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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纪·皇后纪 原文及翻译 后汉书皇后纪全文和白话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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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12-12 10:32:08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皇后纪上 原文

后汉书卷十上 皇后纪


夏、殷以上,后妃之制,其文略矣。《周礼》王者立后,郑玄注礼记曰:“后之言后,言在夫之后也。”三夫人,九嫔,二十七世妇,八十一女御,以备内职焉。后正位宫闱,同体天王。夫人坐论妇礼,郑玄注《周礼》云“夫人之于后,犹三公之于王,坐而论妇礼”也。九嫔掌教四德,九嫔比九卿。《周礼》曰“九嫔,掌妇学之法,以教九御”也。四德谓妇德、妇言、妇容、妇功也。世妇主丧、祭、宾客,妇,服也,明其能服事于人也,比二十七大夫。《周礼》:“世妇,掌祭祀、宾客、丧纪之事。祭之日,莅陈女宫之具,凡内羞之物,掌吊临于卿大夫之丧。”女御序于王之燕寝。御谓进御于王也,比八十一元士。《周礼》曰“女御,掌叙于王之燕寝,以岁时献功事”也。颁官分务,各有典司。女史彤管,记功书过。《周礼》云“女史,掌王后之礼,书内令,凡后之事以礼从”也。郑玄注云“亦如大史之于王”也。彤管,赤管笔也。《诗》云:“诒我彤管。”注云“古者,后夫人必有女史彤管之法”也。居有保阿之训,动有环佩之响。《列女传》曰:“齐孝公孟姬,华氏之女。从孝公游,车奔,姬堕,车碎,孝公使驷马立车载姬。姬泣曰:‘妾闻妃下堂,必从傅母保阿,进退则鸣玉佩环;今立车无軿,非敢受命。’”注⑻诗序云:“《关雎》,乐得淑女以配君子,忧在进贤,不淫其色,哀窈窕,思贤才,而无伤善之心。”毛苌注云:“窈窕,幽闲也。”进贤才以辅佐君子,哀窈窕而不淫其色。《周礼》内宰职曰:“以阴礼教六宫,以妇职之法教九御。”所以能述宣阴化,修成内则,⑼闺房肃雍,险谒不行也。肃,敬也。雍,和也。谒,请也。言能辅佐君子,和顺恭敬,不行私谒。《诗序》曰:“虽则王姬,犹执妇道,以成肃雍之德。”又曰:“而无险诐私谒之心。”故康王晚朝,《关雎》作讽;《前书》音义曰:“后夫人鸡鸣佩玉去君所。周康王后不然,故诗人叹而伤之。”见《鲁诗》。宣后晏起,姜氏请愆。《列女传》曰:“周宣姜后,齐侯之女也。宣王尝夜卧晏起,后夫人不出房。姜后既出,乃脱簪珥,待罪于永巷,使傅母通言于王曰:‘妾不才,淫心见矣,至使君王失礼而晏起,以见君王乐色忘德。敢请罪,惟君王之命。’王曰:‘寡人之过,夫人何辜。’遂勤政事,成中兴之名焉。”及周室东迁,礼序凋缺。幽王时,西夷、犬戎共攻杀幽王于骊山之下。太子宜臼立,是为平王,东迁洛邑,以避犬戎,政遂微弱。诸侯僭纵,轨制无章。齐桓有如夫人者六人,《左传》曰,桓公多内宠,有如夫人者六人:长卫姬,少卫姬、郑姬、葛嬴、密姬、宋华子也。晋献升戎女为元妃,元妃,嫡夫人也。史记曰,晋献公伐骊戎,得骊姬,爱幸,立以为妃。终于五子作乱,桓公六夫人,生六子。桓公卒,立公子昭,于是公子无亏、公子元、公子潘、公子商人、公子雍等五公子皆求立,公子昭奔宋,是作乱也。冢嗣遘屯。冢,大也。遘,遇也。屯,难也。晋献公受骊姬之谮,杀太子申生,故曰遇屯。爰逮战国,风宪逾薄,适情任欲,颠倒衣裳,上曰衣,下曰裳。《诗》曰:“绿兮衣兮,绿衣黄裳。”郑玄曰:“褖衣黑,今反以黄为里,非其礼制,谕妾上僭也。”以至破国亡身,不可胜数。斯固轻礼?防,先色后德者也。

秦并天下,多自骄大,宫备七国,史记曰:“始皇破六国,写放其宫室,作之咸阳北膎上,南临渭水,殿屋复道,周阁相属,所得诸侯美人,以充入之。”并秦为七也。爵列八品。《前书》曰:“汉兴因秦之称号,正嫡称皇后,妾皆称夫人,又有美人、良人、八子、七子、长使、少使之号。”汉兴,因循其号,而妇制莫厘。厘,理。高祖帷薄不修,《大戴礼》曰:“大臣坐污秽男女无别者,不曰污秽,曰帷薄不修。”谓周昌入奏事,高帝拥戚姬,是不修也。孝文衽席无辩。郑玄注礼记曰:“衽,卧席也。”孝文幸慎夫人,每与皇后同坐,是无辩也。然而选纳尚简,饰玩少华。自武、元之后,世增淫费,至乃掖庭三千,增级十四。婕妤一,娙娥二,容华三,充衣四,已上武帝置;昭仪五,元帝置;美人六,良人七,七子八,八子九,长使十,少使十一,五官十二,顺常十三,无涓、共和、娱灵、保林、良使、夜者十四,此六官品秩同为一等也。妖幸毁政之符,外姻乱邦之迹,前史载之详矣。

及光武中兴,斫雕为朴,雕谓刻镂也。史记曰:“汉兴,破觚而为圆,斫雕而为璞。”六宫称号,唯皇后、贵人。郑玄注《周礼》曰“皇后正寝一,燕寝五,是为六宫”也。夫人已下分居焉。贵人金印紫绶,奉不过粟数十斛。又置美人、宫人、采女三等,并无爵秩,岁时赏赐充给而已。汉法常因八月算人,《汉仪注》曰:“八月初为算赋,故曰算人。”遣中大夫与掖庭丞及相工,于洛阳乡中阅视良家童女,年十三以上,二十已下,姿色端丽,合法相者,载还后宫,择视可否,乃用登御。所以明慎聘纳,详求淑哲。明帝聿遵先旨,宫教颇修,登建嫔后,必先令德,内无出阃之言,阃,门限也。礼记曰“外言不入于阃,内言不出于阃”也。权无私溺之授,可谓矫其敝矣。向使因设外戚之禁,编著《甲令》,《前书》音义曰:“《甲令》者,前帝第一令也,有《甲令》、《乙令》、《丙令》。”改正后妃之制,贻厥方来,岂不休哉!虽御己有度,而防闲未笃,故孝章以下,渐用色授,恩隆好合,遂忘淄蠹。淄,黑也。蠹,食木虫。以谕倾败也。

自古虽主幼时艰,王家多衅,必委成冢宰,简求忠贤,未有专任妇人,断割重器。唯秦芈太后始摄政事,芈音亡尔反。故穰侯权重于昭王,家富于嬴国。太后,昭王母也,号宣太后。史记曰,昭王立,年少,宣太后自知事,以同母弟魏冉为将军,任政,封为穰侯。太后摄政,始于此也。汉仍其谬,知患莫改。东京皇统屡绝,权归女主,外立者四帝,谓安、质、桓、灵。临朝者六后,章帝窦太后、和熹邓太后、安思阎太后、顺烈梁太后、桓思窦太后、灵思何太后也。莫不定策帷帟,委事父兄,贪孩童以久其政,抑明贤以专其威。《周礼》:“幕人,掌帏帟幄幕之事。”郑玄注曰:“帟,幄中坐上承尘也。”殇帝崩,邓太后与兄骘等迎立安帝,年十三。冲帝崩,梁太后与兄冀迎立质帝,年八岁。质帝崩,太后与兄冀迎立桓帝,年十五。桓帝崩,窦太后与父武迎立灵帝,年十二。任重道悠,利深祸速。身犯雾露于云台之上,雾露谓疾病也。不可指言死,故假雾露以言之。灵帝时,中常侍曹节矫诏迁太后于云台。谢弼上封事曰:“伏惟皇太后援立明圣,幽居空宫,如有雾露之疾,陛下当何面目以见天下!”家婴缧绁于圄犴之下。缧,索也。绁,系也。囹圄,周狱名也。乡亭之狱曰犴,音五旦反。谓外戚等被诛也。湮灭连踵,倾辀继路。踵,迹也。辀,车辕也。贾谊曰:“前车覆,后车诫。”而赴蹈不息,燋烂为期,终於陵夷大运,沦亡神宝。陵夷犹颓替。神宝,帝位也。《诗》《书》所叹,略同一揆。故考列行迹,以为《皇后本纪》。虽成败事异,而同居正号者,并列于篇。其以私恩追尊,非当时所奉者,则随它事附出。谓安帝母左姬及祖母宋贵人之类,并见《清河孝王传》。亲属别事,各依列传。其余无所见,则系之此纪,谓贾贵人、虞美人之类是。以缵西京《外戚》云尔。缵,继也。

光武郭皇后讳圣通,真定槁人也。槁,县名,故城在今恒州栆城县西。为郡著姓。父昌,让田宅财产数百万与异母弟,国人义之。仕郡功曹。娶真定恭王女,号郭主,恭王名普,景帝七代孙。生后及子况。昌早卒。郭主虽王家女,而好礼节俭,有母仪之德。更始二年春,光武击王郎,至真定,因纳后,有宠。及即位,以为贵人。

建武元年,生皇子强。帝善况小心谨慎,年始十六,拜黄门侍郎。二年,贵人立为皇后,强为皇太子,封况绵蛮侯。以后弟贵重,宾客辐凑。况恭谦下士,颇得声誉。十四年,迁城门校尉。其后,后以宠稍衰,数怀怨怼。十七年,遂废为中山王太后,进后中子右翊公辅为中山王,以常山郡益中山国。徙封况大国,为阳安侯。阳安,县,属汝南郡,故城在今豫州朗山县,故道国城是也。后从兄竟,以骑都尉从征伐有功,封为新郪侯,官至东海相。新郪,县,属汝南郡,故城在今颍州汝阴县西北郪丘城是也。音七私反。竟弟匡为发干侯,发干,县,属东郡,故城在今博州堂邑县西南。官至太中大夫。后叔父梁,早终,无子。其豻南阳陈茂,以恩泽封南侯。音力全反。

二十年,中山王辅复徙封沛王,后为沛太后。况迁大鸿胪。帝数幸其第,会公卿诸侯亲家饮燕,赏赐金钱缣帛,丰盛莫比,京师号况家为金穴。二十六年,后母郭主薨,帝亲临丧送葬,百官大会,遣使者迎昌丧柩,与主合葬,追赠昌阳安侯印绶,谥曰思侯。二十八年,后薨,葬于北芒。

帝怜郭氏,诏况子璜尚淯阳公主,除璜为郎。显宗即位,况与帝舅阴识、阴就并为特进,数授赏赐,恩宠俱渥。礼待阴、郭,每事必均。永平二年,况卒,赠赐甚厚,帝亲自临丧,谥曰节侯,子璜嗣。

元和三年,肃宗北巡狩,过真定,会诸郭,朝见上寿,引入倡饮甚欢。《说文》曰:“倡,乐也。”《声类》曰“俳”。以太牢具上郭主冢,赐粟万斛,钱五十万。永元初,璜为长乐少府,长乐少府,掌皇太后宫,秩二千石。居长信宫曰长信少府,长乐宫曰长乐少府。子举为侍中,兼射声校尉。及大将军窦宪被诛,举以宪女婿谋逆,故父子俱下狱死,家属徙合浦,郡名,今廉州县。宗族为郎吏者,悉免官。新郪侯竟初为骑将,《前书》曰:“车、户、骑将,属光禄,秩比千石。”从征伐有功,拜东海相。永平中卒,子嵩嗣;嵩卒,追坐染楚王英事,国废。建初二年,章帝绍封嵩子勤为伊亭侯,勤无子,国除。发干侯匡,官至太中大夫,建武三十年卒,子勋嗣;勋卒,子骏嗣,永平十三年,亦坐楚王英事,失国。建初三年,复封骏为观都侯,卒,无子,国除。郭氏侯者凡三人,皆绝国。

论曰:物之兴衰,情之起伏,理有固然矣。而崇替去来之甚者,必唯宠惑乎?当其接床笫,承恩色,虽险情赘行,莫不德焉。《说文》曰:“赘,疣也。”《老子》曰:“余食赘行。”河上公注曰:“行之无当为赘。”《庄子》曰:“附赘悬疣。”言丑恶也。及至移意爱,析嬿私,虽惠心妍状,愈献丑丑焉。爱升,则天下不足容其高;欢队,故九服无所逃其命。斯诚志士之所沉溺,君人之所抑扬,未或违之者也。郭后以衰离见贬,恚怨成尤,而犹恩加别馆,增宠党戚。至乎东海逡巡,去就以礼,使后世不见隆薄进退之隙,不亦光于古乎!

光烈阴皇后讳丽华,《谥法》曰:“执德遵业曰烈。”《东观记》:“有阴子公者,生子方,方生幼公,公生君孟,名睦,即后之父也。”今世本“睦”作“陆”。南阳新野人。初,光武适新野,闻后美,心悦之。后至长安,见执金吾车骑甚盛,因叹曰:“仕宦当作执金吾,娶妻当得阴丽华。”更始元年六月,遂纳后于宛当成里,时年十九。及光武为司隶校尉,方西之洛阳,令后归新野。及邓奉起兵,后兄识为之将,后随家属徙淯阳,止于奉舍。

光武即位,令侍中傅后迎后,与湖阳、宁平主诸宫人俱到洛阳,以后为贵人。宁平,县,属淮阳,故城在今亳州谷阳县西南。帝以后雅性宽仁,欲崇以尊位,后固辞,以郭氏有子,终不肯当,故遂立郭皇后。建武四年,从征彭宠,生显宗于元氏。九年,有盗劫杀后母邓氏及弟欣,音欣。帝甚伤之,乃诏大司空曰:“吾微贱之时,娶于阴氏,因将兵征伐,遂各别离。幸得安全,俱脱虎口。《庄子》曰,孔子见盗跖,谓柳下惠曰:“几不免于虎口。”以贵人有母仪之美,宜立为后,而固辞弗敢当,列于媵妾。《尔雅》曰:“媵,送也。”孙炎曰:“送女曰媵。”朕嘉其义让,许封诸弟。未及爵土,而遭患逢祸,母子同命,愍伤于怀。《小雅》曰:‘将恐将惧,惟予与汝。将安将乐,汝转弃予。’《谷风》之诗。风人之戒,可不慎乎?其追爵谥贵人父陆为宣恩哀侯,弟欣为宣义恭侯,以弟就嗣哀侯后。及尸柩在堂,使太中大夫拜授印绶,如在国列侯礼。魂而有灵,嘉其宠荣!”

十七年,废皇后郭氏而立贵人。制诏三公曰:“皇后怀执怨怼,数违教令,不能抚循它子,训长异室。宫闱之内,若见鹰鹯。《尔雅》曰:“宫中小门谓之闱。”既无《关雎》之德,而有吕、霍之风,岂可托以幼孤,恭承明祀。今遣大司徒涉、戴涉也。宗正吉持节,其上皇后玺绶。阴贵人乡里良家,归自微贱。《公羊传》曰:“妇人谓嫁曰归。”‘自我不见,于今三年。’《诗豳·风东山》之词也。宜奉宗庙,为天下母。主者详案旧典,时上尊号。异常之事,非国休福,不得上寿称庆。”后在位恭俭,少嗜玩,不喜笑谑。性仁孝,多矜慈。七岁失父,虽已数十年,言及未曾不流涕。帝见,常叹息。

显宗即位,尊后为皇太后。永平三年冬,帝从太后幸章陵,置酒旧宅,会阴、邓故人诸家子孙,并受赏赐。七年,崩,在位二十四年,年六十,合葬原陵。

明帝性孝爱。追慕无已。十七年正月,当谒原陵,夜梦先帝、太后如平生欢。既寤,悲不能寐,即案历,明旦日吉,遂率百官及故客上陵。其日,降甘露於陵树,帝令百官采取以荐。会毕,帝从席前伏御床,视太后镜奁中物,奁,镜匣也。音廉。感动悲涕,令易脂泽装具。左右皆泣,莫能仰视焉。

明德马皇后讳某,《谥法》曰:“忠和纯淑曰德。”讳某者,史失其名。下皆类此。伏波将军援之小女也。少丧父母。兄客卿敏惠早夭,母蔺夫人悲伤发疾慌惚。后时年十岁,干理家事,来制僮御,干,正也。广雅曰“僮、御,皆使者”也。内外咨禀,事同成人。初,诸家莫知者,后闻之,咸叹异焉。后尝久疾,太夫人令筮之,筮者曰:“此女虽有患状而当大贵,兆不可言也。”后又呼相者使占诸女,见后,大惊曰:“我必为此女称臣。然贵而少子,若养它子者得力,乃当逾于所生。”

初,援征五溪蛮,卒于师,虎贲中郎将梁松、黄门侍郎窦固等因谮之,由是家益失埶,又数为权贵所侵侮。后从兄严不胜忧愤,白太夫人绝窦氏婚,求进女掖庭。乃上书曰:“臣叔父援孤恩不报,孤,负也。而妻子特获恩全,戴仰陛下,为天为父。人情既得不死,便欲求福。窃闻太子、诸王妃匹未备,援有三女,大者十五,次者十四,小者十三,仪状发肤,上中以上。《东观记》曰:“明帝马皇后美发,为四起大髻,但以后成,尚有余,绕髻三匝。眉不施黛,独左眉角小缺,补之如粟。常称疾而终身得意。”皆孝顺小心,婉静有礼。婉,顺。愿下相工,简其可否。如有万一,援不朽于黄泉矣。又援姑姊妹并为成帝婕妤。葬于延陵。臣严幸得蒙恩更生,冀因缘先姑,当充后宫。”由是选后入太子宫。时年十三。奉承阴后,傍接同列,礼则修备,上下安之。遂见宠异,常居后堂。

显宗即位,以后为贵人。时后前母姊女贾氏亦以选入,生肃宗。帝以后无子,命令养之。谓曰:“人未必当自生子,但患爱养不至耳。”后于是尽心抚育,劳悴过于所生。肃宗亦孝性淳笃,恩性天至,母子慈爱,始终无纤介之闲。纤介犹细微也。闲,隙也。后常以皇嗣未广,每怀忧叹,荐达左右,若恐不及。后宫有进见者,每加慰纳。若数所宠引,辄增隆遇。永平三年春,有司奏立长秋宫,皇后所居宫也。长者久也,秋者万物成孰之初也,故以名焉。请立皇后,不敢指言,故以宫称之。帝未有所言。皇太后曰:“马贵人德冠后宫,即其人也。”遂立为皇后。

先是数日,梦有小飞虫无数赴著身,又入皮肤中而复飞出。既正位宫闱,愈自谦肃。身长七尺二寸,方口,美发。能诵易,好读春秋、《楚辞》,尤善《周官》、《董仲舒书》。《周官》,《周礼》也。《仲舒书》,《玉杯》、《蕃露》、《清明》、《竹林》之属也。蕃音繁。常衣大练,裙不加缘。大练,大帛也。杜预注《左传》曰:“大帛,厚缯也。”太后兄廖上书曰“今陛下躬服厚缯”是也。朔望诸姬主朝请,《汉律》春曰朝,秋曰请。望见后袍衣疏粗,反以为绮縠,就视,乃笑。后辞曰:“此缯特宜染色,故用之耳。”六宫莫不叹息。帝尝幸苑囿离宫,后辄以风邪露雾为戒,辞意款备,多见详择。帝幸濯龙中,续汉志曰,濯龙,园名也,近北宫。并召诸才人,下邳王已下皆在侧,请呼皇后。帝笑曰:“是家志不好乐,虽来无欢。”是以游娱之事希尝从焉。

十五年,帝案地图,将封皇子,悉半诸国。后见而言曰:“诸子裁食数县,于制不已俭乎?”帝曰:“我子岂宜与先帝子等乎?岁给二千万足矣。”时楚狱连年不断,囚相证引,坐系者甚众。后虑其多滥,乘闲言及,恻然。帝感悟之,夜起仿偟,为思所纳,思后所纳之言。卒多有所降宥。时诸将奏事及公卿较议难平者,广雅曰:“较,明也。”帝数以试后。后辄分解趣理,各得其情。每于侍执之际,辄言及政事,多所毗补,而未尝以家私干。故宠敬日隆,始终无衰。

及帝崩,肃宗即位,尊后曰皇太后。诸贵人当徙居南宫,太后感析别之怀,各赐王赤绶,加安车驷马,白越三千端,白越,越布。杂帛二千匹,黄金十斤。自撰《显宗起居注》,削去兄防参医药事。帝请曰:“黄门舅旦夕供养且一年,即无褒异,又不录勤劳,无乃过乎!”太后曰:“吾不欲令后世闻先帝数亲后宫之家,故不著也。”

建初元年,帝欲封爵诸舅,太后不听。明年夏,大旱,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,有司因此上奏,宜依旧典。汉制,外戚以恩泽封侯,故曰旧典也。太后诏曰:“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。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,成帝封太后弟王谭、王商、王立、王根、王逢时等,同时为关内侯。其时黄雾四塞,不闻澍雨之应。又田蚡、窦婴,宠贵横恣,倾覆之祸,为世所传。田蚡,景帝王皇后同母弟武安侯也。为丞相,贪骄,与淮南王霸上私语。后薨,武帝曰:“使武安侯在者,族矣!”窦婴,文帝窦皇后从兄子魏其侯也,为丞相,坐与灌夫朋党弃市也。故先帝防慎舅氏,不令在枢机之位。枢机,近要之官也。《春秋运斗枢》曰:“北斗,第一天枢,第二琁,第三机也。”诸子之封,裁令半楚、淮阳诸国,常谓‘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’。今有司柰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!吾为天下母,而身服大练,食不求甘,左右但著帛布,无香熏之饰者,欲身率下也。以为外亲见之,当伤心自来,但笑言太后素好俭。前过濯龙门上,见外家问起居者,车如流水,马如游龙,仓头衣绿褠,领袖正白,褠,臂衣,今之臂韝,以缚左右手,于事便也。顾视御者,不及远矣。故不加谴怒,但绝岁用而已,冀以默愧其心,而犹懈怠,无忧国忘家之虑。知臣莫若君,况亲属乎?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,下亏先人之德,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!”固不许。西京外戚吕禄、吕产、窦婴、上官桀安父子、霍禹等皆被诛。

