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回密码
 立即注册
查看: 93|回复: 1

列传·党锢列传 原文及翻译 后汉书党锢列传全文和白话文

[复制链接]

1312

主题

231

回帖

4552

积分

超级版主

积分
4552
发表于 2024-12-1 12:12:35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列传·党锢列传 原文及翻译 后汉书党锢列传全文和白话文
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列传·党锢列传

  刘淑 李膺 杜密 刘祐 魏朗 夏馥 宗慈 巴肃 范滂 尹勋 蔡衍 羊陟 张俭 岑晊 陈翔 孔昱 苑康 檀敷 刘儒 贾彪 何颙

  孔子曰:“性相近也,习相远也。”言嗜恶之本同,而迁染之涂异也。夫刻意则行不肆,牵物则其志流。是以圣人导人理性,裁抑宕佚,慎其所与,节其所偏,虽情品万区,质文异数,至于陶物振俗,其道一也。叔末浇讹,王道陵缺,而犹假仁以效己,凭义以济功。举中于理,则强梁褫气;片言违正,则厮台解情。盖前哲之遗尘,有足求者。

  霸德既衰,狙诈萌起。强者以决胜为雄,弱者以诈劣受屈。至有画半策而绾万金,开一说而锡琛瑞。或起徒步而仕执珪,解草衣以升卿相。士之饰巧驰辩,以要能钓利者,不期而景从矣。自是爱尚相夺,与时回变,其风不可留,其敝不能反。

  及汉祖仗剑,武夫兴,宪令宽赊,文礼简阔,绪余四豪之烈,人怀陵上之心,轻死重气,怨惠必仇,令行私庭,权移匹庶,任侠之方,成其俗矣。自武帝以后,崇尚儒学,怀经协术,所在雾会,至有石渠分争之论,党同伐异之说,守文之徒,盛于时矣。至王莽专伪,终于篡国,忠义之流,耻见缨绋,遂乃荣华丘壑,甘足枯槁。虽中兴在运,汉德重开,而保身怀方,弥相慕袭,去就之节,重于时矣。逮桓、灵之间,主荒政缪,国命委于阉寺,士子羞与为伍,故匹夫抗愤,处士横议,遂乃激扬名声,互相题拂,品核公卿,裁量执政,婞直之风,于斯行矣。

  夫上好则下必甚,矫枉故直必过,其理然矣。若范滂、张俭之徒,清心忌恶,终陷党议,不其然乎?

  初,桓帝为蠡吾侯,受学于甘陵周福,及即帝位,擢福为尚书。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,乡人为之谣曰:“天下规矩房伯武,因师获印周仲进。”二家宾客,互相讥揣,遂各树朋徒,渐成尤隙,由是甘陵有南北部,党人之议,自此始矣。后汝南太守宗资任功曹范滂,南阳太守成瑨亦委功曹岑晊,二郡又为谣曰:“汝南太守范孟博,南阳宗资主画诺。南阳太守岑公孝,弘农成瑨但坐啸。”因此流言转入太学,诸生三万余人,郭林宗、贾伟节为其冠,并与李膺、陈蕃、王暢更相褒重。学中语曰:“天下模楷李元礼,不畏强御陈仲举,天下俊秀王叔茂。”又渤海公族进阶、扶风魏齐卿,并危言深论,不隐豪强。自公卿以下,莫不畏其贬议,屣履到门。

  时,河内张成善说风角,推占当赦,遂教子杀人。李膺为河南尹,督促收捕,既而逢宥获免,膺愈怀愤疾,竟案杀之。初,成以方伎交通宦官,帝亦颇谇其占。成弟子牢修因上书诬告膺等养太学游士,交结诸郡生徒,更相驱驰, 共为部党,诽讪朝廷,疑乱风俗。于是天子震怒,班下郡国,逮捕党人,布告天下,使同忿疾,遂收执膺等。其辞所连及陈寔之徒二百余人,或有逃遁不获,皆悬金购募。使者四出,相望于道。明年,尚书霍谞、城门校尉窦武并表为请,帝意稍解,乃皆赦归田里,禁锢终身。而党人之名,犹书王府。

  自是正直废放。邪枉炽结,海内希风之流,遂共相标榜,指天下名士,为之称号。上曰“三君”,次曰“八俊”,次曰“八顾”,次曰“八及”,次曰“八厨”,犹古之“八元”、“八凯”也。窦武、刘淑、陈蕃为“三君”。君者,言一世之所宗也。李膺、荀翌、杜密、王暢、刘祐、魏朗、赵典、朱为“八俊”。俊者,言人之英也。郭林宗、宗慈、巴肃、夏馥、范滂、尹勋、蔡衍、羊陟为“八顾”。顾者,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。张俭、岑晊、刘表、陈翔、孔昱、苑康、檀敷、翟超为“八及”。及者,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。度尚、张邈、王考、刘儒、胡母班、秦周、蕃向、王章为“八厨”。厨者,言能以财救人者也。

  又张俭乡人朱?,承望中常侍侯览意旨,上书告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,共为部党,图危社稷。以俭及檀彬、褚凤、张肃、薛兰、冯禧、魏玄、徐乾为“八俊”田林、张隐、刘表、薛郁、王访、刘祗、宣靖、公绪恭为“八顾”,朱楷、田槃、B363耽、薛敦、宋布、唐龙、嬴咨、宣褒为“八及”,刻石立墠,共为部党,而俭为之魁。灵帝诏刊章捕俭等。大长秋曹节因此讽有司奏捕前党故司空虞放、太仆杜密、长乐少府李膺、司隶校尉朱、颍川太守巴肃、沛相荀翌、河内太守魏朗、山阳太守翟超、任城相刘儒、太尉掾范滂等百余人,皆死狱中。余或先殁不及,或亡命获免。自此诸为怨隙者,因相陷害,睚眦之忿,滥入党中。又州郡承旨,或有未尝交关,亦离祸毒。其死徙废禁者,六七百人。

  熹平五年,永昌太守曹鸾上书大讼党人,言甚方切。帝省奏大怒,即诏司隶、益州槛车收鸾,送槐里狱掠杀之。于是又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,其在位者,免官禁锢,爰及五属。

  光和二年,上禄长和海上言:“礼,从祖兄弟别居异财,恩义已轻,服属疏末。而今党人锢及五族,既乖典训之文,有谬经常之法。”帝览而悟之,党锢自从祖以下,皆得解释。

  中平元年,黄巾贼起,中常侍吕强言于帝曰:“党锢久积,人情多怨。若久不赦宥,轻与张角合谋,为变滋大,悔之无救。”帝惧其言,乃大赦党人,诛徙之家皆归故郡。其后黄巾遂盛,朝野崩离,纲纪文章荡然矣。

  凡党事始自甘陵、汝南,成于李膺、张俭,海内涂炭,二十余年,诸所蔓衍,皆天下善士。三君、八俊等三十五人,其名迹存者,并载乎篇。陈蕃、窦武、王暢、刘表、度尚、郭林宗别有传。荀翌附祖《淑传》。张邈附《吕布传》。胡母班附《袁绍传》。王考字文祖,东平寿张人,冀州刺史;秦周字平王,陈留平丘人,北海相;蕃向字嘉景,鲁国人,郎中;王璋字伯仪,东莱曲城人,少府卿:位行并不显。翟超,山阳太守,事在《陈蕃传》,字及郡县未详。朱,沛人,与杜密等俱死狱中。唯赵典名见而已。

  刘淑字仲承,河间乐成人也。祖父称,司隶校尉。淑少学明《五经》,遂隐居,立精舍讲授,诸生常数百人。州郡礼请,五府连辟,并不就。永兴二年,司徒种暠举淑贤良方正,辞以疾。恒帝闻淑高名,切责州郡,使舆病诣京师。淑不得已而赴洛阳,对策为天下第一,拜议郎。又陈时政得失,灾异之占,事皆效验。再迁尚书,纳忠建议,多所补益。又再迁侍中、虎贲中郎将。上疏以为宜罢宦官,辞甚切直,帝虽不能用,亦不罪焉。以淑宗室之贤,特加敬异,每有疑事,常密谘问之。灵帝即位,宦官谮淑与窦武等通谋,下狱自杀。

  李膺字元礼,颍川襄城人也。祖父脩,安帝时为太尉。父益,赵国相。膺性简亢,无所交接,唯以同郡荀淑、陈寔为师友。

  初举孝廉,为司徒胡广所辟,举高第,再迁青州刺史。守令畏威明,多望风弃官。复征,再迁渔阳太守。寻转蜀郡太守,以母老乞不之官。转护乌桓校尉。鲜卑数犯塞,膺常蒙矢石,每破走之,虏甚惮慑。以公事免官,还居纶氏,教授常千人。南阳樊陵求为门徒,膺谢不受。陵后以阿附宦官,致位太尉,为节志者所羞。荀爽尝就谒膺,因为其御,既还,喜曰:“今日乃得御李君矣。”其见慕如此。

  永寿二年,鲜卑寇云中,桓帝闻膺能,乃复征为度辽将军。先是,羌虏及疏勒、龟兹数出攻抄张掖、酒泉、云中诸郡,百姓屡被其害。自膺到边,皆望风惧服,先所掠男女,悉送还塞下。自是之后,声振远域。

  延熹二年征,再迁河南尹。时宛陵大姓羊元群罢北海郡, 臧罪狼籍, 郡舍B364轩有奇巧,乃载之以归。膺表欲按其罪,元群行赂宦竖,膺反坐输作左校。

  初,膺与廷尉冯绲、大司农刘祐等共同心志,纠罚奸幸,绲、祐时亦得罪输作。司隶校尉应奉上疏理膺等曰:

  昔秦人观宝于楚,昭奚恤莅以群贤;梁惠王玮其照乘之珠,齐威王答以四臣。夫忠贤武将,国之心膂。窃见左校弛刑徒前廷尉冯绲、大司农刘祐、河南尹李膺等,执法不挠,诛举邪臣,肆之以法,众庶称宜。昔季孙行父亲逆君命,逐出莒仆,于舜之功二十之一。今膺等投身强御,毕力致罪,陛下既不听察,而猥受谮诉,遂令忠臣同愆元恶。自春迄冬,不蒙降恕,遐迩观听,为之叹息。夫立政之要,记功忘失,是以武帝舍安国于徒中,宣帝征张敞于亡命。绲前讨蛮荆,均吉甫之功。祐数临督司,有不吐菇之节。膺著威幽、并,遗爱度辽。今三垂蠢动,王旅未振。《易》称“雷雨作解,君子以赦过宥罪”。乞原膺等,以备不虞。

