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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·董卓列传 原文及翻译 后汉书董卓列传全文和白话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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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12-1 12:10:34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列传·董卓列传 原文及翻译 后汉书董卓列传全文和白话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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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·董卓列传

  董卓字仲颖,陇西临洮人也。性粗猛有谋。少尝游羌中,尽与豪帅相结。后归耕于野,诸豪帅有来从之者,卓为杀耕牛,与共宴乐,豪帅感其意,归相敛得杂畜千余头以遗之,由是以健侠知名。为州兵马掾,常徼守塞下。卓膂力过人,双带两鞬,左右驰射,为羌胡所畏。

  桓帝末,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,从中郎将张奂为军司马,共击汉阳叛羌,破之,拜郎中,赐缣九千匹。卓曰:“为者则己,有者则士。”乃悉分与吏兵,无所留。稍迁西域戊己校尉,坐事免。后为并州刺史,河东太守。

  中平元年,拜东中郎将,持节,代卢植击张角于下曲阳,军败抵罪。其冬,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反叛,遂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、李文侯为将军,杀护羌校尉泠征。伯玉等乃劫致金城人边章、韩遂,使专任军政,共杀金城太守陈懿,攻烧州郡。

  明年春,将数万骑入寇三辅,侵逼园陵,托诛宦官为名。诏以卓为中郎将,副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征之。嵩以无功免归,而边章、韩遂等大盛。朝廷复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,假节,执金吾袁滂为副。拜卓破虏将军,与荡寇将军周慎并统于温。并诸郡兵步骑合十余万,屯美阳,以卫园陵。章、遂亦进兵美阳。温、卓与战,辄不利。十一月,夜有流星如火,光长十余丈,照章、遂营中,驴马尽鸣。贼以为不祥,欲归金城。卓闻之喜,明日,乃与右扶风鲍鸿等并兵俱攻,大破之,斩首数千级。章、遂败走榆中,温乃遣周慎将三万人追讨之。

  温参军事孙坚说慎曰:“贼城中无谷,当外转粮食。坚愿得万人断其运道,将军以大兵继后,贼必困乏而不敢战。若走入羌中,并力讨之,则凉州可定也。”慎不从,引军围榆中城。而章、遂分屯葵园狭,反断慎运道。慎惧,乃弃车重而退。温时亦使卓将兵三万讨先零羌,卓于望垣北为羌胡所围,粮食乏绝,进退逼急。乃于所度水中伪立鄢,以为捕鱼,而潜从鄢下过军。比贼追之,决水已深,不得度。时众军败退,唯卓全师而还,屯于扶风,封斄乡侯,邑千户。

  三年春,遣使者持节就长安拜张温为太尉。三公在外,始之于温。其冬,征温还京师,韩遂乃杀边章及伯玉、文侯,拥兵十余万,进围陇西。太守李相如反,与遂连和,共杀凉州刺史耿鄙。而鄙司马扶风马腾,亦拥兵反叛,又汉阳王国,自号“合众将军”,皆与韩遂合。共推王国为主,悉令领其众,寇掠三辅。五年,围陈仓。乃拜卓前将军,与左将军皇甫嵩击破之。韩遂等复共废王国,而劫故信都令汉阳阎忠,使督统诸部。忠耻为众所胁,感恚病死。遂等稍争权利,更相杀害,其诸部曲并各分乖。

  六年,征卓为少府,不肯就,上书言:“所将湟中义从及秦胡兵皆诣臣曰:‘牢直不毕,禀赐断绝,妻子饥冻。’牵挽臣车,使不得行。羌胡敝肠狗态,臣不能禁止,辄将顺安慰,增异复上。”朝廷不能制,颇以为虑。及灵帝寝疾,玺书拜卓为并州牧,令以兵属皇甫嵩。卓复上书言曰:“臣既无老谋,又无壮事,天恩误加,掌戎十年。士卒大小相狎弥久,恋臣畜养之恩,为臣奋一旦之命。乞将之北州,效力边垂。”于是驻兵河东,以观时变。

  及帝崩,大将军何进、司隶校尉袁绍谋诛阉宦,而太后不许,乃私呼卓将兵入朝,以胁太后。卓得召,即时就道。并上书曰:“中常侍张让等窃幸承宠,浊乱海内。臣闻扬汤止沸,莫若去薪;溃痈虽痛,胜于内食。昔赵鞅兴晋阳之甲,以逐君侧之恶人。今臣辄鸣钟鼓如洛阳,请收让等,以清奸秽。”卓未至而何进败,虎贲中郎将袁术乃烧南宫,欲讨宦官,而中常侍段珪等劫少帝及陈留王夜走小平津。卓远见火起,引兵急进,未明到城西,闻少帝在北芒,因往奉迎。帝见卓将兵卒至,恐怖涕泣。卓与言,不能辞对;与陈留王语,遂及祸乱之事。卓以王为贤,且为董太后所养,卓自以与太后同族,有废立意。

  初,卓之入也,步骑不过三千,自嫌兵少,恐不为远近所服,率四五日辄夜潜出军近营,明旦乃大陈旌鼓而还,以为西兵复至,洛中无知者。寻而何进及弟苗先所领部曲皆归于卓,卓又使吕布杀执金吾丁原而并其众,卓兵士大盛。乃讽朝廷策免司空刘弘而自代之。因集议废立。百僚大会,卓乃奋首而言曰:“大者天地,其次君臣,所以为政。皇帝暗弱,不可以奉宗庙,为天下主。今欲依伊尹、霍光故事,更立陈留王,何如?”公卿以下莫敢对。卓又抗言曰:“昔霍光定策,延年案剑。有敢沮大议,皆以军法从之。”坐者震动。尚书卢植独曰:“昔太甲既立不明,昌邑罪过千余,故有废立之事。今上富于春秋,行无失德,非前事之比也。”卓大怒,罢坐。明日复集群僚于崇德前殿,遂胁太后,策废少帝。曰:“皇帝在丧,无人子之心,威仪不类人君,今废为弘农王。”乃立陈留王,是为献帝。又议太后蹙迫永乐太后,至令忧死,逆妇姑之礼,无孝顺之节,迁于永安宫,遂以弑崩。

  卓迁太尉,领前将军事,加节传斧钺虎贲,更封郿侯。卓乃与司徒黄琬、司空杨彪,俱带鈇锧诣阙上书,追理陈蕃、窦武及诸党人,以从人望。于是悉复蕃等爵位,擢用子孙。

  寻进卓为相国,入朝不趋,剑履上殿。封母为池阳君,置丞。

  是时洛中贵戚室第相望,金帛财产,家家殷积。卓纵放兵士,突其庐舍,淫略妇女,剽虏资物,谓之“搜牢”。人情崩恐,不保朝夕。及何后葬,开文陵,卓悉取藏中珍物。又奸乱公主,妻略宫人,虐刑滥罚,睚眦必死,群僚内外莫能自固。卓尝遣军至阳城,时人会于社下,悉令就斩之,驾其车重,载其妇女,以头系车辕,歌呼而还。又坏五铢钱,更铸小钱,悉取洛阳及长安铜人、钟虡、飞廉、铜马之属,以充铸焉。故货贱物贵,谷石数万。又钱无轮郭文章,不便人用。时人以为秦始皇见长人于临兆,乃铸铜人。卓,监洮人也,而今毁之。虽成毁不同,凶暴相类焉。

  卓素闻天下同疾阉官诛杀忠良,及其在事,虽行无道,而犹忍性矫情,擢用群士。乃任吏部尚书汉阳周珌、侍中汝南伍琼、尚书郑公业、长史何颙等。以处士荀爽为司空。其染党锢者陈纪、韩融之徒,皆为列卿。幽滞之士,多所显拔。以尚书韩馥为冀州刺史,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,陈留孔伷为豫州刺史,颍川张咨为南阳太守。卓所亲爱,并不处显职,但将校而已。初平元年,馥等到官,与袁绍之徒十余人,各兴义兵,同盟讨卓,而伍琼、周珌阴为内主。

  初,灵帝末,黄巾余党郭太等复起西河白波谷,转寇太原,遂破河东,百姓流转三辅,号为“白波贼”,众十余万。卓遣中郎将牛辅击之,不能却。及闻东方兵起,惧,乃鸩杀弘农王,欲徙都长安。会公卿议,太尉黄琬、司徒杨彪廷争不能得,而伍琼、周珌又固谏之。卓因大怒曰:“卓初入朝,二子劝用善士,故相从,而诸君到官,举兵相图。此二君卖卓,卓何用相负!”遂斩琼、珌。而彪、琬恐惧,诣卓谢曰:“小人恋旧,非欲沮国事也,请以不及为罪。”卓既杀琼、珌,旋亦悔之,故表彪、琬为光禄大夫。于是迁天子西都。

