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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·荀韩钟陈列传 原文及翻译 后汉书荀韩钟陈列传全文和白话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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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·荀韩钟陈列传 原文及翻译 后汉书荀韩钟陈列传全文和白话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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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·荀韩钟陈列传

  荀淑 子爽 孙悦 韩韶 钟皓 陈寔 子纪

  荀淑字季和,颍川颍阴人,荀卿十一世孙也。少有高行,博学而不好章句,多为俗儒所非,而州里称其知人。

  安帝时,征拜郎中,后再迁当涂长。去职还乡里。当世名贤李固、李膺等皆师宗之。及梁太后临朝,有日食地震之变,诏公卿举贤良方正,光禄勋杜乔、少府房植举淑对策,讥刺贵幸,为大将军梁冀所忌,出补朗陵侯相。莅事明理,称为神君。顷之,弃官归,闲居养志。产业每增,辄以赡宗族知友,年六十七,建和三年卒,李膺时为尚书,自表师丧。二县皆为立祠。有子八人:俭、绲、靖、焘、汪、爽、肃、专,并有名称,时人谓之“八龙”。

  初,荀氏旧里名西豪,颍阴令勃海苑康以为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,今荀氏亦有八子,故改其里曰高阳里。靖有至行,不仕,年五十而终,号曰玄行先生。

  淑兄子昱字伯条,昙字无智。昱为沛相,昙为广陵太守。兄弟皆正身疾恶,志除阉宦。其支党宾客有在二郡者,纤罪必诛。昱后共大将军窦武谋诛中官,与李膺俱死。昙亦禁锢终身。

  爽字慈明,一名谞。幼而好学,年十二,能通《春秋》《论语》。太尉杜乔见而称之,曰“可为人师”爽遂耽思经书,庆吊不行,征命不应。颍川为之语曰“荀氏八龙,慈明无双”

  延熹九年,太常赵典举爽至孝,拜郎中。对策陈便宜曰:

  臣闻之于师曰“汉为火德,火生于木,木盛于火,故其德为孝,其象在《周易》之《离》”夫在地为火,在天为日。在天者用其精,在地者用其形。夏则火王,其精在天,温暖之气,养生百木,是其孝也。冬时则废,其形在地,酷烈之气,焚烧山林,是其不孝也。故汉制使天下诵《孝经》,选吏举孝廉。夫丧亲自尽,孝之终也。今之公卿及二千石,三年之丧,不得即去,殆非所以增崇孝道而克称火德者也。往者孝文劳谦,行过乎俭,故有遗诏以日易月。此当时之宜,不可贯之万世。古今之制虽有损益,而谅暗之礼未尝改移,以示天下莫遗其亲。今公卿群寮皆政教所瞻,而父母之丧不得奔赴。夫仁义之行,自上而始。敦厚之俗,以应乎下。传曰“丧祭之礼阙,则人臣之恩薄,背死忘生者众矣”曾子曰“人未有自致者,必也亲丧乎”《春秋传》曰“上之所为,民之归也”夫上所不为而民或为之,故加刑罚。若上之所为,民亦为之,又何诛焉。昔丞相翟方进,以自备宰相,而不敢逾制。至遭母忧,三十六日而除。夫失礼之源,自上而始。古者大丧三年不呼其门,所以崇国厚俗笃化之道也。事失宜正,过勿惮改。天下通丧,可如旧礼。

  臣闻有夫妇然后有父子,有父子然后有君臣,有君臣然后有上下,有上下然后有礼仪。礼义备,则人知所厝矣。夫妇人伦之始,王化之端,故文王作《易》,上经首《乾》、《坤》,下经首《咸》、《恒》孔子曰“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”夫妇之道,所谓顺也。《尧典》曰“釐降二女于妫汭,嫔于虞”降者下也,嫔者妇也。言虽帝尧之女,下嫁于虞,犹屈体降下,勤修妇道。《易》曰“帝乙归妹,以祉元吉”妇人谓嫁曰归,言汤以娶礼归其妹于诸侯也。《春秋》之义,王姬嫁齐,使鲁主之,不以天子之尊加于诸侯也。今汉承秦法,设尚主之仪,以妻制夫,以卑临尊,违乾坤之道,失阳唱之义。孔子曰“昔圣人之作《易》也,仰则观象于天,俯则察法于地,睹鸟兽之文,与地之宜。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,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”今观法于天,则北极至尊,四星妃后。察法于地,则昆山象夫,卑泽象妻。睹鸟兽之文,鸟则雄者鸣鸲,雌则顺服。兽则牡为唱导,牝乃相从。近取诸身,则乾为人首,坤为人腹。远取诸物,则木实属天,根荄属地。阳尊阴卑,盖乃天性。且《诗》初篇实首《关雎》。《礼》始《寇》、《婚》,先正夫妇。天地《六经》,其旨一揆。宜改尚主之制,以称乾坤之性。遵法尧、汤,式是周、孔。合之天地而不谬,质之鬼神而不疑。人事如此,则嘉瑞降天,吉符出地,五韪咸备,各以其叙矣。