  书奏,乃悉免其刑。

  再迁,复拜司隶校尉。时,张让弟朔为野王令,贫残无道,至乃杀孕妇,闻膺厉威严,惧罪逃还京师,因匿兄让弟舍,藏于合柱中。膺知其状,率将吏卒破柱取朔,付洛阳狱。受辞毕,即杀之。让诉冤于帝,诏膺入殿,御亲临轩,诘以不先请便加诛辟之意。膺对曰:“昔晋文公执卫成公归于京师,《春秋》是焉。《礼》云公族有罪,虽曰宥之,有司执宪不从。昔仲尼为鲁司寇,七日而诛少正卯。今臣到官已积一旬,私惧以稽留为愆,不意获速疾之罪。诚自知衅责,死不旋踵,特乞留五日,克殄元恶,退就鼎镬,始生之意也。”帝无复言,顾谓让曰:“此汝弟之罪,司隶何愆?”乃遣出之。自此诸黄门常侍皆鞠躬屏气,休沐不敢复出宫省。帝怪问其故,并叩头泣曰:“畏李校尉。”

  是时,朝廷日乱,纲纪穨阤,膺独持风裁,以声名自高。士有被其容接者,名为登龙门。及遭党事,当考实膺等。案经三府,太尉陈蕃却之。曰:“今所考案,皆海内人誉,忧国忠公之臣。此等犹将十世宥也,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?”不肯平署。帝愈怒,遂下膺等于黄门北寺狱。膺等颇引宦官子弟,宦官多惧,请帝以天时宜赦,于是大赦天下。膺免归乡里,居阳城山中,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,而污秽朝廷。

  及陈蕃免太尉,朝野属意于膺,荀爽恐其名高致祸,欲令屈节以全乱世,为书贻曰:“久废过庭,不闻善诱,陟岵瞻望,惟日为岁。知以直道不容于时,悦山乐水,家于阳城。道近路夷,当即聘问,天状婴疾,阙于所仰。顷闻上帝震怒,贬黜鼎臣,人鬼同谋,以为天子当贞观二五,利见大人,不谓夷之初旦,明而未融,虹蜺扬辉,弃和取同。方今天地气闭,大人休否,智者见险,投以远害。虽匮人望,内合私愿。想甚欣然,不为恨也。愿怡神无事,偃息衡门,任其飞沈,与时抑扬。”顷之,帝崩。陈蕃为太傅,与大将军窦武共秉朝政,连谋诛诸宦官,故引用天下名士,乃以膺为长乐少府。及陈、窦之败,膺等复废。

  后张俭事起,收捕钩党,乡人谓膺曰:“可去矣”。对曰:“事不辞难,罪不逃刑,臣之节也。吾年已六十,死生有命,去将安之?”乃诣诏狱。考死,妻子徙边,门生、故吏及其父兄,并被禁锢。

  时,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顾为膺门徒,而未有录牒,故不及于谴。毅乃慨然曰:“本谓膺贤,遣子师之,岂可以漏夺名籍,苟安而已!”遂自表免归,时人义之。

  膺子瓚,位至东平相。初,曹操微时,瓚异其才,将没,谓子宣等曰:“时将乱矣,天下英雄无过曹操。张孟卓与吾善,袁本初汝外亲,虽尔勿依,必归曹氏。”诸子从之,并免于乱世。

  杜密字周甫,颍川阳城人也。为人沈质,少有厉俗志。为司徒胡广所辟,稍迁代郡太守。征,三迁太山太守、北海相。其宦官子弟为令长有奸恶者,辄捕案之。行春到高密县,见郑玄为乡佐,知其异器,即召署郡职,遂遣就学。

  后密去官还家,每谒守令,多所陈托。同郡刘胜,亦自蜀郡告归乡里,闭门埽轨,无所干及。太守王昱谓密曰:“刘季陵清高士,公卿多举之者。”密知昱激己,对曰:“刘胜位为大夫,见礼上宾,而知善不荐,闻恶无言,隐情惜己,自同寒蝉,此罪人也。今志义力行之贤而密达之,违道失节之士而密纠之,使明府赏刑得中,令问休扬,不亦万分之一乎?”昱惭服,待之弥厚。

  后桓帝征拜尚书令,迁河南尹,转太仆。党事既起,免归本郡,与李膺俱坐,而名行相次,故时人亦称“李杜”焉。后太傅陈蕃辅政,复为太仆。明年,会党事被征,自杀。

  刘祐字伯祖,中山安国人也。安国后别属博陵。祐初察孝廉,补尚书侍郎,闲练故事,文札强辨,每有奏议,应对无滞,为僚类所归。

  除任城令,兗州举为尤异,迁扬州刺史。是时会稽太守梁旻,大将军冀之从弟也。祐举奏其罪,旻坐征。复迁祐河东太守。时属县令长率多中官子弟,百姓患之。祐到,黜其权强,平理冤结,政为三河表。

  再迁,延熹四年,拜尚书令,又出为河南尹,转司隶校尉。时权贵子弟罢州郡还入京师者,每至界首,辄改易舆服,隐匿财宝。威行朝廷。

  拜宗正,三转大司农。时中常侍苏康、管霸用事于内,遂固天下良田美业,山林湖泽,民庶穷困,州郡累气。祐移书所在,依科品没入之。桓帝大怒,论祐输左校。

  后得赦出,复历三卿,辄以疾辞,乞骸骨归田里。诏拜中散大夫,遂杜门绝迹。每三公缺,朝廷皆属意于祐,以谮毁不用。延笃贻之书曰:“昔太伯三让,人无德而称焉。延陵高揖,华夏仰风。吾子怀蘧氏之可卷,休甯子之如愚,微妙玄通,冲而不盈,蔑三光之明,未暇以天下为事,何其劭与!”

  灵帝初,陈蕃辅政,以祐为河南尹。及蕃败,祐黜归,卒于家。明年,大诛党人,幸不及祸。

  魏朗字少英,会稽上虞人也。少为县吏。兄为乡人所杀,朗白日操刃报仇于县中,遂亡命到陈国。从博士C23B仲信学《春秋图纬》,又诣太学受《五经》,京师长者李膺之徒争从之。

  初辟司徒府,再迁彭城令。时,中官子弟为国相,多行非法,朗与更相章奏,幸臣忿疾,欲中之。会九真贼起,乃共荐郎为九真都尉。到官,奖厉吏兵,讨破群贼,斩首二千级。桓帝美其功,征拜议郎。顷之,迁尚书。屡陈便宜。有所补益。出为河内太守,政称三河表。尚书令陈蕃荐朗公忠亮直,宜在机密,复征为尚书。会被党议,免归家。

  朗性矜严,闭门整法度,家人不见墯容。后窦武等诛,朗以党被急征,行至牛渚,自杀。著书数篇,号《魏子》云。

  夏馥字子治,陈留圉人也。少为书生,言行质直。同县高氏、蔡氏并皆富殖,郡人畏而事之,唯馥比门不与交通,由是为豪姓所仇。桓帝初,举直言,不就。

  馥虽不交时宦,然以声名为中官所惮,遂与范滂、张俭等俱被诬陷,诏下州郡,捕为党魁。

  及俭等亡命,经历之处,皆被收考,辞所连引,布遍天下。馥乃顿足而叹曰:“孽自己作,空污良善,一人逃死,祸及万家,何以生为!”乃自剪须变形,入林虑山中,隐匿姓名,为治家佣。亲突烟炭,形貌毁瘁,积二三年,人无知者。后馥弟静,乘车马,载缣帛,追之于涅阳市中。遇馥不识,闻其言声,乃觉而拜之。馥避不与语,静追随至客舍,共宿。夜中密呼静曰:“吾以守道疾恶,故为权宦所陷。且念营苟全,以庇性命,弟奈何载物相求,是以祸见追也。”明旦,别去。党禁未解而卒。

  宗慈字孝初,南阳安众人也。举孝廉,九辟公府,有道征,不就。后为脩武令。时,太守出自权豪,多取货赂,慈遂弃官去。征拜议郎,未到,道疾卒。南阳群士皆重其义行。

  巴肃字恭祖,勃海高城人也。初察孝廉,历慎令、贝丘长,皆以郡守非其人,辞病去。辟公府。稍迁拜议郎。与窦武、陈蕃等谋诛阉官,武等遇害,肃亦坐党禁锢。中常侍曹节后闻其谋,收之。肃自载诣县。县令见肃,入阁解印绶与俱去。肃曰:“为人臣者,有谋不敢隐,有罪不逃刑。既不隐其谋矣,又敢逃其刑乎?”遂被害。刺史贾琮刊石立铭以记之。

  范滂字孟博,汝南征羌人也。少厉清节,为州里所服,举孝廉,光禄四行。时冀州饥荒,盗贼群起,乃以滂为清诏使,案察之。滂登车揽辔,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。及至州境,守令自知臧污,望风解印绶去。其所举奏,莫不厌塞众议。迁光禄勋主事。时,陈蕃为光禄勋,滂执公仪诣蕃,蕃不止之,滂怀恨,投版弃官而去。郭林宗闻而让蕃曰:“若范孟博者,岂宜以公礼格之?今成其去就之名,得无自取不优之议也?”蕃乃谢焉。

  复为太尉黄琼所辟。后诏三府掾属举谣言,滂奏刺史、二千石权豪之党二十余人。尚书责滂所劾猥多,疑有私故。滂对曰:“臣之所举,自非叨秽奸暴,深为民害,岂以污简札哉!间以会日迫促,故先举所急,其未审者,方更参实。臣闻农夫去草,嘉谷必茂;忠臣除奸,王道以清。若臣言有贰,甘受显戮。”吏不能诘。滂睹时方艰,知意不行,因投劾去。

  太守宗资先闻其名,请署功曹,委任政事。滂在职,严整疾恶。其有行违孝悌,不轨仁义者,皆埽迹斥逐,不与共朝。显荐异节,抽拔幽陋。滂外甥西平李颂,公族子孙,而为乡曲所弃,中常侍唐衡以颂请资,资用为吏。滂以非其人,寝而不召。资迁怒,捶书佐朱零。零仰曰:“范滂清裁,犹以利刃齿腐朽。今日宁受笞死,而滂不可违。”资乃止。郡中中人以下,莫不归怨,乃指滂之所用以为“范党”。

  后牢脩诬言钩党,滂坐系黄门北寺狱。狱吏谓曰:“凡坐系皆祭皋陶。”滂曰:“皋陶贤者,古之直臣。知滂无罪,将理之于帝;如其有罪,祭之何益!”众人由此亦止。狱吏将加掠考,滂以同囚多婴病,乃请先就格,遂与同郡袁忠争受楚毒。桓帝使中常侍王甫以次辨诘,滂等皆三木囊头,暴于阶下,余人在前,或对或否,滂、忠于后越次而进。王甫诘曰:“君为人臣,不惟忠国,而共造部党,自相褒举,评论朝廷,虚构无端,诸所谋结,并欲何为?皆以情对,不得隐饰。”滂对曰:“臣闻仲尼之言,‘见善如不及,见恶如探汤’。欲使善善同其清,恶恶同其污,谓王政之所愿闻,不悟更以为党。”甫曰:“卿更相拔举,迭为唇齿,有不合者,见则排斥,其意如何?”滂乃慷慨仰天曰:“古之循善,自求多福;今之循善,身陷大戮。身死之日,愿埋滂于首阳山侧,上不负皇天,下不愧夷、齐。”甫愍然为之改容。乃得并解桎梏。