  初,长安遭赤眉之乱,宫室营寺焚灭无余,是时唯有高庙、京兆府舍,遂便时幸焉。后移未央宫。于是尽徙洛阳人数百万口于长安,步骑驱蹙,更相蹈藉,饥饿寇掠,积尸盈路。卓自屯留毕圭苑中,悉烧宫庙官府居家,二百里内无复孑遗。又使吕布发诸帝陵,及公卿已下冢墓,收其珍宝。

  时长沙太守孙坚亦率豫州诸群兵讨卓。卓先遣将徐荣、李蒙四出虏掠。荣遇坚于梁,与战、破坚,生禽颍川太守李旻,亨之。卓所得义兵士卒,皆以布缠裹,倒立于地,热膏灌杀之。时河内太守王匡屯兵河阳津,将以图卓。卓遣疑兵挑战,而潜使锐卒从小平津过津北,破之,死者略尽。明年,孙坚收合散卒,进屯梁县之阳人。卓遣将胡轸、吕布攻之。布与轸不相能,军中自惊恐,士卒散乱。坚追击之,轸、布败走。卓遣将李傕诣坚求和,坚拒绝不受,进军大谷,距洛九十里。卓自出与坚战于诸陵墓间,卓败走,却屯黾池,聚兵于陕。坚进洛阳宣阳城门,更击吕布,布复破走。坚乃埽除宗庙,平塞诸陵,分兵出函谷关,至新安、黾池间,以卓后。卓谓长史刘艾曰:“关东诸将数败矣,无能为也。唯孙坚小戆,诸将军宜慎之。”乃使东中郎将董越屯黾池,中郎将段煨屯华阴,中郎将牛辅屯安邑,其余中郎将、校尉布在诸县,以御山东。

  卓讽朝廷使光禄勋宣璠持节拜卓为太师,位在诸侯王上。乃引还长安。百官迎路拜揖,卓遂僭拟车服,乘金华青盖,爪画两轓,时人号“竿摩车”,言其服饰近天子也。以弟旻为左将军,封鄠侯,兄子璜为侍中、中军校尉,皆典兵事。于是宗族内外,并居列位。其子孙虽在髫龀,男皆封侯,女为邑君。

  数与百官置酒宴会,淫乐纵恣。乃结垒于长安城东以自居。又筑坞于郿,高厚七丈,号曰“万岁坞”。积谷为三十年储。自云:“事成,雄据天下;不成,守此足以毕老。”尝至郿行坞,公卿已下祖道于横门外。卓施帐幔饮设,诱降北地反者数百人,于坐中杀之。先断其舌,次斩手足,次凿其眼目,以镬煮之。未及得死,偃转(柸)〔杯〕案间。会者战慄,亡失匕箸,而卓饮食自若。诸将有言语蹉跌,便戮于前。又稍诛关中旧族,陷以叛逆。

  时太史望气,言当有大臣戮死者。卓乃使人诬卫尉张温与袁术交通,遂笞温于市,杀之,以塞天变。前温出屯美阳,令卓与边章等战无功,温召又不时应命,既到而辞对不逊。时孙坚为温参军,劝温陈兵斩之。温曰:“卓有威名,方倚以西行。”坚曰:“明公亲帅王师,威振天下,何恃于卓而赖之乎?坚闻古之名将,杖钺临众,未有不断斩以示威武者也。故穰苴斩庄贾,魏绛戮杨干。今若纵之,自亏威重,后悔何及!”温不能从,而卓犹怀忌恨,故及于难。

  温字伯慎,少有名誉,累登公卿,亦阴与司徒王允共谋诛卓,事未及发而见害。越骑校尉汝南伍孚忿卓凶毒,志手刃之,乃朝服怀佩刀以见卓。孚语毕辞去,卓起送至阁,以手抚其背,孚因出刀刺之,不中。卓自奋得免,急呼左右执杀之,而大诟曰:“虏欲反耶!”孚大言曰:“恨不得磔裂奸贼于都市,以谢天地!”言未毕而毙。

  时王允与吕布及仆射士孙瑞谋诛卓。有人书“吕”字于布上,负而行于市,歌曰:“布乎!”有告卓者,卓不悟。三年四月,帝疾新愈,大会未央殿。卓朝服升车,既而马惊墯泥,还入更衣。其少妻止之,卓不从,遂行。乃陈兵夹道,自垒及宫,左步右骑,屯卫周匝,令吕布等扞卫前后。王允乃与士孙瑞密表其事,使瑞自书诏以授布,令骑都尉李肃与布同心勇士十余人,伪着卫士服于北掖门内以待卓。卓将至,马惊不行,怪惧欲还。吕布劝令进,遂入门。肃以戟刺之,卓衷甲不入,伤臂墯车,顾大呼曰:“吕布何在?”布曰:“有诏讨贼臣。”卓大骂曰:“庸狗敢如是邪!”布应声持矛刺卓,趣兵斩之。主簿田仪及卓仓头前赴其尸,布又杀之。驰赍赦书,以令宫陛内外。士卒皆称万岁,百姓歌舞于道。长安中士女卖其珠玉衣装市酒肉相庆者,填满街肆。使皇甫嵩攻卓弟旻于郿坞,杀得母妻男女,尽灭其族。乃尸卓于市。天时始热,卓素充肥,脂流于地。守尸吏然火置卓脐中,光明达曙,如是积日。诸袁门生又聚董氏之尸,焚灰扬之于路。坞中珍藏有金二三万斤,银八九万斤,锦绮缋穀纨素奇玩,积如丘山。

  初,卓以牛辅子婿,素所亲信,使以兵屯陕。辅分遣其校尉李傕、郭汜、张济将步骑数万,击破河南尹朱俊于中牟。因掠陈留、颍川诸县,杀略男女,所过无复遗类。吕布乃使李肃以诏命至陕讨辅等,辅等逆与肃战,肃败走弘农,布诛杀之。其后牛辅营中无故大惊,辅惧,乃赍金宝逾城走。左右利其货,斩辅,送首长安。

  傕、汜等以王允、吕布杀董卓,故忿怒并州人,并州人其在军者男女数百人,皆诛杀之。牛辅既败,众无所依,欲各散去。傕等恐,乃先遗使诣长安,求乞赦免。王允以为一岁不可再赦,不许之。傕等益怀忧惧,不知所为。武威人贾诩时在傕军,说之曰:“闻长安中议欲尽诛凉州人,诸君若弃军单行,则一亭长能束君矣。不如相率而西,以攻长安,为董公报仇。事济,奉国家以正天下;若其不合,走未后也。”傕等然之,各相谓曰:“京师不赦我,我当以死决之。若攻长安克,则得天下矣;不克,则抄三辅妇女财物,西归乡里,尚可延命。”众以为然,于是共结盟,率军数千,晨夜西行。

  王允闻之,乃遣卓故将胡轸、徐荣击之于新丰。荣战死,轸以众降。傕随道收兵,比至长安,已十余万,与卓故部曲樊稠、李蒙等合,围长安。城峻不可攻,守之八日,吕布军有叟兵内反,引傕众得入。城溃,放兵虏掠,死者万余人。杀卫尉种拂等。吕布战败出奔。王允奉天子保宣平城门楼上。于是大赦天下。李傕、郭汜、樊稠等皆为将军。遂围门楼,共表请司徒王允出,问:“太师何罪?”允穷蹙乃下,后数日见杀。傕等葬董卓于郿,并收董氏所焚尸之灰,合敛一棺而葬之。葬日,大风雨,霆震卓墓,流水入藏,漂其棺木。

  傕又迁车骑将军,开府,领司隶校尉,假节。汜后将军,稠右将军,张济为镇东将军,并封列侯。傕、汜、稠共秉朝政。济出屯弘农。以贾诩为左冯翊,欲侯之。诩曰:“此救命之计,何功之有!”固辞乃止。更以为尚书典选。

  明年夏,大雨昼夜二十余日,漂没人庶,又风如冬时。帝使御史裴茂讯诏狱,原系者二百余人。其中有为傕所枉系者,傕恐茂赦之,乃表奏茂擅出囚徒,疑有奸故,请收之。诏曰:“灾异屡降,阴雨为害,使者衔命宣布恩泽,原解轻微,庶合天心。欲释冤结而复罪之乎!一切勿问。”

