏辜受刑。在当时,天地晴朗,政事清明,人神欢喜,为何仅过去几个月,陛下又放纵身边的近侍?朝廷的大奸大恶之人,没有像现在这样肆意猖獗。如果还不加以惩治,必然会生出祸乱,危及社稷,其后果难以预料。臣奏请,把臣的奏章宣示给朝臣看,令天下奸贼知道臣嫉恶如仇。”太后没有采纳陈蕃的谏言。朝臣听说此事者,莫不震恐。陈蕃与窦武合谋诛杀宦官,详情记载在《窦武传》。

及至事情败露,曹节等人矫制诏命,杀了窦武等。陈蕃当年已有七十余岁,听到窦武遇害的消息,率领属下官员及学生八十余人,手持利刃,奋臂攘拳,冲进承明门。陈蕃高呼:“大将军忠心报国,黄门宦官逆贼,谁敢说窦武违背义理?”王甫出宫,与陈蕃迎面相遇,听到陈蕃激愤的喊叫,呵斥陈蕃:“先帝刚刚离世,山陵还未建成。窦武有何功劳,父子兄弟一门三人受封为列侯?还多次从掖庭带走宫女,为自己宴饮作乐。旬月之间,耗费国家资财达亿计。大臣这样行事,还敢说坚守义理?公身为国家栋梁,枉理曲断,阿附权贵,你就是个贼臣!”遂喝令宫中卫士收捕陈蕃。陈蕃拔出剑来,怒声呵斥,王甫指挥的卫士一时间不敢靠近。王甫又增加很多人,将陈蕃围了数十重,最后,将陈蕃绑缚,送到黄门北寺监狱。黄门侍郎骑士用脚踩住陈蕃,高声骂道:“死老鬼!还想减去我们的人员数额,剥夺我们的俸禄和借贷吗?”陈蕃当天遇害。之后,陈蕃的家眷被流放至比景县,陈蕃的族人、学生、故吏,一律被免去职务,遭到禁锢。

陈蕃的友人陈留郡人朱震,担任铚县令,听到陈蕃的死讯,痛哭失声,辞去官职前来为陈蕃收殓,又把陈蕃的儿子陈逸藏匿在甘陵县。被人告发,朱震被捕入狱,全家人被戴上刑具。在狱中,朱震受到严刑毒打,至死不肯说出陈逸的藏匿地点,陈逸得以不死。后来,黄巾军起义,灵帝大赦受到朋党案牵连的党人,又召回陈逸。此后,陈逸官至鲁国相。

朱震,字伯厚,最初在州部担任从事,因为弹劾济阴郡太守单匡犯下贪赃罪,事情牵连到单匡的哥哥中常侍车骑将军单超。桓帝逮捕单匡,关押在廷尉署监狱,同时谴责单超,单超前往监狱谢罪。三公府有谚语:“车如鸡栖马如狗,疾恶如风朱伯厚。”

评论如下:桓帝、灵帝年间,像陈蕃这样的士人,在朝廷享有名望,叱责朝臣昏聩,面对险恶的环境纵横驰骋,与宦官、庸夫在朝中抗衡,最终,身受屠戮,祸及家人。这些士人,并非不能洁身自好,砥砺情操,回避世俗。当时的读书人,把远离世俗视为清高,对人情世故淡然处之。而陈蕃等人,却始终将超凡脱俗当作是违背义理,虽然多次遭受贬黜,仍然心怀朝廷,始终不肯离去,以仁心辅政为己任,仕途险恶,愈发老而弥坚。一旦遇到机会,就会参与谋划,协助窦武诛杀宦官,结果功败垂成。陈蕃自以为万世一遇,自己可以像伊尹、太公望,辅佐圣朝,成就一番伟业!可惜,理想终未实现。然而,陈蕃的忠信,足以激扬清流,振奋世道人心。后汉末世陷于混乱,迟迟没有灭亡,在一百余年间,多赖数公之力。

王允,字子师,太原郡祁县人。王氏家族世代有人在州郡担任官职,可谓冠盖云集。同郡人郭林宗,有一次看到王允,惊讶道:“王生人才俊逸,有王佐之才。”此后,郭林宗与王允成为至友。