  滂后事释,南归。始发京师,汝南、南阳士大夫迎之者数千两。同囚乡人殷陶、黄穆,亦免俱归,并卫侍于滂,应对宾客。滂顾谓陶等曰:“今子相随,是重吾祸也。”遂遁还乡里。

  初,滂等系狱,尚书霍谞理之。及得免,到京师,往候谞而不为谢。或有让滂者。对曰:“昔叔向婴罪,祁奚救之,未闻羊舌有谢恩之辞,祁老有自伐之色。”竟无所言。

  建宁二年,遂大诛党人,诏下急捕滂等。督邮吴导至县,抱诏书,闭传舍,伏床而泣。滂闻之,曰:“必为我也。”即自诣狱。县令郭揖大惊,出解印绶,引与俱亡。曰:“天下大矣,子何为在此?”滂曰:“滂死则祸塞,何敢以罪累君,又令老母流离乎!”其母就与之诀。滂白母曰:“仲博孝敬,足以供养,滂从龙舒君归黄泉,存亡各得其所。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,勿增感戚。”母曰:“汝今得与李、杜齐名,死亦何恨!既有令名,复求寿考,可兼得乎?”滂跪受教,再拜而辞。顾谓其子曰:“吾欲使汝为恶,则恶不可为;使汝为善,则我不为恶。”行路闻之,莫不流涕。时年三十三。

  论曰:李膺振拔污险之中,蕴义生风,以鼓动流俗,激素行以耻威权,立廉尚以振贵势,使天下之士奋迅感慨,波荡而从之,幽深牢破室族而不顾,至于子伏其死而母欢其义。壮矣哉!子曰:“道之将废也与?命也!”

  尹勋字伯元,河南巩人也。家世衣冠。伯父睦为司徒,兄颂为太尉,宗族多居贵位者,而勋独持清操,不以地势尚人。州郡连辟,察孝廉,三迁邯郸令,政有异迹。后举高第,五迁尚书令。及桓帝诛大将军梁冀,勋参建大谋,封都乡侯。迁汝南太守。上书解释范滂、袁忠等党议禁锢。寻征拜将作大匠,转大司农。坐窦武等事,下狱自杀。

  蔡衍字孟喜,汝南项人也。少明经讲授,以礼让化乡里。乡里有争讼者,辄诣衍决之,其所平处,皆曰无怨。

  举孝廉,稍迁冀州刺史。中堂侍具瑗托其弟恭举茂才,衍不受,乃收赍书者案之。又劾奏河间相曹鼎臧罪千万。鼎者,中堂侍腾之弟也。腾使大将军梁冀为书请之,衍不答,鼎竟坐输作左校。乃征衍拜议郎、符节令。梁冀闻衍贤,请欲相见,衍辞疾不往,冀恨之。时南阳太守成瑨等以收纠宦官考廷尉,衍与议郎刘瑜表救之,言甚切厉,坐免官还家,杜门不出。灵帝即位,复拜议郎,会病卒。

  羊陟字嗣祖,太山梁父人也。家世冠族。陟少清直有学行,举孝廉,辟太尉李固府,举高第,拜侍御史。会固被诛,陟以故吏禁锢历年。复举高第,再迁冀州刺史。奏案贪浊,所在肃然。又再迁虎贲中郎将、城门校尉,三迁尚书令。时,太尉张颢、司徒樊陵、大鸿胪郭防、太仆曹陵、大司农冯方并与宦竖相姻私,公行货赂,并奏罢黜之,不纳。以前太尉刘宠、司隶校尉许冰、幽州刺史杨熙、凉州刺史刘恭、益州刺史庞艾清亮在公,荐举升进。帝嘉之。拜陟河南尹。计日受奉,常食干饭茹菜,禁制豪右,京师惮之。会党事起,免官禁锢。卒于家。

  张俭字元节,山阳高平人,赵王张耳之后也。父成,江夏太守,俭初举茂才,以刺史非其人,谢病不起。

  延熹八年,太守翟超请为东部督邮。时中常侍侯览家在防东,残暴百姓,所为不轨。俭举劾览及其母罪恶,请诛之。览遏绝章表,并不得通,由是结仇。乡人朱并,素性佞邪,为俭所弃,并怀怨恚,遂上书告俭与同郡二十四人为党,于是刊章讨捕。俭得亡命,困迫遁走,望门投止,莫不重其名行,破家相容。后流转东莱,止李笃家。外黄令毛钦操兵到门,笃引钦谓曰:“张俭知名天下,而亡非其罪。纵俭可得,宁忍执之乎?”钦因起抚笃曰:“蘧伯玉耻独为君子,足下如何自专仁义?”笃曰:“笃虽好义,明廷今日载其半矣。”钦叹息而去。笃因缘送俭出塞,以故得免。其所经历,伏重诛者以十数,宗亲并皆殄灭,郡县为之残破。

  中平元年,党事解,乃还乡里。大将军、三公并辟,又举敦朴,公车特征,起家拜少府,皆不就。献帝初,百姓饥荒,而俭资计差温,乃倾竭财产,与邑里共之,赖其存者以百数。

  建安初,征为卫尉,不得已而起。俭见曹氏世德已萌,乃阖门县车,不豫政事。岁余卒于许下。年八十四。

  论曰:昔魏齐违死,虞卿解印;季布逃亡,朱家甘罪。而张俭见怒时王,颠沛假命,天下闻其风者,莫不怜其壮志,而争为之主。至乃捐城委爵、破族屠身,盖数十百所,岂不贤哉!然俭以区区一掌,而欲独堙江河,终婴疾甚之乱。多见其不知量也。

  岑晊字公孝,南阳棘阳人也。父豫,为南郡太守,以贪叨诛死。晊年少未知名,往侯同郡宗慈,慈方以有道见征,宾客满门,以晊非良家子,不肯见。晊留门下数日,晚乃引入。慈与语,大奇之,遂将俱至洛阳,因诣太学受业。

  晊有高才,郭林宗、朱公叔等皆为友,李膺、王暢称其有干国器,虽在闾里,慨然有董正天下之志。太守弘农成瑨下车,欲振威严,闻晊高名,请为功曹,又以张牧为中贼曹吏。瑨委心晊、牧,褒善纠违,肃清朝府。宛有富贾张汎者,桓帝美人之外亲,善巧雕镂玩好之物,颇以赂遗中官,以此并得显位,恃其伎巧,用势纵横。晊与牧劝瑨收捕汎等,既而同赦,晊竟诛之,并收其宗族宾客,杀二百余人,后乃奏闻。于是中常侍侯览使汎妻上书讼其兔。帝大震怒,征瑨,下狱死。晊与牧亡匿齐鲁之间。会赦出。后州郡察举,三府交辟,并不就。及李、杜之诛,因复逃窜,终于江夏山中云。

  陈翔字子麟,汝南邵陵人也。祖父珍,司隶校尉。翔少知名,善交结。察孝廉,太尉周景辟举高第,拜侍御史。时正旦朝贺,大将军梁冀威仪不整。翔奏冀恃贵不敬,请收案罪,时人奇之。迁定襄太守,征拜议郎,迁扬州刺史。举奏豫章太守王永奏事中官,吴郡太守徐参在职贪秽,并征诣廷尉。参,中常侍璜之弟也。由此威名大振。又征拜议郎,补御史中丞。坐党事考黄门北寺狱,以无验见原,卒于家。

  孔昱字元世,鲁国鲁人也。七世祖霸,成亲时历九卿,封褒成侯。自霸至昱,爵位相系,其卿相牧守五十三人,列侯七人。昱少习家学,大将军梁冀辟,不应。太尉举方正,对策不合,乃辞病去。后遭党事禁锢。灵帝即位,公车征拜议郎,补洛阳令,以师丧弃官,卒于家。

  苑康字仲真,勃海重合人也。少受业太学,与郭林宗亲善。举孝廉,再迁颍阴令,有能迹。

  迁太山太守。郡内豪姓多不法,康至,奋威怒,施严令,莫有干犯者。先所请夺人田宅,皆遽还之。

  是时,山阳张俭杀常侍侯览母,案其宗党宾客,或有迸匿太山界者,康既常疾阉官,因此皆穷相收掩,无得遗脱。览大怨之,诬康与兗州刺史第五种及都尉壶嘉诈上贼降,征康诣廷尉狱,减死罪一等,徙日南。颍阴人及太山羊陟等诣阙为讼,乃原还本郡,卒于家。

  檀敷字文有,山阳瑕丘人也。少为诸生,家贫而志清,不受乡里施惠。举孝廉,连辟公府,皆不就。立精舍教授,远方至者常数百人。桓帝时,博士征,不就。灵帝即位,太尉黄琼举方正,对策合时宜,再迁议郎,补蒙令。以郡守非其人,弃官去。家无产业,子孙同衣而出。年八十,卒于家。

  刘儒字叔林,东郡阳平人也。郭林宗常谓儒口讷心辩,有珪璋之质。察孝廉,举高第,三迁侍中。桓帝时,数有灾异,下策博求直言,儒上封事十条,极言得失,辞甚忠切。帝不能纳,出为任城相。顷之,征拜议郎。会窦武事,下狱自杀。

  贾彪字伟节,颍川定陵人也。少游京师,志节慷慨,与同郡荀爽齐名。

  初仕州郡,举孝廉,补新息长。小民困贫,多不养子,彪严为其制,与杀人同罪。城南有盗劫害人者,北有妇人杀子者,彪出案发,而掾吏欲引南。彪怒曰:“贼冠害人,此则常理,母子相残,逆天违道。”遂驱车北行,案验其罪。城南贼闻之,亦面缚自首。数年间,人养子者千数,佥曰:“贾父所长”,生男名为“贾子”,生女名为“贾女”。

  延熹九年,党事起,太尉陈蕃争之不能得,朝廷寒心,莫敢复言。彪谓同志曰:“吾不西行,大祸不解。”乃入洛阳,说城门校尉窦武、尚书霍谞,武等讼之,桓帝以此大赦党人。李膺出,曰:“吾得免此,贾生之谋也。”

  先是,岑晊以党事逃亡,亲友多匿焉,彪独闭门不纳,时人望之。彪曰:“《传》言‘相时而动,无累后人’。公孝以要君致衅,自遗其咎,吾以不能奋戈相待,反可容隐之乎?”于是咸服其裁正。