  昔者圣人建天地之中而谓之礼,礼者,所以兴福祥之本,而止祸乱之源也。人能枉欲从礼者,则福归之。顺情废礼者,则祸归之。推祸福之所应,知兴废之所由来也。众礼之中,婚礼为首。故天子娶十二,天之数也。诸侯以下各有等差,事之降也。阳性纯而能施,阴体顺而能化,以礼济乐,节宣其气。故能丰子孙之祥,致老寿之福。及三代之季,淫而无节。瑶台、倾宫,陈妾数百。阳竭于上,阴隔天下。故周公之戒曰“不知稼穑之艰难,不闻小人之劳,惟耽乐之从,时亦罔或克寿”是其明戒。后世之人,好福不务其本,恶祸不易其轨。传曰“截趾适屦,孰云其愚。何与斯人,追欲丧躯”诚可痛也。臣窃闻后宫采女五六千人,从官侍使复在其外。冬夏衣服,朝夕禀粮,耗费缣帛,空竭府藏,征调增倍,十而税一,空赋不辜之民,以供无用之女,百姓穷困于外,阴阳隔塞于内。故感动和气,灾异屡臻。臣愚以为诸非礼聘未曾幸御者,一皆遣出,使成妃合。一曰通怨旷,和阴阳。二曰省财用,实府藏。三曰修礼制,绥眉寿。四曰配阳施,祈螽斯。五曰宽役赋,安黎民。此诚国家之弘利,天人之大福也。

  夫寒热晦明,所以为岁。尊卑奢俭,所以为礼:故以晦明寒暑之气,尊卑侈约之礼为其节也。《易》曰“天地节而四时成”《春秋传》曰“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”《孝经》曰“安上治民,莫善于礼”礼者,尊卑之差,上下之制也。昔季氏八佾舞于庭,非有伤害困于人物,而孔子犹曰“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”《洪范》曰“惟辟作威,惟辟作福,惟辟玉食”凡此三者,君所独行而臣不得同也。今臣僭君服,下食上珍,所谓害于而家,凶于而国者也。宜略依古礼尊卑之差,及董仲舒制度之别,严督有司,必行其命。此则禁乱善俗足用之要。

  奏闻,即弃官去。

  后遭党锢,隐于海上,又南遁汉滨,积十馀年,以著述为事,遂称为硕儒。党禁解,五府并辟,司空袁逢举有道,不应。及逢卒,爽制服三年,当世往往化以为俗。时人多不行妻服,虽在亲忧犹有吊问丧疾者,又私谥其君父及诸名士,爽皆引据大义,正之经典,虽不悉变,亦颇有改。

  后公车征为大将军何进从事中郎。进恐其不至,迎荐为侍中,及进败而诏命中绝。献帝即位,董卓辅政,复征之。爽欲遁命,吏持之急,不得去,因复就拜平原相。行至宛陵,复追为光禄勋。视事三日,进拜司空。爽自被征命及登台司,九十五日。因从迁都长安。

  爽见董卓忍暴滋甚,必危社稷,其所辟举皆取才略之士,将共图之,亦与司徒王允及卓长史何颙等为内谋。会病薨,年六十三。

  著《礼》《易传》《诗传》《尚书正经》《春秋条例》,又集汉事成败可为鉴戒者,谓之《汉语》。又作《公羊问》及《辩谶》,并它所论叙,题为《新书》。凡百馀篇,今多所亡缺。