十九岁时,王允在郡府担任官吏。当时,小黄门晋阳县人赵津贪赃枉法,横行无道,成为晋阳县的大患。太原郡太守刘质,派王允逮捕赵津,杀头抵罪。赵津的兄弟向宫中宦官控告,宦官在桓帝面前谮毁刘质,桓帝震怒,征召刘质,逮捕入狱,刘质死在狱中。王允将刘质的尸体运回平原郡安葬,服丧三年,而后回家。王允再次出仕,太原郡有一个叫路佛的人,年轻时品行不好,太原郡太守王球征召路佛,补为官吏。王允犯颜直谏,与太守争执,王球大怒,收捕王允,要杀王允。州部刺史邓盛听说后,通过驿站派人骑快马赶来,救下王允,将王允补为州部别驾从事。从此以后,王允知名,路佛被免去职务。

年轻时,王允即立下志向,坚守节操,有志于立功立德,常诵读经书,早晚间练习骑射。三公府征召,司徒府以考试成绩优秀,任命王允为侍御史。灵帝中平元年,黄巾军起兵造反,王允被选任为豫州刺史。荀爽、孔融等担任州部从事。王允上疏,奏请解除党锢。在镇压黄巾军时,王允与黄巾军副帅大战,大败黄巾军。王允与左中郎将皇甫嵩、右中郎将朱儁等,招降黄巾军,数十万黄巾军投降。在缴获的黄巾军档案中,搜查出中常侍张让门客与黄巾军勾结的书信,王允将其罪状,奏报朝廷。灵帝异常愤怒,怒斥张让,张让叩头请罪,此事最终不了了之。从此以后,张让对王允怀恨在心,借故诬陷王允,第二年,王允被捕入狱。

朝廷大赦天下,王允出狱,再次担任刺史。十几天后,又因为某事被捕入狱。司徒杨赐认为王允品行高尚,不想让王允再次陷入牢狱之灾。杨赐派门客对王允讲:“君得罪了张让,一个月内两次被捕入狱,凶多吉少。做事情,还是要多加考虑。”有一位州部从事,喜欢意气用事,竟然流着眼泪送上毒药,让王允喝下。王允厉声喝道:“作为朝廷大臣,获罪于朝廷,我应该伏罪受死,以谢天下,岂有服毒自杀之理!”把装着毒药的杯子扔在地上,奋身而起,出门坐上槛车,被关押进廷尉署监狱。灵帝身边的侍臣,催促灵帝赶快判处王允死刑,朝中群臣莫不叹息。大将军何进、太尉袁隗、司徒杨赐共同上疏谏言:“君王对内,要有反省自身,重视不同意见的气度,这样,忠臣才肯竭尽忠诚。除此以外,君王还要有惜才之心,义士才肯砥砺节操。文帝当年采纳冯唐的谏言,晋悼公宽宥魏绛的罪行。王允被朝廷选拔,授以专命,诛杀逆臣,安抚百姓,不到一个月,州内恢复平静。正要评定官员的功劳,予以封赏,却因为处事不当,王允被判处死刑。罪责轻,处罚重,众人对此议论纷纷。臣等备位宰相,不敢保持缄默。臣等以为,王允应该交由三公府审问,再做出判决,以此昭显其忠贞之心。”奏书递上,王允以减死罪论处。当年冬天,大赦天下,王允不在赦免之列,三公再次为王允求情,一直到第二年,王允才被释放出狱。当时,宦官把持朝政,专横恣肆,有睚眦怨恨,就会置人于死地。王允担心被害,于是更换姓名,在河内郡、陈留郡之间辗转度日。

及至灵帝驾崩,王允前往京师奔丧。当时,大将军何进欲诛杀宦官,召王允来商量。之后,何进奏请太后,拜王允为将军幕府从事中郎,又担任河南郡大尹。献帝即位,拜王允为太仆,兼领尚书令。

献帝初平元年,王允代替杨彪担任司徒(丞相),仍然兼领尚书令职事。及至董卓胁迫献帝迁都长安,王允将兰台、石室的图书、秘籍、重要典籍、纬书,尽量整理,运往长安。到长安后,王允又分门别类,收集汉朝建国以来建立的典章制度,凡当下可用者,悉数奏闻献帝。这些经书典籍最终得以保全,王允厥功至伟。当时,董卓还留在洛阳,朝中政事无论大小,献帝皆委托于王允。王允屈意迎合董卓,矫饰其心志,每次决定政事,尽可能符合董卓的旨意。董卓也常推心置腹,与王允商讨政事,对王允没有丝毫怀疑。国家虽然陷于动荡,王允在夹缝中勉力维护汉室,献帝无论大小政事,宫内宫外,也都依仗王允。