  以党禁锢,卒于家。初,彪兄弟三人,并有高名,而彪最优,故天下称曰“贾氏三虎,伟节最怒”。

  何颙字伯求,南阳襄乡人也。少游学洛阳。颙虽后进,而郭林宗、贾伟节等与之相好,显名太学。友人虞伟高有父仇未报,而笃病将终,颙往候之,伟高泣而诉。颙感其义,为复仇,以头醊其墓。

  及陈蕃、李膺之败,颙以与蕃、膺善,遂为宦官所陷,乃变姓名,亡匿汝南间。所至皆亲其豪桀,有声荆豫之域。袁绍慕之,私与往来,结为奔走之友。是时,党事起,天下多离其难,颙常私入洛阳,从绍计议。其穷困闭厄者,为求援救,以济其患。有被掩捕者,则广设权计,使得逃隐,全免者甚众。

  及党锢解,颙辟司空府。每三府会议,莫不推颙之长。累迁。及董卓秉政,逼颙以为长史,托疾不就,乃与司空荀爽、司徒王允等共谋卓。会爽薨,颙以他事为卓所系,忧愤而卒。初,颙见曹操,叹曰:“汉家将亡,安天下者必此人也。”操以是嘉之。尝称“颍川荀彧,王佐之器”。及彧为尚书令,遣人西迎叔父爽,并致颙尸,而葬之爽之冢傍。

  赞曰:渭以泾浊,玉以砾贞。物性既区,嗜恶从形。兰莸无并,销长相倾。徒恨芳膏,煎灼灯明。

5266

主题

922

回帖

1万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18324
发表于 2025-2-5 18:20:54 | 显示全部楼层

党锢列传 白话文翻译

后汉书 卷六十七 党锢列传


孔子讲:“性相近,习相远。”意思是说,人的“好恶”有相似之处,受到外界的影响,也会有所改变。人要学会克制,不能放纵情绪。受物欲左右,人的意志会因情势变化而有所改变。因此,圣人教导:人要修养品行,抑制欲望,勿让欲望走向极端。人的性情千差万别,或质朴,或文雅。然而陶冶性情,砥砺情操,道理相同。在衰世时,人的意志会变得浇薄。当王道毁弃时,仁义仍能发挥作用。重视仁义,人的情操会显得高尚;重视道义,坚持正义,即使强盗,也会受到感染。抛弃仁义,从事仆役的佣人也会嗤之以鼻。古代先贤的教导,对后世仍起着激励作用。

霸道衰落,诡道显现。强者以决胜为雄,弱者以诈谋显能。士人有谋划半策者,可以获得万金;凭借游说之功,可以享受尊位。有些士人,出身于闾巷,最终得执珪爵;有些士人,躬耕陇亩,转瞬间荣登卿相。士人以利舌巧言说服诸侯,获取厚礼,其他士人也会随之效仿,社会风气为之转变。以口舌获利的风气,难以制止,其流弊影响至今。

高祖手持利剑,举旗起义,叱咤风云,最终夺取天下。汉建国初,法网疏阔,礼法简约,人们仍然敬仰战国四公子(孟尝君、信陵君、平原郡、春申君),游侠怀陵上之心,遇事为朋友两肋插刀,轻言赴死,恩怨必报,令行私庭,权移庶民,任侠仗义,成为当时的时尚。武帝即位,崇尚儒术,倡导经学,儒学大师广招门生,讲学授徒。在宣帝朝,宣帝组织儒生在石渠阁讨论经学异同,不同学派,相互攻讦,党同伐异,墨守成规之辈盛极一时。王莽矫饰儒学,篡夺汉室,忠臣义士耻于在王莽新朝任职,退居林下,躬耕陇亩,藏身林薮,漠视荣华富贵。光武中兴,汉室重现辉煌,志士仁人,仍然有人坚守节操,视荣华如敝屣,有志士人竞相效仿,浩然正气蔚然成风。在桓帝、灵帝朝,朝政荒谬,宦官专权,国家命运危若游丝,士人羞于位列朝臣;匹夫勇于抗争,处士慷慨激昂,遂有激扬文字,博取名誉,相互砥砺节操,指斥朝中公卿,评议裁量权贵的士人出现。刚正不阿,坚守气节,形成风气,为当时人所赞颂。

人们常讲,上有所好,下必甚焉,矫枉过正,直道难行,其道理相通。类似范滂、张俭这样的士人,嫉恶如仇,在当时享有清名,最终陷于党祸,不也咎由自取吗?

最初,桓帝刘志从藩国继位前,是蠡吾侯,向甘陵县人周福学习儒术,即帝位后,擢拔周福为宫中尚书。当时,周福同郡人河南郡大尹房植在朝中享有名气,乡里人为此二人作歌道:“天下规矩房伯武,因师获印周仲进。”两家的门客相互讥讽,各自树立朋党,势同水火。从此以后,甘陵县有南北两派,党人之争,从此开始。再后来,汝南郡太守宗资任用范滂为功曹,南阳郡太守成瑨任用岑晊为功曹,又有人编出歌谣:“汝南太守范孟博,南阳宗资主画诺。南阳太守岑公孝,弘农成瑨但坐啸。”这些流言传入太学。太学生有三万余人,郭林宗、贾伟节是太学生的领袖,他们与李膺、陈蕃、王畅相互倚重。又有学生讲:“天下楷模李元礼,不畏强御陈仲举,天下俊秀王叔茂。”还有渤海郡人公族进阶、右扶风人魏齐卿,常讥讽时政,危言耸听,不畏权贵,朝中公卿,莫不受到他们的评议。以至于朝廷官员担心受到贬议,常会屈尊到他们的家里,登门造访。

当时,河内郡人张成,擅于观察天象、望气,借此占卜,听说朝廷要颁布大赦令,遂教唆儿子杀人。李膺担任河南郡大尹,督促收捕罪犯。不久大赦令颁发,罪犯获得赦免,李膺愤恨不已,竟然不顾大赦令,判处罪犯死刑。张成以占卜术,与宫中宦官有来往,桓帝也多次向张成询问占卜。张成的弟子牢修,上书诬告李膺等豢养太学游士,结交地方儒生,相互勾结,结为朋党,讥讽朝政,诽谤官员,扰乱社会风气。天子震怒,颁发诏令,让郡、国逮捕党人,布告天下,上下同仇敌忾,收捕李膺等。受到牵连的党人,包括陈寔的学生,有二百余人。有些学生逃亡,藏匿起来,官府又悬赏重金,四处追捕。朝廷派遣使者到地方督查,使者的车骑,相望于道。第二年,宫中尚书霍谞、城门校尉窦武上表,向桓帝讲情,桓帝这才消解怒气,赦免被捕的党人,然而全部赶回家乡,终身禁锢,不得做官。党人的名字,在官府备案。

从此以后,正直士人被朝廷放逐,邪佞士人肆虐朝堂,高风亮节的士人相互标榜;一些海内名士,被人们授予称号。上等者有“三君”,次等者有“八俊”,再次者有“八顾”,再次者有“八及”,再次者有“八厨”。这些名士,犹如古人讲的“八元”“八凯”。窦武、刘淑、陈蕃是“三君”。君者,意思是一代宗师。李膺、荀翌、杜密、王畅、刘佑、魏朗、赵典、朱寓是“八俊”。俊者,意思是人中俊杰。郭林宗、宗慈、巴肃、夏馥、范滂、尹勋、蔡衍、羊陟是“八顾”。顾者,意思是以道德引领世人。张俭、岑晊、刘表、陈翔、孔昱、苑康、檀敷、翟超是“八及”。及者,意思是引导世人追慕宗师。度尚、张邈、王考、刘儒、胡母班、秦周、蕃向、王章是“八厨”。厨者,意思是能够以财力接济士人。

张俭的同乡朱并,秉承中常侍侯览的旨意上书朝廷,告发张俭及同乡二十四人相互间授予称号,结为党人,危害社稷,图谋不轨。张俭、檀彬、褚凤、张肃、薛兰、冯禧、魏玄、徐干为“八俊”,田林、张隐、刘表、薛郁、王访、刘祗、宣靖、公绪恭为“八顾”,朱楷、田盘、簄耽、薛敦、宋布、唐龙、嬴咨、宣褒为“八及”。这些人刻石立碑,修筑坛场,结为同党,张俭是党人的领袖。灵帝诏命,删去告发人朱并的名字,逮捕张俭等。大长秋曹节暗示有关官员,顺带逮捕前党人原司空虞放、太仆杜密、长乐宫少府李膺、司隶校尉朱寓、颍川郡太守巴肃、沛国相荀翌、河内郡太守魏朗、山阳郡太守翟超、任城国相刘儒、太尉府掾史范滂等,有一百余人被逮捕,全部死在狱中。其中有些人已经去世,没有被捕;有些人亡命天涯,幸免于难。从此以后,凡因为某事结怨,或有宿怨者,相互陷害,即使只是睚眦之怨,也会诬陷对方为党人。州郡秉承朝廷旨意,有些人并未与党人有来往,也以党人罪名遭到陷害。因为党人案,蒙冤致死,遭到流放,遭到禁锢,或被罢免者,有六七百人。

灵帝熹平五年,永昌郡太守曹鸾上书,为党人鸣不平,言辞恳切。灵帝读罢奏折,勃然大怒,诏令司隶校尉、益州刺史,用槛车押送曹鸾,送往槐里县监狱,拷打致死。灵帝又诏令州郡,严格审查党人的门生、故旧、父子兄弟,凡在官位者,一律罢免,终生禁锢,祸及五服内的亲属。

灵帝光和二年,上禄县长和海上书谏言:“按照礼制,同宗堂兄弟分家析产,恩义已经疏远,五服亲属,关系更为疏远。如今,党人案祸及五族,既违背典章制度,也不符合义理。”灵帝读罢奏折,有所省悟,党锢案受到牵连者,堂兄弟以下,可以宽宥。

灵帝中平元年,黄巾军骤起。中常侍吕强劝谏灵帝:“党锢案已经有一段时间,士人对此多有怨言,如果迟迟不予以赦免,一旦与张角合谋,串通一气,造成的危害会更大,朝廷将悔之莫及。”灵帝听罢,顿时恐慌,这才赦免党人,受到株连,被杀、被流放的亲属,一律平反,送回家乡本郡。再后来,黄巾军终成燎原之势,朝野分崩离析,纲纪废弛,法律荡然无存。