帝省诏悲叹,复重请曰:“汉兴,舅氏之封侯,犹皇子之为王也。太后诚存谦虚,柰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?且卫尉年尊,两校尉有大病,卫尉,太后兄廖。两校尉,兄防、兄光也。如令不讳,使臣长抱刻骨之恨。宜及吉时,不可稽留。”

太后报曰:“吾反复念之,思令两善。岂徒欲获谦让之名,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!以恩泽封爵外家为外施也。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,窦太后,文帝后也。王皇后,景帝后也。兄即王信,后封为盖侯。丞相条侯言受高祖约,无军功,非刘氏不侯。条侯,周亚夫也。《前书》曰:“高帝与功臣约,非刘氏不王,非有功不侯。不如约,天下共击之。”今马氏无功于国,岂得与阴、郭中兴之后等邪?常观富贵之家,禄位重叠,犹再实之木,其根必伤。《文子》曰“再实之木根必伤,掘臧之家后必殃”也。且人所以愿封侯者,欲上奉祭祀,下求温饱耳。今祭祀则受四方之珍,衣食则蒙御府余资,斯岂不足,而必当得一县乎?吾计之孰矣,勿有疑也。夫至孝之行,安亲为上。今数遭变异,谷价数倍,忧惶昼夜,不安坐卧,而欲先营外封,违慈母之拳拳乎!拳拳犹勤勤也,音权。吾素刚急,有匈中气,不可不顺也。若阴阳调和,边境清静,然后行子之志。吾但当含饴弄孙,《方言》曰:“饴,饧也。陈、楚、宋、卫之闲通语。”不能复关政矣。”

时新平主家御者失火,延及北阁后殿。太后以为己过,起居不欢。时当谒原陵,自引守备不慎,惭见陵园,遂不行。初,太夫人葬,起坟微高,太后以为言,兄廖等即时减削。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,辄假借温言,赏以财位。如有纤介,则先见严恪之色,然后加谴。其美车服不轨法度者,便绝属籍,遣归田里。广平、钜鹿、乐成王车骑朴素,无金银之饰,帝以白太后,太后即赐钱各五百万。于是内外从化,被服如一,诸家惶恐,倍于永平时。乃置织室,蚕于濯龙中,《前书》有东织、西织,属少府,平帝改名织室。数往观视,以为娱乐。常与帝旦夕言道政事,及教授诸小王,论议经书,述作到叙平生,雍和终日。

四年,天下丰稔,方垂无事,帝遂封三舅廖、防、光为列侯。并辞让,愿就关内侯。太后闻之,曰:“圣人设教,各有其方,知人情性莫能齐也。《礼记·王制》曰:“凡居人材,必因天地寒暖燥湿,广谷大川异制,人居其闲异俗。修其教不易其俗,齐其政不易其宜。中国戎夷五方之人,皆有性也,不可推移。”吾少壮时,但慕竹帛,志不顾命。言少慕古人,书名竹帛,不顾命之长短。今虽已老,而复‘戒之在得’,《论语》孔子曰:“少之时,戒之在色;及其老也,戒之在得。”得,贪啬也。言弥复吝惜封爵,不欲滥封亲戚也。故日夜惕厉,思自降损。惕,惧也。厉,危也。居不求安,食不念饱。冀乘此道,不负先帝。所以化导兄弟,共同斯志,欲令瞑目之日,无所复恨。何意老志复不从哉?万年之日长恨矣!”廖等不得已,受封爵而退位归第焉。

太后其年寝疾,不信巫祝小医,数来绝祷祀。至六月,崩。在位二十三年,年四十余。合葬显节陵。

贾贵人,南阳人。建武末选入太子宫,中元二年生肃宗,而显宗以为贵人。帝既为太后所养,专以马氏为外家,故贵人不登极位,贾氏亲族无受宠荣者。及太后崩,乃策书加贵人王赤绶,续汉书曰诸侯王赤绶也。安车一驷,永巷宫人二百,永巷,宫中署名也,后改为掖庭。永巷宫人,即官婢也。御府杂帛二万匹,大司农黄金千斤,钱二千万。诸史并阙后事,故不知所终。

章德窦皇后讳某,扶风平陵人,大司空融之曾孙也。祖穆,父勋,坐事死,事在《窦融传》。勋尚东海恭王强女沘阳公主,后其长女也。家既废坏,数呼相工问息耗,薛氏《韩诗章句》曰:“耗。恶也。”息耗犹言善恶也。见后者皆言当大尊贵,非臣妾容貌。年六岁能书,亲家皆奇之。建初二年,后与女弟俱以选例入见长乐宫,进止有序,风容甚盛。肃宗先闻后有才色,数以讯诸姬傅。讯,问也。傅谓傅母。及见,雅以为美,马太后亦异焉,因入掖庭,见于北宫章德殿。后性敏给,倾心承接,称誉日闻。明年,遂立为皇后,妹为贵人。七年,追爵谥后父勋为安成思侯。安成,县,属汝南郡,故城在今豫州吴房县东南。后宠幸殊特,专固后宫。

初,宋贵人生皇太子庆,梁贵人生和帝。后既无子,并疾忌之,数闲于帝,渐致疏嫌。因诬宋贵人挟邪媚道,遂自杀,废庆为清河王,语在《庆传》。

梁贵人者,褒亲愍侯梁竦之女也。少失母,为伯母舞阴长公主所养。长公主,光武女,梁松尚焉。年十六,亦以建初二年与中姊俱选入掖庭为贵人。四年,生和帝。后养为己子。欲专名外家而忌梁氏。八年,乃作飞书以陷竦,飞书,若今匿名书也。竦坐诛,贵人姊妹以忧卒。自是宫房惵息,惵,惧也,音牒。周书曰“临捕以威,而气惵惧”也。后爱日隆。

及帝崩,和帝即位,尊后为皇太后。皇太后临朝,尊母沘阳公主为长公主,益汤沐邑三千户,兄宪,弟笃、景,并显贵,擅威权,后遂密谋不轨,永元四年,发觉被诛。

九年,太后崩,未及葬,而梁贵人姊嫕音一计反。上书陈贵人枉殁之状。太尉张酺、司徒刘方、司空张奋上奏,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,中元元年,黜吕后不宜配食高庙。贬太后尊号,不宜合葬先帝。百官亦多上言者。帝手诏曰:“窦氏虽不遵法度,而太后常自减损。朕奉事十年,深惟大义,礼,臣子无贬尊上之文。恩不忍离,义不忍亏。案前世上官太后亦无降黜,上官太后,昭帝后也。父安与燕王谋反诛。太后以年少,又霍光外孙,故不废也。其勿复议。”于是合葬敬陵。在位十八年。

帝以贵人酷殁,敛葬礼阙,乃改殡于承光宫,上尊谥曰恭怀皇后,《谥法》曰:“敬事尊上曰恭,慈仁哲行曰怀。”追服丧制,百官缟素,与姊大贵人俱葬西陵,仪比敬园。敬园,安帝祖母宋贵人之园也。

和帝阴皇后讳某,光烈皇后兄执金吾识之曾孙也。后少聪慧,善书蓺。永元四年,选入掖庭,以先后近属,故得为贵人。有殊宠。八年,遂立为皇后。

自和熹邓后入宫,熹音许其反。爱宠稍衰,数有恚恨。后外祖母邓朱出入宫掖。十四年夏,有言后与朱共挟巫蛊道,巫师为蛊,故曰巫蛊。《左传》注曰:“蛊,惑也。”事发觉,帝遂使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褒于掖庭狱杂考案之。朱及二子奉、毅与后弟轶、辅、敞辞语相连及,以为祠祭祝诅,大逆无道。奉、毅、辅考死狱中。帝使司徒鲁恭持节赐后策,上玺绶,迁于桐宫,以忧死。立七年,葬临平亭部。葬于亭部内之地也。父特进纲自杀,轶、敞及朱家属徙日南比景县,宗亲外内昆弟皆免官还田里。永初四年,邓太后诏赦阴氏诸徙者悉归故郡,还其资财五百余万。

和熹邓皇后讳绥,蔡邕曰:“《谥法》,有功安人曰熹。”太傅禹之孙也。父训,护羌校尉;母阴氏,光烈皇后从弟女也。后年五岁,太傅夫人爱之,自为翦发。夫人年高目冥,误伤后额,忍痛不言。左右见者怪而问之,后曰:“非不痛也,太夫人哀怜为断发,难伤老人意。故忍之耳。”六岁能《史书》,《史书》,周宣王太史籀所作大篆十五篇也。《前书》曰“教学童之书”也。十二通《诗》、《论语》。诸兄每读经传,辄下意难问。下意犹出意也。志在典籍,不问居家之事。母常非之,曰:“汝不习女工以供衣服,乃更务学,宁当举博士邪?”后重违母言,昼修妇业,暮诵经典,家人号曰“诸生”。父训异之,事无大小,辄与详议。

永元四年,当以选入,会训卒,后昼夜号泣,终三年不食盐菜,憔悴毁容,亲人不识之。后尝梦扪天,扪,摸也。荡荡正青,若有钟乳状,乃仰嗽饮之。以讯诸占梦,言尧梦攀天而上,汤梦及天而咶之,咶音是。斯皆圣王之前占,吉不可言。又相者见后惊曰:“此成汤之法也。”续汉书曰:“相者待诏相工苏大曰:‘此成汤之骨法。’”家人窃喜而不敢宣。后叔父陔言:“常闻活千人者,子孙有封。兄训为谒者,使修石臼河,岁活数千人。天道可信,家必蒙福。”初,太傅禹叹曰:“吾将百万之众,未尝妄杀一人,其后世必有兴者。”

七年,后复与诸家子俱选入宫。后长七尺二寸,姿颜姝丽,姝,美色也。《诗》曰:“彼姝者子。”绝异于众,左右皆惊。八年冬,入掖庭为贵人,时年十六。恭肃小心,动有法度。承事阴后,夙夜战兢。接抚同列,常克己以下之,虽宫人隶役,皆加恩借。帝深嘉爱焉。及后有疾,特令后母兄弟入视医药,不限以日数。后言于帝曰:“宫禁至重,而使外舍久在内省,外舍,外家。上令陛下有幸私之讥,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。上下交损,诚不愿也。”帝曰:“人皆以数入为荣,贵人反以为忧,深自抑损,诚难及也。”每有宴会,诸姬贵人竞自修整,簪珥光采,袿裳鲜明,《说文》曰:“簪,?也。珥,瑱也,以玉充耳。”《释名》曰:“妇人上服曰袿。”而后独著素,装服无饰。其衣有与阴后同色者,即时解易。若并时进见,则不敢正坐离立,行则偻身自卑。离,并也。礼记曰:“离坐离立,无往参焉。”帝每有所问,常逡巡后对,不敢先阴后言。帝知后劳心曲体,叹曰:“修德之劳,乃如是乎!”后阴后渐疏,每当御见,辄辞以疾。时帝数失皇子,后忧继嗣不广,恒垂涕叹息,数选进才人,以博帝意。

阴后见后德称日盛,不知所为,遂造祝诅,欲以为害。帝尝寝病危甚,阴后密言:“我得意,不令邓氏复有遗类!”后闻,乃对左右流涕言曰:“我竭诚尽心以事皇后,竟不为所佑,而当获罪于天。妇人虽无从死之义,然周公身请武王之命,武王有疾,周公为之请命于大王、王季、文王,曰“若尔三王有丕子之责于天,以旦代某之身”也。越姬心誓必死之分,越姬,楚昭王之姬,越王句践女也。昭王宴游,越姬从,谓姬曰:“乐乎?”对曰:“乐则乐矣,而不可久也。”王曰:“愿与子生死若此。”姬曰:“君王乐游,要妾以死,不敢闻命。”后王病,有赤云夹日如飞鸟。王问周太史。史曰:“是害王身,请移于将相。”王曰:“将相于孤,犹股肱也。”不听。姬曰:“大哉君王之德。妾请从王死矣。昔日游乐,是以不敢听命,今君王复礼,国人为君王死,何况妾乎?妾愿先驱狐狸于地下。昔日口虽不言,心许之矣。妾闻信者不负其心。”遂自杀。故曰“心誓”。事见列也。上以报帝之恩,中以解宗族之祸,下不令阴氏有人豕之讥。”高帝爱幸戚夫人。帝崩,吕太后断夫人手足,去眼薰耳,使居鞠室中,名曰“人彘”也。即欲饮药,宫人赵玉者固禁之,因诈言属有使来,上疾已愈。后信以为然,乃止。明日,帝果瘳。

十四年夏,阴后以巫蛊事废,后请救不能得,帝便属意焉。后愈称疾笃,深自闭绝。会有司奏建长秋宫,帝曰:“皇后之尊,与朕同体,承宗庙,母天下,岂易哉!唯邓贵人德冠后庭,乃可当之。”至冬,立为皇后。辞让者三,然后即位。手书表谢,深陈德薄,不足以充小君之选。是时,方国贡献,竞求珍丽之物,自后即位,悉令禁绝,岁时但供纸墨而已。帝每欲官爵邓氏,后辄哀请谦让,故兄骘终帝世不过虎贲中郎将。

元兴元年,帝崩,长子平原王有疾,而诸皇子夭没,前后十数,后生者辄隐秘养于人闲。殇帝生始百日,后乃迎立之。尊后为皇太后,太后临朝。和帝葬后,宫人并归园,太后赐周、冯贵人策曰:“朕与贵人托配后庭,共欢等列,十有余年。不获福祐,先帝早弃天下,孤心茕茕,茕茕,孤特之貌也。《诗》曰:“茕茕在疚。”靡所瞻仰,夙夜永怀,感怆发中。今当以旧典分归外园,惨结增叹,燕燕之诗,曷能喻焉?《诗·鄁序》曰:“卫庄姜送归妾也。”其《诗》曰:“燕燕于飞,差池其羽。之子于归,远送于野。瞻望不及,泣涕如雨。”其赐贵人王青盖车,采饰辂,骖马各一驷,黄金三十斤,杂帛三千匹,白越四千端。”又赐冯贵人王赤绶,以未有头上步摇、环佩,加赐各一具。《周礼》“王后首服为副”,所以副首为饰,若今步摇也。《释名》曰:“皇后首副,其上有垂珠,步则摇也。”

是时新遭大忧,法禁未设。宫中亡大珠一箧,太后念,欲考问,必有不辜。乃亲阅宫人,观察颜色,即时首服。又和帝幸人吉成,御者共枉吉成以巫蛊事,遂下掖庭考讯,辞证明白。太后以先帝左右,待之有恩,平日尚无恶言,今反若此,不合人情,更自呼见实核,果御者所为。莫不叹服,以为圣明。常以鬼神难征,淫祀无福,乃诏有司罢诸祠官不合典礼者。又诏赦除建武以来诸犯妖恶,及马、窦家属所被禁锢者,皆复之为平人。减大官、导官、尚方、内者服御珍膳靡丽难成之物,《汉官仪》曰:“大官,主膳羞也。”《前书》音义曰:“导官,主导择米以供祭祀。尚方,掌工作刀剑诸物及刻玉为器。”《汉官仪》曰:“内者,主帷帐。”并署名也。自非供陵庙,稻梁米得导择,朝夕一肉饭而已。旧太官汤官经用岁且二万万,经,常也。太后来止,日杀省珍费,自是裁数千万。及郡国所贡,皆减其过半。悉斥卖上林鹰犬。其蜀、汉扣器九带佩刀,并不复调。蜀,蜀郡也。汉,广汉郡也。二郡主作供进之器,元帝时贡禹上书“蜀、广汉主金银器,各用五百万”是也。扣音口,以金银缘器也。止画工三十九种。又御府、尚方、织室锦绣、冰纨、绮縠、金银、珠玉、犀象、檋瑁、雕镂玩弄之物,皆绝不作。离宫别馆储峙米糒薪炭,悉令省之。储峙犹蓄积也。糒,干饭。又诏诸园贵人,其宫人有宗室同族若羸老不任使者,令园监实核上名,自御北宫增喜观阅问之,恣其去留,即日免遣者五六百人。

及殇帝崩,太后定策立安帝,犹临朝政。以连遭大忧,百姓苦役,大忧谓和帝、殇帝崩。殇帝康陵方中秘藏,方中,陵中也。冢藏之中,故言秘也。及诸工作,事事减约,十分居一。

诏告司隶校尉、河南尹、南阳太守曰:“每览前代外戚宾客,假借威权,轻薄謥詷,言匆遽也。謥音七洞反。詷音洞。至有浊乱奉公,为人患苦。咎在执法怠懈,不辄行其罚故也。今车骑将军骘等虽怀敬顺之志,而宗门广大,姻戚不少,宾客奸猾,多干禁宪。干,犯也。其明加检来,勿相容护。”自是亲属犯罪,无所假贷。太后愍阴氏之罪废,赦其徙者归乡,来还资财五百余万。永初元年,爵号太夫人为新野君,万户供汤沐邑。汤沐者,取其赋税以供汤沐之具也。

二年夏,京师旱,亲幸洛阳寺录冤狱。有囚实不杀人而被考自诬,羸困舆见,畏吏不敢言,将去,举头若欲自诉。太后察视觉之。即呼还问状,具得枉实,即时收洛阳令下狱抵罪。行未还宫,澍雨大降。

三年秋,太后体不安,左右忧惶,祷请祝辞,愿得代命。太后闻之,即谴怒,切来掖庭令以下,但使谢过祈福,不得妄生不祥之言。旧事,岁终当飨遣卫士,旧事,卫士得代归者,上亲飨焉。《前书·盖宽饶传》曰“岁尽交代,上临飨罢卫卒”是也。大傩逐疫。《礼记·月令》:“命有司大傩,旁磔,出土牛,以送寒气。”郑玄注云:“傩,阴气也。此月之中,日历虚、危,有坟墓四星之气为厉鬼,随强阴出以害人。”故傩却之也。太后以阴阳不和,军旅数兴,诏飨会勿设戏作乐,减逐疫侲子之半,侲子,逐疫之人也,音振。薛综注《西京赋》云:“侲之言善也,善童幼子也。”续汉书曰:“大傩,选中黄门子弟,年十岁以上,十二以下,百二十人为侲子。皆赤帻皂制,执大鞉。”悉罢象橐驼之属。丰年复故。太后自入宫掖,从曹大家受经书,兼天文、算数。昼省王政,夜则诵读,而患其谬误,惧乖典章,乃博选诸儒刘珍等及博士、议郎、四府掾史五十余人,诣东观仇校传记。仇,对也。事毕奏御,赐葛布各有差。又诏中官近臣于东观受读经传,以教授宫人,左右习诵,朝夕济济。及新野君薨,太后自侍疾病,至乎终尽,忧哀毁损,事加于常。赠以长公主赤绶、东园秘器、玉衣绣衾,东园,署名,属少府。主作凶器,故言秘也。又赐布三万匹,钱三千万。骘等遂固让钱布不受。使司空持节护丧事,仪比东海恭王,谥曰敬君。太后谅闇既终,谅闇,居丧之庐也。或为“谅阴”。谅,信也;阴,默也。言居忧信默不言。久旱,太后比三日幸洛阳,录囚徒,理出死罪三十六人,耐罪八十人,其余减罪死右趾已下至司寇。

七年正月,初入太庙,斋七日,赐公卿百僚各有差。庚戌,谒宗庙,率命妇群妾相礼仪,相,助也。仪礼曰:“命夫者,男子之为大夫也。命妇者,大夫之妻也。”与皇帝交献亲荐,成礼而还。《周礼》,宗庙祭之日,旦,王服衮冕而入,立于阼;后服副祎,从王而入。王以圭瓒酌郁鬯以献尸,次后以璋瓒酌郁鬯以献尸,此谓交献也。卒事凡九献焉。因下诏曰:“凡供荐新味,多非其节,或郁养强孰,或穿掘萌牙,味无所至而夭折生长,岂所以顺时育物乎!传曰:‘非其时不食。’《论语》曰:“不时不食。”言非其时物则不食之。《前书》邵信臣曰:“不时之物,有伤于人,不宜以奉供养。”自今当奉祠陵庙及给御者,皆须时乃上。”凡所省二十三种。