王允看到董卓荼毒华夏,罪恶滔天,谋逆之心已经显露无遗,暗中与司隶校尉黄琬、尚书郑公业等人密谋诛杀董卓。王允向献帝上表,推荐护羌校尉杨瓒,代行左将军职事,又拜执金吾士孙瑞为南阳郡太守,诏令二人率领汉军从武关出击,以讨伐袁术为名分路讨伐董卓,再护送天子东归洛阳。董卓心存疑忌,将二人留在长安。王允又推荐士孙瑞担任仆射,杨瓒担任尚书。

献帝初平二年,董卓来到长安,在朝堂上检录护送献帝入关的功臣,封王允为温侯,享受食邑五千户。王允坚辞,不肯接受。士孙瑞劝说王允:“保持谦和,谨守简约,也要看准时间。公与董太师同朝为臣,受到封赏,公固守节操辞让爵位,还如何韬光养晦与董太师周旋?”王允采纳士孙瑞的谏言,只接受二千户食邑。

献帝初平三年春天,阴雨连绵,一连下了六十余日,王允与士孙瑞、杨瓒登上高台祭天,祈求放晴,同时,在台上密谋。士孙瑞说:“从岁末以来,太阳昏暗无光,阴雨连绵,月亮侵犯执法星宿,彗星、孛星频繁出现,白昼阴沉,夜晚明亮,雾气交相侵袭,这些征候表明,所谋之事应该早日完成。从内部发难,容易成功,事不宜迟,公要早下决心。”王允同意士孙瑞的看法,于是,暗中收买董卓的部将吕布,作为内应。恰逢董卓入宫朝贺献帝病愈,吕布乘机杀了董卓,详情记载在《董卓传》。

最初,王允打算赦免董卓的部下,吕布也多次劝说王允。后来,王允又心存疑虑:“此辈无罪,只是跟随主子谋乱。如果定为谋逆罪,而后再予以赦免,恐怕他们会起叛心,这不是安绥的办法。”吕布谏言,将董卓搜刮的金钱财物,赏赐给朝中公卿、将校,王允没有答应。而且,王允从内心看不起吕布,只是以剑客看待。吕布同样自负,认为诛杀董卓有功,多次自我吹嘘,看到王允对自己的态度,颇感失望,心中渐有不平之意。

王允性情刚烈,嫉恶如仇。最初,王允畏惧董卓,不得不屈身侍奉,内心欲诛杀董卓。董卓被杀,王允认为从此以后,天下可保无事,不会再有大的磨难。因此,与朝臣、将军们交往时,不再有温润和蔼的面色,依仗重臣身份,又受到皇帝信任,不再考虑权宜之计,致使朝廷群臣不肯依附王允。

董卓手下将领及担任官职者,多为凉州人,王允打算将董卓的军队解散。有人对王允讲:“凉州人素来忌惮袁氏,畏惧崤山以东的军队。一旦解散,则会人人自危。可以任命皇甫义真为将军,令其率领董卓的部下,留在陕地,慢慢安抚。而后,与函谷关以东的军队协商,以观其变。”王允说:“不行,关东举义兵的,都是我的追随者。如果让这些凉州兵驻扎在陕地,据险而守,那么,凉州兵安稳了,关东的军队就会起疑心,此议不妥。”当时,百姓中有传言,说要将董卓的部下凉州人全部诛杀。凉州人惶恐不安,在关中者,皆拥兵自重。有人甚至说:“丁彦思、蔡伯喈只因为与董公的关系较近,结果受到株连,被杀。如今,王允还不肯放过我们,还要解除我们的兵权,今日解除兵权,明日就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。”董卓的部将李傕、郭汜等,此前率领军队驻扎在函谷关以东,此时也感觉到自身难保,共谋造反,率领军队攻打长安。长安城破,吕布落荒逃走,在逃走前,吕布勒马停在青琐门外,招呼王允:“公与我一起走吧?”王允答:“如果能得到社稷神灵护佑,安定国家,这是我的心愿。如果不能,我只有舍身赴死。陛下年龄尚幼,还需要我怙恃。面临危局,苟且偷生,我不能这样做。代我谢过关东诸公,让他们一定要以国家为念。”