  初,卓之入关,要韩遂、马腾共谋山东。遂、腾见天下方乱,亦欲倚卓起兵。兴平元年,马腾从陇右来朝,进屯霸桥。时腾私有求于傕,不获而怒,遂与侍中马宇、右中郎将刘范、前凉州刺史种劭、中郎将杜禀合兵攻傕,连日不决。韩遂闻之,乃率众来欲和腾、傕,既而复与腾合。傕使兄子利共郭汜、樊稠与腾等战于长平观下。遂、腾败,斩首万余级,种劭、刘范等皆死。遂、腾走还凉州,稠等又追之。韩遂使人语稠曰:“天下反覆未可知,相与州里,今虽小违,要当大同,欲共一言。”乃骈马交臂相加,笑语良久。军还,利告傕曰:“樊、韩骈马笑语,不知其辞,而意爱甚密。”于是傕、稠始相猜疑。犹加稠及郭汜开府,与三公合为六府,皆参选举。

  时长安中盗贼不禁,白日虏掠,傕、汜、稠乃参分城内,各备其界,犹不能制,而其子弟纵横,侵暴百姓。是时,谷一斛五十万,豆麦二十万,人相食啖,白骨委积,臭秽满路。帝使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饥人作糜,经日而死者无降。帝疑赋恤有虚,乃亲于御前自加临检。既知不实,使侍中刘艾出让有司。于是尚书令以下皆诣省阁谢,奏收侯汶考实。诏曰:“未忍致汶于理,可杖五十。”自是后多得全济。

  明年春,傕因会刺杀樊稠于坐,由是诸将各相疑异,傕、汜遂复理兵相攻。安西将军杨定者,故卓部曲将也。惧傕忍害,乃与汜合谋迎天子幸其营。傕知其计,即使兄子暹将数千人围宫。以车三乘迎天子、皇后,太尉杨彪谓暹曰:“古今帝王,无在人臣家者。诸君举事,当上顺天心,奈何如是!”暹曰:“将军计决矣。”帝于是遂幸傕营,彪等皆徒从。乱兵入殿。掠宫人什物,傕又徙御府金帛乘舆器服,而放火烧宫殿宫府居人悉尽。帝使杨彪与司空张喜等十余人和傕、汜,汜不从,遂质留公卿。彪谓汜曰:“将军达人间事,奈何君臣分争,一人劫天子,一人质公卿,此可行邪?”汜怒,欲手刃彪。彪曰:“卿尚不奉国家,吾岂求生邪!”左右多谏,汜乃止。遂引兵攻傕,矢及帝前,又贯傕耳。傕将杨奉本白波贼帅,乃将兵救傕,于是汜众乃退。

  是日,傕复移帝幸其北坞,唯皇后、宋贵人俱。傕使校尉监门,隔绝内外。寻复欲徙帝于池阳黄白城,君臣惶惧。司徒赵温深解譬之,乃止。诏遣谒者仆射皇甫郦和傕、汜。郦先譬汜,汜即从命。又诣傕,傕不听。曰:“郭多,盗马虏耳,何敢欲与我同邪!必诛之。君观我方略士众,足办郭多不?多又劫质公卿。所为如是,而君苟欲左右之邪!”汜一名多。郦曰:“今汜质公卿,而将军胁主,谁轻重乎?”傕怒,呵遣郦,因令虎贲王昌追杀之。昌伪不及,郦得以免。傕乃自为大司马。与郭汜相攻连月,死者以万数。

  张济自陕来和解二人,仍欲迁帝权幸弘农。帝亦思旧京,因遣使敦请傕求东归,十反乃许。车驾即日发迈。李傕出屯曹阳。以张济为骠骑将军,复还屯陕。迁郭汜车骑将军,杨定后将军,杨奉兴义将军。又以故牛辅部曲董承为安集将军。汜等并侍送乘舆。汜遂复欲胁帝幸郿,定、奉、承不听。汜恐变生,乃弃军还就李傕。车驾进至华阴。宁辑将军段煨乃具服御及公卿以下资储,请帝幸其营。初,杨定与煨有隙,遂诬煨欲反,乃攻其营,十余日不下。而煨犹奉给御膳,禀赡百官,终无二意。

  李傕、郭汜既悔令天子东,乃来救段煨,因欲劫帝而西。杨定为汜所遮,亡奔荆州。而张济与杨奉、董承不相平,乃反合傕、汜,共追乘舆,大战于弘农东涧。承、奉军败,百官士卒死者不可胜数,皆弃其妇女辎重,御物符策典籍,略无所遗。射声校尉沮俊被创坠马。李傕谓左右曰:“尚可活不?”俊骂之曰:“汝等凶逆,逼迫天子,乱臣贼子,未有如汝者!”傕使杀之。天子遂露次曹阳。承、奉乃谲傕等与连和,而密遣间使至河东,招故白波帅李乐、韩暹、胡才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,并率其众数千骑来,与承、奉共击傕等,大破之,斩首数千级,乘舆乃得进。董承、李乐拥卫左右,胡才、杨奉、韩暹、去卑为后距。

  傕等复来战,奉等大败,死者甚于东涧。自东涧兵相连缀四十里中,方得至陕,乃结营自守。时残破之余,虎贲羽林不满百人,皆有离心。承、奉等夜乃潜议过河,使李乐先度具舟舡,举火为应。帝步出营,临河欲济,岸高十余丈,乃以绢缒而下。余人或匍匐岸侧,或从上自投,死亡伤残,不复相知。争赴舡者,不可禁制,董承以戈击披之,断手指于舟中者可掬。同济唯皇后、宋贵人、杨彪、董承及后父执金吾伏完等数十人。其宫女皆为傕兵所掠夺,冻溺死者甚众。既到大阳,止于人家,然后幸李乐营。百官饥饿,河内太守张杨使数千人负米贡饷。帝乃御牛车,因都安邑。河东太守王邑奉献绵帛,悉赋公卿以下。封邑为列侯,拜胡才征东将军,张、杨为安国将军,皆假节、开府。其垒壁群竖,竞求拜职,刻印不给,至乃以锥画之。或赍酒肉就天子燕饮。又遣太仆韩融至弘农,与傕、汜等连和。傕乃放遣公卿百官,颇归宫人妇女,及乘舆器服。

  初,帝入关,三辅户口尚数十万,自傕、汜相攻,天子东归后,长安城空四十余日,强者四散,羸者相食,二三年间,关中无复人迹。建安元年春,诸将争权,韩暹遂攻董承,承奔张杨,杨乃使承先缮修洛宫。七月,帝还至洛阳,幸杨安殿。张杨以为己功,故因以“杨”名殿。乃谓诸将曰:“天子当与天下共之,朝廷自有公卿大臣,杨当出扞外难,何事京师?”遂还野王。杨奉亦出屯梁。乃以张杨为大司马,杨奉为车骑将军,韩暹为大将军,领司隶校尉,皆假节钺。暹与董承并留宿卫。

  暹矜功恣睢,干乱政事,董承患之,潜召兖州牧曹操。操乃诣阙贡献,禀公卿以下,因奏韩暹、张杨之罪。暹惧诛,单骑奔杨奉。帝以暹、杨有翼车驾之功,诏一切勿问。于是封卫将军董承、辅国将军伏完等十余人为列侯,赠沮俊为弘农太守。曹操以洛阳残荒,遂移帝幸许。杨奉、韩暹欲要遮车驾,不及,曹操击之,奉、暹奔袁术,遂纵暴杨、徐间。明年,左将军刘备诱奉斩之。暹惧,走还并州,道为人所杀。胡才、李乐留河东,才为怨家所害,乐自病死。张济饥饿,出至南阳,攻穰,战死。郭汜为其将伍习所杀。

  三年,使谒者仆射裴茂诏关中诸将段煨等讨李傕,夷三族。以段煨为安南将军,封閺乡侯。

  四年,张杨为其将杨丑所杀。以董承为车骑将军,开府。

  自都许之后,权归曹氏,天子总己,百官备员而已。帝忌操专逼,乃密诏董承,使结天下义士共诛之。承遂与刘备同谋,未发,会备出征,承更与偏将军王服、长水校尉种辑、议郎吴硕结谋。事泄,承、服、辑、硕皆为操所诛。

  韩遂与马腾自还凉州,更相战争,乃下陇据关中。操方事河北,虑其乘间为乱,七年,乃拜腾征南将军,遂征西将军,并开府。后征段煨为大鸿胪,病卒。复征马腾为卫尉,封槐里侯。腾乃应召,而留子超领其部曲。十六年,超与韩遂举关中背曹操,操击破之,遂、超败走,腾坐夷三族。超攻杀凉州刺史韦康,复据陇右。十九年,天水人杨阜破超,超奔汉中,降刘备。韩遂走金城羌中,为其帐下所杀。初,陇西人宗建在枹罕,自称“河首平汉王,署置百官三十许年。曹操因遣夏侯渊击建,斩之,凉州悉平。

  论曰:董卓初以鸠虎阚为情,因遭崩剥之势,故得蹈藉彝伦,毁裂畿服。夫以刳肝斫趾之性,则群生不足以厌其快,然犹折意缙绅,迟疑陵夺,尚有盗窃之道焉。及残寇乘之,倒山倾海,昆冈之火,自兹而焚,《版》《荡》之篇,于焉而极。呜呼,人之生也难矣!天地之不仁甚矣!