党人案从甘陵、汝南郡开始,到李膺、张俭案时,达到高潮,海内士人遭到迫害,长达二十余年。受到牵连的士人,大部分是天下名士。三君、八俊等三十五人,有事迹流传,载入史册。陈蕃、窦武、王畅、刘表、度尚、郭林宗有传记。荀翌附录在祖父《荀淑传》。张邈附录在《吕布传》。胡母班附录在《袁绍传》。王考,字文祖,东平国寿张县人,曾担任冀州刺史。秦周,字平王,陈留郡平丘县人,曾担任北海国相。蕃向,字嘉景,鲁国人,曾担任宫中侍郎。王璋,字伯仪,东莱郡曲城县人,曾担任少府卿士:他们的官职和事迹,并不显赫。翟超,山阳郡太守,其事迹见《陈蕃传》,翟超的字及籍贯不详。朱寓,沛郡人,与杜密等人死在狱中。还有赵典,比较有名气。

刘淑,字仲承,河间国乐成县人。祖父刘称,曾担任司隶校尉。从少年起,刘淑就开始学习《五经》,隐居不仕,在民间办学,教书授徒,有学生数百人。州郡以礼聘请刘淑,朝廷五府多次征召,刘淑一概谢绝,不肯出仕为官。桓帝永兴二年,司徒种暠举荐刘淑为贤良方正,刘淑以有病推辞。桓帝听说刘淑的名气,督促州郡用车子送到京师来。不得已,刘淑来到洛阳,在回答桓帝策问时,排名第一,桓帝拜刘淑为议郎。刘淑向桓帝力陈时弊及朝政得失,对灾异进行占卜,颇有灵验,两次晋升,担任尚书。在任上,刘淑多次献上忠言、建议,对朝政多有裨益;又两次升迁,担任侍中、虎贲中郎将。刘淑上疏,认为应该裁撤宦官,言辞恳切,桓帝虽然没有采纳,也没有怪罪。桓帝以刘淑为刘氏宗室,对刘淑格外礼遇,每当朝廷有疑难,桓帝常秘密召刘淑来询问。灵帝即位,宦官谮毁刘淑与窦武等人密谋,刘淑被捕入狱,在狱中自杀。

李膺,字符礼,颍川郡襄城县人。祖父李修,在安帝朝曾担任太尉。父亲李益,曾担任赵国相。李膺性情高傲、亢直,不喜欢结交朋友,仅把同郡人荀淑、陈寔当作师友。

最初,李膺被举荐为孝廉,受到司徒胡广征召,被举荐为高第,两次升迁,李膺担任青州刺史。郡守、县令畏惧李膺为官清明,处事严厉,很多贪官污吏弃官而去。后来,李膺被征召,两次升迁,担任渔阳郡太守,不久,转任蜀郡太守,因为母亲年迈,李膺没有到职,后又转任护乌桓校尉。鲜卑多次侵犯边郡,李膺甘冒矢石,率领汉军击退鲜卑,贼虏对李膺多有忌惮。因为某件公事,李膺被免职,回到纶氏县居住,教书授徒,有学生一千人。南阳郡人樊陵请求做李膺的学生,李膺不肯收。后来,樊陵阿附宦官,官至太尉,被有节操的士人鄙视。荀爽曾经来拜谒李膺,乘机为李膺驾车,回去后,高兴地对人讲:“今日有机会为李君驾车。”对李膺的仰慕,到这种程度。

桓帝永寿二年,鲜卑寇掠云中郡,桓帝听说李膺有治理边郡的才能,再次征召李膺,拜为度辽将军。在此之前,羌虏及疏勒、龟兹多次袭扰张掖郡、酒泉郡、云中郡,百姓深受其害。李膺到达边郡,贼虏望风遁逃,之前被掳掠的边郡百姓,全部送归塞下。从此以后,李膺的声望远震域外。

桓帝延熹二年,李膺受到征召,两次升迁,担任河南郡大尹。当时,宛陵县的大姓羊元群在北海郡任上被罢官,声名狼藉;郡府的厕所里有奇物,羊元群用车子载上,带回家乡。李膺上表,欲按照贪赃罪惩治羊元群,羊元群贿赂宫中宦官,李膺反而被治罪,送往左校服苦役。

最初,李膺与廷尉冯绲、大司农刘佑等人同心同德,纠察、惩治朝中奸邪,冯绲、刘佑与李膺一样,被罚往左校服苦役。司隶校尉应奉上疏,为李膺等人申辩:“在往昔,秦人到楚国观看珍宝,楚国将军昭奚恤让楚国的贤士排列成行,展示给秦人看;梁惠王向齐威王炫耀魏国的夜明珠,齐威王以四位贤臣作比喻。国家的忠臣、贤士、武将,是国家的栋梁。臣看到,在左校服苦役的刑徒,有前廷尉冯绲、大司农刘佑、河南郡大尹李膺等。为严明朝廷法纪,他们不屈不挠,将大小奸臣绳之以法,百姓称快。在往昔,鲁国大夫季孙行父,违逆君命,把不忠不孝的纪国太子莒仆驱逐出境,就像舜帝驱逐四凶一样。如今李膺等,舍身为国,惩治奸邪,反而遭到陛下治罪。陛下没有调查,听信奸臣谗言谮毁,遂使得忠臣陷入法网。从春到冬,忠臣身陷囹圄,不能得到宽宥,远近士人莫不为之叹息。朝廷立政之要,在于奖赏忠臣的功绩,忽略忠臣的小过。在武帝朝,武帝从刑徒中擢拔韩安国为御史大夫;在宣帝朝,宣帝起用在家的张敞,任命为州部刺史。冯绲此前讨伐荆蛮,有周代贤臣吉甫的功劳。刘佑受命督查官员,有不畏权奸的气概。李膺在幽州、并州一带,威望甚高,在度辽将军任上,受到百姓爱戴。如今,三面边陲,戎狄蠢蠢欲动,朝廷军队,士气不振。《易经》讲:‘雷雨可以缓解旱情,君王应该宽宥有罪之人。’恳请陛下,赦免李膺等,以备不虞。”桓帝看了奏书,赦免李膺等人。

李膺两次升迁,担任司隶校尉。当时,张让的弟弟张朔担任野王县令,治理百姓时暴虐无道,甚至杀害孕妇。张朔听说李膺处事严厉,畏罪逃回京师,藏匿在哥哥张让家,藏在房屋的空心柱子里。李膺调查清楚后,率领吏卒砍破柱子,逮捕张朔,送往洛阳监狱。审理完毕,当即判为死刑。张让向桓帝鸣冤,桓帝下诏,令李膺到宫中来。桓帝站在栏杆边诘问李膺,为何不经过请示,就擅自杀人。李膺回答:“在往昔,晋文公逮捕卫成公,送往京师,《春秋》肯定文公的做法。《礼经》讲,公族有罪,即使得到宽宥,执法官员依然可以按照法律执行。孔子担任鲁国司寇,上任七日,就杀了少正卯。如今,臣到职已经十日。臣以为,判令罪犯伏法,不应该拖延时日,没有想过是否会操之过急。臣有罪,死无所恨,恳请陛下宽限五日,待臣惩治完凶犯,再接受鼎镬之刑,臣心愿足矣。”桓帝没有回答,回过头来问张让:“这是你弟弟罪有应得,司隶校尉有何罪?”把张让打发走了。从此以后,黄门侍郎及中常侍,莫不凝神屏气,小心翼翼,就连休假日,也不敢走出宫廷。桓帝奇怪,问为何会这样,大家叩头哭着说:“害怕司隶校尉。”

当时,朝政变得日益混乱,纲纪废弛,李膺逆风独立,声名显赫,士人有被李膺接纳者,称之为登龙门。及至党锢案祸起,朝廷欲对李膺等人定案判刑。案件须通过三公府,太尉陈蕃拒绝受理。陈蕃说:“这次办案,受到审查的官员,都是海内世人称誉的名士,忧国忧民的忠臣。这些人应当十代受到宽宥,岂能罪名不明就被收捕,还要受到严刑拷打定罪?”陈蕃不肯在公文上署名。桓帝愈发恼怒,还是把李膺等人收捕,关进黄门北寺监狱。李膺等人指出宦官子弟的罪行,宦官恐惧,奏请桓帝,以所谓天时,应该颁布大赦令为由,朝廷大赦天下。李膺遭到免官,回到乡里,住在阳城县山中,天下士人,莫不敬仰李膺的高风亮节,认为朝廷腐败。

及至陈蕃被免去太尉职务,朝野更加关注李膺。荀爽担心李膺名气太大,会招来横祸,劝李膺委曲求全,以躲避乱世。荀爽写信给李膺:“很久没有来拜望,聆听先生教诲,犹如儿子思念父亲,度日如年。学生知道,当今之世,坚持正道直行,不容于世人。仁者乐山,智者乐水,先生把家安在阳城,可谓尽得山水之乐。距离不远,学生应该早日过来,向先生问候,无奈疾病缠身,只能仰望。最近,听说皇上震怒,贬黜鼎足之臣(注:太尉陈蕃),此乃宫中人鬼合谋。士人均以为,天子应该正确对待天地之道,利见大人,谁料想,忠臣刚刚遭贬黜,鼎臣又遭到斥退。虹霓当头,朝堂上小人当道,君子颓丧。如今,天地正气壅塞,君子退位隐居,智者目睹仕途险恶,远离灾祸,虽然有负众人之望,以学生看来,颇符合私愿。想到这些,心中释然,无所怨恨。愿先生怡养精神,不必操心世事,任其浮沉,与时代俯仰进退。”不久,桓帝驾崩。陈蕃担任太傅,与大将军窦武掌握朝政,二人合谋,欲诛杀宦官,引进天下名士,任命李膺为长乐宫少府。及至陈蕃、窦武落败,李膺等人又遭贬黜。

后来,张俭事发,朝廷收捕党人。乡里人对李膺讲:“可暂且躲避一下。”李膺说:“现在有事,不能躲避。如果臣有罪,不能逃避刑罚,臣自当坚守节操。臣已经六十岁,生死由命,躲又能躲到哪里去?”李膺主动走进诏狱,被拷打致死,妻子儿女被流放至边郡,门生、故吏及父兄,一律遭到禁锢。

侍御史蜀郡人景毅的儿子景顾是李膺的学生,没有在名册中出现,没有被遣送回原籍。景毅慨然叹息:“李膺是贤师,原来说要把儿子送到李膺处学习,岂能因为漏登名册,就苟且偷生!”遂亲自上表,结果被免官,遣送回故乡。当时人认为,景毅重气节。

李膺的儿子李瓒,位至东平国相。最初,曹操在微贱时,李瓒惊叹曹操的才能。临去世前,李瓒告诫儿子李宣等:“天下将要大乱,英雄人物,莫过于曹操。张孟卓与我关系甚好,袁本初是你们的表亲,尽管如此,不要跟随他们,一定要追随曹操。”几个儿子听从父亲,在乱世中幸免于难。