自太后临朝,水旱十载,四夷外侵,盗贼内起。每闻人饥,或达旦不寐,而躬自减彻,以救灾厄,故天下复平,岁还丰穰。

元初五年,平望侯刘毅平望,县,属北海郡,今青州北海县西北平望台是也,一名望海台也。以太后多德政,欲令早有注记,上书安帝曰:“臣闻《易》载羲农而皇德著,《易·系辞》曰:“古者庖羲氏之王天下,仰观象于天,俯观法于地,于是始画八卦,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。庖羲氏没,神农氏作,斫木为耜,揉木为耒,耒耜之利,以教天下。”伏羲、神农为三皇,故言皇德也。《书》述唐虞而帝道崇,故虽圣明,必书功于竹帛,流音于管弦。竹谓简册,帛谓缣素。黄帝以下六代乐,皆所以章显功德,是流音于管弦。伏惟皇太后膺大圣之姿,体乾坤之德,《易》曰:“圣人与天地合其德。”齐踪虞妃,比迹任姒。虞妃,即舜妻娥皇、女英也。任,文王母;姒,武王母也。孝悌慈仁,允恭节约,杜绝奢盈之源,防抑逸欲之兆。正位内朝,流化四海。《易·家人》卦曰:“女正位乎内,正家而天下定矣。”礼记曰,东夷、西戎、南蛮、北狄,谓之四海。及元兴、延平之际,国无储副,仰观乾象,参之人誉,援立陛下为天下主,永安汉室,绥静四海。又遭水潦,东州饥荒。延平元年,安帝初即位,六州大水,永初元年,禀司隶、兖、豫、徐、冀、并六州贫人也。垂恩元元,冠盖交路,菲薄衣食,躬率群下,损膳解骖,以赡黎苗。广雅云:“苗,众也。”恻隐之恩,犹视赤子。隐,痛也。《尚书》曰“若保赤子,惟人其康乂”也。克己引愆,显扬仄陋。崇晏晏之政,《尚书考灵耀》曰:“文塞晏晏。”敷在宽之教。敷,布也。《尚书》曰:“五教在宽。”兴灭国,继绝世,录功臣,复宗室。追还徙人,蠲除禁锢。政非惠和,不图于心;制非旧典,不访于朝。弘德洋溢,充塞宇宙;洋溢,言多。洪泽丰沛,漫衍八方。华夏乐化,戎狄混并。丕功著于大汉,硕惠加于生人。巍巍之业,可闻而不可及;荡荡之勋,可诵而不可名。古之帝王,左右置史;《礼记·玉藻》曰:“动则左史书之,言则右史书之。”汉之旧典,世有注记。夫道有夷崇,治有进退。若善政不述,细异辄书,是为尧汤负洪水大旱之责,而无咸熙假天之美;咸,皆也。熙,广也。《尚书》曰:“庶绩咸熙。”言尧之朝政,众功皆广。假音格,至也。《尚书》曰:“祐我烈祖,格于皇天。”言伊尹佐汤,功至于天也。尧洪水九载,汤大旱七年。高宗成王有雉雊迅风之变,而无中兴康宁之功也。高宗,殷王也,小乙之子,名武丁。当祭成汤,有飞雉升鼎耳而雊,高宗修德,殷道中兴。成王疑周公,乃有雷电大风之变,成王改过,几致刑措也。上《诗》《书》,有虞二妃,周室三母,《尚书》曰:“厘降二女于妫汭,嫔于虞。”三母谓后稷母姜嫄,文王母大任,武王母大姒也。《诗·大雅》曰:“厥初生人,时维姜嫄。”又曰:“大任有身,生此文王。”又曰“太姒嗣徽音,则百斯男”也。修行佐德,《诗》云:“既有烈考,亦有文母。”是佐德。思不逾阈。阈,门限也。《左传》曰:“妇人送迎不出门,见兄弟不逾阈。”未有内遭家难,外遇害,览总大麓,经营天物,麓,录也。言大录万机之政。《书》曰“纳于大麓”,又曰“暴殄天物”也。功德巍巍若兹者也。宜令史官著《长乐宫注》、《圣德颂》,以敷宣景耀,勒勋金石,县之日月,《易》曰:“县象著明,莫大于明月。”摅之罔极,以崇陛下烝烝之孝。”帝从之。广雅曰:“摅,舒也。”孔安国注《尚书》曰:“烝烝犹进进也。”

六年,太后诏征和帝弟济北、河闲王子男女年五岁以上四十余人,又邓氏近亲子孙三十余人,并为开邸第,《苍颉篇》曰:“邸,舍也。”教学经书,躬自监试。尚幼者,使置师保,朝夕入宫,抚循诏导,恩爱甚渥。诏,告也。乃诏从兄河南尹豹、越骑校尉康等曰:“吾所以引纳群子,置之学官者,实以方今承百王之敝,时俗浅薄,巧伪滋生,《五经》衰缺,不有化导,将遂陵迟,故欲褒崇圣道,以匡失俗。传不云乎:‘饱食终日,无所用心,难矣哉!’《论语》孔子言也。言人终日饱食,不措心于道义。难矣哉,言终无远大也。今末世贵戚食禄之家,温衣美饭,乘坚驱良,坚谓好车,良谓善马也。《墨子》曰:“圣王为衣服之法,坚车良马,不知贵也。”而面墙术学,不识臧否,《尚书》曰“弗学墙面”也。斯故祸败所从来也。永平中,四姓小侯皆令入学,小侯,解见《明纪》。所以矫俗厉薄,反之忠孝。先公既以武功书之竹帛,兼以文德教化子孙,先公谓邓禹。禹有子十三人,各使守一蓺,故曰文德也。故能束修,不触罗网。言能自约束修整也。诚令儿曹上述祖考休烈,下念诏书本意,则足矣。其勉之哉!”

康以太后久临朝政,心怀畏惧,托病不朝。太后使内人问之。时宫婢出入,多能有所毁誉,其耆宿者皆称中大人,所使者乃康家先婢,亦自通中大人。康闻,诟之曰:“汝我家出,尔敢尔邪!”婢怒,还说康诈疾而言不逊。太后遂免康官,遣归国,绝属籍。

永宁二年二月,寝病渐笃,乃乘辇于前殿,见侍中、尚书,因北至太子新所缮宫。还,大赦天下,赐诸园贵人、王、主、群僚钱布各有差。诏曰:“朕以无德,托母天下,而薄祐不天,早离大忧。延平之际,海内无主,元元厄运,危于累卵。《说苑》曰:“晋灵公骄奢,造九层之台,国困人贫,耻功不成。令曰:‘左右谏者斩也。’荀息乃求见。公曰:‘谏邪?’息曰:‘不敢。臣能累十二博棋,加九鸡子其上。’公曰:‘危哉。’息曰:‘复有危于此者。公为九层之台,男女不得耕织,社稷一灭,君何所望!’君曰:‘寡人之过。’乃坏台焉。”勤勤苦心,不敢以万乘为乐,上欲不欺天愧先帝,下不违人负宿心,诚在济度百姓,以安刘氏。自谓感彻天地,当蒙福祚,而丧祸内外,伤痛不绝。内外谓新野君薨及和、殇二帝崩也。顷以废病沉滞,久不得侍祠,自力上原陵,加欬逆唾血,遂至不解。存亡大分,无可柰何。公卿百官,其勉尽忠恪,以辅朝廷。”三月崩。在位二十年,年四十一。合葬顺陵。

论曰:邓后称制终身,号令自出,术谢前政之良,身阙明辟之义,前政谓周公也。辟,君也。《尚书》曰“朕复子明辟”,言周公摄位,复还成王。今太后不还,故曰阙也。至使嗣主侧目,敛衽于虚器,器谓神器,谕帝位也。直生怀懑,悬书于象魏。象魏,阙也。直生,杜根等上书,请太后还政。借之仪者,殆其惑哉!借犹假也。殆,近也。言太后不还政于安帝,近可惑也。然而建光之后,王柄有归,太后建光之中崩,归政安帝。遂乃名贤戮辱,便孽党进,帝宠用乳母王圣及其女伯荣,出入宫掖,通传奸赂,太尉杨震及邓骘等皆被中官谮诛也。衰斁之来,兹焉有征。斁,败也。安帝临政,衰败逾甚,故曰有征也。故知持权引谤,所幸者非己;焦心恤患,自强者唯国。言执持朝权以招众谤者,所幸不为己身,唯忧国也。是以班母一说,阖门辞事;太后兄大将军骘,以母忧上书乞身,太后不许,以问班昭,乃许之。语见《昭传》也。爱侄微愆,髡剔谢罪。太后兄骘子凤受遗事泄,骘遂髡妻及凤以谢天下。语见《骘传》。将杜根逢诛,未值其诚乎!诚,信也。言未为太后所信。但蹊田之牛,夺之已甚。《左传》申叔时曰:“牵牛以蹊人之田而夺之牛,牵牛以蹊者信有罪矣,而夺之牛,罚已重矣。”此喻杜根。上书虽曰有罪,太后杀之为过甚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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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后纪下 原文

后汉书卷十下 皇后纪


安思阎皇后讳姬,《谥法》曰:“谋虑不愆曰思。”河南荥阳人也。祖父章,永平中为尚书,以二妹为贵人。章精力晓旧典,久次,当迁以重职,显宗为后宫亲属,竟不用,出为步兵校尉。《汉官仪》曰“比二千石,掌宿卫兵,属北军中候”也。章生畅,畅生后。

后有才色。元初元年,以选入掖庭,甚见垄爱,为贵人。二年,立为皇后。后专房妒忌,帝幸宫人李氏,生皇子保,遂鸩杀李氏。鸩,毒鸟也。食蝮。以其羽画酒中,饮之立死。三年,以后父侍中畅为长水校尉,封北宜春侯,北宜春,县,属汝南郡。以豫章有宜春,故此加北。故城在今豫州汝阳县西南也。食邑五千户。四年,畅卒,谥曰文侯,子显嗣。

建光元年,邓太后崩,帝始亲政事。显及弟景、耀、晏并为卿校,典禁兵。延光元年,更封显长社侯,长社,县,属颍川郡。《前书》音义曰:“其社中树暴长,故名长社。”今许州县。食邑万三千五百户,追尊后母宗为荥阳君。续汉志曰:“妇人封君,仪比公主,油犍軿车,带绶以采组为绲带,各如其绶色,黄金辟邪加其首为带。”显、景诸子年皆童龀,《大戴礼》曰:“男八岁而龀,女七岁而龀。”龀,毁齿也,音初刃反。并为黄门侍郎。后宠既盛,而兄弟颇与朝权,后遂与大长秋江京、中常侍樊丰等共谮皇太子保,废为济阴王。

四年春,后从帝幸章陵,帝道疾,崩于叶县。后、显兄弟及江京、樊丰等谋曰:“今晏驾道次,晏,晚也。臣下不敢斥言帝崩,犹言晚驾而出。济阴王在内,邂逅公卿立之,还为大害。”乃伪云帝疾甚,徙御卧车。行四日,驱驰还宫。明日,诈遣司徒刘熹诣郊庙社稷,告天请命。其夕,乃发丧。尊后曰皇太后。皇太后临朝,蔡邕《独断》曰:“少帝即位,太后即代摄政,临前殿,朝群臣。太后东面,少帝西面。群臣奏事上书,皆为两通,一诣后,一诣少帝。”以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。

太后欲久专国政,贪立幼年,与显等定策禁中,迎济北惠王子北乡侯懿,惠王名寿,章帝子也。立为皇帝。显忌大将军耿宝耿弇之弟舒之孙。位尊权重,威行前朝,乃风有司奏宝及其党与中常侍樊丰、虎贲中郎将谢恽、恽弟侍中笃、笃弟大将军长史宓、《善文》曰:“恽字伯周。宓字仲周,笃字季周。”侍中周广、阿母野王君王圣、圣女永、永婿黄门侍郎樊严等,更相阿党,互作威福,探刺禁省,更为唱和,皆大不道。丰、恽、广皆下狱死,家属徙比景;比景,县名,属日南郡。《前书》音义曰:“日中于头上,景在己下,故名之。”宓、严减死,髡钳;贬宝为则亭侯,遣就国,自杀;王圣母子徙雁门。于是景为卫尉,耀城门校尉,晏执金吾,兄弟权要,威福自由。

少帝立二百余日而疾笃,显兄弟及江京等皆在左右。京引显屏语曰:“北乡侯病不解,国嗣宜时有定。前不用济阴王,今若立之,后必当怨,又何不早征诸王子,简所置乎?”显以为然。及少帝薨,京白太后,征济北、河闲王子。未至,而中黄门孙程合谋杀江京等,立济阴王,是为顺帝。显、景、晏及党与皆伏诛,迁太后于离宫,家属徙比景。明年,太后崩。在位十二年,合葬恭陵。

帝母李氏瘗在洛阳城北,帝初不知,莫敢以闻。及太后崩,左右白之,帝感悟发哀,亲到瘗所,更以礼殡,上尊谥曰恭愍皇后,葬恭北陵,为策书金匮,藏于世祖庙。在恭陵之北,因以为名。《汉官仪》曰:“置陵园令、食监各一人,秩皆六百石。”金匮,缄之以金。

顺烈梁皇后讳妠,《谥法》曰:“执德尊业曰烈。”《声类》曰:“妠,娶也,音纳。”大将军商之女,恭怀皇后弟之孙也。后生,有光景之祥。少善女工,好《史书》,九岁能诵《论语》,治韩诗,韩婴所传《诗》也。大义略举。常以列女图画置于左右,以自监戒。刘向撰《列女传》八篇,图画其象。父商深异之,窃谓诸弟曰:“我先人全济河西,所活者不可胜数。商曾祖统,更始二年补中郎将、酒泉太守,使安集凉州。时河西扰乱,众议以统素有威信,乃推统与窦融共完全五郡。虽大位不究,而积德必报。若庆流子孙者,傥兴此女乎?”

永建三年,与姑俱选入掖庭,时年十三。相工茅通见后,惊,再拜贺曰:“此所谓日角偃月,相之极贵,臣所未尝见也。”太史卜兆得寿房,又筮得《坤》之《比》,《易·坤卦》六五爻,变而之《比》,《比》九五,《象》曰:“显比之吉,位正中也。”九五居得其位,下应于上,故吉。遂以为贵人。常特被引御,从容辞于帝曰:“夫阳以博施为德,阴以不专为义,螽斯则百,福之所由兴也。《诗·国风序》曰:“言后妃若螽斯不妒忌,则子孙众多也。”《诗·大雅》曰“太姒嗣徽音,则百斯男”也。愿陛下思云雨之均泽,识贯鱼之次序,《易》曰:“云行雨施,品物流形。”《剥卦》曰:“贯鱼,以宫人宠,无不利。”《剥》,《坤》下《艮》上,五阴而一阳,众阴在下,骈头相次,似贯鱼也。使小妾得免罪谤之累。”由是帝加敬焉。

阳嘉元年春,有司奏立长秋宫,以乘氏侯商先帝外戚,商祖姑,章帝贵人,生和帝也。春秋之义,娶先大国,《公羊传》曰,天子娶于纪。纪本子爵也,先褒为侯,言王者不娶于小国也。梁小贵人宜配天祚,正位坤极。正其内位,居阴德之极也。《易》曰“女正位乎内”也。帝从之,乃于寿安殿立贵人为皇后。寿安是德阳宫内殿名。后既少聪惠,深览前世得失,虽以德进,不敢有骄专之心,每日月见谪,谪,责也。礼记云:“阳事不得,谪见于天,日为之食。阴事不得,谪见于天,月为之食。”辄降服求愆。

建康元年,帝崩。后无子,美人虞氏子炳立,是为冲帝。尊后为皇太后,太后临朝。冲帝寻崩,复立质帝,犹秉朝政。

时杨、徐剧贼寇扰州郡,西羌、鲜卑及日南蛮夷攻城暴掠,赋敛烦数,官民困竭。太后夙夜勤劳,推心杖贤,委任太尉李固等,拔用忠良,务崇节俭。其贪叨罪慝,多见诛废。贪财曰叨。慝,恶也。分兵讨伐,群寇消夷。故海内肃然,宗庙以宁。而兄大将军冀鸩杀质帝,专权暴滥,忌害忠良,数以邪说疑误太后,遂立桓帝而诛李固。太后又溺于宦官,多所封宠,以此天下失望。

和平元年春,归政于帝,太后寝疾遂笃,乃御辇幸宣德殿,见宫省官属及诸梁兄弟。诏曰:“朕素有心下结气,从闲以来,加以浮肿,逆害饮食,寖以沉困,寖,渐也。比使内外劳心请祷。私自忖度,日夜虚劣,不能复与群公卿士共相终竟。援立圣嗣,恨不久育养,见其终始。今以皇帝、将军兄弟委付股肱,其各自勉焉。”后二日而崩。在位十九年,年四十五。合葬宪陵。

虞美人者,以良家子年十三选入掖庭,续汉志曰:“美人父诗为郎中,诗父衡屯骑校尉。”又生女舞阳长公主。自汉兴,母氏莫不尊宠。顺帝既未加美人爵号,而冲帝早夭,大将军梁冀秉政,忌恶佗族,故虞氏抑而不登,但称“大家”而已。

陈夫人者,家本魏郡,少以声伎入孝王宫,得幸,生质帝。亦以梁氏故,荣宠不及焉。

熹平四年,小黄门赵祐、续汉志曰:“小黄门,六百石,宦者,无员,掌侍左右,受尚书事。上在内宫,关通中外,及中宫以下众事,诸公主及王大妃等疾苦,则使问之。”议郎卑整上言:《风俗通》曰:“卑氏,郑大夫卑谌之后,汉有卑躬,为北平太守。”“春秋之义,母以子贵。《公羊传》曰:“桓公幼而贵,隐公长而卑。桓何以贵?母贵也。母贵则子何以贵?子以母贵,母以子贵。”隆汉盛典,尊崇母氏,凡在外戚,莫不加宠。今冲帝母虞大家,质帝母陈夫人,皆诞生圣皇,而未有称号。夫臣子虽贱,尚有追赠之典,况二母见在,不蒙崇显之次,无以述遵先世,垂示后世也。”帝感其言,乃拜虞大家为宪陵贵人,陈夫人为渤海孝王妃,孝王名鸿,章帝子千乘贞王伉之孙。鸿生质帝,帝立,徙勃海焉。使中常侍持节授印绶,遣太常以三牲告宪陵、怀陵、静陵焉。怀陵,冲帝陵。静陵,质帝陵。

孝崇匽皇后讳明,匽音偃。为蠡吾侯翼媵妾,蠡吾侯翼,河闲王开子,和帝孙。生桓帝。桓帝即位,明年,追尊翼为孝崇皇,陵曰博陵,以后为博园贵人。和平元年,梁太后崩,乃就博陵尊后为孝崇皇后。遣司徒持节奉策授玺绶,赍乘舆器服,备法物。宫曰永乐。置太仆、少府以下,皆如长乐宫故事。《汉官仪》曰:“帝祖母称长信宫,帝母称长乐宫,故有长信少府、长乐少府及职吏,皆宦者为之。”又置虎贲、羽林卫士,起宫室,分钜鹿九县为后汤沐邑。在位三年,元嘉二年崩。以帝弟平原王石为丧主,石,蠡吾侯翼子,桓帝兄。敛以东园画梓寿器、玉匣、饭含之具,礼仪制度比恭怀皇后。东园,署名,属少府,掌为棺器。梓木为棺,以漆画之。称寿器者,欲其久长也,犹如寿堂、寿宫、寿陵之类也。《汉旧仪》曰:“梓棺长二丈,崇广四尺。”玉匣者,{要/月}已下为匣,至足亦缝,以黄金为镂。饭含者,以珠玉实口。使司徒持节,大长秋奉吊祠,赙钱四千万,《公羊传》曰:“货财曰赙。”布四万匹,中谒者仆射典护丧事,侍御史护大驾卤簿。《汉官仪》曰:“天子车驾次第谓之卤簿。有大驾、法驾、小驾。大驾公卿奉引,大将军参乘,太仆御,属车八十一乘,备千乘万骑,侍御史在左驾马,询问不法者。”今仪比车驾,故以侍御史监护焉。诏安平王豹、河闲王建、勃海王悝,悝音恢。长社、益阳二长公主,长社公主,桓帝姊,耿弇弟霸玄孙援尚焉。益阳公主,桓帝妹,侍中寇荣从兄子尚焉。与诸国侯三百里内者,及中二千石、二千石、令、长、相,皆会葬。将作大匠复土,缮庙,合葬博陵。

桓帝懿献梁皇后讳女莹,《谥法》曰:“温和圣善曰懿,聪明睿知曰献。”顺烈皇后之女弟也。帝初为蠡吾侯,梁太后征,欲与后为婚,未及嘉礼,嘉礼,婚礼。会质帝崩,因以立帝。明年,有司奏太后曰:“春秋迎王后于纪,在涂则称后。《公羊传》曰:“祭公来逆王后于纪。”传曰:“祭公者何?天子之三公。其称王后何?王者无外,其辞成矣。”今大将军冀女弟,膺绍圣善。膺,当也。绍,嗣也。圣善谓母也,言娶妻当嗣亲也。《诗》云:“母氏圣善。”结婚之际,有命既集,谓太后先有令许结亲也。《诗》云“天监在下,有命既集”也。宜备礼章,时进征币。征,成也。纳币以成婚。请下三公、太常案礼仪。”奏可。于是悉依孝惠皇帝纳后故事,聘黄金二万斤,纳采雁璧乘马束帛,一如旧典。《汉旧仪》:“娉皇后,黄金万斤。”吕后为惠帝娶鲁元公主女,故特优其礼也。仪礼曰:“纳采用雁。”郑玄注曰:“纳其采择之礼。用雁,取顺阴阳往来也。”《周礼》:“王者谷圭以聘女。”郑玄注云:“士大夫已上,乃以玄纁束帛,天子加以谷圭,诸侯加以大璋。”然《礼》称以圭,此云用璧,形制虽异,为玉同也。乘马,四匹马也。《杂记》曰:“纳币一束,束五两,两五寻。”然则每端二丈也。建和元年六月始入掖庭,八月立为皇后。

时太后秉政而梁冀专朝,故后独得宠幸,自下莫得进见。后藉姊兄荫埶,恣极奢靡,宫幄雕丽,服御珍华,巧饰制度,兼倍前世。及皇太后崩,恩爱稍衰。后既无子,潜怀怨忌,每宫人孕育,鲜得全者。帝虽迫畏梁冀,不敢谴怒,然见御转稀。至延熹⑵年,后以忧恚崩,在位十三年,葬懿陵。其岁,诛梁冀,废懿陵为贵人冢焉。

桓帝邓皇后讳猛女,和熹皇后从兄子邓香之女也。母宣,初适香,生后。改嫁梁纪,纪者,大将军梁冀妻孙寿之舅也。后少孤,随母为居,因冒姓梁氏。冀妻见后貌美,永兴中进入掖庭,为采女,绝幸。采,择也,以因采择而立名。明年,封兄邓演为南顿侯,位特进。演卒,子康嗣。及懿献后崩,梁冀诛,立后为皇后。帝恶梁氏,改姓为薄,封后母宣为长安君。四年,有司奏后本郎中邓香之女,不宜改易它姓,于是复为邓氏。追封赠香车骑将军安阳侯印绶,更封宣、康大县,宣为昆阳君,康为沘阳侯,赏赐巨万计。巨,大也。大万谓万万也。宣卒,赗赠葬礼,皆依后母旧仪。以康弟统袭封昆阳侯,位侍中;统从兄会袭安阳侯,为虎贲中郎将;又封统弟秉为淯阳侯。宗族皆列校、郎将。