  赞曰:百六有会,《过》《剥》成灾。董卓滔天,干逆三才。方夏崩沸,皇京烟埃。无礼虽及,余祲遂广。矢延王辂,兵缠魏象。区服倾回,人神波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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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卓列传 白话文翻译

后汉书 卷七十二 董卓列传


董卓,字仲颖,陇西郡临洮县人。董卓为人,凶狠暴戾,有谋略。年轻时,董卓在羌人部落生活过一段时间,与羌人豪杰多有交往。后来,董卓返回家乡,躬耕垄亩,有些羌人豪杰跟随董卓,来到董卓的家乡,董卓为他们杀牛沥酒,摆设酒宴招待,豪杰感谢董卓真心相待,回去后,收集牲畜一千余头,送予董卓。从此以后,董卓豪爽、侠义的名声传扬开来。再后来,董卓在凉州部担任兵马掾史,负责塞下巡边、守护。董卓力气很大,膂力过人,身边常携带两副弓箭,左右开弓,在马上驰骋如飞。羌、胡皆敬畏董卓。

桓帝末年,朝廷在边境六郡招募良家子弟,编入羽林军。董卓担任军司马,跟随中郎将张奂,镇压汉阳郡(注:原天水郡)叛羌,汉军大败羌人。之后,桓帝拜董卓为郎中,赏赐缣帛九千匹。董卓说:“战场立功,我应该当仁不让,接受赏赐,则应该归于战士。”把皇帝赏赐的缣帛,全部拿出来分给手下的吏卒,不留一件。稍后,董卓升任西域戊己校尉,因某事被免职,又担任并州刺史、河东郡太守。

灵帝中平元年,灵帝拜董卓为东中郎将,持符节,代替卢植在下曲阳县进攻张角,因为战事不利,被免官抵罪。当年冬天,北地郡先零羌及枹罕县、河关县的盗贼,起兵造反,共同拥立湟中县胡人北宫伯玉、李文侯为将军,杀害护羌校尉泠徵。北宫伯玉等劫持金城郡人边章、韩遂,让他们在军中负责军事,又杀害金城郡太守陈懿,在边郡一带烧杀抢掠。第二年春天,数万叛军骑兵寇掠三辅,逼近皇家陵寝,以诛杀宦官为号召。灵帝下诏,拜董卓为中郎将,担任左车骑将军皇甫嵩的副将,讨伐叛羌。汉军出师不利,皇甫嵩被免职,边章、韩遂等愈发猖狂。灵帝拜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,持符节,执金吾袁滂担任副将,灵帝又拜董卓为破虏将军,与荡寇将军周慎,统归张温指挥。众将领率领各郡征调上来的步、骑十余万,驻扎在美阳县,护卫皇家陵寝。边章、韩遂发兵进攻美阳县,张温、董卓与叛羌接战,连战连败。当年十一月,有流星如火,划破夜空,光焰长达十余丈,照在边章、韩遂的军营里,军中的驴、马齐鸣。贼寇认为这是不祥之兆,欲撤回金城郡。董卓获知消息,心中大喜。第二天,董卓与右扶风鲍鸿等,全力进攻叛羌,大败羌寇,斩杀数千人。边章、韩遂逃回榆中县,张温派遣周慎率领三万汉军穷追猛打。张温的幕府参军孙坚劝说周慎:“贼人在城中缺少粮食,一定会到城外运输。孙坚愿意率领一万人,截断其运粮通道,将军可以率领大军殿后。贼寇困乏,一定不敢应战,大军深入羌中,全力征剿,凉州可一举平定。”周慎不肯采纳谏言,率领汉军围困榆中城。边章、韩遂分兵驻扎在葵园峡,反而截断周慎的运粮通道,周慎恐惧,丢弃车辆辎重撤退。当时,张温还派了董卓率领三万余人讨伐先零羌,董卓在望垣县北边被羌胡围困,粮食匮乏,进退两难。董卓在河上修筑堤坝,佯装捕鱼,而后派军士从堤坝下面悄悄渡河。及至贼寇追来,董卓挖开堤坝,河水猛涨,叛羌难以渡河。在当时,各路汉军溃败,只有董卓全身而退。后来,董卓驻扎在右扶风,灵帝封董卓为斄(tái)乡侯,享受食邑一千户。

灵帝中平三年春天,灵帝派遣使者,持符节前往长安,就地拜张温为太尉。三公在京师外受拜,从张温开始。当年冬天,灵帝征召张温返回京师。之后,韩遂杀了边章、北宫伯玉和李文侯,拥兵十余万,围困陇西郡。郡太守李相如叛变,与韩遂联合,杀了凉州刺史耿鄙。耿鄙的军司马右扶风人马腾,随后也拥兵反叛,还有汉阳郡人王国,自称“合众将军”,他们相继归附韩遂。这些反叛的朝廷命官,共同推举王国为首领,王国率领边郡叛将,寇掠三辅。灵帝中平五年,叛军围困陈仓。灵帝拜董卓为前将军,与左将军皇甫嵩反击并大败叛军。韩遂等废黜王国,劫持原信都县令汉阳郡人阎忠,拥立阎忠为首领,负责统率诸路叛军。阎忠耻于受到贼寇胁迫,忧愤交加,不久病死。此后,韩遂等陷入争权夺利之中,相互厮杀,属下很快分崩离析。

灵帝中平六年,灵帝征召董卓,拜为少府,董卓辞让,不肯就职。董卓上书:“臣所率领的湟中羌人义从军及秦地胡兵,向臣谏言:‘应该得到的粮饷,至今还未拨付,应该得到的赏赐,至今还未拿到,妻子儿女仍然在忍饥受寒。’他们拦住臣的车子,臣不能前行。羌人、胡人秉性残暴,臣不能制止,只能以好言抚慰。如果有新的变故,臣再奏报皇上。”此时,朝廷已经不能制止董卓,深感忧虑。及至灵帝患上重病,以玺书形式拜董卓为并州牧,诏令董卓把兵权交予皇甫嵩。董卓再次抗命,上书拒绝:“臣已经年老,既无谋略,又无功德,皇恩浩荡,诏令臣执掌边疆戎事十余年,与大小士卒相处已久,他们眷恋臣的豢养之恩,愿意为臣舍生忘死。臣恳请陛下,让臣率领属下,守卫北部州郡,为朝廷效力边陲。”之后,董卓率领军队,驻扎在黄河以东,静观时局变化。

及至灵帝驾崩,大将军何进、司隶校尉袁绍共同谋划,欲诛杀宦官,何太后反对。何进、袁绍暗中征召董卓,率领军队开进京师,欲以此要挟太后。董卓得到召唤,当即率领军队启程,同时上书:“中常侍张让等窃据尊位,受到皇上宠幸,祸乱海内。臣听说,扬汤止沸,不如釜底抽薪;割除痈疮虽痛,胜于长在身上,变成溃疡。在往昔,赵鞅调动晋阳之兵,为晋君驱除恶人。今天,臣鸣钟击鼓,率领甲士奔赴洛阳,为朝廷收捕张让等贼人,廓清朝纲。”董卓还未到达京师,何进因为行事不密,反而被宦官杀害。虎贲中郎将袁术率领部众焚烧南宫,在混乱中诛杀宦官。中常侍段珪等,劫持少帝和陈留王刘协,连夜逃往小平津。董卓在郊外远远看到宫中起火,遂引兵急进,天亮前,西凉军抵达洛阳城西,听说少帝在北邙山,急忙前往北邙山接驾。少帝看到董卓率领的大军猝然而至,因为恐惧,放声大哭。董卓与少帝讲话,惶急中,少帝不知该如何应答。董卓与陈留王刘协讲话,刘协将宦官祸乱宫廷的经过,详细告诉董卓。董卓当时就认为,陈留王刘协聪明,遇事冷静,能够沉着应对。而且,刘协是董太后所生,太后与自己是同姓,遂有废立皇帝的想法。