杜密,字周甫,颍川郡阳城县人。杜密为人沉稳、质朴,从少年起,就砥砺志向,后来被司徒胡广征召,受拜为代郡太守。又受到朝廷征召,改任泰山郡太守、北海国相。宦官子弟担任县令、县长者,在杜密的治下,一旦发现有行为邪恶者,一律遭到逮捕法办。杜密在春天巡视,来到高密县,注意到乡佐郑玄是一位博学士人,随即召进郡府,委任职务。后又安排郑玄到京师太学学习。

后来,杜密辞官回家,每次拜谒郡太守、县令,多有请托。同郡人刘胜,从蜀郡任上回到家乡,洒扫庭除,闭门谢客,不干预地方政事。郡太守王昱对杜密讲:“刘季陵是一位清高士人,朝中公卿多愿意举荐此人。”杜密知道王昱在激励自己,遂回答:“刘胜身为士大夫,受到上宾礼对待,发现善人不能举荐,听到恶言不肯驳斥,装聋作哑,爱惜羽毛,寒蝉噤声,刘胜其实就是一个罪人。如今,杜密看到怀有志向的志士仁人,愿意身体力行者,绝不会犹豫,向郡府举荐;看到有违背义理,失去节操者,也绝不会犹豫,予以纠察。杜密愿辅佐明府,有功即赏,有罪必罚,让郡府美名远扬,不同样有万分之一的裨益?”王昱听后,不免赞叹,更加敬重杜密。

后来,桓帝征召杜密,拜为尚书令,又改任河南郡大尹、太仆。党人案骤起,杜密被免职回家,与李膺一起获罪,其名气仅在李膺之下,当时人称“李杜”。太傅陈蕃辅政,杜密又担任太仆。第二年,因为党人案获罪,杜密自杀。

刘佑,字伯祖,中山国安国县人,安国县后来属于博陵郡。最初,刘佑被举荐为孝廉,补任尚书侍郎。在此期间,刘佑努力熟悉典章制度,学习公文,练习口才。在朝堂上朝臣有奏议,刘佑应对自如,被当时的同僚所敬佩。

后来,刘佑担任任城县令,兖州举荐刘佑为良吏,刘佑升任扬州刺史。当时,会稽郡太守梁旻,是大将军梁冀的堂弟。刘佑弹劾梁旻有罪,梁旻受到惩治。再后来,刘佑改任河东郡太守。属下县令、县长有很多是宦官子弟,被百姓深恶痛绝。刘佑到任,罢黜贪官污吏,不畏强权,平反冤案,政绩堪为三河郡表率。

刘佑两次升迁,在桓帝延熹四年担任尚书令,又出任河南郡大尹,转任司隶校尉。当时,朝中权贵子弟在州郡遭到罢官,返回京师者,每当走到河南郡地界,都会改换乘舆、服饰,藏匿财宝。刘佑的威严,震慑了朝廷官员。再后来,桓帝拜刘佑为宗正,三次调任,担任大司农。当时,中常侍苏康、管霸在宫中用事,在天下搜求良田美宅,山林湖泽。百姓遭到盘剥,生活贫苦,州郡官员不敢出声。刘佑移送公文,按照法律条文,没收多占的田产。桓帝为此事大怒,将刘佑治罪,送往左校服苦役。

后来,刘佑被赦免,在朝中相继担任三卿,刘佑以身体有病请辞,乞骸骨回到乡里。桓帝下诏,拜刘佑为中散大夫,刘佑闭门不出。每次朝中三公缺位,朝廷官员都会有人举荐刘佑,又因为有人谮毁,桓帝弃之不用。延笃写信给刘佑:“在往昔,吴太伯三次让位,人们想不出更好的言辞赞美太伯。延陵季子谦让王位,中原诸侯仰慕季子的高风亮节。先生像蘧伯玉一样,能屈能伸,像宁武子一样,大智若愚,博古通今,熟悉经典,深明事理。如今,朝廷政治昏暗,先生无须再过问天下大事,尽可以优哉游哉!”

灵帝初年,陈蕃在朝中辅政,任命刘佑为河南郡大尹。及至陈蕃遇害,刘佑被罢黜回家,在家中去世。第二年,朝廷大肆惩治党人,刘佑幸免祸灾。

魏朗,字少英,会稽郡上虞县人。年少时,魏朗担任县吏,哥哥被乡里人杀害,魏朗手持利刃,在光天化日之下为哥哥报仇,之后逃亡。魏朗逃到陈国,跟随博士郄仲信学习《春秋图纬》,后又到太学,学习《五经》。京师李膺的学生,争相结交魏朗。

最初,魏朗被司徒府征召,担任彭城县令。当时,宫中宦官子弟担任诸侯国相,做了许多不法之事。魏朗向朝廷呈上奏章,予以弹劾,遭到桓帝近侍的忌恨,欲陷害魏朗。恰逢九真郡贼寇造反,近侍推荐魏朗担任九真郡都尉。魏朗到任,厉兵秣马,剿灭造反的贼寇,斩首二千余级。桓帝赞赏魏朗平叛有功,征召魏朗,拜为议郎。不久,升任尚书。魏朗向桓帝呈上奏章,就政事提出建议,对朝政多有裨益。后又出任河内郡太守,政绩在三河郡堪称表率。尚书令陈蕃举荐魏朗为官忠诚、正直,应该留在宫中掌握机要。桓帝又征召魏朗,拜为尚书。之后遇上党人案,魏朗遭到宦官谮毁,被免官,回到家乡。

魏朗为人性情矜持,在家中闭门不出,整修典籍,家里人从未看到魏朗因为丢官而心情沮丧。后来,窦武等人被杀,魏朗又牵连进党人案,朝廷紧急征召,魏朗走到牛渚山,自杀。魏朗生前著书数篇,人称《魏子》。

夏馥,字子治,陈留郡圉县人。年少时,夏馥读书学习,是一个儒生,为人质朴。同县人高氏、蔡氏,家中富有,郡里人因为畏惧,小心翼翼地侍奉二人。夏馥与其比邻而居,却从未与二人有过来往,被豪门所忌恨。桓帝初年,夏馥被举荐为直言士人,夏馥不肯就职。

夏馥不肯与宦官来往,名气又很大,宫中宦官有所忌惮。此后,夏馥与范滂、张俭等人一起,被宦官诬陷。桓帝下诏州郡,逮捕党人领袖。

及至张俭等人亡命天涯,所到之处,受到牵连的党人均被逮捕入狱,受到严刑拷打,供词中又牵连进很多人,一时间,罗网遍布天下。夏馥顿足叹道:“自己造孽,凭空再诬陷好人;一人逃亡,灾祸株连万家。怎么能这样!”夏馥翦去胡须,改变形貌,躲进林虑山,隐姓埋名,在一户铁匠家做佣工。每天在烟火下讨生活,面貌变得憔悴,两三年过去,已经无人认识。后来,夏馥的弟弟夏静,带着车马,车上载着缣帛,在涅阳县的集市上寻找夏馥。夏静看到夏馥,却没有认出来,只是听到夏馥的声音,才感觉有些像哥哥。夏静跪下,拜见哥哥,夏馥避开弟弟,不肯与弟弟讲话。夏静尾随哥哥来到住的客舍,二人住在一间房子里。夜间,夏馥悄悄呼喊夏静,对弟弟讲:“我因为坚守道义,嫉恶如仇,被权宦所陷害。我还想苟延残喘,保全性命。弟弟何苦带这些东西来找我,这不是飞蛾投火吗!”第二天清晨,二人分手。党锢案还未解禁,夏馥客死在异乡。

宗慈,字孝初,南阳郡安众县人,被官府举荐为孝廉,九次受到征召,朝廷以有道之士征召,宗慈均不肯应召。后来,宗慈担任修武县令。当时,郡太守出身于权贵之家,在任上大肆收受贿赂,宗慈辞官而去,既而又受到朝廷征召,拜为议郎,还未到职,在途中因病去世。南阳郡的士人,皆看重宗慈有义行。

巴肃,字恭祖,渤海郡高城县人。最初,巴肃被举荐为孝廉,历任慎县令、贝丘县长,在任上,看到郡守为官不正,巴肃称病辞职。后来,巴肃受三公府征召,担任议郎。巴肃与窦武、陈蕃等人合谋,诛杀宦官,窦武等人遇害,巴肃也因为党人案,遭到禁锢。中常侍曹节听说巴肃参与窦武案,欲收捕巴肃。巴肃听到逮捕令,自己坐车来到县衙,县令看见巴肃,引入衙内,欲解下印绶与巴肃一起逃亡。巴肃说:“作为人臣,有谋划不敢隐瞒,有罪过不该逃避。既然不敢隐瞒,又何必逃避刑罚?”巴肃遇害。刺史贾琮刊刻石碑,纪念巴肃。

范滂,字孟博,汝南郡征羌县人。年少时,范滂砥砺节操,为州郡人所钦佩,被举荐为孝廉、光禄四行(四种美德)。当时,冀州发生饥荒,盗贼蜂起,朝廷任命范滂为清诏使,调查冀州的情况。范滂登车揽辔,仰天长啸,有澄清天下之志。及至范滂来到州境,郡守、县令自知贪赃枉法者,解下印绶,望风而逃。范滂弹劾贪官污吏,力排众议,坚决惩治。后来,范滂担任光禄勋主事。当时,陈蕃担任光禄勋,范滂按照礼节拜谒陈蕃,陈蕃没有以礼相见,范滂心中有气,遂丢下笏板,辞官而去。郭林宗听说此事,责备陈蕃:“像范孟博这样的名士,岂能以朝廷礼仪相待?如今,公成全了范滂辞官的清名,这不是自取谤议,被人认为不肯优遇贤士吗?”陈蕃谢过,承认处理此事不够周全。

后来,范滂又被太尉黄琼征召。桓帝下诏,三公府掾史在民间搜集评议朝政的言论。范滂弹劾州部刺史、二千石郡府官员、朝廷权贵党羽二十余人。尚书指责范滂弹劾的官员太多,怀疑范滂是否公报私仇。范滂回答:“臣所弹劾的官员,皆污秽不堪,残民以逞,非奸即贪,已经是地方上一害。臣何须玷污笔墨,耗费简牍!在此期间,因为有朝会,故先举出几个罪大恶极者,还有些没有核实,正在审定。臣听说,农夫在田间除草,才能使庄稼长得茂盛;臣为朝廷除去奸臣,正是为廓清朝纲。如果弹劾有不实之处,臣愿意领受刑罚。”尚书无言辩驳。范滂看到世事艰难,深知难以扭转官场乱局,扔下弹劾的奏章,扬长而去。