帝多内幸,博采宫女至五六千人,及驱役从使,复兼倍于此。而后恃尊骄忌,与帝所幸郭贵人更相谮诉。八年,诏废后,送暴室,以忧死。《汉官仪》曰:“暴室在掖庭内,丞一人,主宫中妇人疾病者。其皇后、贵人有罪,亦就此室也。”立七年。葬于北邙。从父河南尹万世及会皆下狱死。统等亦系暴室,免官爵,归本郡,财物没入县官。

桓思窦皇后讳妙,章德皇后从祖弟之孙女也。父武。延熹八年,邓皇后废,后以选入掖庭为贵人,其冬,立为皇后,而御见甚稀,帝所宠唯采女田圣等。永康元年冬,帝寝疾,遂以圣等九女皆为贵人。及崩,无嗣,后为皇太后。太后临朝定策,立解犊亭侯宏,是为灵帝。

太后素忌忍,积怒田圣等,桓帝梓宫尚在前殿,遂杀田圣。又欲尽诛诸贵人,中常侍管霸、苏康苦谏,乃止。时太后父大将军武谋诛宦官,而中常侍曹节等矫诏杀武,迁太后于南宫云台,家属徙比景。

窦氏虽诛,帝犹以太后有援立之功,建宁四年十月朔,率群臣朝于南宫,亲馈上寿。黄门令董萌《汉官仪》曰:“黄门令秩六百石。”因此数为太后诉怨,帝深纳之,供养资奉有加于前。中常侍曹节、王甫疾萌附助太后,诬以谤讪永乐宫,灵帝母所居也。讪,谤毁也。萌坐下狱死。熹平元年,太后母卒于比景,太后感疾而崩。立七年。合葬宣陵。

孝仁董皇后讳某,河闲人。为解犊亭侯苌夫人,苌,河闲孝王开孙淑之子也。生灵帝。建宁元年,帝即位,追尊苌为孝仁皇,陵曰慎陵,以后为慎园贵人。及窦氏诛,明年,帝使中常侍迎贵人,并征贵人兄宠到京师,上尊号曰孝仁皇后,居南宫嘉德殿,嘉德殿在九龙门内。宫称永乐。拜宠执金吾。后坐矫称永乐后属请,下狱死。

及窦太后崩,始与朝政,使帝卖官求货,自纳金钱,盈满堂室。中平五年,以后兄子卫尉修侯重修,今德州县也,故城在县南。“修”今作“蓨”,音条。为票骑将军,领兵千余人。初,后自养皇子协,数劝帝立为太子,而何皇后恨之,议未及定而帝崩。何太后临朝,重与太后兄大将军进权埶相害,后每欲参干政事,太后辄相禁塞。后忿恚詈言曰:“汝今辀张,怙汝兄耶?辀张犹强梁也。当来票骑断何进头来。”何太后闻,以告进。进与三公及弟车骑将军苗等奏:“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恽、永乐太仆封谞等交通州郡,《汉官仪》曰:“永乐太仆,用中人为之。”辜较在所珍宝货赂,悉入西省。辜较,解见《灵纪》。西省,即谓永乐宫之司。蕃后故事不得留京师,蕃后谓平帝母卫姬。时王莽摄政,恐其专权,后不得留在京师,故云故事也。舆服有章,膳羞有品。请永乐后迁宫本国。”奏可。何进遂举兵围骠骑府,收重,重免官自杀。后忧怖,疾病暴崩,在位二十二年。民闲归咎何氏。丧还河闲,合葬慎陵。

灵帝宋皇后讳某,扶风平陵人也,肃宗宋贵人之从曾孙也。建宁三年,选入掖庭为贵人。明年,立为皇后。父酆,执金吾,封不其乡侯。不其,县,属琅邪郡,故城在今莱州即墨县西南,盖其县之乡也。其音基。《决录注》:“酆字伯遇。”

后无宠而居正位,后宫幸姬众,共谮毁。初,中常侍王甫枉诛勃海王悝及妃宋氏,熹平元年,王甫谮悝与中常侍郑飒交通,欲迎立悝,悝自杀,妃死狱中也。妃即后之姑也。甫恐后怨之,及与太中大夫程阿共构言皇后挟左道祝诅,礼记曰:“执左道以乱众,杀无赦。”郑玄注云:“左道,若巫蛊也。”帝信之。光和元年,遂策收玺绶。后自致暴室,以忧死。在位八年。父及兄弟并被诛。诸常侍、小黄门在省闼者,皆怜宋氏无辜,共合钱物,收葬废后及酆父子,归宋氏旧茔皋门亭。《诗》云:“乃立皋门。”注云:“王之郭门曰皋门。”《汉官仪》曰:“十二门皆有亭。”

帝后梦见桓帝怒曰:“宋皇后有何罪过,而听用邪孽,使绝其命?勃海王悝既已自贬,又受诛毙。今宋氏及悝自诉于天,上帝震怒,上帝,天也。震,动也。《书》曰“帝乃震怒”也。罪在难救。”梦殊明察。帝既觉而恐,以事问于羽林左监许永续汉志曰:“羽林左监一人,秩六百石,主羽林左骑。右亦如之。”“永”或作“咏”。曰:“此何祥?其可攘攘谓除也。乎?”永对曰:“宋皇后亲与陛下共承宗庙,母临万国,历年已久,海内蒙化,过恶无闻。而虚听谗妒之说,以致无辜之罪,身婴极诛,祸及家族,天下臣妾,咸为怨痛。勃海王悝,桓帝母弟也。处国奉藩,未尝有过。陛下曾不证审,遂伏其辜。昔晋侯失刑,亦梦大厉被发属地。《左传》曰:“晋侯梦大厉,被发及地,搏膺而踊曰:‘杀余孙,不义,余得请于帝矣。’”杜预注曰:“厉鬼,赵氏之先祖也。晋侯先杀赵同、赵括,故怒也。”天道明察,鬼神难诬。宜并改葬,以安冤魂。反宋后之徙家,复勃海之先封,以消厥咎。”帝弗能用,寻亦崩焉。

灵思何皇后讳某,南阳宛人。家本屠者,以选入掖庭。《风俗通》曰,汉以八月算人。后家以金帛赂遗主者以求入也。长七尺一寸。生皇子辩,养于史道人家,号曰史侯。道人谓道术之人也。献帝春秋曰:“灵帝数失子,不敢正名,养道人史子眇家,号曰史侯。”拜后为贵人,甚有宠幸。性强忌,后宫莫不震慑。

光和三年,立为皇后。明年,追号后父真为车骑将军、舞阳宣德侯,因封后母兴为舞阳君。时王美人任娠,《左传》曰:“邑姜方娠。”杜预注曰:“怀胎为娠。”音之刃反,一音身。畏后,乃服药欲除之,而胎安不动,又数梦负日而行。四年,生皇子协,后遂酖杀美人。帝大怒,欲废后,诸宦官固请得止。董太后自养协,号曰董侯。

王美人,赵国人也。祖父苞,五官中郎将。美人丰姿色,聪敏有才明,能书会计,会计谓总会其数而算。以良家子应法相选入掖庭。帝愍协早失母,又思美人,作《追德赋》、《令仪颂》。

中平六年,帝崩,皇子辩即位,尊后为皇太后。太后临朝。后兄大将军进欲诛宦官,反为所害;舞阳君亦为乱兵所杀。并州牧董卓被征,将兵入洛阳,陵虐朝庭,遂废少帝为弘农王而立协,是为献帝。扶弘农王下殿,北面称臣。太后鲠涕,群臣含悲,莫敢言。董卓又议太后踧迫永乐宫,至令忧死,逆妇姑之礼,乃迁于永安宫,因进酖,弑而崩。在位十年。董卓令帝出奉常亭举哀,华延俊《洛阳记》曰:“城内有奉常亭。”公卿皆白衣会,不成丧也。有凶事素服而朝,谓之白衣会。《左传》曰:“不书葬,不成丧。”合葬文昭陵。

初,太后新立,当谒二祖庙,欲斋,辄有变故,如此者数,竟不克。时有识之士心独怪之,后遂因何氏倾没汉祚焉。

明年,山东义兵大起,讨董卓之乱。卓乃置弘农王于阁上,使郎中令李儒进酖,曰:“服此药,可以辟恶。”王曰:“我无疾,是欲杀我耳!”不肯饮。强饮之,不得已,乃与妻唐姬及宫人饮宴别。酒行,王悲歌曰:“天道易兮我何艰!弃万乘兮退守蕃。逆臣见迫兮命不延,逝将去汝兮适幽玄!”因令唐姬起舞,姬抗袖而歌曰:抗,举也。“皇天崩兮后土颓,史记,周烈王崩,周人谓齐威王曰“天崩地坼”也。身为帝兮命夭摧。死生路异兮从此乖,柰我茕独兮心中哀!”因泣下呜咽,坐者皆歔欷。王谓姬曰:“卿王者妃,埶不复为吏民妻。自爱,从此长辞!”遂饮药而死。时年十八。

唐姬,颍川人也。王薨,归乡里。父会稽太守瑁欲嫁之,姬誓不许。及李傕破长安,遣兵钞关东,略得姬。傕因欲妻之,固不听,而终不自名。不自名少帝之姬也。《袁宏纪》曰:“为傕所略,不敢自言。”尚书贾诩知之,魏志曰:“诩字文和,武威姑臧人。少时汉阳阎忠见而异之,曰:‘诩有良、平之才。’”以状白献帝。帝闻感怆,乃下诏迎姬,置园中,使侍中持节拜为弘农王妃。

初平元年二月,葬弘农王于故中常侍赵忠成圹中,赵忠先有成圹,因而葬焉。谥曰怀王。

帝求母王美人兄斌,斌将妻子诣长安,赐第宅田业,拜奉车都尉。

兴平元年,帝加元服。有司奏立长秋宫。诏曰:“朕禀受不弘,遭值祸乱,未能绍先,以光故典。皇母前薨,未卜宅兆,礼章有阙,中心如结。《诗》云:“心如结兮。”三岁之戚,盖不言吉,且须其后。”于是有司乃奏追尊王美人为灵怀皇后,改葬文昭陵,仪比敬、恭二陵,敬,章帝陵。恭,安帝陵。使光禄大夫持节行司空事奉玺绶,斌与河南尹骆业复土。

斌还,迁执金吾,封都亭侯,凡言都亭者,并城内亭也。汉法,大县侯位视三公,小县侯位视上卿,乡侯、亭侯视中二千石也。食邑五百户。病卒,赠前将军印绶,谒者监护丧事。长子端袭爵。

献帝伏皇后讳寿,琅邪东武人,东武,今密州诸城县。大司徒湛之八世孙也。父完,沉深有大度,袭爵不其侯,尚桓帝女阳安公主,阳安,县,属汝南郡,故城在今豫州朗山县东北。为侍中。

初平元年,从大驾西迁长安,后时入掖庭为贵人。兴平二年,立为皇后,完迁执金吾。帝寻而东归,李傕、郭汜等追败乘舆于曹阳,帝乃潜夜度河走,度所在今陕州陕县北。水经曰铜翁仲所没处,是献帝东迁潜度所。六宫皆步行出营。《周礼》曰:“王后率六宫之人。”郑玄注曰:“六宫之人,夫人以下,分居后之六宫者。”后手持缣数匹,董承使符节令孙徽以刃胁夺之,杀傍侍者,血溅后衣。溅音子见反。既至安邑,御服穿敝,唯以枣栗为粮。建安元年,拜完辅国将军,仪比三司。完以政在曹操,自嫌尊戚,乃上印绶,拜中散大夫,寻迁屯骑校尉。十四年卒,子典嗣。

自帝都许,守位而已,宿卫兵侍,莫非曹氏党旧姻戚。议郎赵彦尝为帝陈言时策,曹操恶而杀之。其余内外,多见诛戮。操后以事入见殿中,帝不任其愤,因曰:“君若能相辅,则厚;不尔,幸垂恩相舍。”操失色,俯仰求出。旧仪,三公领兵朝见,令虎贲执刃挟之。操出,顾左右,汗流浃背,浃,彻也,音子协反。自后不敢复朝请。董承女为贵人,操诛承而求贵人杀之。帝以贵人有妊,《说文》曰:“妊,孕也。”音仁荫反。累为请,不能得。后自是怀惧,乃与父完书,言曹操残逼之状,令密图之。完不敢发。至十九年,事乃露泄。操追大怒,遂逼帝废后,假为策曰:“皇后寿,得由卑贱,登显尊极,自处椒房,《汉官仪》曰:“皇后称椒房,取其蕃实之义也。”《诗》云:“椒聊之实,蕃衍盈升。”二纪于兹。既无任、姒徽音之美,大任,文王母。大姒,武王母。徽,美也。《诗》云:“大姒嗣徽音。”又乏谨身养己之福,《左传》曰:“人受天地之中而生,谓之命。能者养之以福,不能者败以取祸。”而阴怀妒害,苞藏祸心,弗可以承天命,奉祖宗。今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诏,其上皇后玺绶,蔡邕《独断》曰:“皇后赤绶玉玺。”续汉志曰:“乘舆黄赤绶,四彩黄赤缥绀,淳黄圭,绶长二丈九尺九寸,五百首。太皇太后、皇太后,其绶皆与乘舆同。”退避中宫,迁于它馆。呜呼伤哉!自寿取之,未致于理,为幸多焉。”又以尚书令华歆为郗虑副,魏志曰:“华歆字子鱼,平原高唐人。代荀彧为尚书令。虑字鸿预,山阳高平人。”勒兵入宫收后。闭户藏壁中,歆就牵后出。时帝在外殿,引虑于坐。后被发徒跣行泣过诀曰:“不能复相活邪?”帝曰:“我亦不知命在何时!”顾谓虑曰:“郗公,天下宁有是邪?”遂将后下暴室,以幽崩。所生二皇子,皆酖杀之。后在位二十年,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,母盈等十九人徙涿郡。

献穆曹皇后讳节,《谥法》曰:“布德执义曰穆。”魏公曹操之中女也。建安十八年,操进三女宪、节、华为夫人,聘以束帛玄纁五万匹,小者待年于国。留住于国,以待年长。十九年,并拜为贵人。及伏皇后被弑,明年,立节为皇后。魏受禅,遣使求玺绶,后怒不与。如此数辈,后乃呼使者入,亲数让之,以玺抵轩下,抵,掷也。轩,阑板也。因涕泣横流曰:“天不祚尔!”左右皆莫能仰视。后在位七年。魏氏既立,以后为山阳公夫人。自后四十一年,魏景元元年薨,合葬禅陵,车服礼仪皆依汉制。

论曰:汉世皇后无谥,皆因帝谥以为称。虽吕氏专政,上官临制,亦无殊号。上官,昭帝后也。中兴,明帝始建光烈之称,其后并以德为配,至于贤愚优劣,混同一贯,故马、窦二后俱称德焉。其余唯帝之庶母及蕃王承统,以追尊之重,特为其号,如恭怀、孝崇之比是也。初平中,蔡邕始追正和熹之谥,《蔡邕集·谥议》曰:“汉世母氏无谥,至于明帝始建光烈之称,是后转因帝号加之以德,上下优劣,混而为一,违《礼》‘大行受大名,小行受小名’之制。《谥法》‘有功安人曰熹’。帝后一体,礼亦宜同。大行皇太后谥宜为和熹。”其安思、顺烈以下,皆依而加焉。

赞曰:坤惟厚载,阴正乎内。《易》曰:“坤厚载物。”又曰:“女正位乎内,男正位乎外。”《诗》美好逑,逑,匹也。《诗》云: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”言后妃有关睢之德,为君子好匹。《易》称归妹。《兑》下《震》上,《归妹卦》也。妇人谓嫁曰归,妹为少女之称。《兑》为少阴,《震》为长阳,少阴而承长阳,悦以动之,归妹之象也。以六五与九二相应,五为王侯,故《易》言“帝乙归妹”。祁祁皇孋,言观贞淑。祁祁,众多也。孋亦俪也。观,示也。言诸后皆示其贞淑,配皇为俪。案字书无“孋”字,相传音丽,萧该音离。媚兹良哲,承我天禄。班政兰闺,宣礼椒屋。班固《西都赋》曰:“后宫则掖庭椒房,后妃之室。兰林蕙草,披香发越。”兰林,殿名,故言兰闺。椒屋即椒房也。既云德升,亦曰幸进。德升谓马、邓等也。幸进谓阎、何之类也。身当隆极,族渐河润。《公羊传》曰“河海润千里”也。视景争晖,方山并峻。乘刚多阻,行地必顺。《易·屯卦·象》曰:“六二之难,乘刚也。”又《坤卦》曰:“牝马地类,行地无疆。”王弼注云:“地之所以得无疆者,以卑顺行之故也。”咎集骄满,福协贞信。庆延自己,祸成谁衅。

汉制,皇女皆封县公主,仪服同列侯。汉法,大县侯视三公。其尊崇者,加号长公主,仪服同蕃王。蔡邕曰:“帝女曰公主,姊妹曰长公主。”建武十五年,封舞阳公主为长公主,即是帝女尊崇亦为长,非惟姊妹也。《舆服志》曰“长公主赤軿车,与诸侯同绶”也。诸王女皆封乡、亭公主,仪服同乡、亭侯。乡、亭侯视中二千石。肃宗唯特封东平宪王苍、琅邪孝王京女为县公主。《东平王传》曰:“封苍女五人为县公主。”孝王女,传不见其数。其后安帝、桓帝妹亦封长公主,同之皇女。案:邓禹玄孙少府褒尚舞阴长公主,耿弇曾孙侍中良尚濮阳长公主,岑彭玄孙魏郡守熙尚{氵日/工}阳长公主,来歙玄孙虎贲中郎将定尚平氏长公主,并安帝妹也。长社、益阳公主,桓帝妹也。解见上。其皇女封公主者,所生之子袭母封为列侯,溤定,获嘉公主子,袭封获嘉侯;冯奋,平阳公主子,袭封平阳侯。此其类也。皆传国于后。乡、亭之封,则不传袭。其职僚品秩,事在《百官志》。沈约《谢俨传》曰:“范晔所撰十志,一皆托俨。搜撰垂毕,遇晔败,悉蜡以覆车。宋文帝令丹阳尹徐湛之就俨寻求,巳不复得,一代以为恨。其志今阙。”续汉志曰:“诸公主家令一人,六百石;丞一人,三百石;其余属吏,增减无常。”《汉官仪》曰“长公主傅一人,私府长一人,食官一人,永巷长一人,家令一人,秩皆六百石,各有员吏。而乡公主傅一人,秩六百石,仆一人,六百石,家丞一人,三百石”也。不足别载,故附于后纪末。

皇女义王,建武十五年封舞阳长公主,适陵乡侯太仆梁松。舞阳,县,属颍川郡。松,梁统之子。其传云:“尚光武女舞阴公主。”又《邓训传》:“舞阴公主子梁扈,有罪,训与交通。”此云舞阳,误也。松坐诽谤诛。

皇女中礼,十五年封涅阳公主,适显亲侯大鸿胪窦固,涅阳,属南阳郡。显亲,县,属汉阳郡。固,窦融子。肃宗尊为长公主。

皇女红夫,十五年封馆陶公主,适驸马都尉韩光。光坐与淮阳王延谋反诛。

皇女礼刘,十七年封淯阳公主,适阳安侯长乐少府郭璜。璜,郭况子也。璜坐与窦宪谋反诛。

皇女绶,绶”一作“缓”。二十一年封郦邑公主,适新阳侯世子阴丰。丰害主,诛死。郦,县,属南阳郡,音掷亦反。新阳,县,属汝南郡。丰,阴就子。

世祖五女。

皇女姬,永平二年封获嘉长公主,适杨邑侯将作大匠冯柱。获嘉,县,属河内郡。杨邑,县,属太原郡。柱,冯鲂子。

皇女奴,三年封平阳公主,平阳,县,属河东郡。适大鸿胪冯顺。冯勤子也。

皇女迎,“迎”或作“延”。三年封隆虑公主,隆虑,县,属河内郡。适牟平侯耿袭。牟平,县,属东莱郡。袭,耿弇弟舒之子。

皇女次,三年封平氏公主。平氏,县,属南阳郡。既不言所适,不显始终,盖史阙之也。它皆仿此。

皇女致,三年封沁水公主。沁水,县,属河内郡。适高密侯邓干。干,邓震之子,禹之孙。

皇女小姬,十二年封平皋公主,平皋,县,属河内郡。适昌安侯侍中邓蕃。昌安,县,属高密国。蕃,邓袭子,禹之孙也。

皇女仲,十七年封浚仪公主,适軮侯“軮”,志作“轪”,音?。师古曰:又音徒系反。黄门侍郎王度。軮,县,属江夏郡。度,王符子,霸之孙。

皇女惠,十七年封武安公主,适征羌侯世子黄门侍郎来棱,征羌,县,属汝南郡。棱,褒之子,歙之孙。安帝尊为长公主。

皇女臣,建初元年封鲁阳公主。鲁阳,县,属南阳郡。

皇女小迎,元年封乐平公主。乐平,太清县,属东郡,章帝更名。

皇女小民,元年封成安公主。成安,县,属颍川郡。

显宗十一女。

皇女男,建初四年封武德长公主。

皇女王,四年封平邑公主,平邑,县,属代郡,今魏郡昌乐东北又有平邑城。适黄门侍郎冯由。

皇女吉,永元五年封阴安公主。阴安,县,属魏郡。

肃宗三女。

皇女保,延平元年封修武长公主。修武,县,属河内郡。

皇女成,元年封共邑公主。共,县,属河内郡。

皇女利,元年封临颍公主。县,属颍川郡。适即墨侯侍中贾建。即墨,县,属胶东国。建,贾参子,复之曾孙。

皇女兴,元年封闻喜公主。闻喜,县,属河东郡。

和帝四女。

皇女生,永和三年封舞阳长公主。

皇女成男,三年封冠军长公主。冠军,县,属南阳郡。

皇女广,永和六年封汝阳长公主。汝阳,县,属汝南郡。

顺帝三女。

皇女华,延熹元年封阳安长公主,适不其侯辅国将军伏完。完,伏湛七世孙。

皇女坚,七年封颍阴长公主。颍阴,县,属颍川郡。

皇女修,九年封阳翟长公主。桓帝三女。

皇女某,光和三年封万年公主。

灵帝一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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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后纪上 白话文翻译