最初,董卓带来的军队只有步骑三千人,董卓知道自己带来的兵太少,担心不能慑服朝廷内外,于是,每隔四五日,董卓就令西凉兵在深夜潜出洛阳,开进洛阳附近的军营,第二天清晨,再大张旗鼓返回洛阳,好像是新的西凉军队又开了进来,洛阳城内无人知道内情。不久,何进及弟弟何苗此前统率的军队,也被董卓收编,董卓又令吕布杀了执金吾丁原,兼并了丁原统率的军队,董卓的兵力迅速扩张。此后,董卓暗示朝廷策免司空刘弘,自己取而代之。接下来,董卓原形毕露,在朝堂上公开提议废立皇帝。百官朝会,董卓站起来,激昂地说:“大者为天地,其次为君臣,然后才有国家治理。如今,皇帝孱弱,作为天下君主,不能奉祀宗庙。臣欲效仿伊尹、霍光,拥立陈留王继位,如何?”朝中公卿以下官员,无人敢接董卓的话。董卓又高声道:“在往昔,霍光在朝堂上决策,田延年拔剑相助。今天,有胆敢违逆大议者,以军法从事。”在座者开始骚动。尚书卢植站起来,说:“在往昔,商朝的君王太甲,即位后政治昏昧;霍光最初拥立昌邑王,昌邑王刘贺刚即位,就有罪过一千余条,这才有辅弼大臣废立之事。如今,皇上富于春秋,并无失德之处,不能拿前事来相比。”董卓闻言大怒,遂离开座位,扬长而去。第二天,在崇德前殿,重新召集朝会,董卓胁迫何太后,颁发策书,废黜少帝。董卓说:“皇帝在居丧期间,没有人子之心,其威仪不像人君,废黜少帝为弘农王。”而后,董卓拥立陈留王刘协,这就是献帝。董卓又在朝议中诬陷何太后逼迫婆母永乐太后,致使永乐太后忧愤而死,何太后无婆媳礼,无孝子心,逼迫何太后迁居永安宫。随后,董卓弑杀何太后。

董卓转任太尉,兼领前将军职事,持符节,享有斧钺仪仗,还有虎贲勇士护卫,受封为郿侯。董卓与司徒黄琬、司空杨彪一起带着刑具,来到阙门上书,奏请朝廷重新审理陈蕃、窦武及前朝朋党案,以顺应天下民心,陈蕃等人应该恢复爵位,朝廷应该擢拔任用他们的子孙。

不久,董卓升任相国,入朝不用疾步行走,可以穿鞋上殿。董卓的母亲,受封为池阳君,朝廷在池阳设置令、丞。当时,洛阳城有许多皇亲国戚,豪门大宅比邻而居,家中的财产、金帛玉器堆积如山。董卓纵容士兵闯入私宅,奸淫妇女,抢掠财物,把这种行为叫作“搜牢”。洛阳城内人人惊恐,有朝不保夕的感觉。及至何太后殡葬,士兵们挖开文陵,董卓把文陵内的珍宝财物搜刮殆尽。董卓还纵容部下在宫中肆意蹂躏公主,抢夺宫女为妻,对官员滥施酷刑。对以往有过睚眦怨恨者,董卓必将置怨敌于死地。朝中内外,莫不战战兢兢,但求自保。有一次,董卓带领军队途经阳城,当时,百姓正在举行庙会。董卓命令士兵把参加庙会的百姓尽行斩杀,把抢来的财物装满车子,抢来的妇女载在车上,砍下的头颅悬挂在车辕,一路欢呼,高歌而还。董卓又破坏币值,废弃五铢钱,重新铸造小钱,把洛阳和长安的铜人、钟虡、飞廉、铜马等铜器,全部拆除,用以铸造钱币。由于货币泛滥,致使物价飞涨,谷米卖到每石数万钱。铸造的钱币,没有外轮廓,钱币上没有文字、图案,人们不便于使用。在以往,秦始皇时,临洮县有巨人出现,故而铸造铜人。董卓是临洮人,将铜人砸毁铸钱。尽管铸造、毁弃的做法不同,其凶残程度竟然如此相似。

董卓知道天下人对宦官在朝中诛杀忠良异常愤恨,及至在朝中掌权,行事无道,然而也会矫情,忍住性子提拔重用一些士人。董卓提拔吏部尚书汉阳县人周珌(bì)、侍中汝南郡人伍琼、尚书郑公业、长史何颙等,还重用隐居在民间的士人荀爽为司空。那些在党锢之祸中受到株连的官员,如陈纪、韩融等,后来都被提拔为列卿;那些失意,感觉前途渺茫的士人,很多人受到重用。董卓任命尚书韩馥为冀州刺史,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,陈留郡人孔伷为豫州刺史,颍川郡人张咨为南阳郡太守。而董卓信任的武将,却没有安排在显要位置,只是在军中担任将校而已。献帝初平元年,韩馥等人到任,与袁绍等十余人兴起义兵,共同盟誓,讨伐董卓。伍琼、周珌等,也在暗中联络,充当内应。

最初,在灵帝末年,黄巾军余党郭太等,在西河郡白波谷重新起兵,四处攻略,攻入太原郡,攻破河东郡。三辅地区百姓随波逐流跟随造反,聚集十余万,号称“白波贼”。董卓派遣中郎将牛辅前往镇压,不能取胜。及至听说崤山以东起兵,董卓愈发恐慌,遂鸩杀弘农王刘辩,而后,谋划迁都长安。董卓在朝堂上大会公卿,讨论迁都之事,太尉黄琬、司徒杨彪当廷激辩,没有结果。伍琼、周珌又极力谏诤,认为这样做不妥。董卓勃然大怒,说:“我最初进入朝廷,二位先生劝谏我,要重用贤良士人,董卓接受谏言,然而这些士人到职后,却起兵谋害我。这是二位出卖董卓,董卓何曾有负二君!”遂杀了伍琼、周珌。杨彪、黄琬恐惧,只好向董卓谢罪:“小人恋旧,并非要阻挠国事,请求以不识大体治罪。”董卓已经杀了伍琼、周珌,此时又有些后悔,于是上表,任命杨彪、黄琬为光禄大夫。之后,董卓逼迫天子西行,迁都长安。

最初,长安城遭受赤眉军荼毒,皇宫祠庙被大火焚烧殆尽,献帝来到长安,长安只剩下高庙、京兆府衙,还有一些旧房子,暂时安顿下来。再后来,献帝移居未央宫。董卓又迁徙洛阳百姓,把数百万百姓从洛阳赶往长安。董卓用军队驱赶,百姓扶老携幼,沿途跋涉,在途中忍饥挨饿,不时遭到抢掠,很多人倒毙在路旁。董卓留在洛阳的毕圭苑,命令士兵焚烧皇家宫殿、祠庙、官府,包括百姓的家园,洛阳二百里以内的房屋荡然无存。董卓又派吕布挖掘帝陵,包括公卿以下官员的坟墓,从墓葬中挖掘珍宝。

长沙郡太守孙坚,率领豫州诸郡兵马,前来讨伐董卓。董卓派遣部将徐荣、李蒙四处抢掠,在梁县,徐荣与孙坚相遇,双方交战,徐荣大败孙坚,生擒颍川郡太守李旻(mín),董卓将李旻活活烹杀。董卓又将俘虏的义军士兵用布包裹,倒立在地上,用热油浇灌,将他们活活折磨死。

当时,河内郡太守王匡驻守在河阳津,时刻备战。董卓先派遣疑兵挑战,而后,派遣精兵锐卒从小平津渡过黄河,来到津北,大败王匡,斩杀无数。第二年,孙坚收拾残兵,进驻梁县阳人聚。董卓派遣部将胡轸(zhěn)、吕布进攻孙坚,吕布与胡轸不和,军内首先惊扰,战士们不战自乱。孙坚在后面穷追不舍,胡轸、吕布败走。董卓又派遣部将李傕,前来向孙坚求和,孙坚拒绝讲和。孙坚进军大谷,距离洛阳九十里。董卓亲自率军,与孙坚在皇家陵园区大战,董卓败走。之后,董卓驻扎在渑池县,又在陕县安排部分兵力。孙坚率军进入洛阳宣阳城门,全力进攻吕布,吕布败走。孙坚在洛阳清扫皇宫、宗庙,将董卓挖开的皇帝陵寝掩埋,又分出部分兵力,出函谷关,来到新安、渑池之间,截断董卓的退路。董卓对将军幕府长史刘艾讲:“函谷关以东将领,多次战败,不会有大的作为。只有孙坚愚忠,为人耿直,诸位将军要谨慎。”董卓派东中郎将董越驻扎在渑池县,中郎将段煨驻扎在华阴县,中郎将牛辅驻扎在安邑,其余的将、校,分布在周围各县,以抵御崤山以东义军。