  兄子悦、彧并知名。彧自有传。

  论曰:荀爽、郑玄、申屠蟠俱以儒行为处士,累征并谢病不诣。及董卓当朝,复备礼召之。蟠、玄竟不屈以全其高。爽已黄发矣,独至焉,未十旬而取卿相。意者疑其乖趣舍,余窃商其情,以为出处君子之大致也,平运则弘道以求志,陵夷则濡迹以匡时。荀公之急急自励,其濡迹乎。不然,何为违贞吉而履虎尾焉。观其逊言迁都之议,以救杨、黄之祸。及后潜图董氏,几振国命,所谓“大直若屈”,道故逶迤也。

  悦字仲豫,俭之子也。俭早卒。悦年十二,能说《春秋》。家贫无书,每之人间,所见篇牍,一览多能诵记。性沉静,美姿容,尤好著述。灵帝时阉官用权,士多退身穷处,悦乃托疾隐居,时人莫之识,唯从弟彧特称敬焉。初辟镇东将军曹操府,迁黄门侍郎。献帝颇好文学,悦与彧及少府孔融侍讲禁中,旦夕谈论。累迁秘书监、侍中。

  时,政移曹氏,天子恭己而已。悦志在献替,而谋无所用,乃作《申鉴》五篇。其所论辩,通见政体,既成而奏之。其大略曰:

  夫道之本,仁义而已矣。五典以经之,群籍以纬之,咏之歌之,弦之舞之,前监既明,后复申之。故古之圣王,其于仁义也,申重而已。致政之术,先屏四患,乃崇五政。

  一曰伪,二曰私,三曰放,四曰奢。伪乱俗,私坏法,放越轨,奢败制。四者不除,则政末由行矣。夫俗乱则道荒,虽天地不得保其性矣。法坏则世倾,虽人主不得守其度矣。轨越则礼亡,虽圣人不得全其道矣。制败则欲肆,虽四表不得充其求矣。是谓四患。

  兴农桑以养其生,审好恶以正其俗,宣文教以章其化,立武备以秉其威,明赏罚以统其法。是谓五政。

  人不畏死,不可惧以罪。人不乐生,不可劝以善。虽使契布五教,皋陶作士,政不行焉。故在上者先丰人财以定其志,帝耕籍田,后桑蚕宫,国无游人,野无荒业,财不贾用,力不妄加,以周人事。是谓养生。

  君子之所以动天地,应神明,正万物而成王化者,必乎真定而已。故在上者审定好丑焉。善恶要乎功罪,毁誉效于准验。听言责事,举名察实,无惑诈伤,以荡众心。故事无不核,物无不切,善无不显,恶无不章,俗无奸怪,民无淫风。百姓上下睹利害之存乎己也,故肃恭其心,慎修其行,内不回惑,外无异望,则民志平矣。是谓正俗。

  君子以情用,小人以刑用。荣辱者,赏罚之精华也。故礼教荣辱,以加君子,化其情也。桎梏鞭扑,以加小人,化其刑也。君子不犯辱,况于刑乎。小人不忌刑,况于辱乎。若教化之废,推中人而坠于小人之域。教化之行,引中人而纳于君子之涂。是谓章化。小人之情,缓则骄,骄则恣,恣则怨,怨则叛,危则谋乱,安则思欲,非威强无以惩之。故在上者,必有武备,以戒不虞,以遏寇虐。安居则寄之内政,有事则用之军旅。是谓秉威。

  赏罚,政之柄也。明赏必罚,审信慎令,赏以劝善,罚以惩恶。人主不妄赏,非徒爱其财也,赏妄行则善不劝矣。不妄罚,非矜其人也,罚妄行则恶不惩矣。赏不劝谓之止善,罚不惩谓之纵恶。在上者能不止下为善,不纵下为恶,则国法立矣。是谓统法。

  四患既蠲,五政又立,行之以诚,守之以固,简而不怠,疏而不失,无为为之,使自施之,无事事之,使自交之。不肃而成,不严而化,垂拱揖让,而海内平矣。是谓为政之方。

  又言:

  尚主之制非古。厘降二女,陶唐之典。归妹元吉,帝乙之训。王姬归齐,宗周之礼。以阴乘阳违天,以妇陵夫违人。违天不祥,违人不义。又古者天子诸侯有事,必告于庙。庙有二史,左史记言,右史书事。事为《春秋》,言为《尚书》。君举必记,善恶成败,无不存焉。下及士庶,苟有茂异,咸在载籍。或欲显而不得,或欲隐而名章。得失一朝,而荣辱千载。善人劝焉,淫人惧焉。宜于今者备置史官,掌其典文,纪其行事。每于岁尽,举之尚书。以助赏罚,以弘法教。

  帝览而善之。

  帝好典籍,常以班固《汉书》文繁难省,乃令悦依《左氏传》体以为《汉纪》三十篇,诏尚书给笔札。辞约事详,论辨多美。其序之曰:

  昔在上圣,惟建皇极,经纬天地,观象立法,乃作书契,以通宇宙,扬于王庭,厥用大焉。先王光演大业,肆于时夏。亦惟厥后,永世作典。夫立典有五志焉:一曰达道义,二曰章法式,三曰通古今,四日著功勋,五曰表贤能。于是天人之际,事物之宜,粲然显著,罔不备矣。世济其轨,不陨其业。损益盈虚,与时消息。臧否不同,其揆一也。汉四百有六载,拨乱反正,统武兴文,永惟祖宗之洪业,思光启乎万嗣。圣上穆然,惟文之恤,瞻前顾后,是绍是继,阐崇大猷,命立国典。于是缀叙旧书,以述《汉纪》。中兴以前,明主贤臣得失之轨,亦足以观矣。

  又著《崇德》、《正论》及诸论数十篇。年六十二,建安十四年卒。

  韩韶字仲黄,颍川舞阳人也。少仕郡,辟司徒府。时,太山贼公孙举伪号历年,守、令不能破散,多为坐法。尚书选三府掾能理剧者,乃以韶为赢长。贼闻其贤,相戒不入赢境。余县多被寇盗,废耕桑,其流入县界求索衣粮者甚众。韶愍其饑困,乃开仓赈之,所禀赡万馀户。主者争谓不可。韶曰“长活沟壑之人,而以此伏罪,含笑入地矣”太守素知韶名德,竟无所坐。以病卒官。同郡李膺、陈寔、杜密、荀淑等为立碑颂焉。

  子融,字无长。少能辩理而不为章句学。声名甚盛,五府并辟。献帝初,至太仆。年七十卒。

  钟皓字季明,颍川长社人也。为郡著姓,世善刑律。皓少以笃行称,公府连辟,为二兄未仕,避隐密山,以诗律教授门徒千馀人。同郡陈寔,年不及皓,皓引与为友。皓为郡功曹,会辟司徒府,临辞,太守问“谁可代卿者”皓曰“明府欲必得其人,西门亭长陈寔可”寔闻之,曰“钟君似不察人,不知何独识我”皓顷之自劾去。前后九辟公府,征为廷尉正、博士、林虑长,皆不就。时,皓及荀淑并为士大夫所归慕。李膺常叹曰“荀君清识难尚,钟君至德可师”

  皓兄子瑾母,膺之姑也。瑾好学慕古,有退让风,与膺同年,俱有声名。膺祖太尉脩,常言“瑾似我家性,邦有道不废,邦无道免于刑戮”复以膺妹妻之。瑾辟州府。未尝屈志。膺谓之曰“孟子以为人无是非之心,非人也。弟何期不与孟轲同邪”瑾常以膺言白皓。皓曰“昔国武子好昭人过,以致怨本。卒保身全家,尔道为贵”其体训所安,多此类也。

  年六十九,终于家。诸儒颂之曰“林虑懿德,非礼不处。悦此诗书,弦琴乐古。五就州招,九应台辅。逡巡王命,卒岁容与”皓孙繇,建安中为司隶校尉。

  陈寔字仲弓,颍川许人也。出于单微。自为儿童,虽在戏弄,为等类所归。少作县吏,常给事厮役,后为都亭佐。而有志好学,坐立诵读。县令邓邵试与语,奇之,听受业太学。后令复召为吏,乃避隐阳城山中。时有杀人者,同县杨吏以疑寔,县遂逮系,考掠无实,而后得出。乃为督邮,乃密托许令,礼召杨吏。远近闻者,咸叹服之。