后汉书卷十上 皇后纪现代文


夏、商及以前的历史,有关后宫妃嫔制度,记载得很简略。《周礼》有记载,君王后宫的嫔妃有三夫人、九嫔、二十七世妇、八十一女御,这是君王后宫嫔妃的安排。王后在宫闱处于正位,地位与君王相同。夫人负责后宫妇人的礼仪,九嫔在后宫负责教导“四德”(德行、言语、容貌、功绩),世妇负责丧葬、祭礼、宾客诸事宜,女御负责君王在后宫的饮食、休息,各有其分工,有官职序列,分管后宫事务,主管女官负责。女史用彤管毛笔,记录后宫嫔妃的功过。后宫里的嫔妃,有保阿负责指导起居,行走时身上有环佩玉器鸣响。嫔妃可以举荐贤才,以辅佐君王。嫔妃们的身材婀娜窈窕,但是,不能用淫色迷惑君王。后宫嫔妃要遵守女德,以阴辅阳,加强女德修养,遵守后宫的规矩,居住的闺房要干净、整洁、肃穆,不允许有干政行为。周康王起得较晚,上朝的时间推迟,王妃用《诗经·关雎》讽谏;周宣王起得较迟,姜氏为此而请罪。及至王室东迁,礼仪制度变得缺失。诸侯僭越礼制,放纵恣肆,礼仪杂乱无章。齐桓公有六位如夫人,晋献公娶了戎狄的女儿立其为元妃,五个儿子因为王位而导致晋国内乱,太子申生遇害。到了战国,风气更加恶劣,诸侯国君骄纵恣肆,为所欲为,上下位序颠倒,导致国破家亡,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。所有这些,都是因为抛弃礼仪的缘故,君王好色、德薄,从而酿成恶果。

秦国兼并六国,拥有天下,妄自尊大,咸阳后宫充斥着七国美人,后宫嫔妃的爵位分为八品。汉室建国依然沿用秦宫嫔妃的称号,嫔妃制度没有改变。高祖宠爱戚夫人,文帝宠幸慎夫人。然而对待嫔妃,文帝要求简朴,嫔妃的服饰并不华丽。从武帝、元帝以后,后世皇帝开始奢侈淫靡,掖庭中有美人三千,品级增至十四级。后宫嫔妃以妖冶媚主致使朝政受损的事例层出不穷,外戚祸乱帝室,《汉书》对外戚之祸,记载得很详细。

及至光武中兴,后宫戒除奢华,斫雕为朴,六宫称号仅有皇后、贵人。贵人享有金印紫绶,俸禄不过粟米数十斛。又设置美人、宫人、采女三个品级,但是没有爵位、俸禄,每年按时赏赐,作为零用钱。汉代制度规定每年八月征缴人口税,朝廷派遣中大夫与掖庭丞及相工,到洛阳乡下挑选良家女子,年龄在十三岁以上、二十岁以下,姿色秀丽、端庄,合乎法相者,用车子载回后宫,再从中挑选,决定可否留在宫中,供皇帝御幸。整个过程很谨慎,以表明访求贤淑女子,慎重对待皇帝的纳聘。明帝尊奉先帝旨意,后宫特别注重礼仪,在正式确立皇后、嫔妃前,一定要先考虑其德行,后宫中的嫔妃绝对不允许有遭人非议的言行,皇帝也绝对不会因为宠幸某位嫔妃而私相授受外戚权力,可谓矫正了前朝的弊端。同时,明帝派出使者,要求诸侯国君加强对外戚的管理,专门编著《甲令》,改进后妃制度,以防止祸患发生,这不是很好吗!然而,明帝虽然明察,御己有度,防止外戚干政的措施仍然不到位。从孝章帝以后,因为宠幸后妃,外戚的权力过大,皇恩浩荡,宠幸日隆,忘记了前汉的教训。

自古以来,即位的皇帝由于年幼,时局维艰,帝王家多有变故,因此不得不将朝政大权交予辅政大臣掌握,此时,更要选用忠臣良将,但从未把朝政大权、决定国家大事的权力委托于妇人。只有秦国的羋太后,有过一段时间摄政、执掌国事,当时,穰侯的权力大于秦昭王,穰侯的家产可以与国君比埒。汉室建国,知道其中的弊端却没有纠正。东汉皇帝多次绝嗣,没有子嗣,权力归于后宫女主,不得不从诸侯国访求继嗣,有四位皇帝就是这样继位,临朝称制者有六位皇太后,莫不是在后宫定策,将朝政大权交予自己的父亲或哥哥,太后贪恋孩童年幼,可以长久临政,压制朝中的贤臣,以专擅其威权。任重道远,利深祸速。一旦太后身染重疾,在云台驾崩,原来掌权的外戚就会陷入缧绁。受到连累的亲属,也相继颠仆,这样的事例络绎不绝。然而,继任皇帝一旦过早离世,后宫太后依然前赴后继,重蹈覆辙,汉室国运在这样的循环下,终于走向衰亡。与《诗经》《尚书》哀叹的女主掌权,略同一揆。按照东汉皇后的事迹,著述《皇后本纪》。虽然成败事例各有不同,只要享受皇后尊号的,皆列入《皇后本纪》。至于皇帝以私恩追尊的皇后,不是当世皇帝立的皇后,则附带在其他传记。外戚的事迹,在列传中记述。在列传没有出现者,也在《皇后本纪》中记述,以此接续《汉书·外戚传》。

光武郭皇后,名讳圣通,真定国槁县人。郭姓是真定国大姓。父亲郭昌,曾经将数百万家产、田宅让与同父异母兄弟,乡里人为此称颂郭昌。郭昌在郡府担任功曹,娶了真定恭王的女儿,号称郭主,生下郭后及儿子郭况。郭昌去世得早。郭主虽然是诸侯王的女儿,然而懂得礼节,持家简朴,有母仪之德。更始二年春天,刘秀进攻王郎,来到真定国,娶了郭后为妻,与妻子的感情很好。及至刘秀即皇帝位,封郭后为贵人。

建武元年,郭后生下皇子刘彊。光武帝喜欢妻舅郭况为人谨慎,郭况当年十六岁,拜为黄门侍郎。

建武二年,光武帝立郭贵人为皇后,立刘彊为皇太子,封郭况绵蛮侯。郭况因为是皇后的弟弟,在朝中尤其尊贵,家中宾客盈门,车舆辐凑。郭况秉性谦恭,礼贤下士,颇得士人们的好评。

建武十四年,郭况改任城门校尉。稍后,郭皇后因为皇帝宠幸稍减,心怀怨怼。

建武十七年,光武帝废黜郭皇后,贬为中山王太后,同时立郭后的二儿子右翊公刘辅为中山王,将常山郡增入中山国。又改封郭况至大国,为阳安侯。郭后的堂兄郭竟,以骑都尉身份,跟随光武帝南征北战有功,受封为新郪侯,官至东海国相。郭竟的弟弟郭匡受封为发干侯,官至太中大夫。郭后的叔父郭梁,去世较早,没有子嗣,其女婿是南阳人陈茂,因为皇恩受封为南[生僻字 无法输入]侯。

建武二十年,光武帝改立中山王刘辅为沛王,郭后成为沛国太后。郭况改任大鸿胪。光武帝多次到郭况家,还召集朝中公卿、诸侯、外戚在郭况家一起宴饮,赏赐给郭况的金钱、缣帛很丰厚,其他人不能与之相比,京师人称郭况家为金穴。

建武二十六年,郭后的母亲郭主去世,光武帝亲临致哀、送葬,朝中百官参加葬礼,又派遣使者迎来郭昌的灵柩,与郭主合葬,追赠郭昌阳安侯印绶,赐谥号思侯。

建武二十八年,郭后去世,葬在北芒山。

光武帝哀怜郭氏中途被废,下诏郭况的儿子郭璜娶淯阳公主为妻,又拜郭璜为侍郎。明帝即位,郭况与帝舅阴识、阴就同样享受特进位,多次得到明帝赏赐,恩宠优渥。明帝以礼对待阴氏、郭氏,诸事相同。永平二年,郭况去世,明帝赏赐的丧葬费很优厚,而且亲临吊唁、送葬,赐谥号节侯,嗣子郭璜继承爵位。

章帝元和三年,章帝北上巡狩,路过真定国,与郭氏家族会面,郭氏家族朝见章帝,向章帝祝寿,章帝与郭氏在一起宴饮,相谈甚欢。章帝用太牢礼祭祀郭主墓冢,赏赐粟米一万斛,钱五十万。和帝永元初年,郭璜担任长乐宫少府,儿子郭举担任侍中,兼领射声校尉。及至大将军窦宪被杀,郭举因为是窦宪的女婿,受到牵连,被判为谋逆罪,父子二人被捕入狱,死在狱中,家属被流放至合浦县,宗族中担任郎吏者,一律被免除职务。新郪侯郭竟最初担任骑将,跟随光武帝征伐有功,受拜为东海国相,永平年间去世,嗣子郭嵩继承爵位。郭嵩去世,被追究与楚王刘英谋反案有牵连,封国被废。建初二年,章帝续封郭嵩的儿子郭勤为伊亭侯,郭勤没有子嗣,去世后,封国被废。发干侯郭匡,官至太中大夫,建武三十年去世,嗣子郭勋继承爵位;郭勋去世,嗣子郭骏继承爵位,永平十三年,因为楚王刘英谋反案牵连,失去封国。

章帝建初三年,章帝重新封郭骏为观都侯,由于没有子嗣,去世后,封国被废。郭氏受封为列侯者三人,最后都失去了封国。

评论如下:物有兴衰,情有起伏,固然有其道理。然而兴衰之际,来去如此迅疾,一定是因为受到宠幸,或受到蛊惑吗?最初在床笫间,与君王享受鱼水之欢,即使嫔妃有险恶之心,或品行恶劣,君王依然不会认为是不德。及至君王移情别恋,另有所爱,即使是妍姿惠心,越向君王献媚,越显得丑陋无比。情深爱切,立足天下,不足以容其高;宠失欢坠,亡命天涯,不足以逃其命。联想世上的志士仁人,在世间沉浮、抑扬,都无法逃脱这个规律。郭后以失宠遭贬黜,因怨怼招致罪过,然而,光武帝仍然不忘旧恩,只是将其贬为诸侯王太后,同时为郭氏家族加官进爵,恩宠有加。及至东海国相郭竟后嗣继位,对待郭氏家族,依然去就有礼,让后世人不会看到皇恩变得菲薄,进退有所差池,其事迹不也光耀千秋吗!

光烈阴皇后,名讳丽华,南阳郡新野县人。最初,刘秀来到新野县,看到阴丽华长得十分美丽,顿生爱意。后来刘秀来到长安,看到执金吾出行的车骑,仪仗隆重,刘秀叹息道:“做官当作执金吾,娶妻当娶阴丽华。”更始元年六月,刘秀在宛县当成里娶阴丽华为妻,当年,阴丽华十九岁。及至刘秀做了司隶校尉,西进攻打洛阳,令阴丽华暂时回到娘家新野县。邓奉起兵,阴丽华的哥哥阴识担任将军,阴丽华跟随家属迁至淯阳县,住在邓奉家里。

光武帝即位,令侍中傅俊迎阴后与湖阳公主、宁平公主及其他宫人,一起来到洛阳,此后,光武帝立阴丽华为贵人。光武帝认为,阴后性情文雅,为人善良、宽厚,欲立阴氏为皇后,阴氏坚决辞让,说郭氏已经有了儿子,不肯居此尊位,此后,光武帝立了郭氏为皇后。

建武四年,阴后跟随光武帝征伐彭宠,在元氏县生下明帝刘庄。

建武九年,有盗贼劫杀阴后的母亲邓氏及弟弟阴,光武帝知道后,非常哀伤,诏令大司空:“我在微贱时娶了阴氏,因为要率领军队,南征北战,只好与阴氏暂时分离。幸而阴氏家族得以保全,脱离战争苦难。贵人素来有母仪之德,我欲立为皇后,然而阴氏坚决辞让,说不敢当,只好列于媵妾之列。朕赞赏阴氏有让义之美,许诺要封阴氏的弟弟,还未来得及封赏爵位、封土,竟然罹遭惨祸,母子一同遇害,令人哀痛。《小雅·谷风》讲:‘将恐将惧,惟予与汝。将安将乐。汝转弃予。’这是在告诫后人,能不谨慎吗?追谥贵人的父亲阴陆为宣恩哀侯,弟弟阴为宣义恭侯,让弟弟阴就继承哀侯的爵位。现在,灵柩仍然在灵堂上,派太中大夫前去,当场拜阴就为宣恩哀侯,授予印绶,按照列侯礼仪,安葬宣恩哀侯。魂魄如果有灵,享此殊荣!”

建武十七年,光武帝废黜皇后郭氏,立阴贵人为皇后。制诏书予朝中三公:“皇后心怀怨怼,多次违背教令,不能抚恤、教育其他皇子,为后宫嫔妃做出表率。在宫闱之内,其他嫔妃看到皇后,犹如看到鹰隼。皇后没有《关雎》赞扬的妇德,却有吕氏、霍氏之风,岂可担当托幼孤之重,恭敬奉祀宗庙。今派遣大司徒戴涉、宗正刘吉持符节,收缴皇后玺印、绶带。阴贵人出身于良家,在朕尚处于微贱时,嫁予朕。《诗经·豳风》讲:‘自我不见,于今三年。’可以奉祀宗庙,为天下主母。典礼官员仔细考察前汉的典章制度,为阴贵人上尊号。这是皇家异常之事,不是国家喜庆之事,不要为此上寿庆贺。”阴后在位期间,躬行节俭,不喜欢游玩,不喜欢嬉笑。秉性仁孝,对弱者多有哀怜、慈悲之心。阴后七岁丧父,虽然已过去数十年,每当谈起丧父之痛,仍然流泪不止。光武帝看到后,也常叹息不已。

明帝即位,尊阴后为皇太后。永平三年冬天,明帝跟随太后巡幸章陵,在旧宅设置酒宴,与阴氏、邓氏故人及诸家子孙会面,同时给予赏赐。永平七年,阴太后驾崩,在位二十四年,享年六十岁,与光武帝在原陵合葬。

明帝秉性仁孝,母亲驾崩后常追思不已。永平十七年正月,应该到原陵谒陵,明帝夜里梦见先帝、太后像在世时一样谈笑。醒来后,悲不能眠,遂起床察看日历,明天是一个大吉日,天亮后率领朝中百官及故旧,前往原陵谒陵。这一天,有甘露在原陵的树梢上降临,明帝诏令百官采取甘露,保存起来。谒陵完毕,明帝来到陵寝祭庙,从席上辗转,既而伏在母亲生前躺卧的御床,注视着太后生前用过的镜奁及其他器物,悲从中来,悲泣不已,诏令换上新的脂粉及化妆用的器具。左右侍从陪着明帝,也哀泣不已,不能仰视。

明德马皇后,名讳不详,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小女儿。马皇后年少时失去亲生父母。哥哥马客卿很聪明,不幸早夭,母亲蔺夫人哀伤过度,神志恍惚。当时,马皇后年仅十岁,主持家中一应事物,整饬家政,家僮奴仆,内外诸事,安排得井井有条,做事情就好像成年人。起初,马氏亲友不了解内情,当知道后,莫不惊讶。马皇后曾经患病,久治不愈,太夫人令人为女儿卜筮,卜筮者讲:“你这个女儿虽然有病,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,吉兆贵不可言。”而后又叫相面者为女儿相面,当相面者看到马皇后,大惊失色道:“我一定会向此女称臣。然而此女虽然尊贵,却不能生儿子,如果抚养别人生的儿子,尽心竭力,得到的回报会超过亲生儿子。”

最初,马援率军征伐五溪蛮夷,在军中去世,虎贲中郎将梁松、黄门侍郎窦固等借此机会谮毁马援,从此,马氏失势,还多次被权贵欺侮。马皇后的堂哥马严愤恨不已,禀告太夫人,与窦氏断绝婚姻,请求把马援的女儿送入掖庭。马严上书:“臣的叔父马援身负皇恩,无从报答,妻子儿女蒙受皇恩,得以保全,仰恩陛下,为天为父。人之常情,既然得以不死,便欲求福。臣听说,太子、诸侯王的嫔妃还未齐备,马援有三个女儿,大者十五岁,次者十四岁,最小者十三岁,仪态端庄,相貌可为中上,皆有孝顺之心,性情娴淑婉静,待人有礼。恳请皇上派遣相工,看她们是否可以选入掖庭。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希望,马援在黄泉之下也可以安心。还有,马援的姑家姊妹,曾经做过成帝的婕妤,葬在延陵。臣马严幸得以蒙受皇恩,重获新生,恳求朝廷,因为马援祖上先姑的原因,让马援的女儿充入后宫。”于是,马援的小女儿被选入太子宫,当时,年仅十三岁。在宫中,马氏侍奉阴后,与其他嫔妃同列,马氏礼数周到,后宫上下和睦相处,马氏愈发受到太子宠爱,常在太子宫侍寝太子。

明帝即位,封马氏为贵人。当时,马氏前母姐姐的女儿贾氏也被选入后宫,生下孝章帝。明帝看到马氏没有孩子,诏令马氏代为抚养。对马贵人讲:“妇人不一定要有亲生儿子,但只怕不能尽心抚养、教育。”此后,马贵人尽心抚养、教育章帝,其劳累甚至超过亲生儿子。章帝也是天性孝顺,为人敦厚仁爱,母子慈爱,始终没有嫌隙隔阂。马贵人常说,皇帝后嗣不广,常为此叹息,向明帝推荐后宫的嫔妃侍寝,唯恐不及。后宫有侍寝明帝者,每次都会加以抚慰,如果有人多次侍寝明帝,马贵人还会给予优厚赏赐。永平三年春天,有关官员奏请明帝册立皇后居长秋宫,明帝未置可否。阴太后讲:“马贵人德冠后宫,就是她了。”明帝立马氏为皇后。

在此之前有数日,马贵人梦到有很多小飞虫飞临身上,又钻入皮肤,复而飞出。及至做了皇后,位居宫闱正位,愈发谦恭谨慎,处事严谨。马皇后身高七尺二寸,方口,秀发。能诵读《易经》,喜欢读《春秋》《楚辞》,特别熟悉《周官》《董仲舒书》。常穿着大练衣,裙子不加绣边。在朔望日,后宫嫔妃及公主要向皇后朝请,看见马皇后的袍衣如此粗疏简陋,初以为是绫罗绸缎制成,走近一看,不禁失笑。马皇后解释道:“这种缯帛特别容易染色,穿着这样的衣服方便。”六宫美人,无不为之叹息。明帝曾经巡幸苑囿、离宫,马皇后告诫明帝,外边风邪露重,言辞恳切,明帝也多次采纳。明帝曾经巡幸濯龙观,召来诸位有才学的士人,下邳王以下官员陪侍明帝,奏请明帝带上皇后。明帝笑着说:“我家皇后不喜欢游乐,带上她,大家反而玩得不尽兴。”像这样的游乐之事,马皇后很少参与。

永平十五年,明帝审视地图,将要为诸位皇子封国,封国的面积及户数,仅为建武年间受封诸侯王的一半。马皇后看到后,说:“诸皇子受封诸侯王,仅有数县食邑,按照制度,是否少了些?”明帝答:“我的儿子岂能与先帝的儿子相比?每年享受二千万,足矣。”在当时,因为楚王谋反案受到牵连被捕入狱的人连年不断,这些囚犯又相互指证,受到牵连的人越来越多。马皇后担心被捕的人过多过滥,趁着皇帝闲暇时,向明帝谏言,不免露出凄怆神色。明帝听了,顿时感悟,夜不能寐,起而彷徨,深思马皇后提出的谏言,此后赦免了许多被捕的人。当时,诸将在奏事时,以及朝中公卿在廷议时,有许多难以决断的问题,明帝多次将这些问题拿来让皇后评论。马皇后分条析缕,将问题处置得合情合理。每当服侍明帝,马皇后谈及朝中政事,对明帝处理朝政多有裨益,马皇后从未因亲属间的私事向明帝提出过任何请求,干预朝政。因此,明帝对马皇后也日益宠爱、尊敬,始终不衰。

及至明帝驾崩,章帝即位,尊马皇后为皇太后。此时,后宫诸贵人应迁至南宫居住,太后深感别离之情,赐予她们诸侯王才能使用的赤色绶带,外加安车驷马,白色越布三千端,杂帛二千匹,黄金十斤。亲自撰写《显宗起居注》,删去哥哥马防参与医药之事。章帝不解,请求母亲,说:“黄门舅舅旦夕间伺候先帝,有一年之久,既无褒扬,再不记录其劳苦,是否有些过了!”太后答:“我不想让后世人知道先帝对皇后的亲属过于亲近,所以不写这些。”

建初元年,章帝欲封几位舅舅侯爵,太后不准。第二年夏天天下大旱,有言事者认为,这是不封外戚之故,有关官员上奏,提出应该按照制度封赏舅舅。太后下诏:“凡言事者,皆欲借此献媚朕,以求得回报。在往昔成帝朝,外戚王氏有五位列侯在同一日受封,受封当日,黄雾漫天,没有时雨降临。还有田蚡、窦婴,作为外戚,尊贵无比,骄横恣肆,最终陷入倾覆之祸,为后世人所警惕。因此,先帝防微杜渐,在封赏舅氏时十分谨慎,不让舅舅在中枢任职。诸皇子受封,特别诏令,只能享受楚、淮阳等诸侯王一半的封土,先帝常说:‘我的儿子不应该与先帝的儿子相比。’今天,有关官员为何要以马氏与阴氏相比!我身为天下主母,身上穿的仍然是大练,食不求甘美,身边人只能穿着简陋的缣帛布衣,没有香薰之类的享受,欲以自身为臣下做出表率。朕以为,外戚看到朕这样做,一定会感到惭愧而自勉,但他们只是笑着说太后素来喜欢简朴而已。前天路过濯龙门,看见外戚家问候太后起居的人,车如流水,马如游龙,家中的仆人也穿着绿色锦缎,领袖露出白边,回顾朕的赶车人,不及他们远矣。朕没有当场谴责,只是断绝了每年给予他们的赏赐,让他们借此能感到惭愧,静心默思,然而,他们仍然懈怠,没有忧国忘家的思虑。知臣莫如君,更何况亲属乎?朕怎么能上负先帝之圣意,下亏先人之德行,重蹈长安败亡之祸哉!”坚决不同意章帝封赏舅舅爵位。