太守宗资早就听说范滂的大名,聘请范滂在郡府担任功曹,委以重任。范滂在任上,严厉整肃风纪,嫉恶如仇。对于违背孝悌,操行不轨,缺少仁义者,一律逐出衙门,不让他们参与政事。同时,范滂向郡府推荐德行俱佳的士人,把他们从民间陋巷擢拔出来。范滂的外甥西平县人李颂,是宦官子弟,被乡里人所厌弃,中常侍唐衡为李颂,向宗资请托,宗资任用李颂为官吏。范滂认为,用非其人,把公文压下来,没有征召李颂。宗资为此事大怒,对着书佐朱零发脾气,打了朱零。朱零仰着头说:“范滂为人清正,惩治恶吏,犹如用利刃切割腐肉。今日就是打死我,我也要按照范滂的意见做。”宗资这才罢手。郡府一般官员,没有不惧怕范滂者,凡被范滂举荐的官员,他们都认为是“范党”。

再后来,牢修诬陷范滂勾结党人,范滂被捕,关押在黄门北寺监狱。狱吏告诉范滂:“凡坐监者,都要拜皋陶。”范滂答:“皋陶是古时的贤者,上古直臣,知道范滂无罪,将会在天帝面前为我申冤。我如果真的有罪,拜皋陶又有何用!”其他人也不肯拜。狱吏要对他们用刑。范滂看到同狱人大多羸弱有病,就请狱卒先对自己用刑,范滂与同郡人袁忠争着受刑。桓帝派中常侍王甫按照次序,审问犯人,范滂等人,头、手、脚都被戴上刑具,站在台阶下。其余的犯人,在前边受审,有的人承认有罪,有的人否认有罪。范滂、袁忠从后边越位,走到前边来,接受审问。王甫呵斥:“君为人臣,不考虑忠君报国,反而结交党人,相互吹捧,虚构事实,妄议朝政,君想干什么?如实招来,不得隐瞒。”范滂回答:“臣听说,孔子讲:‘看到善人,唯恐追之不及,看到恶人,唯恐避之不及。’善者与善者在一起,同源清流;恶人与恶人在一起,同流合污,这些正是士人所愿见。臣不懂,为何这就叫作‘党人’。”王甫讲:“卿等相互举荐,唇齿相依,有不合己意者,一律排斥。你们想要干什么?”范滂慷慨陈词,仰天长叹:“古人追求善行,祈求多福;今天追求善行,身遭刑戮。身死之日,愿将范滂埋在首阳山侧,上不负皇天,下无愧伯夷、叔齐。”王甫为范滂的凛然正气所感动。为他们解开刑具。

最后结案,范滂得以免罪,随后南下,返回家乡。从京师出发,一路上,汝南郡、南阳郡的士大夫,数千辆车子,沿途迎送。一起关押的同乡殷陶、黄穆同时被赦免,与范滂一起返回家乡,二人侍立在范滂身旁,应对宾客。范滂对殷陶等人讲:“先生跟随我,这是在加重我的祸灾。”遂悄悄返回乡里。

范滂等人被关押,尚书霍谞审理此案。及至范滂被赦免,来到京师,前去拜望霍谞,但并未谢恩。有人责备范滂。范滂答:“在往昔,晋国大夫叔向获罪,祁奚救了叔向。并未听说叔向有谢恩的表示,老臣祁奚也未以有恩自恃。”言者无话可说。

灵帝建宁二年,朝廷又大肆惩治党人,灵帝下诏,即刻逮捕范滂等人。郡府督邮吴导来到县里,抱着诏书,关闭传舍的大门,趴在床上哭泣。范滂听说后,说:“这一定是为我而来。”遂投案,走进监狱。县令郭揖大惊失色,走出县衙,解开印绶,欲与范滂一起逃亡。县令讲:“天下如此之大,先生为何要自投罗网?”范滂答:“范滂一死,此案就可了解,祸事消弭,怎敢连累君,又让老母流离失所!”范滂的母亲来与儿子诀别。范滂对母亲讲:“弟弟仲博孝顺,可以供养母亲。范滂追随父亲龙舒君前去黄泉路,存亡各得其所。愿母亲割去不舍之恩,毋须悲伤。”母亲答:“儿子今天得以与李膺、杜密齐名,死有何恨!既有美名,又欲长寿,二者岂能兼得?”范滂跪下,听母亲训导,再拜,辞别母亲。范滂回过头来对儿子讲:“我想让你们成为恶人,然而恶人不该做;想让你们成为善人,然而我自己又是不作恶的下场。”行路人听到范滂的嘱咐,莫不流涕。范滂死时,年仅三十三岁。

评论如下:李膺在浊世中傲然屹立,坚守道义,引领风尚,以不屈之志,鼓舞民心,以崇高品行,让那些手握权柄的朝臣懂得耻辱,以廉洁风范,让那些有权势的人受到震撼。李膺令天下士人激昂奋发,为社会正义呼吁,受到感召者竞相效仿,在幽深的牢房里,即使毁灭家室,也在所不惜。看到儿子慷慨赴义,范滂的母亲为儿子的义行,感到欣慰,这是何等样的壮举!孔子讲:“道义真的要被抛弃吗?这是命啊!”

尹勋,字伯元,河南郡巩县人。尹氏家族,世代簪缨,伯父尹睦曾担任司徒,哥哥尹颂曾担任太尉,家族很多人身居高位,而尹勋却能够坚守节操,不慕权贵,不以家族地位而盛气凌人。州郡多次征召,举荐尹勋为孝廉,三次升迁,尹勋担任邯郸县令,政绩优异。后来,尹勋被举荐为高第,五次升迁,在朝中担任尚书令。及至桓帝诛杀大将军梁冀,尹勋向桓帝献策,受封为都乡侯。再后来,尹勋担任汝南郡太守,尹勋上书,为范滂、袁忠等人遭到禁锢,辩冤申诉。不久,桓帝拜尹勋为将作大匠,改任大司农。因为受到窦武案牵连,尹勋被捕入狱,自杀。

蔡衍,字孟喜,汝南郡项县人。年少时,蔡衍学习经书,后来教书授徒,以礼让影响乡民,移风易俗。乡里有争讼者,都会来找蔡衍帮助调解。蔡衍的调解公平,能得到当事人认可,毫无怨言。

蔡衍被举荐为孝廉,稍后担任冀州刺史。中常侍具瑗请托,把弟弟具恭举荐为茂才,蔡衍不肯接受请托,把送信、送礼的人拘押。蔡衍又弹劾河间国相曹鼎,贪赃枉法,贪赃上千万钱。曹鼎,是中常侍曹腾的弟弟,曹腾让大将军梁冀代写书信求情,蔡衍仍然不肯放过。最终,曹鼎被罚,送往左校服苦役。朝廷征召蔡衍,拜为议郎、符节令。梁冀听说蔡衍是一位贤士,欲结交蔡衍,蔡衍以有病,不肯见梁冀,梁冀因此怀恨在心。当时,南阳郡太守成瑨等,因为纠察宦官,被关押在廷尉署监狱,蔡衍与议郎刘瑜上表,为被捕的官员讲情,言辞恳切、激烈,受到牵连,被免官回家,此后,蔡衍在家中杜门不出。灵帝即位,征召蔡衍,拜为议郎,恰逢蔡衍病逝。

羊陟,字嗣祖,泰山郡梁父县人。羊氏家族,世代簪缨。年少时,羊陟为人正直,品学兼优,被举荐为孝廉,受太尉李固征召,接受职务,在任上,又被举荐为高第,受拜为侍御史。太尉李固被杀,羊陟因为是李固的故吏,遭到禁锢数年,后来,又被举荐为高第,担任冀州刺史。在任上,羊陟弹劾赃官,州部所属郡县一片肃然。羊陟升任虎贲中郎将、城门校尉,三次升迁,担任尚书令。当时,太尉张颢、司徒樊陵、大鸿胪郭防、太仆曹陵、大司农冯方,与宫中宦官有姻亲关系,这些官员贿赂公行,奏请桓帝罢黜羊陟,桓帝没有准奏。羊陟以前太尉刘宠、司隶校尉许冰、幽州刺史杨熙、凉州刺史刘恭、益州刺史庞艾为官清廉,公平正直,奏请桓帝,委以重任。为此,桓帝嘉赏羊陟,拜羊陟为河南郡大尹。在任上,羊陟计算时日,接受俸禄,饭食以干饭、蔬菜为主。羊陟对当地豪强,予以打击,京师人为此而忌惮羊陟。恰逢党人案骤起,羊陟被免官,遭到禁锢,在家中去世。

张俭,字符节,山阳郡高平县人,是西汉初赵王张耳的后人。父亲张成,曾担任江夏郡太守。最初,张俭被举荐为茂才,张俭认为举荐的刺史为人不正直,遂谢病,不肯就职。

桓帝延熹八年,郡太守翟超延请张俭,担任东部督邮。当时,中常侍侯览的家乡在防东县,家族人危害地方,残害百姓,多行不轨。张俭弹劾侯览及母亲,奏请朝廷严惩。侯览扣押奏章,使奏章到不了桓帝手中,从此侯览与张俭结下怨仇。乡里人朱并,为人奸佞、邪僻,被张俭所鄙视,朱并对张俭心怀怨恨,上书诬告张俭与同郡二十四人为党人,桓帝删去朱并的名字,追捕张俭等。张俭不得不亡命天涯,四处流浪,望门投止,接待的人家知道是张俭,莫不重其名声,宁肯破家也要收留。后来,张俭来到东莱县,在李笃家暂且栖身。外黄县令毛钦带领官兵来到门口,李笃对毛钦讲:“张俭是名士,如今蒙受冤屈,亡命天涯。即使张俭愿意跟你走,你忍心带走他吗?”毛钦扶起李笃,说:“蘧伯玉耻于独为君子,足下为何自专仁义?”李笃说:“李笃虽然好义,明廷今日到来,只能分享其半。”毛钦叹息不已,遂离去。李笃找个机会,把张俭送出边塞,最终得以免祸。张俭走过的地方,受到牵连被杀的士人,有上十人,有些人全家被杀,祸及宗族,一时间,郡县为之残破。

灵帝中平元年,党人案结束,张俭返回乡里。大将军、三公府连续征召,张俭被举荐为敦朴。朝廷特地派出公车征召,在家中拜张俭为少府,张俭谢绝,不肯赴任。献帝初年,百姓陷入饥荒,张俭家境较为宽裕,张俭倾尽家产,与邑里的乡亲共度饥荒,靠张俭接济活下来的百姓,有数百人。

献帝建安初年,朝廷征召张俭,拜为卫尉,不得已,张俭起身赴任。张俭看到曹操有篡汉的图谋,遂阖门悬车,不再参与政事。一年后,张俭在许昌去世。享年八十四岁。

评论如下:在往昔,魏国公子魏齐逃难,赵国丞相虞卿解下印绶,帮助魏齐;季布亡命天涯,朱家甘冒杀头之罪,帮助季布。张俭触怒桓帝,不得不颠沛流离,亡命在外。凡知道张俭的人,莫不报以同情之心,冒着生命危险,争相接待。甚至为官者,抛弃官职,有爵位者,抛弃爵位,即使家族因此而蒙难,也在所不惜。这样的人家,有数十百处,岂不贤哉!然而,张俭以区区一掌,欲堵塞溃堤,因为嫉恶如仇,而招来横祸,也足见其不知量力。