董卓暗示朝廷派光禄勋宣璠持符节拜董卓为太师,位置在诸侯王以上。而后,董卓来到长安。朝中百官在路旁迎候,向董卓拜揖。董卓僭越礼制,身上穿着皇帝才能穿的龙袍,乘坐金华青盖龙辇,在两旁车轓上,画上龙爪。当时人称这辆龙辇为“竿摩车”,说董卓穿上龙袍,是想要做天子。董卓任命弟弟董旻为左将军,封为鄠侯;任命哥哥的儿子董璜为侍中、中军校尉,手中掌握军权。董卓的宗族子弟,都安排在显要位置。董卓的子孙虽然还没有成年,男子一律受封为列侯,女子一律受封为邑君。

董卓多次摆设酒宴,与百官在宫殿上宴会,在酒宴上纵情淫乐。董卓还在长安城以东,为自己修筑堡垒居住。又在郿县修筑一座坞城,高、厚达七丈,号称“万岁坞”。在坞中储藏粮食,可供三十年食用。董卓说:“事业成功,可以雄踞天下;不成功,则退守此地,足以养老。”董卓来到郿县巡视坞城,朝中公卿以下官员在横门外的祖道旁迎送。董卓悬挂帷帐,摆设酒宴,此前,董卓诱降北地郡造反的百姓,有数百人,在酒宴上,董卓把他们全部诛杀,先割掉他们的舌头,再斩断手足,接下来,凿瞎眼睛,而后用大锅,把他们放在里面烹煮,有些人还未倒毙,在酒案间翻滚挣扎。参加酒宴的官员,目睹此景,浑身战栗,手中的汤勺、筷子掉在地上。而董卓在酒宴上谈笑自若,饮食不断。众将领言语稍有差池,董卓就会当着众人的面,将其当场斩杀。董卓在关中实施镇压,对那些豪门旧族,以叛逆罪随意处死。

当时,朝中的太史望气,说应当有大臣被杀。董卓派人诬陷卫尉张温与袁术勾结,随后逮捕张温,在集市上,用鞭子抽打,直至活活打死,以此来应对灾变。此前,张温在美阳县驻军,命令董卓与边章等人交战,董卓无功;张温征召董卓,董卓不肯应召,来后又出言不逊。当时,孙坚在张温将军幕府担任参军,劝张温在军阵前将董卓斩首,以儆效尤。张温说:“董卓有威名,正要依仗他,西征剿贼。”孙坚说:“明公率领朝廷大军,威震天下,为何要依恃董卓的威名?我听说古代的名将以威势统率部众,没有不当机立断,以杀伐树威的。司马穰苴在军营断然斩杀监军庄贾,魏绛在阵前断然杀戮杨干。今天,将军放过董卓,自损威势,日后,将会后悔莫及!”张温不听,而董卓却怀恨在心,借此机会报复。

张温,字伯慎。年轻时张温即享有盛名,后来升任三公,也暗中与司徒王允密谋,准备诛杀董卓,事情还没有眉目,反遭杀害。越骑校尉汝南郡人伍孚,对董卓的阴险狠毒极为愤恨,下决心要亲手杀了董卓。伍孚身穿朝服,怀揣利刃,来见董卓。谈话完毕,伍孚辞行,董卓起身,送伍孚到门厅,手搭在伍孚的背上,伍孚乘机拔出利刃,刺向董卓,没有刺中。董卓侥幸脱身,高声喊叫来人,将伍孚擒获,而后斩杀。董卓大骂道:“贼虏还想造反!”伍孚大声回答:“恨不得将奸贼在都市碎尸万段,以谢天地!”话未讲完,倒地而死。

当时,王允与吕布、仆射士孙瑞共谋,欲诛杀董卓。有人在布上书写一“吕”字,背在背上,行走于街市,一边高唱:“布乎!”有人把此事告诉董卓,董卓听后,没有省悟。献帝初平三年四月,献帝大病初愈,在未央宫大会群臣。董卓身穿朝服,登上辇车,准备前去宫中,忽然,驾车马受惊,将董卓颠下辇车。董卓返回室内更衣,董卓的小妾借此劝止董卓,董卓不听,随后又登上辇车。董卓沿途布置军士,夹道而立,从坞垒一直排到皇宫,左边是步兵,右边是骑兵,防卫森严。董卓命令吕布等,在辇车前后护卫。此前,王允与士孙瑞密谋,启奏献帝,将要诛杀董卓,士孙瑞代替皇上书写诏书,将诏书授予吕布,命令骑都尉李肃及同心协力的勇士,共有十余人,伪装成卫士,站立在北掖门内,等候董卓。董卓将要抵达北掖门,驾车马再次受惊,不肯前行,董卓感到奇怪,欲拨转马头返回。吕布劝董卓继续前行,董卓的辇车进入掖门。李肃用长戟刺向董卓,董卓贴身穿着铠甲,难以刺穿,臂膀受伤,坠落车下。董卓环顾左右,大声喊道:“吕布何在?”吕布回答:“奉诏讨贼。”董卓大骂:“庸狗胆敢如此!”吕布手持长矛,应声刺向董卓,而后指挥卫兵,斩杀董卓身边的侍卫。主簿田仪与董卓的贴身仆人奋不顾身扑向董卓的尸身,又被吕布诛杀。王允命人飞马带着赦免的公文传令皇宫内外。士卒们山呼万岁,百姓歌舞于道,长安城的妇女将佩戴的珠宝玉器、衣服售卖,花钱买酒肉庆贺,欢庆的百姓塞满了长安的街肆。王允命令皇甫嵩攻打郿坞,杀了董卓的弟弟董旻,包括董卓的母亲、妻子,一门老小,无论男女,全部杀绝。又将董卓的尸体丢弃在街市,当时天气炎热,董卓的尸身肥胖,膏油流淌一地。守护尸身的吏卒,点燃火捻,放置在董卓的肚脐眼上,膏油助燃,火光照亮夜空,一直燃烧到天明,整整烧了一天一夜。袁氏家族的门生又聚集在董卓的尸身旁,将焚烧后的尸灰撒向路面。郿坞中珍藏的黄金有二三万斤,银子有八九万斤,锦绮缋縠纨素等丝织品和奇珍异宝堆积如山。

最初,董卓认为牛辅是自己的女婿,非常信任,派牛辅领兵驻扎在陕县。牛辅派遣校尉李傕、郭汜、张济,各率领步、骑数万人,在中牟县打败河南郡大尹朱儁,而后,驻扎在陈留郡、颍川郡诸县,烧杀抢掠,所过之处,无不蹂躏。吕布派李肃带着诏命来到陕县,讨伐牛辅等,牛辅等人谋逆,与李肃大战,李肃败走弘农,吕布杀了李肃。再后来,牛辅军营的士卒无故发生骚乱,牛辅恐惧,带上金银财宝,翻过城墙逃之夭夭。随行部下看着牛辅身上带的财宝,顿生贪念,又杀了牛辅,将首级送往长安。