章帝看了太后的诏书,叹息不已,再次请求:“汉室兴起,舅氏受封为列侯,犹如皇子受封为诸侯王,这已经成为定制。太后心存谦逊,然而,儿臣也因此不能加恩三位舅舅?而且,担任卫尉的舅舅年长,担任校尉的两位舅舅身染重疾,如果一旦不讳,将使臣抱憾终生。应该选择吉日良时,不可再延误。”

太后答复:“我反复思考,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。怎么会仅为了获取谦让之名,而让皇帝蒙受不肯施予舅舅恩惠之嫌!在往昔,窦太后欲封王皇后的哥哥,丞相条侯周亚夫谏言,说高祖当年有约,无军功者,非刘氏不能受封为列侯。今天马氏无功于国,岂能与阴氏、郭氏为汉室中兴,立有殊勋的功臣后人相比?我常看到富贵之家禄位厚重,如同一年两次结果的树木,其根系必然受到伤害。而且,人之所以乐意受封为列侯,也是对上可以奉祀宗庙,对下但求温饱耳。今天,马氏的祭祀享受着四方贡献的珍品,衣食蒙受皇家御府的恩赐,难道仍不知足,还要享有一个县的食邑?我深思良久,不要再有疑惑。夫至孝之行,安亲为上。而今,多次遭受变故,灾异频现,谷价腾贵,我日夜思虑,忧心彷徨,寝食难安,在此情况下,先要考虑封赏外戚,这也违背了慈母拳拳之心!我素来性情刚急,胸中有气,不可不顺也。如果阴阳调和,边境清静,然后再行孝子之志。我将享受含饴弄孙之乐,不再顾虑朝政。”

这时,新平公主家马厩失火,大火烧至北阁后殿。太后认为这是自己的过失,为此起居不乐。当时要拜谒原陵,太后引咎自责,守备不慎,愧见陵园,没有前去谒陵。最初太夫人下葬,起坟略微高些,太后当即指出,哥哥马廖等人即刻将坟顶削平。看到娘家外戚中有谦恭、奉行仁义者,太后一定会以嘉言鼓励,而后赏赐财物、职务。如果有纤细过失,太后一定会疾言厉色,事后还要严厉处置。对那些只知享受华美服饰、乘舆,不遵守法度者,太后则会削去其属籍,遣送回乡里种田。广平王刘羡、巨鹿王刘恭、乐成王刘党车骑朴素,没有装饰金银,章帝告诉太后,太后当即赐钱,每人五百万。在太后的倡导下,宫中内外服从教化,穿用服饰、被卧崇尚简朴,诸家外戚惶恐,更超过永平年间。太后在宫中布置织室,在濯龙观养蚕,多次亲往检视,以此作为平时娱乐。早晚间,太后常与章帝谈论政事,还指导几个小诸侯王研习经书,讲述平生经历过的故事,宫中雍和,太后在这种祥和气氛中,度过每一天。

建初四年,天下粮食丰收,边陲没有战事,章帝欲为三位舅舅——马廖、马防、马光封侯。三人谦让,只愿意接受爵关内侯。太后听说后,说:“圣人设立教化,各有其成法,知道人的性情不会整齐划一。我在年少时,只羡慕古人留清名于竹帛,而不考虑生命之长短。今天,虽然已迈入老年,仍然坚持‘戒之在得’,因此,才日夜警惕,砥砺志向,思考如何减损享乐。居不求安,食不求饱,只希望能凭借这些,不负先帝。之所以教导感化兄弟,也希望他们能有与我同样的志向,欲令其在我瞑目之时,没有遗恨。怎么人老了,志向又要改变?万年之后,再留作长恨!”马廖等人不得已,只好接受封爵,而后辞去官职,退归宅邸养老。

这一年,太后患上重病,在病中,太后不信巫医卜筮,多次敕令不要为她的病祈祷。当年六月,太后驾崩。在位二十三年,享年四十余岁。在显节陵与明帝合葬。

贾贵人,南阳人。

建武末年被选入太子宫,中元二年生下章帝,此后,明帝封贾氏为贵人。章帝由太后亲自抚养,于是以马氏为外家,贾贵人不能登上皇后位,贾氏亲属也没有受宠者。及至太后驾崩,章帝策书,加赐贾贵人诸侯王享用的赤绶,安车驷马,二百位永巷宫人,御府杂帛二万匹,大司农掌管的黄金一千斤,钱二千万。东汉史书对此后的事情缺乏记载,因此不知贾贵人的后事。

章德窦皇后,名讳不详,右扶风平陵县人,是大司空窦融的曾孙女。祖父窦穆,父亲窦勋,因为获罪被杀,详情记载在《窦融传》。窦勋娶了东海恭王刘彊的女儿沘阳公主,窦皇后是窦勋的长女。由于家道中落,窦勋多次招来相面者,询问家族今后的命运,相面者看到窦后,都说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,绝非一般臣妾的容貌。六岁时,窦后就能够书写,亲属知道后,为窦后的聪慧感到惊讶。建初二年,窦后与妹妹一起,因为汉家挑选宫女的惯例,被选入长乐宫,在后宫,窦后举止有礼,风姿、容貌都显得与众不同。章帝听说窦后有才气,而且容貌美丽,多次向后宫女官询问窦后的情况,及至亲眼见到,果然仪表非凡,十分美丽。马太后对窦后同样有好感,随后传唤窦后进入掖庭,在北宫章德殿召见。窦后聪明,思维敏捷,尽心侍奉马太后,受到太后称赞,第二年被立为皇后,妹妹被封为贵人。建初七年,章帝追赐窦后的父亲谥号为安成思侯。窦后受到章帝宠幸,在后宫的地位十分稳固。

最初,宋贵人生下皇太子刘庆,梁贵人生下和帝刘肇。窦后没有生下儿子,妒忌这两位贵人,多次在章帝面前谮毁这两位,招致章帝对两位贵人疏远、嫌弃。既而,窦后又诬陷宋贵人,挟妖媚迷惑皇帝,导致宋贵人自杀,刘庆也被废黜太子位,贬为清河王,详情记载在《刘庆传》。

梁贵人,是褒亲愍侯梁竦的女儿,年少时母亲去世,由伯母舞阴长公主抚养成人。建初二年,梁贵人十六岁,与姐姐一起被选入掖庭,被章帝封为贵人。建初四年,生下和帝刘肇。窦后将和帝当作自己的儿子抚养。窦后欲专擅皇后位,福荫外家,因此而忌惮梁氏。建初八年,窦后让人写匿名信,诬陷梁竦,导致梁竦被杀,梁贵人姊妹二人因为忧愤,先后去世。从此以后,后宫嫔妃无不惧怕窦后,窦后也日益受到章帝宠幸。

及至章帝驾崩,和帝即位,尊窦后为皇太后。皇太后临朝称制,尊母亲沘阳公主为长公主,增加汤沐邑三千户。哥哥窦宪,弟弟窦笃、窦景,一起显贵,专擅朝政,后来因为图谋不轨,和帝永元四年阴谋败露,窦氏兄弟被杀。

永元九年,窦太后驾崩,还未来得及下葬,梁贵人的姐姐梁嫕(yì)上书,陈述梁贵人蒙冤去世的经过。太尉张酺、司徒刘方、司空张奋上奏,奏请和帝仿照光武帝贬黜吕太后的旧例,贬黜窦太后的尊号,不再与先帝合葬。朝廷百官有许多人上书附议。和帝手诏:“窦氏虽然不遵守法度,然而,太后生活俭朴,常自我减损衣食。朕即位十年,深明大义,按照礼法,没有臣子贬损尊上的道理。母恩不忍弃,母义不忍亏。按照前汉的做法,上官太后也没有遭贬黜,请不要再议论此事。”此后,窦太后在敬陵与章帝合葬。太后在位十八年。

和帝认为梁贵人死得太冤,殡殓、丧葬都过于简陋,于是,在承光宫重新殡殓,尊梁贵人为恭怀皇后,重新举行丧礼,朝廷百官缟素,与姐姐大贵人一起葬在西陵,葬礼仪式参照敬陵寝园。

和帝阴皇后,名讳不详,是光烈皇后的哥哥执金吾阴识的曾孙女。从小聪慧,善于书艺。和帝永元四年被选入掖庭,因为是先皇后的近亲,很快得以受封为贵人,受到和帝宠幸。永元八年,和帝立阴氏为皇后。

自从和熹邓皇后进入后宫,阴皇后的爱宠稍微衰减,为此,阴皇后多次怨怼。阴皇后的外祖母邓硃可以出入后宫、掖庭,永元十四年夏天,有人告发阴皇后与邓硃合谋,在后宫实施巫蛊,事情败露,和帝派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褒,在掖庭监狱审理此案。邓硃及两个儿子邓奉、邓毅,还有阴皇后的弟弟阴轶、阴辅、阴敞,供词中相互印证,在祭祀宗庙时诅咒后宫嫔妃,证据确凿,大逆不道。邓奉、邓毅、阴辅在狱中被拷打致死。和帝派司徒鲁恭持符节,赐予阴皇后策书,上缴皇后玺印、绶带,迁至桐宫居住,阴皇后在忧愤中去世。在位七年,葬在临平亭部。父亲阴纲,原来享有特进位,自杀。阴轶、阴敞及邓硃的家属,被流放至日南郡比景县,宗族中的兄弟一律被免去官职,遣送回家乡种田。安帝永初四年,邓太后下诏,赦免阴氏被流放者,一律迁回家乡故郡,诏令当地官府返还其家产五百余万。

和熹邓皇后,名讳绥,是太傅邓禹的孙女。父亲邓训,曾担任护羌校尉;母亲阴氏,是光烈阴皇后的堂妹。邓绥五岁时很受太傅夫人喜爱,夫人亲自为邓绥剪发。夫人年高,眼睛昏花,误伤了邓绥的额头,邓绥忍住伤痛,始终不肯言语。旁边的人看到了,很奇怪,问邓绥,邓绥答:“不是不痛,太夫人喜欢我,为我剪发,喊痛恐怕伤了老人的心,所以忍住不喊。”邓绥六岁即能诵读《史书》,十二岁就能通读《诗经》《论语》。几个哥哥在诵读经传时,常常会停下来,有意诘难邓后。邓绥志在典籍,不问家庭生活琐事。为此,母亲常责怪邓后,说:“你不学一些女红,学会缝纫衣服,只是沉溺于读书,难道要做博士吗?”邓绥不敢违逆母亲,于是,白天学习妇人必修的女红,晚间诵读经典书籍,家里人称邓绥为“儒生”。父亲邓训颇感惊讶,家中事务无论大小,常与邓绥商议。

和帝永元四年,邓绥本来要被选入掖庭,恰逢邓训去世,邓绥日夜哭泣,有三年不食盐菜,面容憔悴,几乎毁容,亲人都几乎不能辨认。邓绥曾经做梦,梦到手摸着天,天空晴朗,一片蔚蓝,天幕上好像挂着钟乳石,邓绥仰起头来吮吸。梦醒后问占梦者,占梦者说,当年尧帝梦到攀着云梯上天,汤帝梦到在云端舔食天空,这些都是圣王成功之前的瑞兆,你将来一定会贵不可言。还有一位相面者看到邓绥,大为吃惊,说:“这是成汤之法相。”家里人都为邓绥感到高兴,秘而不宣。后来,叔父邓陔说:“常听说,能够救活千人者,子孙可以得到封爵。哥哥邓训担任谒者,代表朝廷出使,修建石臼河,一年救活数千人。天道可信,邓家一定会有人蒙受福荫。”最初,太傅邓禹曾经叹息:“我率领百万之众,未曾妄杀一人,我的后世人,一定会有兴旺者。”

永元七年,邓绥与诸家女子被选入后宫。邓绥身高七尺二寸,姿容姝丽,犹如鹤立鸡群,左右侍臣看到者,莫不大惊失色。永元八年冬天,邓绥进入掖庭,受封为贵人,当年十六岁。邓绥为人恭敬肃穆,做事情小心谨慎,一举一动,皆谨守法度。侍奉阴皇后夙夜不息,常有战战兢兢的感觉。与后宫其他嫔妃相处,常严以律己,宽厚待人,即使宫里的仆人杂役,邓绥也能以恩义对待。和帝对此深表赞赏。有一次,邓绥有病,和帝特地诏令让邓绥的母亲、兄弟入宫探视,问医问药,不限制时间长短。邓绥对和帝讲:“宫禁法规重要,让外人长久待在后宫,上令陛下有徇私之讽,下令贱妾有不知足之谤。上下皆有损失,真的不希望陛下这样做。”和帝答:“人们都认为能出入宫廷为荣耀,贵人反而以此为忧虑,自我损抑,实在难能可贵。”每当举行酒宴时,后宫嫔妃贵人都会刻意打扮一番,簪珥光彩,服饰鲜亮,而邓绥却穿着平日的素服,不戴任何首饰。穿的衣服一旦与阴皇后的衣服颜色相同,马上更换,如果同时觐见和帝,则不敢正身坐下,一定要站立在阴皇后旁边侍立,走路时则佝偻身子,以显示谦卑。和帝每次有疑问,邓绥常会凝思一下,才敢回答,不敢在阴皇后前面答话。和帝知道邓绥用心良苦,叹息道:“勤修德行,竟然会如此负累!”后来,和帝对阴皇后疏远,每次轮到邓绥侍寝和帝,邓绥常称身体有病,刻意回避。当时,和帝多次失去皇子,邓绥担心皇帝子嗣不广,垂泪叹息,多次向和帝推荐其他才人侍寝,以博取和帝满意。

阴皇后看到邓绥日益受到和帝喜爱,不知该如何是好,遂以巫蛊诅咒,欲伤害邓绥。和帝曾经患病,病得很重,阴皇后暗自发誓:“我如果有一天得志,决不让邓氏有好日子过!”邓绥听说后,流着眼泪对身边人讲:“我尽心竭力,表示忠诚,服侍皇后,竟然得不到皇后的宽容,最终还是要获罪于天。妇人虽无从死之义,然而周公向上天祷告,愿意以自身代替武王生病,越姬曾经发誓愿意为楚昭王殒命,我也可以这样做,上可以报答皇帝之恩,中可以解除宗族之祸,下不让阴氏有人豕之讥(注:吕太后把戚夫人砍断手足,变为人彘)。”说罢就要服毒自杀,宫里人赵玉慌忙拦住,诈称刚才有使者来过,说皇上的病已经痊愈。邓绥信以为真,这才没有自杀。第二天,和帝的病果然好了。

永元十四年夏天,因为巫蛊案事发,阴皇后被废黜,邓绥向和帝求情,没有结果,和帝已经决心立邓绥为皇后。此时,邓绥愈发称身体有病,而且病得很重,在后宫闭门休养,与外界隔绝。恰逢有关官员奏请修建长秋宫,和帝说:“皇后之尊位,与朕相同,奉祀宗庙,母仪天下,哪有这么容易就位!只有邓贵人德冠后庭,可以当此重任。”到了冬天,和帝立邓绥为皇后。邓绥再三辞让,最后才就位。手书上表谢恩,自称德薄,不足以充任皇后之选。在当时,域外方国前来贡献物品,后宫一般会竞相搜求珍贵艳丽之物,自从邓后在位,诏令一律禁止,每年只向后宫供应纸墨而已。和帝每次要为邓氏外戚加官进爵,邓后都会哀请辞让,因此,邓后的哥哥邓骘在和帝一朝不过是虎贲中郎将。

和帝元兴元年,和帝驾崩,长子平原王刘胜有病,有十几位皇子先后夭折,后来出生者都隐秘地放在民间抚养。殇帝出生仅有一百日,邓后迎接殇帝即位,邓后尊为皇太后,太后临朝称制。和帝下葬后,后宫中的美人,一律要送到陵园居住,太后赐予周贵人、冯贵人策书:“朕与贵人托位后宫,相处融洽,十有余年。不获福祐,先帝过早抛弃天下,朕顿感孤独无依,茕茕而立,无所瞻仰,日夜伤怀,心中凄怆。按照汉家旧典,你们要到陵园居住,分别之际,徒增悲伤,《燕燕》之诗,岂能比喻?赐贵人使用诸侯王享用的青盖车,彩绘装饰的大辂车,每辆四匹骖马,黄金三十斤,杂帛三千匹,白越绢四千端。”又赏赐冯贵人诸侯王享用的赤绶,因为头上再也不能佩戴步摇、环佩,加赐冯贵人一副。

在当时,刚刚遭受国丧,法禁还未完备。宫中丢失一箧大珠,太后想,如果拷问宫人,一定会牵连到无辜。于是,亲自招来宫人讯问,察言观色,很快就找到首犯,当即服罪。还有,和帝的幸臣吉成遭到车夫诬陷,说吉成曾经用巫蛊诅咒和帝,吉成被捕入狱,在掖庭监狱被多次拷打,供词、证据一清二楚。太后认为,吉成是先帝的近臣,先帝待其有恩,平日里并无恶言,这一次为何会这样,这不合乎常理,于是,召来吉成查问,核实案情,果然是车夫蓄意谋害。真相大白后,宫人莫不叹服,认为太后圣明。邓太后一贯认为鬼神难以凭信,过度祭祀不妥。太后诏令有关部门,撤销那些不合礼仪的祠官。又诏令赦免建武以来犯下妖言惑众罪的罪犯,以及马氏、窦氏家属,因为犯罪受到连累者、被禁锢者恢复平民身份。太后在宫内减损太官、导官、尚方、内者供应的服饰、乘御、珍膳、靡丽等奢靡之物,除祭祀陵寝、宗庙必需的物品外,吃的稻米不能精挑细选,每天早晚吃饭,一个肉菜即可。按照旧例,太官、汤官每年的花费有两万万,太后敕令禁止奢侈浪费,每日屠宰,省去大笔费用,每年可减少几千万。还有,郡、国贡献朝廷的物品,减去一大半。上林苑饲喂的鹰、犬,全部卖掉。蜀郡、汉中郡制造的器物,比如九带佩刀,不再征调。撤销宫内画工三十九种。还有御府、尚方署、织室制造的锦绣、冰纨、绮縠、金银、珠玉、犀象、玳瑁、雕镂等玩物,全部停止制作。离宫别馆储备的米粮薪炭,诏令要尽量俭省。又诏令,居住在各陵园的贵人,宫人有出身于宗室,或同宗老弱不能任事者,园监核实后,报送姓名,太后亲自到北宫增喜观逐个查问,听任她们离开或留下,当日有五六百人被送回家去。

及至殇帝驾崩,太后定策迎立安帝即位,仍然临朝称制。国家连续遭受国丧,百姓苦于徭役繁重,殇帝康陵的随葬器物以及地面工程,事事简约,只有规制的十分之一。

邓太后诏告司隶校尉、河南郡大尹、南阳郡太守:“每次查阅宫中档案,看到前代外戚的宾客依仗权势,行为轻率,因私废公,直至祸乱朝纲,遭到人们厌恶、憎恨,究其原因,在于执法不严,不能依法惩治。现在,车骑将军邓骘等人,虽然有敬畏、恭顺之心,然而邓氏族群庞大,姻亲众多,许多宾客奸猾,多次干扰法制。如有违法者,一定要严查,严加申斥,不要相互袒护。”从此,外戚犯罪,无所宽宥。太后可怜阴氏因为犯罪被废黜,赦免遭到流放的家属,返回家乡,敕令归还他们的财产,有五百余万。安帝永初元年,赐太夫人爵号为新野君,享受一万户汤沐邑。

安帝永初二年夏天,京师大旱,太后亲临洛阳监狱,检录冤案。有囚犯并未杀人,但是由于受不了严刑拷打,屈打成招,此时已经瘦弱不堪,被人抬出来见太后,因为害怕狱吏不敢讲话,将要走时,抬起头来,好似要申诉的样子。太后察觉,急忙叫回来,重新审问,查明犯人的确受了冤枉,太后当即逮捕洛阳令,下狱治罪。返回时还未抵达后宫,天上喜降甘霖。

安帝永初三年秋天,太后身体不虞,太后身边人彷徨,不知所措,祈求祷告,愿意代替太后生病。太后听说后,当即责备身边人,诏令掖庭令以下官员,只准他们为自己的过错祈福,不得妄自讲一些不祥的言论。按照旧例,每年岁终时,要设宴犒赏皇宫的守卫士兵,并按照服役年限轮换,还要举行大傩、驱灾。太后认为今年阴阳不调,多次在边郡动用兵力,特地下诏,举行宴会不再演戏作乐,举行大傩,驱灾的儿童减少一半,也不再使用大象、骆驼等动物助兴。等到天下粮食丰收,再恢复旧例。太后自从进入后宫掖庭,跟随曹大家学习经书,兼学天文、算数。白天处理朝政,夜晚秉烛诵读,担心典籍还会有谬误,以至于违背圣贤本意,又广选儒生刘珍等人,还有博士、议郎、四府掾史五十余人,集中在东观,校对经书传记。校对完毕,奏报太后御览,太后赏赐参与校对的儒生、官员葛布,多少不等。又诏令中官近臣,在东观接受教育,学习经传,再教授后宫女子,身边人每天诵读不息,早晚都可以听到宫中的琅琅读书声。及至新野君患病,直至去世,太后亲自伺候母亲,自始至终不知疲倦,由于悲哀劳累,身体受损,仍然像平常一样处理政务。太后赏赐母亲新野君长公主才能使用的赤色绶带、东园制造的棺椁、玉衣绣衾,又赏赐布匹三万匹、钱三千万。邓骘等人坚决辞让,不肯接受钱、布。太后又派司空持符节协助处理丧事,丧礼仪式参照东海恭王,赐谥号敬君。太后服丧期满,正值天下大旱,太后连续三日亲临洛阳监狱,检录囚犯,清理释放被判处死刑以下的犯人三十六人,耐罪八十人,其余罪犯减免死罪,右趾罪减为司寇罪。