最初,王允任命同郡人宋翼为左冯翊,王宏为右扶风。当时,三辅民众富裕,府库粮食充足,李傕等人欲杀害王允,又担心这两个郡会成为后患,于是先征召宋翼和王宏。王宏派使者对宋翼讲:“郭汜、李傕因为我二人在外,才没有杀害王公。今日接受征召,明日就会被灭族。怎么办?”宋翼说:“虽然祸福难以预料,然而,王命不可违逆。”王宏说:“各地义军鼎沸,全都是因为董卓,更何况董卓的党羽!如果举兵,清除皇上身边的恶人,崤山以东,肯定会响应,这也是一条转祸为福的妙计。”宋翼没有听从王宏的劝告。王宏孤掌难鸣,只好应召来见李傕,李傕当即将二人关押在廷尉署监狱,而后,收捕王允,王允与宋翼、王宏一起遇害。

王允遇害时,年仅五十六岁。长子侍中王盖、次子王景、王定及族中亲朋十余人,全部遇害,只有哥哥的儿子王晨、王陵得以逃脱,返回乡里。献帝对王允遇害异常悲痛,百姓更是颓丧至极,没有人敢为王允收尸。最终,王允的旧属,平陵县令赵戬,辞去官职,为王允收尸、埋葬。

王宏,字长文,年轻时很有气力,不拘小节。最初,王宏担任弘农郡太守,追查阿谀宫中宦官者,或用钱买爵者,即使是二千石官员,一律收捕,严刑拷问,杀了几十人,一时间震动邻郡。王宏平素与司隶校尉胡种有矛盾,及至王宏被捕入狱,胡种借机报复。临死前,王宏大骂:“宋翼腐儒,不足以共商大计。胡种乐见他人遭受祸殃,灾祸早晚也会落在他的身上。”后来,胡种在睡梦中,梦见王宏手持棍棒,击打自己,随后发病,几日后病死。

献帝迁都许昌,仍然思念王允,叹息王允为国家尽忠而死,诏令改葬王允,又派遣虎贲中郎将奉皇帝策书前去王允墓前吊唁祭祀,赐予东园制造的棺椁,赠予王允司徒印绶,将棺椁送回原籍安葬,又册封王允的孙子王黑为安乐亭侯,享受食邑三百户。

士孙瑞,字君策,右扶风人。士孙瑞懂得运用谋略,因为王允把诛杀董卓的功劳归于自己,士孙瑞没有得到封侯。此后,王允遇害,也没有受到株连。后来,士孙瑞做了朝廷三老、光禄大夫。每当三公缺位时,杨彪、皇甫嵩就会举荐士孙瑞。献帝兴平二年,士孙瑞跟随献帝东归洛阳,在途中被乱兵杀害。

赵戬,字叔茂,长陵县人。赵戬为人质朴,又善于用谋,献帝初平年间,赵戬在朝中担任尚书,负责选拔官员。董卓几次私下里欲拜授某些人官职,赵戬坚持原则,不肯听从,甚至疾言厉色加以拒绝。董卓大怒,召来赵戬,欲杀害赵戬,在场的人莫不战战兢兢,赵戬却面不改色,神态自若。董卓又心生悔意,向赵戬谢罪,释放赵戬。长安大乱时,赵戬客居荆州,刘表以厚礼相待。及至曹操平定荆州,征召赵戬,握着赵戬的手说:“相见恨晚。”赵戬后来在钟繇相府担任长史,死在任上。

评论如下:士人常标榜“正道直行”,有时也会运用谋略。比如王允,一方面奉承董卓,一方面分散董卓的权力,窥伺时机,最终一击毙命。当时,天子身处倒悬之危,然而,人们不会以王允奉承董卓,而猜忌王允附会谋逆,知道王允出于公心,不得不如此。奉承董卓,不会令王允抛弃正道,分散董卓的权力,并非为了苟且偷生,最终,王允伺机而动,置董卓于死命。及至谋划成功,人们仍然认为,王允这是在“正道直行”。

赞辞如下:陈蕃芜室,志清天纲。人谋虽缉,幽运未当。言观殄瘁,曷非云亡?子师图难,晦心倾节。功全元丑,身残余孽。时有隆夷,事亦工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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