岑晊,字公孝,南阳郡棘阳县人。父亲岑豫,曾担任南郡太守,在任上,因为贪污、为官残忍,被处死。年少时,岑晊并不知名,前去拜谒同郡人宗慈。宗慈以有道之士,被朝廷征召,宾客盈门,知道岑晊并非良家子弟,不肯接见。岑晊滞留在宗慈门口数日,后来天晚,才被引进。宗慈与岑晊一席畅谈,大为惊讶,遂带着岑晊,一同前往洛阳。岑晊在太学受业。

岑晊有很高的天分,郭林宗、朱公叔都是岑晊的挚友,李膺、王畅称岑晊有治国之才,虽然来自民间闾巷,却有匡扶天下之志。郡太守弘农郡人成瑨刚刚上任,欲树立权威,听说岑晊高名,延请岑晊为郡府功曹,同时,任用张牧为中贼曹吏。成瑨倾心委以重任,在郡府,岑晊、张牧负责惩恶扬善,肃清风纪。宛县有一位富商张汎,是桓帝后宫美人的外戚,善于雕镂一些玩赏之物,常用这些来贿赂宫中宦官,因此,得到显赫的职务,凭着技艺及后宫权势,横行地方。岑晊与张牧劝谏成瑨收捕张汎等,不久,大赦天下,岑晊还是杀了张汎,同时收捕张汎的亲属宾客,一次杀了二百余人。岑晊向朝廷奏报。中常侍侯览让张汎的妻子上书,向朝廷鸣冤、控告。桓帝知道后,大为震怒,征召成瑨,逮捕入狱,成瑨死在狱中。岑晊与张牧逃亡并藏匿在齐鲁。直到朝廷颁发大赦令,岑晊才敢露面。后来,州郡举荐,三公府征召,二人不肯再出仕。及至李膺、杜密被杀,二人又被迫窜逃,最终,在江夏郡山中去世。

陈翔,字子麟,汝南郡邵陵县人。祖父陈珍,曾担任司隶校尉。年少时,陈翔就很有名气,善于交往,被举荐为孝廉。太尉周景举荐陈翔为高第,朝廷拜陈翔为侍御史。正月初一朝贺,大将军梁冀穿戴不整齐,陈翔弹劾梁冀,恃贵不敬,奏请桓帝逮捕梁冀,按照法律治罪。朝廷官员对陈翔大胆弹劾梁冀,莫不震惊。后来,陈翔担任定襄郡太守,朝廷征召,拜为议郎,又改任扬州刺史。在任上,陈翔弹劾豫章郡太守王永与宫中宦官勾结;吴郡太守徐参在职期间贪污受贿。陈翔奏请朝廷,收捕二人,交由廷尉署审理。徐参,是中常侍徐璜的弟弟,因为此事,陈翔名声大振。朝廷征召,拜陈翔为议郎,补为御史中丞。因为牵连进党人案,陈翔被捕,关押在黄门北寺监狱,受到严刑拷打,查无实据,陈翔被释放,最终在家中去世。

孔昱,字符世,鲁国鲁县人。七世祖孔霸,在西汉成帝朝曾担任九卿,受封为褒成侯。从孔霸到孔昱,爵位世代传承,家族世代有人担任卿相、州牧、郡守,有五十三人之多,受封为列侯者,有七人。年少时,孔昱在家中接受学业,大将军梁冀征召,不肯应召。太尉举荐孔昱为方正,因为对策不符合朝廷旨意,孔昱以有病辞职。后来遭遇党人案,孔昱遭到禁锢。灵帝即位,公车署征召孔昱,拜为议郎,补为洛阳令。因为要为老师服丧,孔昱辞去官职,在家中去世。

苑康,字仲真,渤海郡重合县人。年少时,苑康在太学受业,与郭林宗关系很好,被举荐为孝廉,两次升迁,苑康担任颍阴县令,有能吏美称。后来,苑康担任泰山郡太守,郡内很多豪门大姓不遵守法令,苑康上任后,奋起威严,按照法令严厉惩治,没有人再敢犯事。此前,侵夺他人田宅者,在严令之下,全部归还原主。

当时,山阳郡人张俭杀了中常侍侯览的母亲,此案牵连到侯览的亲属、党羽、宾客,有些人逃入泰山郡界。苑康平素痛恨宫中宦官,把这些逃犯尽行收捕,无一人逃脱。侯览极为愤恨,诬告苑康与兖州刺史第五种及都尉壶嘉欺骗朝廷,谎报贼人投降。朝廷征召苑康至京师,投入廷尉署监狱,减死罪一等,流放至日南郡。颍阴县人及泰山郡人羊陟等,在阙门外为苑康鸣冤。后来,苑康被赦免,回到本郡,在家中去世。

檀敷,字文有,山阳郡瑕丘县人。年少时,檀敷读书学习,勤修品行,是一位儒生,家中贫困,檀敷仍然坚守志向,不肯接受乡里人的馈赠。檀敷被举荐为孝廉,三公府多次征召,不肯应召。檀敷在家乡建立学校,教书授徒,远方来学习的学生有数百人。在桓帝朝,檀敷受到朝廷征召,拜为博士,檀敷不肯就职。灵帝即位,太尉黄琼举荐檀敷为方正,对策合乎时宜,两次升迁,檀敷担任议郎,后又补任蒙县令。檀敷认为郡守为官不正,遂弃官而去。檀敷家中没有产业,子孙出门,只能换穿相同的衣服。檀敷享年八十岁,在家中去世。

刘儒,字叔林,东郡阳平县人。郭林宗常称赞刘儒,说刘儒口讷少言,然而内心清楚,有玉珪、玉璋之质。刘儒被举荐为孝廉,又被举荐为高第,三次升迁,刘儒在宫中担任侍中。在桓帝朝,灾异频现,桓帝下诏征求谏言,要求官员对策。刘儒密封上书,谏言十事,极言朝政得失,言辞恳切,桓帝不能采纳。刘儒出任任城国相,又被朝廷征召,拜为议郎。恰逢窦武事件爆发,刘儒被捕入狱,自杀。

贾彪,字伟节,颍川郡定陵县人。年少时,贾彪在京师游学,重视节操,为人慷慨激昂,与同郡人荀爽齐名。

最初,贾彪在州郡出仕为官,被举荐为孝廉,补为新息县长。县中小民贫困,很多家庭养不起孩子。贾彪与乡民约定,严禁杀婴,杀婴者与杀人同罪。城南有盗贼行凶,抢劫路人,城北有妇人杀婴,贾彪亲自到案发地调查。衙门掾吏欲引车先到城南。贾彪激愤地说:“贼寇杀人,这是常理;母子相残,无异于悖逆天道!”遂驱车向北,案件查清楚,当即定罪。城南的盗贼听说此事,反绑双手,前来自首。数年间,家庭生养孩子者,有数千家。大家都说:“这是贾父之恩。”生男孩儿的取名叫“贾子”,生女孩儿的取名叫“贾女”。

桓帝延熹九年,党人案骤起,太尉陈蕃与桓帝争辩,毫无效果,朝廷上下为之寒心,无人再敢站出来讲话。贾彪对志同道合者讲:“我不西去洛阳,看来党人祸难以解除。”贾彪来到洛阳,劝说城门校尉窦武、尚书霍谞。窦武等为党人案申辩,此后,桓帝大赦党人。李膺出狱,说:“我得以走出监狱,这是贾生的功劳。”此前,岑晊因为党人案而逃亡,亲友大多愿意藏匿岑晊,贾彪却拒绝接纳,当时人颇为不解。贾彪说:“《左传》讲:‘因时而动,不连累后人。’岑公孝不识时务,以直言要挟皇上,招来祸事,这是咎由自取。我不能奋戈相待,为何还要藏匿他?”大家这才理解贾彪。

因为党人案,贾彪被禁锢,不能做官,在家中去世。最初,贾彪兄弟三人,在社会上均享有名气,贾彪名望最高。天下人称“贾氏三虎,伟节最怒”。

何颙,字伯求,南阳郡襄乡县人。年少时,何颙在洛阳游学。何颙虽然是后起之秀,郭林宗、贾伟节等人却与何颙的关系甚好。在太学,何颙享有盛名。友人虞伟高有父仇未报,患上重病,临终前,何颙前去探视,虞伟高哭着向何颙倾诉怨愤。何颙感受到虞伟高义气冲天,下决心要替虞伟高报仇,把虞伟高仇人的头颅,放在虞伟高父亲的坟墓前祭奠。

及至陈蕃、李膺败亡,何颙因为与陈蕃、李膺的关系甚好,被宦官陷害,何颙不得不改换姓名,藏匿在汝南郡乡间。何颙所到之处,当地豪杰争相迎接、招待。在荆州、豫州一带,何颙享有盛名。袁绍仰慕何颙,私下里与何颙交往,此后结为莫逆之交。当时,党人案骤起,天下很多士人,横遭惨祸。何颙悄悄来到洛阳,与袁绍密谋。那些因为贫困,生活窘迫者,大多得到何颙的帮助,渡过难关。如果有人受到追捕,何颙则会多方筹划,倾力营救,帮助其逃脱,得以免祸的人很多。

及至党人案结束,士人解锢,何颙受到司空府征召。每当三公府会议,莫不推举何颙为主持人。何颙几次升迁,董卓在朝中掌控朝政,逼迫何颙在太尉府担任长史,何颙推托有病,没有就位。何颙与司空荀爽、司徒王允等人共谋,欲除掉董卓。荀爽病逝,何颙因为某事,被董卓关押,何颙忧愤交加,病逝。最初,何颙看到曹操,叹息道:“汉室将要衰亡,安天下者,必此人也。”因此,曹操赞赏何颙。何颙曾经说:“颍川荀彧,王佐之器。”及至荀彧担任尚书令,荀彧派人西迎叔父荀爽的灵柩,同时迎回何颙的灵柩,把何颙葬在荀爽的墓旁。

赞辞如下:渭以泾浊,玉以砾贞。物性既区,嗜恶从形。兰莸无并,销长相倾。徒恨芳膏,煎灼灯明。

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立即注册

本版积分规则

QQ|Archiver|手机版|小黑屋|焦点大学网[高校信息网]全国高校名单 ( 苏ICP备17039520号-9|苏公网安备 32010402000417号 )

GMT+8, 2025-4-27 18:47 , Processed in 0.082609 second(s), 23 queries .

Powered by Discuz! X3.5

© 2001-2025 Discuz! Team.

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