永初七年正月,太后初次进入太庙,斋戒七日,赏赐公卿百官,多少不等。庚戌日,拜谒宗庙,率领命妇及后宫嫔妃参加祭祀大典,太后与皇帝前后敬献祭礼,仪式完毕,返回后宫。太后下诏:“祭祀宗庙所供奉的新鲜瓜果,很多不是按照季节自然成熟,有些是在温室中培养成熟,或挖掘萌芽培育,味道已经不是原来的滋味,萌芽多有夭折,这怎么能做到顺应时节,培育万物!古书记载:‘不是按照季节成熟的东西不食。’从今以后,在奉祀祠庙、陵寝庙园时,若需要供奉果品,一定要按照时令供奉自然成熟的果品。”省去的果品供应,有二十三种。

自从太后临朝称制,连续十年,水旱灾害频发,四夷不断袭扰边郡,内地州郡盗贼肆虐。每次听到百姓饥困,太后都会彻夜不眠,既而率身垂范,减损日常供应,以此来消除灾厄,一直到天下恢复太平,年成转好,喜获丰收。

安帝元初五年,平望侯刘毅以太后多行德政,欲将太后执政期间的德政,由史官记录,刘毅上书安帝:

“臣听说,《易经》记载伏羲、神农的事迹,三皇的德行流传至今,《尚书》记载唐尧、虞舜的事迹,五帝的德义发扬光大,所以,君王圣明,还要将他们的功绩,记录在史册竹帛,再用管弦、诗歌演奏,使其流传德音于后世。臣以为,皇太后有大圣人之资质,兼有乾坤之圣德,执政期间所施行的德政可以与虞舜帝的妻子娥皇、女英相媲美,其事迹可以与文王的母亲太任、武王的母亲太姒相媲美。孝悌仁慈,恭肃节俭,杜绝奢侈淫靡之风,防止淫逸放荡之祸。太后在后宫处于正位,德政化被四海。及至元兴、延平年间,国家没有储君即位,太后仰观天象,参考群臣称誉,定策立陛下为天子,安绥汉室,四海平静。虽然,近年来一直在闹水灾,东部州郡遭遇饥荒。太后施恩惠予黎民,朝廷派出使者,冠盖相望,奔走于救荒赈灾的途中。太后率身垂范,菲薄衣食,减损御膳、乘御,以资助百姓早日解困。太后恻隐,视百姓如赤子,严于律己,主动承担施政中的过失,擢拔身份卑微的贤士,推崇平和之仁政,实施宽厚之治理,推行教化,兴灭国,继绝世,录功臣,复宗室。让流放的刑徒返回家乡,让受到牵连的家属,解除禁锢。在施政中,太后发现百姓没有获得利益,一定会纠错,制度与旧典相抵触,一定会斟酌。太后施与的恩惠,洋溢在民间,充塞在宇宙;洪泽丰沛,弥漫八方。华夏乐意接受教化,戎狄仰慕汉德归化。其功绩录入大汉史册,其仁德遍布百蛮生民,巍巍功业,可闻不可及;荡荡功勋,可诵不可名。古代帝王,设左右史臣;汉代旧典,世代有注录。治国之道,有高下之分,处理政事,有进退之别。如果善政得不到褒扬,史书只是记载琐碎,那么尧帝、成汤将不得不负洪水大旱之责,而不能昭显功德之美;高宗、成王只有雉鸡鸣叫,风向转换之悟,而没有中兴康宁之功。对上参考《诗经》《尚书》,有虞舜二妃、周室三母,她们勤修德行,享有辅佐帝王之功,然而,她们的思虑从未影响至宫外,从未像太后这样,内遇家室之累,外遭灾祸之变,总揽大局,经营万方,功德巍巍如山。陛下应该诏令史官,著述《长乐宫注》《圣德颂》,以颂扬太后的功绩,刻石勒碑,镌刻于金石,悬之如日月,传播至永远,以此彰显陛下的孝行纯美。”

安帝采纳谏言。

元初六年,太后下诏,征调和帝弟弟济北王刘寿、河间王刘开驻京师王府,征召年龄在五岁以上的四十余位子弟,还有邓氏近亲子孙三十余人,为他们开办学校,学习经书,太后亲自检查、考试。年龄尚幼者,为他们安排保姆、老师,早晚间到宫中,亲自抚育,循循教导,恩爱优渥。太后还颁发诏书给堂兄河南郡大尹邓豹、越骑校尉邓康等:“我之所以把孩子们召集在一起,组织学习,为他们设立专门的学校,安排教师,接受教育,是因为看到,当今天下,承百王之敝,风俗浇薄,巧伪滋生,《五经》衰微,如果没有人站出来,推行教化,加以引导,世风将会衰落下去。因此,我要褒扬、崇尚圣道,以此匡正世俗。《左传》讲:“饱食终日,无所用心,难矣哉!”今天,有些衰落的皇亲国戚,饱食官禄之家族,终日无所用心,只知道骑良马、乘豪车,面对经学知识,却不知所以然,不懂得区别善恶,不懂得臧否良莠,招致祸败。永平年间,外戚四姓小侯都要进入学校学习,先帝为何要这样做,就是为了矫正时弊,帮助外戚子孙重返忠孝之道。先祖不仅以武功收录在竹帛史书,还以文德教导子孙走上正路,这样,子孙后代才会严于律己,不会触碰法网。如果你们的子孙,能够上承祖考之功德,下念诏书之圣意,朕就满意了。愿你们多加努力!”

邓康看到太后久临朝政,心怀畏惧,托病不肯上朝,太后派宫内侍臣讯问。当时,宫中侍婢出入,对宫外的大臣,多能有所毁誉,那些老资格有威望的,皆称中大人。此次来的使者是邓康家的旧婢女,在通报时也自称中大人。邓康听了通报,不屑一顾,说:“从我们家出去的婢女,也敢如此!”婢女听到邓康的无礼斥骂,勃然大怒,回去后禀报太后,说邓康佯装生病,出言不逊。太后遂罢免邓康的职务,遣送回封国,还褫夺了邓康的属籍。

安帝永宁二年二月,太后病情加重,只能乘坐辇车来往于前殿,召见侍中、尚书,顺路到北边为太子修缮的宫殿察看。回来后,大赦天下,赏赐各个陵园的贵人、诸侯王、公主、朝廷百官钱、布,多少不等。太后下诏:“朕以不德,依托先帝,为天下主母,皇天不祐,朕福薄命衰,很早遭遇先帝离世之苦。延平年间,海内无主,百姓面临危局,天下犹如累卵。朕劳心苦意,不敢以万乘为乐,对上不敢欺瞒上天,愧对先帝,对下不敢违逆人心,有负重托,诚在有利于百姓,以安定刘氏天下为己任。朕自以为能够感动天地,应当蒙受福佑,然而国丧、灾祸连年不断,内外交困,伤痛不已。如今,朕身染重疴,气息奄奄,很久不能陪皇帝祭祀宗庙,自从勉力登上原陵,祭祀回来就开始咳嗽吐血,病情不断加重,难以纾解。存亡之道,无可奈何。公卿百官,要恪尽职守,勉力为国,辅佐朝廷。”当年三月,太后驾崩,在位二十年,享年四十一岁,与和帝在顺陵合葬。

评论如下:邓太后临朝称制,可谓死而后已,号令从宫中发出,治国理政,稍逊前朝。然而,在世时太后没有将朝政归还安帝,致使安帝侧目以侍,虚位敛衽,朝廷耿直大臣心怀怨愤,将还政的奏疏悬挂在宫门。以太后之尊,有如此威仪,仍然迷恋威权!安帝建光以后,权柄在握,朝中名臣贤士却横遭屠戮、羞辱,邪佞奸臣乘虚而入,汉室衰微,从此开始,各种衰败迹象逐步显露。所以说,女主操持权柄,容易招来讥讽。所幸太后掌握权柄,并非为一己之私利;焦心思虑,还是为了安抚天下,富强国家。班昭一番谏言,邓鸷兄弟辞去官职,闭门谢客;爱侄邓凤犯有过失,也立即髡发伏罪。至于杜根被杀,或许是诚心未得到太后理解!但是,耕牛践踏田地,就要将他人的耕牛夺去,是否也过分了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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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后纪下 白话文翻译

后汉书卷十下 皇后纪现代文


安思阎皇后,名姬,河南郡荥阳县人。祖父阎章,明帝永平年间在宫中担任尚书。阎章把两个妹妹送入皇宫,两个妹妹都做了明帝的贵人。阎章熟悉汉家典章制度,担任尚书很久,本来可以担任更重要的职务,明帝认为阎章是后宫贵人的亲属,始终没有晋升阎章,后来,阎章出任步兵校尉。阎章生下阎畅,阎畅生下阎姬。

阎姬才貌俱佳。安帝元初元年,阎姬被选入掖庭,受到安帝宠幸,被封为贵人。元初二年,安帝立阎姬为皇后,享受专房专宠。阎后性情妒忌。安帝临幸宫人李氏,生下刘保,阎后用鸩酒毒杀李氏。元初三年,安帝拜阎后的父亲侍中阎畅为长水校尉,封为北宜春侯,享有食邑五千户。元初四年,阎畅去世,谥号为文侯,嗣子阎显继承爵位。

安帝建光元年,邓太后驾崩,安帝亲理朝政。阎显及弟弟阎景、阎耀、阎晏在朝中并列卿士、校尉,掌握禁军。安帝延光元年,安帝封阎显为长社候,享受食邑一万三千五百户。追尊阎后的母亲宗为荥阳君。阎显、阎景的几个儿子还是幼童,也都被任命为黄门侍郎。阎后受到安帝宠幸,愈发尊贵,兄弟在朝中掌握大权,遂与大长秋江京、中常侍樊丰等谮毁皇太子刘保。在阎后等人的蛊惑下,安帝废黜太子刘保,贬为济阴王。

延光四年春天,阎后跟随安帝巡幸章陵。巡幸途中安帝生病,在叶县驾崩。阎后、阎显兄弟及江京、樊丰等人共谋:“而今,皇上在巡幸途中驾崩。济阴王刘保仍然在京城,一旦朝中公卿拥立刘保为皇帝,我们回去后,必定会加害我们。”于是,佯称安帝病重,把安帝的尸体转移至卧车,一路疾驰,四日后回到京师。第二天,假传圣旨,派司徒刘熹到郊庙、社稷祭祀,向上天祷告,为安帝请命。到了晚上,才开始发丧。阎后尊为皇太后,皇太后临朝称制,任命阎显为车骑将军,将军幕府礼仪仿照三公。

太后欲长久把持朝政,立一个年幼的皇帝。太后与阎显等人在后宫定策,迎接济北惠王刘寿的儿子北乡侯刘懿,立为皇帝。阎显忌惮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,在朝中享有威望,遂暗示有关官员弹劾耿宝及其党羽,说耿宝及其亲党与中常侍樊丰、虎贲中郎将谢恽、谢恽的弟弟侍中谢笃、谢笃的弟弟大将军幕府长史谢宓、侍中周广、安帝的乳母野王君王圣、王圣的女儿王永、王永的女婿黄门侍郎樊严等,相互勾结,结党营私,在朝中作威作福,探刺宫中机密,大逆不道。此后,樊丰、谢恽、周广被捕入狱,死在狱中,家属被流放至日南郡比景县;谢宓、樊严被判减死罪一等,服髡钳刑;耿宝被贬为则亭侯,遣送回封国,耿宝自杀;王圣母子被流放至雁门郡。太后拜阎景为卫尉,拜阎耀为城门校尉,拜阎晏为执金吾,阎氏兄弟控制朝廷的重要部门,更加肆意妄为。

少帝在位仅二百余日,身患重病,阎显兄弟及江京等人都在身边侍候。江京将阎显引到一旁,悄悄耳语道:“北乡侯患病,恐怕凶多吉少,国君嗣位要及早安排。此前没有立济阴王刘保,这一次如果立刘保为嗣君,此后一定会怨恨我们。应该尽快召诸侯王的儿子来京,再选择一位拥立!”阎显深以为然。及至少帝驾崩,江京禀告太后,随后,征召济北王、河间王的儿子来京。还未到达京师,中黄门孙程与众大臣合谋,杀了江京等人,拥立济阴王刘保,这就是顺帝。阎显、阎景、阎晏及其同党,全部被杀。阎太后被迫迁往离宫,阎氏家属被流放至日南郡比景县。第二年,阎太后驾崩,在位十二年,与安帝在恭陵合葬。

顺帝的生母李氏,原来被草草埋葬在洛阳城北。最初,顺帝并不知情,也不敢过问。及至太后驾崩,身边侍臣告诉顺帝,顺帝这才知道,悲从中来。亲自到埋葬地,以隆重礼仪,重新殡殓。尊谥号为恭愍皇后,葬在恭北陵,制作策书放在金匮中,藏在世祖庙。

顺烈梁皇后,名妠(nà),是大将军梁商的女儿,是章帝恭怀梁皇后弟弟的孙女。梁妠出生时,祥光照耀。年少时,梁妠精于女红,喜欢阅读史书,九岁时,就能诵读《论语》,专心研读韩氏《诗经》,懂得经书大义。梁妠常把列女像挂在居住的房间,借此自我勉励。父亲梁商对此深为感佩,私下里对几个弟弟讲:“我们的先人(梁统),曾经挽救河西五郡的百姓,救活的人不计其数。虽然没有获得高官显位,然而积德之人,必有厚报。如果福荫惠及子孙,或许会应在这个女儿身上?”

顺帝永建三年,梁妠与姑姑一起被选入掖庭,年仅十三岁。相工茅通为梁妠相面,大为吃惊,再拜祝贺:“这是所谓日角偃月的面相,面相极为尊贵,臣从未见过。”太史占卜,得到“寿房”的嘉兆,又用《易经》占卜,得到《坤》转为《比》的卦象。顺帝封梁妠为贵人,常召梁妠侍寝,在侍寝时,梁妠从容向顺帝谏言:“阳以博施为德,阴以不专为义,这样,陛下的皇子才会繁多,福祚才会绵长。愿陛下多施云雨于其他嫔妃,让更多嫔妃鱼贯而入。这样小妾才能免遭他人诽谤。”因此,顺帝更加看重梁贵人。

顺帝阳嘉元年春天,有关官员奏请立长秋宫(注:立皇后)。因为乘氏侯梁商是先帝的外戚,按照《春秋》大义,天子婚配,首先选择大诸侯,梁贵人符合配享天祚,正位为皇后。顺帝在寿安殿立梁贵人为皇后。梁后从小聪慧,深知前朝皇后在位时的得失,虽然以德进位为皇后,不敢有丝毫专宠专房的想法。每逢日食、月食出现,都会身穿素服,以此表明引咎自责。

顺帝建康元年,顺帝驾崩。梁后没有生下儿子,后宫美人虞氏生的儿子刘炳即位为皇帝,这是冲帝。梁后尊为皇太后,太后临朝称制。但是,冲帝很快驾崩,梁太后又定策立质帝,继续秉持朝政。

在当时,扬州、徐州的贼寇袭扰州郡;西羌、鲜卑及日南郡蛮夷攻略县邑,烧杀抢掠。朝廷为平叛,增加百姓的赋敛,吏民均感到疲惫。太后日夜操劳,推心置腹,起用贤臣,将朝政委托太尉李固等,擢拔任用忠臣良将,务求节俭。贪赃枉法的奸臣,有很多被诛杀或罢黜。朝廷派兵,分头进剿,群寇很快荡平,海内晏然,宗庙恢复安宁。太后的哥哥大将军梁冀鸩杀质帝,在朝中专横跋扈,滥施淫威,迫害忠良,多次以妖言邪说误导太后,此后,太后又定策立了桓帝,杀了忠臣李固。太后沉湎于重用宦官,许多宦官得到封赏,令天下人失望。

桓帝和平元年春天,太后归政于桓帝。当时,太后已经身患重病,有一天,太后坐着御辇,临幸宣德殿,召见大臣及梁氏兄弟。太后下诏:“朕平素就有胸闷气结之症,这一向身上浮肿,不思饮食,病情愈发沉重,宫中内外为此劳心苦意为朕祈祷。朕忖度,此病日夜虚耗,恐怕不能再与朝廷三公、卿士相互勉励,共事始终。虽然已经立了皇位继嗣,恨不能长久抚育教导,看到皇帝执政做出成就。今天,把皇帝、将军兄弟托付给大臣,愿各自勉力吧。”又过了两天,太后驾崩。在位十九年,享年四十五岁。与顺帝在宪陵合葬。

虞美人,以良家女子,十三岁被选入掖庭,生下冲帝和女儿舞阳长公主。汉室中兴以来,皇帝的母亲莫不受到尊宠。在当时,顺帝没有为美人加封号,冲帝早夭,大将军梁冀在朝中秉政,忌惮其他外戚势力过大,因此压制虞氏,虞美人没有登上大位。在宫内,众人称虞氏为“大家”。

陈夫人,家乡在魏郡,年少时以歌舞伎被选入渤海孝王刘鸿的王宫,受到孝王宠幸,生下质帝。因为梁冀的缘故,陈夫人也没有得到名誉。

桓帝熹平四年,小黄门赵祐、议郎卑整上奏:“《春秋》大义,母以子贵。按照汉室旧典,尊崇母氏家族,母后的外戚莫不受到尊敬。而今,冲帝的母亲虞大家、质帝的母亲陈夫人都生过圣皇,但是还未上尊号。按照常理,臣子虽然卑贱,可以追赐爵位,更何况是皇帝的母亲,现在两位母亲都还在,没有得到尊崇的显号,无以表达对先皇的尊敬,何以垂范后世。”桓帝看了奏文,颇有感触,于是,尊虞大家为宪陵贵人,尊陈夫人为渤海孝王妃,派中常侍持符节授予玺印、绶带,又派遣太常,用三牲礼祭告宪陵、怀陵、静陵。

孝崇郾皇后,名明,是蠡吾侯刘翼的媵妾,生下桓帝。桓帝即位第二年,追尊刘翼为孝崇皇,陵寝地改为博陵县,尊母亲为博园贵人。桓帝和平元年,梁太后驾崩,桓帝再次在博陵县尊母亲为孝崇皇后。派遣司徒持符节,奉上策书,授予玺印、绶带,同时送上乘舆、皇家御用器物、服饰、仪仗法物。将母亲居住的宫殿更名为永乐宫,设置太仆、少府等官员侍候,一切按照长乐宫规制,又设置虎贲、羽林卫士护卫。桓帝在博陵县建造宫室,分出巨鹿郡九个县,作为母后的汤沐邑。孝崇皇后在位三年,元嘉二年驾崩。桓帝又以弟弟平原王刘石为丧主,为母亲殡殓服丧。用东园建造的彩画梓宫寿材、金缕玉匣、饭含等冥物,为母亲下葬,礼仪仿照恭怀皇后的规制。桓帝又派司徒持符节,大长秋主持吊唁、祭祀,赏赐丧葬赙钱四千万,布匹四万匹,又派中谒者仆射,负责护理丧事,侍御史负责法驾、卤簿。桓帝诏令:安平王刘豹、河间王刘建、渤海王刘悝,长社公主,益阳长公主,三百里之内的诸侯王、列侯,还有中二千石、二千石郡府官员、县令、县长、国相,一起参加葬礼。桓帝又派将作大匠负责筑坟复土、修建祭庙,在博陵与孝崇皇合葬。

桓帝懿献梁皇后,名女莹,是顺烈皇后的妹妹。最初,桓帝刘志还是蠡吾侯,梁太后征召刘志,欲让刘志与梁女莹婚配,还未来得及举行婚礼,质帝驾崩,刘志即位为皇帝。第二年,有关官员奏请太后:“《春秋》记载,王室从纪国迎娶王后,在途中即开始称王后。如今大将军梁冀的妹妹,聪明善良。在大婚之际,太后已有诏命,应该准备典礼仪式,届时送上征聘的钱币。奏请陛下,将此奏议下发三公、太常,按照相关礼仪准备。”奏请得到批准。一切按照孝惠皇帝娶皇后的规制,皇帝下聘礼黄金二万斤,还有纳采的大雁、玉璧、乘马、束帛,一切按照旧制。桓帝建和元年六月,梁女莹进入掖庭,八月,被立为皇后。

当时,太后仍然在朝中秉政,梁冀在朝中执掌权力,因此,梁皇后可以享有桓帝的专宠,下面的嫔妃难以觐见皇帝。梁后借姐姐、哥哥的权势,生活奢靡,穷奢极欲,宫殿中雕梁画栋,服饰、乘御豪华,装饰的规模超过前朝几倍。及至皇太后驾崩,桓帝对梁后的宠爱稍减,梁后又没有生下儿子,心中充满妒忌,每当后宫有美人怀孕、生产,很少能保全下来。桓帝虽然畏惧梁冀,不敢迁怒于梁后,然而临幸的机会越来越少。到了延熹二年,梁后终因怨愤过度驾崩,在位十三年,葬在懿陵。当年,桓帝诛杀梁冀,废黜懿陵为贵人冢。

桓帝邓皇后,名猛女,是和熹邓皇后堂兄之子邓香的女儿。母亲名宣,嫁给邓香,生下邓猛女,后来又改嫁梁纪,梁纪是大将军梁冀妻子孙寿的舅舅。邓猛女少年丧父,跟随母亲生活,改姓梁氏。梁冀的妻子看到邓猛女长得美丽,在桓帝永兴年间,把邓猛女送入掖庭,最初为采女,受到桓帝宠幸。第二年,桓帝封邓猛女的哥哥邓演为南顿侯,享受特进位礼遇。邓演去世,儿子邓康继承爵位。及至梁懿献后驾崩,梁冀被杀,桓帝立邓猛女为皇后。桓帝厌恶梁氏,把皇后的姓氏从梁氏改为薄氏,封薄后的母亲宣为长安君。延熹四年,有关官员奏请,说薄后是郎中邓香的女儿,不宜再改为他姓,于是恢复邓姓。桓帝追封邓香为车骑将军,赐予安阳侯印绶,赐予邓后的母亲宣及侄儿邓康一个大县,封宣为昆阳君,封邓康为沘阳侯,赏赐达亿万计。宣去世,桓帝又赏赐丧葬费,葬礼按照皇后母亲的规制。桓帝诏令邓康的弟弟邓统继承昆阳侯,任命邓统为侍中;邓统的堂兄邓会继承安阳侯,任命邓会为虎贲中郎将;又封了邓统的弟弟邓秉为淯阳侯。邓氏家族的男儿在朝中均担任校尉、郎将。