李傕、郭汜等看到王允、吕布杀了董卓,又特别憎恨并州人,在李傕、郭汜军中有并州男女数百人,李傕、郭汜将他们全部杀掉。牛辅已经败亡,众人无所依归,欲各自散去。李傕等人恐惧,派人到长安乞求朝廷特赦,王允认为一年之内不能有两次大赦,没有答应。李傕等人愈发恐慌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武威郡人贾诩,此时在李傕军中,劝说李傕:“臣听说长安城中议论要杀尽凉州人,诸君如果抛弃军队,单独行动,一个亭长,就可以将君等抓捕。不如相率而行,并力西进,攻打长安,为董公报仇。事情成功,可以奉天子以令诸侯;事情不成功,再逃走也不迟。”李傕等深以为然,于是相互激励:“京师不肯赦免我等,我等只能以死相拼。如果我等攻破长安,可以掌控天下;不能攻克,就在三辅抢掠一番。多抢些妇女财物,再西归故里,或许可以保全性命。”众人下定决心,结为同盟,率领数千人,星夜兼程,西入函谷关。王允听说后,派遣董卓旧将胡轸、徐荣,在新丰县阻挡李傕等,徐荣战死,胡轸投降李傕。李傕沿途招兵买马,及至到达长安,已经有十余万。之后,李傕与董卓旧将樊稠、李蒙等联合起来,围困长安,长安城墙很高,难以攻克,守军坚持八天。吕布军中蜀地士兵叛变,将李傕士兵引入城内,长安城遂被攻破。李傕在城内纵兵抢掠,长安城顿时陷入混乱,死者有一万余人。李傕杀了卫尉种拂等,吕布迎战李傕,战败逃走。王允带着天子,登上宣平城门楼,向叛军颁布诏令:大赦天下,拜李傕、郭汜、樊稠等人为将军。李傕等人围住城门楼,众人上表,请司徒王允出来。李傕等质问王允:“太师有何罪?”王允看到日暮途穷,已经无路可走,遂走下城门楼,数日后,王允被李傕杀害。李傕等人将董卓安葬在郿县,又将董氏家族被焚烧的骨灰收集起来,放置在一个棺柩中,妥为安葬。安葬当日,狂风怒号,大雨倾盆,雷霆将董卓的坟墓劈开,雨水灌入墓穴,把棺木漂了起来。

李傕担任车骑将军,开府建衙,兼领司隶校尉,持符节。郭汜担任后将军,樊稠担任右将军,张济担任镇东将军,同时受封为列侯。李傕、郭汜、樊稠把持朝政,张济领兵驻扎在弘农郡。贾诩受拜为左冯翊,李傕欲封贾诩为列侯,贾诩说:“这只是救命之计,何功之有!”坚决辞让,不肯接受爵位。贾诩兼领尚书职事,负责选拔官员。

第二年夏天,大雨倾盆,昼夜不停,一连下了二十余日,人畜在大水中沉浮,已经入夏,仍然寒风刺骨,犹如冬季。献帝派遣御史中丞裴茂审理诏狱,诏狱羁押了二百余人,其中有被李傕关押者,李傕担心裴茂会释放这些犯人,于是上表,弹劾裴茂擅自释放囚犯,怀疑其中有奸情,奏请逮捕裴茂。献帝下诏:“灾异频繁出现,阴雨连绵,酿成灾害。使者奉诏命向百姓宣示皇恩,赦免罪行较轻的犯人,符合天意。犯人已经释放,不再对审案官员治罪!既往不咎。”

最初,董卓领兵入关,与韩遂、马腾一起策划,欲图谋崤山以东。韩遂、马腾看到天下陷入混乱,也愿意归附董卓,起兵成就一番大事。献帝兴平元年,马腾追随董卓,从陇西来到京师,驻扎在霸桥。当时,马腾有求于李傕,没有如愿,勃然大怒,随后,马腾与侍中马宇、右中郎将刘范、前凉州刺史种劭、中郎将杜禀合兵一处攻打李傕,双方激战数日,难以决出胜负。韩遂听说后,率领部下赶来,欲弥合马腾、李傕之间的矛盾,既而又与马腾联合起来。李傕派哥哥的儿子李利与郭汜、樊稠一起,与马腾等人在长平观下大战,韩遂、马腾战败,战死者有一万余人,种劭、刘范等人均战死在沙场。此后,韩遂、马腾退回凉州,樊稠等人在后面穷追不舍。韩遂派人劝说樊稠:“天下反复,最终落于谁手,尚未可知。过去与将军在州里相识,今天,尽管有些小误会,还是要求同存异,有话大家可以谈谈。”而后,韩遂骑在马上,在阵前与樊稠并马交谈,相谈甚欢,持续时间很久,樊稠随后撤军。李利告诉李傕:“樊稠、韩遂二人,在阵前并马交谈,相谈甚欢,不知谈何内容,只是看到二人的关系非常友善。”李傕、樊稠之间开始相互猜疑。樊稠与郭汜一样开府建衙,与三公合在一起,共有六府,都有参与选拔官员的权力。

当时长安城内盗贼不断,大白天在城中抢劫。李傕、郭汜、樊稠将长安城划分为三个区域,各负责一个区域,仍然不能制止盗贼。而且,他们的子弟在长安同样专横跋扈,欺压百姓。长安粮价暴涨,谷米卖到一斛五十万钱,豆麦每斛二十万钱,已经出现人相食。街道上,白骨堆积,恶臭满街。献帝派侍御史侯汶拿出太仓的粮食,用米熬粥赈济饥民。每天饿死的人,仍然没有减少。献帝怀疑用于熬粥的米是否有假,于是,献帝亲自来到熬粥点,检验虚实,果然发现有问题。献帝派侍中刘艾出宫谴责有关官员,尚书令以下官员来到宫中请罪,奏请逮捕侯汶拷问。献帝下诏:“不忍心再把侯汶送往监狱治罪,杖打五十下抵罪。”此后,饥饿的百姓才得以存活。

第二年春天,在聚会时,李傕在座位上命人将樊稠刺杀。各将领之间心怀鬼胎,相互猜疑。李傕、郭汜整顿兵马,相互厮杀。安西将军杨定原来是董卓的部将,担心李傕加害,于是,与郭汜合谋,欲将天子劫往他们的军营。李傕知道了他们的诡计,当即派哥哥的儿子李暹率领数千人,包围皇宫,李暹用三乘车辆接走天子、皇后。太尉杨彪对李暹讲:“古今帝王,不能住在人臣家。诸君举大事,应该上顺天心,怎么能这样做!”李暹说:“将军已经决定。”献帝只好来到李傕营中,杨彪等人也只好随同前往。乱兵进入殿中,抢掠宫人的财物。李傕又将皇家御府收藏的金、帛、乘舆、衣服、器具,尽行搬走,而后放火焚烧宫殿、官府、民居,熊熊大火,将宫室焚烧殆尽。献帝派太尉杨彪与司空张喜等十余人,前去为李傕、郭汜讲和,郭汜不予理睬,反而将朝中大臣当作人质扣押起来。杨彪对郭汜讲:“将军是通情达理之人,怎么能劫掠君、臣?一人劫持天子,一人将朝中公卿作为人质,这怎么行?”郭汜闻言大怒,要杀杨彪。杨彪说:“卿对国家尚且如此,我活着,又有什么意思!”身边很多人劝说郭汜,郭汜这才没有动手。随后,郭汜引兵与李傕再战,乱兵射出的箭矢落在献帝面前,还有箭矢洞穿李傕的耳朵。李傕的部将杨奉,原来是白波贼寇的首领,率领军队前来救援李傕,郭汜这才退兵。

有一天,李傕将献帝劫持到北坞安置,只有皇后、宋贵人跟随。李傕派手下校尉把守坞门,将内外隔绝。不久,李傕又欲将献帝转移至池阳县黄白城,君臣上下,惶恐不安。司徒赵温耐心劝说李傕,李傕这才作罢。献帝下诏,派遣谒者仆射皇甫郦,为李傕、郭汜讲和。皇甫郦先劝说郭汜,郭汜答应从命,又来劝说李傕,李傕不肯听从,还说:“郭多,就是一个盗马贼,怎么能与我相比!一定要杀了这个盗马贼。你看,我有这么多谋士、军士,是否足以惩治郭多?郭多劫持朝中公卿作为人质,像他这样的人,你们还要帮他讲话!”郭汜还有一个名字,叫郭多。皇甫郦说:“如今,郭汜扣押公卿作为人质,将军同样羁押皇帝,罪恶孰轻孰重?”李傕大怒,呵斥皇甫郦,把皇甫郦赶了出去,又命令虎贲勇士王昌追杀皇甫郦。王昌佯装没有追上,皇甫郦这才逃过一劫。李傕就任大司马,与郭汜厮杀,一连数月,死了上万人。

张济从陕县来,为二人和解,还想把献帝转移至弘农郡。献帝也思念旧京洛阳,派遣使者敦请李傕同意献帝东归洛阳,往返十次,李傕才答应下来。献帝得到允许,当日起驾上路。李傕出兵,驻扎在曹阳县。献帝任命张济为骠骑将军,之后,张济回到陕县驻扎。献帝任命郭汜为车骑将军,杨定为后将军,杨奉为兴义将军,又任命原牛辅部将董承为安集将军。郭汜等人,共同护卫献帝的车驾东归。途中,郭汜还想胁迫献帝到郿县,杨定、杨奉、董承等人不同意。郭汜又担心日久生变,于是丢下军队,投奔李傕。献帝车驾来到华阴。宁辑将军段煨(wēi)已经准备好衣服、车马,还有公卿以下官员所需要的粮食、物资。段煨奏请献帝暂且到军营歇息。最初,杨定与段煨有矛盾,杨定诬陷段煨有谋反之心,率领军队攻打段煨,连续十余日,不能取胜。段煨仍然向献帝供应膳食,接济百官,提供物资,始终没有二心。