桓帝有许多嫔妃,仍然不知足,又采选宫女五六千,为后宫服役的宦官、侍女,又数倍于此。邓后愈发尊贵,骄横跋扈,忌妒后宫嫔妃,受桓帝宠幸的郭贵人与邓后相互间谮毁。延熹八年,桓帝下诏,废黜邓后,送往暴室幽禁,邓后在暴室忧愤而死。在位七年,葬在北邙山。叔父河南郡大尹邓万世及侄儿邓会被捕入狱,死在狱中。侄儿邓统等,被关进暴室幽禁,后又免去官职爵位,遣送回家乡本郡,财物全部没收。

桓思窦皇后,名妙,是章德皇后堂祖父弟弟的孙女。父亲窦武。延熹八年,邓皇后被废黜,窦妙当时已经被选入掖庭,受封为贵人。当年冬天,桓帝立窦贵人为皇后,但是,桓帝很少临幸皇后,桓帝宠幸的是采女田圣等人。永康元年冬天,桓帝患病,在病中,桓帝封田圣等九位采女为贵人。及至桓帝驾崩,没有留下子嗣,窦皇后成为皇太后。太后临朝称制,定策立解犊亭侯刘宏即皇位,这就是灵帝。

太后素来妒忌,为人残忍,长期以来,对田圣等人积怨很深。桓帝的梓宫还停放在前殿,太后就诏令杀了田圣,还要杀其他贵人。中常侍管霸、苏康苦苦劝谏,这才作罢。当时,太后的父亲大将军窦武谋划要杀宫中的宦官。中常侍曹节等人先下手为强,矫制太后诏命,杀了窦武,随后把太后移至南宫云台,还把窦氏家属全部流放至日南郡比景县。

窦氏家族虽然被杀,灵帝认为当初太后定策立自己为皇帝有功,建宁四年十月朔日,灵帝率领群臣,到南宫朝见太后,亲自送上礼物,为太后祝寿。黄门令董萌乘机为太后向灵帝申诉,灵帝深以为然,对太后的供养又增加很多钱。中常侍曹节、王甫痛恨董萌依附窦太后,遂向灵帝诬陷董萌,说董萌诽谤灵帝的母亲,董萌被捕入狱,死在狱中。灵帝熹平元年,太后的母亲在日南郡比景县去世,太后知道后,因悲痛患病,驾崩。在位七年。与桓帝在宣陵合葬。

孝仁董皇后,名讳不详,河间国人,是解犊亭侯刘苌的夫人,生下灵帝。建宁元年灵帝即位,追尊刘苌为孝仁皇,陵寝更改为慎陵,尊母亲为慎园贵人。及至窦武被杀,第二年,灵帝派中常侍前去迎接母亲,同时征召母亲的哥哥董宠来京师。灵帝尊母亲为孝仁皇后,居住在南宫嘉德殿,宫殿更名为永乐宫。灵帝拜董宠为执金吾。后来,董宠矫制永乐宫诏命为自己请托私事,被捕入狱,死在狱中。

及至窦太后驾崩,孝仁皇后开始参与政事,唆使灵帝卖官鬻爵,搜刮钱财。孝仁皇后更是大肆收受金钱,金钱堆满了殿堂。灵帝中平五年,灵帝拜孝仁皇后哥哥的儿子卫尉脩侯董重为骠骑将军,率领精兵一千余人。最初,孝仁皇后亲自抚养皇子刘协,多次劝灵帝立刘协为太子,此举遭到何皇后忌恨,计议还未确定,灵帝驾崩。何皇后成了何太后,临朝称制,董重与何太后的哥哥大将军何进势同水火,孝仁董皇后每次欲参与政事,何太后都会阻拦。孝仁董皇后异常愤怒,背地里怒骂何太后:“你今天猖狂,不就是靠你哥哥吗?我会令骠骑将军砍了何进的头颅。”何太后知道后,告诉何进。何进与朝中三公及弟弟车骑将军何苗等人上奏:“董太后派原中常侍夏恽、永乐宫太仆封谞等人勾结州郡官员,到地方搜刮钱财,全部送往永乐宫西省署。董太后原为诸侯王太后,按照旧制,不应留在京师居住,皇家的乘御、服饰都有规制,膳食饮品也有等级。奏请将永乐宫董太后送回本国。”何太后批准奏请。何进随即派兵,包围了骠骑将军幕府,逮捕董重,董重被免官,自杀。孝仁董皇后忧惧交加,当即暴病,驾崩,在位二十二年,民间把孝仁董皇后的死归罪于何氏,灵柩送回河间国,在慎陵合葬。

灵帝宋皇后,名讳不详,右扶风平陵县人,是章帝宋贵人的堂曾孙女。灵帝建宁三年,被选入掖庭,灵帝封宋氏为贵人。第二年,灵帝立宋贵人为皇后。父亲宋酆,灵帝拜为执金吾,封为不其乡侯。

宋皇后并未受到灵帝宠幸,反而做了皇后,位居正位,后宫受到宠幸的嫔妃群起而攻之。最初,中常侍王甫诬陷渤海王刘悝及刘悝的王妃宋氏,导致二人被杀,宋氏就是宋皇后的姑姑。王甫担心宋皇后报复,于是与太中大夫程阿一起,共同诬陷宋皇后借旁门左道诅咒灵帝,灵帝居然相信。光和元年,灵帝策书收缴皇后的玺印、绶带。宋皇后被送往暴室幽禁,在暴室忧愤去世。在位八年。父亲及兄弟全部被杀。宫中诸常侍、小黄门,凡在后宫者,都可怜宋氏无辜,共同凑集钱物,殡殓废后及宋酆父子,送回宋氏家族的旧茔地皋门亭埋葬。

灵帝后来梦见桓帝发怒:“宋皇后有何罪过,而你居然听信邪佞妖言蛊惑,要了她的命?渤海王刘悝既然已经自我贬黜,为何还要杀她。今天宋氏与刘悝在天上告状,上帝震怒,你的罪恶恐怕难以饶恕。”梦中讲的话,清清楚楚。灵帝醒后,顿觉恐慌,将此事告诉羽林左监许永。灵帝问:“此梦是何征兆?可以攘灾吗?”许永回答:“宋皇后与陛下共同奉祀宗庙,母仪天下,君临万国,也有好几年了。海内百姓蒙受教化,没有听说宋皇后有什么罪过。皇上听信谗佞之言,致使宋皇后无辜蒙冤,横遭惨祸,还祸及家族,天下认为臣妾的,知道此事莫不为之哀痛。渤海王刘悝与桓帝是一母同胞,在诸侯国作为朝廷藩臣,也没有听说有什么罪过。陛下不经过查证核实,就令刘悝自杀。在春秋时,晋景公滥杀无辜,也梦到过大厉神披发托梦。天道恢恢,明察一切,鬼神不会诬枉。应该为宋皇后改葬,以安抚冤魂,再把宋皇后的家属,从流放地迁回,恢复渤海王刘悝此前的封国,以此来消除罪孽。”灵帝不肯做。不久,灵帝驾崩。

灵思何皇后,名讳不详,南阳郡宛县人。何皇后家里原来是杀猪的屠夫,被选入掖庭。身高七尺一寸,为灵帝生下皇子刘辩,此后刘辩养在史道人家中,刘辩号称“史侯”。灵帝封何氏为贵人,非常宠幸,然而何贵人性情妒忌,后宫嫔妃莫不战战兢兢。

灵帝光和三年,灵帝立何贵人为皇后。第二年,追封何皇后的父亲何真为车骑将军、舞阳宣德侯,同时封何皇后的母亲兴为舞阳君。当时,王美人怀有身孕,畏惧何后,偷偷服药欲打掉孩子。可是,胎儿安然不动,王美人多次梦见背着太阳行路。光和四年,王美人生下皇子刘协,何皇后随即将王美人鸩杀。灵帝为此大怒,欲废黜何皇后,宫中宦官反复请求,灵帝这才作罢。此后,董太后亲自抚养刘协,刘协号称“董侯”。

王美人,赵国人。祖父王苞,曾担任五官中郎将。美人长得丰姿秀丽,很聪明,有才气,能写一笔好字,还会计算,以良家女子,按照选妃标准被选入掖庭。灵帝哀怜刘协过早失去母亲,又思念美人,著有《追德赋》《令仪颂》。

灵帝中平六年,灵帝驾崩,皇子刘辩即位,尊何后为皇太后。太后临朝称制。太后的哥哥大将军何进欲诛杀宦官,反而被宦官杀害;何太后的母亲舞阳君也被乱兵杀害。并州牧董卓当时已经被朝廷征召,率领军队进入洛阳,在朝廷欺压百官,凌辱后宫。董卓废黜少帝刘辩为弘农王,拥立刘协为皇帝,这就是献帝。董卓扶着弘农王刘辩下殿,北面称臣,太后在后宫哽咽流泪,朝廷群臣含悲,没有人敢站出来讲话。董卓在廷议时主张追究何太后逼迫灵帝母亲董太后,致使董太后忧愤而死的责任,说何太后对婆婆无礼,董卓逼迫何太后迁入永安宫,又鸩杀何太后。何太后在位十年,驾崩。董卓又令献帝出宫,到洛阳奉常亭举哀,朝中公卿一律穿着白色丧衣,为何太后举办丧礼,丧礼草草结束。何太后与灵帝在文昭陵合葬。

最初,何太后被立为皇后,要去拜祭二祖庙(注:高祖、世祖),在斋戒时就有变故,如此反复多次,没有完成祭礼。当时有识之士感到奇怪,后来,在何氏手中,汉室倾覆。

第二年,崤山以东义军骤起,举旗讨伐董卓。董卓把弘农王刘辩安置在阁楼上,派郎中令李儒送上鸩酒,说:“把这个药吃了,可以避邪。”弘农王说:“我没有病,是想要杀我吧!”不肯饮。李儒强迫弘农王饮下毒酒,不得已,弘农王与妻子唐姬及宫人诀别。行酒后,弘农王满怀悲愤,唱道:“天道易兮我何艰!弃万乘兮退守藩。逆臣见迫兮命不延,逝将去汝兮适幽玄!”而后,令唐姬起舞,唐姬奋袖而舞,唱道:“皇天崩兮后土颓,身为帝兮命夭摧。死生异路兮从此乖,奈我茕独兮心中哀!”舞罢泪如泉涌,呜咽不能自持,在座者莫不唏嘘。弘农王对唐姬讲:“卿是帝王妃,绝不能再做官吏、百姓的妻子。要自爱,从此别了!”饮药而死,享年十八岁。

唐姬,颍川郡人。弘农王去世,唐姬回到乡里。父亲唐瑁是会稽郡太守,欲将女儿改嫁,唐姬誓死不肯再嫁人。及至李傕攻破长安,乱兵在崤山以东烧杀抢掠,捕获唐姬。李傕欲娶唐姬为妻,唐姬坚决拒绝,始终没有讲自己是少帝刘辩的妃子。尚书贾诩知道此事,告诉献帝。献帝听闻唐姬落得如此下场,非常哀痛,下诏迎回唐姬,安置在园中。派侍中持符节,拜唐姬为弘农王妃。

献帝初平元年二月,献帝下诏,把弘农王刘辩安葬在原中常侍赵忠修建的墓圹里,赐谥号怀王。

献帝又派人找到母亲王美人的哥哥王斌。王斌带着妻子儿女来到长安,献帝赐予宅邸、田产,拜王斌为奉车都尉。

献帝兴平元年,献帝举行成人加冠礼。有关官员奏请早日册立皇后。献帝下诏:“朕继承弘业,遭逢乱世,未能光大祖先的圣业,为汉室再增添荣光。皇母此前去世,还未占卜选择陵寝地,按照礼制,心中尚有缺憾,非常难过。服丧有三年之义,人们常讲,在此期间,不言吉事,立皇后的事情,暂且放一下。”有关官员又奏请,追尊王美人为灵怀皇后,在文昭陵改葬,丧葬礼仪按照敬、恭二陵。献帝派光禄大夫持符节,代行司空职事,为母亲奉上玺印、绶带。王斌、河南郡大尹骆业负责复土。

王斌返回,转任执金吾,受封为都亭侯,享受食邑五百户。后来王斌因病去世,献帝赐予前将军印绶,派遣谒者监护丧事。长子王端继承爵位。

献帝伏皇后,名寿,琅琊郡东武县人,是大司徒伏湛的八世孙女。父亲伏完,性情沉稳,行事大度,继承不其侯爵,娶了桓帝的女儿阳安公主,在朝中担任侍中。

献帝初平元年,伏完跟随献帝銮驾,西迁长安。当时,伏寿被选入掖庭为贵人。献帝兴平二年,献帝立伏贵人为皇后,伏完转任执金吾。不久,献帝东归洛阳,李傕、郭汜等贼人追赶献帝,在曹阳邑大败献帝的禁卫军。献帝连夜渡过黄河,狼狈逃窜,伏皇后及后宫嫔妃,只好步行逃出营地。伏后随身携带数匹缣帛,董承派符节令孙徽持利刃抢夺,还杀了伏后身边的侍者,鲜血溅在伏后的衣服上。献帝一行人到了安邑,身上穿的御服已经残破不堪,每天只能以枣栗充饥。献帝建安元年,献帝拜伏完为辅国将军,按照三公礼仪建造府衙。伏完认为,现在的朝政掌握在曹操手中,担心身为外戚,会遭遇不测,遂上缴印绶。献帝又拜伏完为中散大夫,不久,改任屯骑校尉。献帝十四年,伏完去世,儿子伏典继承爵位。

自从献帝迁都许昌,仅守着一个皇帝名号,宿卫的禁军、宫中侍从,都是曹操派来的人,或曹氏故旧、姻亲。议郎赵彦曾经向献帝献策,极言时弊,曹操知道后,杀了赵彦。朝廷内外凡违逆曹操者,很多人遇害。有一次,曹操因为某事,入宫觐见献帝,当时,献帝忍无可忍,愤怒地说:“君如果能够辅佐朕,就请宽厚一些;如果不能,就请开恩把朕废了。”曹操听闻此言,大惊失色,遂躬身施礼,后退着走出宫廷。按照旧制,三公佩带兵器朝见皇帝,宫廷的虎贲卫士要手执利刃在两边挟持。曹操出宫后,环顾左右,汗流浃背,从此以后,不敢再到宫中朝请。当时,董承的女儿是献帝的贵人,曹操杀了董承,又奏请献帝,要杀董贵人。献帝以贵人怀有身孕,向曹操解释,为董贵人求情,曹操不听。伏皇后愈发恐惧,给父亲伏完写了一封信,把曹操在宫中逼宫的情状,告诉父亲,令伏完暗中图谋除掉曹操。伏完不敢行事,建安十九年,事情败露,曹操大怒,追查此案,逼着献帝废黜伏皇后。曹操代皇帝书写策书:“皇后伏寿,出身卑贱,登上皇后尊位,身在椒房,有二十余年。既没有太任、太姒之美德,又不能谨慎侍奉皇帝,修身养性,却怀有妒忌、哀怨之念,包藏祸心,不可以再承受天命,奉祀祖宗。现在,派御史大夫郗虑持符节、策书,诏令皇后上缴玺印、绶带,退避中宫,迁至他馆居住。鸣呼哀哉!这是伏寿咎由自取,未对伏寿治罪,已经属于宽宥。”曹操又派尚书,令华歆作为郗虑的副手,带兵闯入宫中,收捕伏皇后。当时,伏皇后关闭宫门,藏在夹壁里,华歆把伏后揪了出来。献帝坐在外殿,招呼郗虑坐在身边。伏皇后披头散发,光着双脚,与献帝诀别。伏皇后哭着哀求献帝:“不能救妾一命吗?”献帝答:“我还不知命丧何时!”回过头来,献帝问郗虑:“郗公,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?”曹操将伏皇后关进暴室,伏皇后在暴室驾崩,伏皇后生的两个皇子,也被曹操鸩杀。伏皇后在位二十年,兄弟及家族受到牵连,被曹操杀害者,有一百余人,母亲盈等十九人被流放至涿郡。

献穆曹皇后,名节,是魏公曹操的次女。建安十八年,曹操把三个女儿曹宪、曹节、曹华作为夫人,嫁给献帝。献帝拿出聘礼束帛玄纁五万匹。小女儿曹华年龄尚幼,暂时留在曹操的封国。建安十九年,献帝将曹氏的三个女儿,全部封为贵人。及至伏皇后被杀,第二年,献帝立曹节为皇后。魏文帝曹丕接受汉室禅位,派遣使者来请传国玉玺,曹皇后愤怒至极,不肯交予使者。如此反复多次,曹皇后召见使者,当着使者的面,斥骂曹丕,涕泪交流,把传国玉玺丢在轩栏下。曹皇后说:“上天不会保佑曹丕!”左右侍女,悲痛欲绝,不敢仰视。曹皇后在位七年,曹丕即皇帝位,尊封曹皇后为山阳公夫人。又过了四十一年,魏景元元年,曹皇后去世,与献帝在禅陵合葬。葬礼的御服规格,按照汉室皇后礼仪。

评论如下:西汉皇后没有谥号,以皇帝驾崩后的谥号为称号。即使吕氏专权,上官皇后临朝称制,驾崩后也没有谥号。光武中兴后,明帝为母亲阴太后建立“光烈”谥号,再后来,皇后驾崩,以德配享谥号,至于贤愚优劣,混为一统。马皇后、窦皇后二位有德皇后,以德确立谥号,其余的皇后,有些皇帝是庶母所生,有些皇帝原来是藩王,继承大统,以追尊母亲为重,为母亲加上谥号,比如恭怀、孝崇,这是追封的谥号。献帝初平年间,蔡邕在廷议时,谏言追尊和熹皇后谥号,此后,安思、顺烈以下皇后的谥号,都是这样加上去的。

赞辞如下:坤惟厚载,阴正乎内。《诗》美好逑,《易》称归妹。祁祁皇孋,言观贞淑。媚兹良哲,承我天禄。班政兰闺,宣礼椒屋。既云德升,亦曰幸进。身当隆极,族渐河润。视景争晖,方山并峻。乘刚多阻,行地必顺。咎集骄满,福协贞信。庆延自己,祸成谁衅。

按照东汉制度,皇帝的女儿一律受封为县公主,享受的礼仪和服饰参照列侯。受到尊崇的公主加上长公主称号,享受的礼仪、服饰,参照诸侯王。诸侯王的女儿一律受封为乡、亭公主,享受的礼仪、服饰,参照乡侯、亭侯。章帝特别封了东平宪王刘苍、琅琊孝王刘京的女儿为县公主。再后来,安帝、桓帝的妹妹也受封为长公主,享受的礼仪、服饰,参照皇帝的女儿。皇帝的女儿受封为公主者,生的儿子,可以继承母亲的爵位,还可以把封国传于后人。乡、亭封爵,不再往下传。服侍的官员,品位及俸禄,记载在《百官志》。受封公主的事迹,不再赘述,附在《皇后纪》后面。

皇女刘义王,建武十五年受封为舞阳长公主,嫁给陵乡侯太仆梁松。梁松因诽谤罪被杀。

皇女刘中礼,建武十五年受封为涅阳公主,嫁给显亲侯大鸿胪窦固,章帝尊涅阳公主为长公主。

皇女刘红夫,建武十五年受封为馆陶公主,嫁给驸马都尉韩光。韩光因为受到淮阳王刘延谋反案牵连,被杀。

皇女刘礼刘,建武十七年受封为淯阳公主,嫁给阳安侯长乐宫少府郭璜。郭璜因参与窦宪谋反案,被杀。

皇女刘绶,建武二十一年受封为郦邑公主,嫁给新阳侯阴世的儿子阴丰。阴丰杀害公主,被杀。

以上是世祖的五个女儿。

皇女刘姬,明帝永平二年受封为获嘉长公主,嫁给杨邑侯将作大匠冯柱。

皇女刘奴,永平三年受封为平阳公主,嫁给大鸿胪冯顺。

皇女刘迎,永平三年受封为隆虑公主,嫁给牟平侯耿袭。

皇女刘次,永平三年受封为平氏公主。

皇女刘致,永平三年受封为沁水公主,嫁给高密侯邓乾。

皇女刘小姬,永平十二年受封为平皋公主,嫁给昌安侯侍中邓蕃。

皇女刘仲,永平十七年受封为浚仪公主,嫁给軮侯黄门侍郎王度。

皇女刘惠,永平十七年受封为武安公主,嫁给征羌侯来褒的长子黄门侍郎来棱。安帝尊武安公主为长公主。

皇女刘臣,章帝建初元年受封为鲁阳公主。

皇女刘小迎,建初元年受封为乐平公主。

皇女刘小民,建初元年受封为成安公主。

以上是明帝的十一个女儿。

皇女刘男,建初四年受封为武德长公主。

皇女刘王,建初四年受封为平邑公主,嫁给黄门侍郎冯由。

皇女刘吉,和帝永元五年受封为阴安公主。

以上是章帝的三个女儿。

皇女刘保,殇帝延平元年受封为修武长公主。

皇女刘成,延平元年受封为共邑公主。

皇女刘利,延平元年受封为临颍公主,嫁给即墨侯侍中贾建。

皇女刘兴,延平元年受封为闻喜公主。

以上是和帝的四个女儿。

皇女刘生,顺帝永和三年受封为舞阳长公主。

皇女刘成男,永和三年受封为冠军长公主。

皇女刘广,永和六年受封为汝阳长公主。

以上是顺帝的三个女儿。

皇女刘华,桓帝延熹元年受封为阳安长公主,嫁给不其侯辅国将军伏完。

皇女刘坚,延熹七年受封为颍阴长公主。

皇女刘修,延熹七年受封为阳翟长公主。

以上是桓帝的三个女儿。

皇女刘某,灵帝光和三年受封为万年公主。

以上是灵帝的一个女儿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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