李傕、郭汜对同意天子东归,已经感到后悔。李傕、郭汜率领军队,前来救援段煨,同时劫持献帝回长安。杨定被郭汜隔断,无奈逃往荆州。张济与杨奉、董承不和,于是投向李傕、郭汜,之后,又与李傕、郭汜一起追赶献帝,双方在弘农郡东涧一带大战。董承、杨奉战败,百官、士卒在战乱中死亡者,难以计数。宫中妇女、辎重,沿途丢弃,皇帝的御物、符节、策书、典籍、档案,几乎丢失殆尽。射声校尉沮俊受伤,坠下马来。李傕问左右人:“要活的,还是要死的?”沮俊大骂道:“你们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,乱臣贼子,胆敢胁迫天子,天下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人!”李傕命人当场将沮俊斩杀。天子在曹阳县野外露营。董承、杨奉假意与李傕等人讲和,暗地里,派遣密使沿小路前往河东郡,招来原白波帅李乐、韩暹、胡才,还有南匈奴右贤王去卑。他们率领数千骑兵赶来,与董承、杨奉一起,反击李傕等人,大败李傕,斩杀数千人。献帝的乘舆这才得以脱险。董承、李乐在左右护卫,胡才、杨奉、韩暹、去卑担任后卫,李傕等人又追赶上来,杨奉等人战败,战死者比在东涧战死者还要多。从东涧以后,战事不断,沿途四十里,尸骸枕藉,终于走到陕县。护卫献帝的军队扎下营盘,加强守卫。当时,残破之余,剩下的虎贲勇士、羽林卫士已经不到一百人,大家都有逃离的想法。董承、杨奉等人连夜讨论,如何渡过黄河,派李乐先期渡河,准备好渡河器具、舡船,在对岸举火为号。献帝走出军营,走到黄河边,准备渡河。黄河岸高十余丈,用绢帛结成绳子,缒坠而下。其他人,匍匐在黄河岸侧爬下来,有的人从上面直接跳下来,死伤摔残者,不计其数。大家争相登船,难以禁止,董承用手中的戈矛劈砍,砍断的手指落在船中,用手可以捧起一把。与献帝同船渡过黄河的有皇后、宋贵人、杨彪、董承,还有皇后的父亲执金吾伏完等数十人。其他宫女则全部留在岸边,被李傕的士兵抢掠殆尽,冻死、淹死者难以计数。抵达大阳县,献帝住在民户家。之后,献帝来到李乐的军营。百官已经饥饿难耐,河内郡太守张杨派数千人背负粮食前来支援。献帝坐着牛车,在安邑暂且安歇。河东郡太守王邑奉献绵帛,献帝将这些全部分配给公卿以下官员。献帝封王邑为列侯,又拜胡才为征东将军,拜张杨为安国将军,一律持符节,开府建衙。这些官员筑起壁垒,竞相奏请献帝,拜授职务。一时间,官印来不及刻制,只好用锥子刻画。有些官员送来酒肉,供天子用膳。献帝又派遣太仆韩融前往弘农郡,与李傕、郭汜等人讲和。李傕这才释放扣押的朝廷百官,也释放了一些宫人、妇女,还有皇帝使用的乘舆、衣服、器物。

最初,献帝进入函谷关,三辅地区的户口还有数十万,自从李傕、郭汜相互攻打,天子东归洛阳,长安城变得空旷无人,时间长达四十余日。强者四散逃命,弱者以人肉充饥,两三年间,关中地区,荒无人迹。献帝建安元年春天,诸位将领争权夺位,韩暹攻打董承,董承投奔张杨,张杨让董承先修缮洛阳宫殿。当年七月,献帝抵达洛阳,住在“杨安殿”。张杨认为自己护驾有功,因此用“杨”来命名宫殿。张杨对诸将讲:“天子应当与天下共处,朝廷当然要有公卿大臣,我应该为朝廷抵御外侮,怎么能在京师做官?”随后,张杨返回野王县,杨奉带兵驻扎在梁县,献帝任命张杨为大司马,任命杨奉为车骑将军,任命韩暹为大将军,兼领司隶校尉,都持有符节,享受黄钺仪仗。韩暹与董承留守洛阳,护卫皇宫。

韩暹居功自傲,骄横恣肆,干预朝廷政事,董承对此颇为忧虑,暗中召来兖州牧曹操。曹操率军来到洛阳,向朝廷贡献财物,并向献帝奏报公卿以下官员的情况,同时弹劾韩暹、张杨。韩暹担心被杀,单骑逃出洛阳,投奔杨奉。献帝认为韩暹、杨奉护驾返回洛阳有功,下诏不再追究。之后,献帝封卫将军董承、辅国将军伏完等十余人为列侯,追赠沮俊为弘农郡太守。曹操看到洛阳残破不堪,一片荒凉,奏请献帝移都许昌。杨奉、韩暹欲阻拦献帝移驾许昌,没有成功,曹操打败杨奉、韩暹,二人投奔袁术,此后,二人在扬州、徐州一带烧杀抢掠,祸害百姓。第二年,左将军刘备引诱杨奉前来,将其斩杀。韩暹恐惧,逃回并州,在途中被人杀害。胡才、李乐留在河东郡,胡才被仇家杀害,李乐病死在家中。张济所部饥饿难耐,出走南阳郡,攻打穰县,张济战死在城下。郭汜被部将伍习杀害。

献帝建安三年,献帝派遣谒者仆射裴茂诏令关中诸将段煨等,讨伐李傕,最终,诸将诛杀李傕,夷灭三族。献帝拜段煨为安南将军,封为阌(wén)乡侯。

献帝建安四年,张杨被部将杨丑杀害。献帝拜董承为车骑将军,可以开府建衙。

自从献帝迁都许昌,朝中大权就落在曹操的手中。天子大权旁落,朝中百官仅为备员而已。献帝忌惮曹操专权跋扈,秘密诏令董承,结交天下义士,共谋诛杀曹操。此后,董承与刘备共谋,事情还没有眉目,刘备出征,董承只好再与偏将军王服、长水校尉种辑、议郎吴硕等人谋划。事情败露,董承、王服、种辑、吴硕全部被曹操杀害。

韩遂与马腾返回凉州,西部战事连年,最终,韩遂与马腾控制陇西,既而又盘踞关中。当时,曹操正在河北平定袁氏,担心韩遂、马腾会乘机作乱,建安七年,曹操奏请献帝,拜马腾为征南将军,拜韩遂为征西将军,二人均可以开府建衙。曹操又征召段煨,拜为大鸿胪,段煨在任上病逝。曹操征召马腾,拜为卫尉,封为槐里侯。马腾应召,留下儿子马超,在西部率领部众。建安十六年,马超与韩遂举关中之兵背叛曹操,曹操进攻二人,韩遂、马超败逃,马腾因此而获罪,被夷灭三族。此后,马超杀了凉州刺史韦康,再次占领陇西。建安十九年,天水郡人杨阜打败马超,马超投奔汉中郡,归附刘备。韩遂败走金城郡羌中地区,被帐下将士杀害。陇西郡人宗建居住在枹罕,自称“河首平汉王”,建立衙署,设置百官,前后达三十余年。曹操派遣夏侯渊进攻宗建,杀了宗建,凉州这才安定下来。

评论如下:最初,董卓以勇猛、强悍的面目出现,趁着朝廷处于衰微之际,得以违背常规,肆意横行。董卓凶狠歹毒,滥杀无辜,荼毒生灵,不足以逞其快意,然而在执政期间,也会屈尊重用一些饱学士人,滥施淫威时,也会听从谏言,似乎“盗亦有道”。及至残贼李傕、郭汜执掌朝政,则是翻江倒海,犹如野火蔓延,无论何人,尽行焚烧。从此,汉室倾覆再也难以挽回,正如《诗经·版·荡》所描绘的,天下崩溃,已经走到尽头。呜呼,在这样的乱世里,人的生存,变得何其艰难!天地不仁,于兹甚矣!

赞辞如下:百六有会,《过》《剥》成灾。董卓滔天,干逆三才。方夏崩沸,皇京烟埃。无礼虽及,余祲遂广。矢延王辂,兵缠魏象。区服倾回,人神波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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