  家贫,复为郡西门亭长,寻转功曹。时中常侍侯览托太守高伦用吏,伦教署为文学掾。寔知非其人,怀檄请见。言曰“此人不宜用,而侯常侍不可违。寔乞从外署,不足以尘明德”伦从之。于是乡论怪其非举,寔终无所言。伦后被征为尚书,郡中士大夫送至轮氏传舍。伦谓众人言曰“吾前为侯常侍用吏,陈君密持教还,而于外白署。比闻议者以此少之,此咎由故人畏惮强御,陈君可谓善则称君,过则称己者也”寔固自引愆,闻者方叹息,由是天下服其德。

  司空黄琼辟选理剧,补闻喜长,旬月,以期丧去官。复再迁除太丘长。修德清静,百姓以安。邻县人户归附者,寔辄训导譬解,发遣各令还本司官行部。吏虑有讼者,白欲禁之。寔曰“讼以求直,禁之理将何申。其勿所拘”司官闻而叹息曰“陈君所言若是,岂有怨于人乎”亦意无讼者。以沛相赋敛违法,乃解印绶去,吏人追思之。

  及后逮捕党人,事亦连寔。馀人多逃避求免,寔曰“吾不就狱,众无所恃”乃请囚焉。遇赦得出。灵帝初,大将军窦武辟以为掾属。时中常侍张让权倾天下。让父死,归葬颍川,虽一郡毕至,而名士无往者,让甚耻之,寔乃独吊焉。及后复诛党人,让感寔,故多所全宥。

  寔在乡闾,平心率物。其有争讼,辄求判正,晓譬曲直,退无怨者。至乃叹曰“宁为刑罚所加,不为陈君所短”时、岁荒民俭,有盗夜入其室,止于梁上。寔阴见,乃起自整拂,呼命子孙,正色训之曰“夫人不可不自勉。不善之人未必本恶,习以性成,遂至于此。梁上君子者是矣”盗大惊,自投于地,稽颡归罪。寔徐譬之曰“视君状貌,不似恶人,宜深克己反善。然此当由贫困”令遗绢二匹。自是一县无复盗窃。

  太尉杨赐、司徒陈耽,每拜公卿,群僚毕贺,赐等常叹寔大位未登,愧于先之。及党禁始解,大将军何进、司徒袁隗遣人敦寔,欲特表以不次之位。寔乃谢使者曰“寔久绝人事,饰巾待终而已”时,三公每缺,议者归之,累见征命,遂不起,闭门悬车,栖迟养老。中平四年,年八十四,卒于家。何进遣使吊祭,海内赴者三万馀人,制衰麻者以百数。共刊石立碑,谥为文范先生。

  有六子,纪、谌最贤。

  纪字元方,亦以至德称。兄弟孝养,闺门雍和,后进之士皆推慕其风。及遭党锢,发愤著书数万言,号曰《陈子》。党禁解,四府并命,无所屈就。遭父忧,每哀至,辄欧血绝气,虽衰服已除,而积毁消瘠,殆将灭性。豫州刺史嘉其至行,表上尚书,图象百城,以厉风俗。董卓入洛阳,乃使就家拜五官中郎将,不得已,到京师,迁侍中。出为平原相,往谒卓,时欲徙都长安,乃谓纪曰“三辅平敞,四面险固,土地肥美,号为陆海。今关东起兵,恐洛阳不可久居。长安犹有宫室,今欲西迁何如”纪曰“天下有道,守在四夷。宜修德政,以怀不附。迁移至尊,诚计之末者。愚以公宜事委公卿,专精外任。其有违命,则威之以武。今关东兵起,民不堪命。若谦远朝政,率师讨伐,则涂炭之民,庶几可全。若欲徙万乘以自安,将有累卵之危,峥嵘之险也”卓意甚忤,而敬纪名行,无所复言。时议欲以为司徒,纪见祸乱方作,不复辨严,即时之郡。玺书追拜太仆,又征为尚书令。建安初,袁绍为太尉,让于纪。纪不受,拜大鸿胪。年七十一,卒于官。

  子群,为魏司空。天下以为公惭卿,卿惭长。

  弟谌,字季方。与纪齐德同行,父子并著高名,时号三君。每宰府辟召,常同时旌命,羔雁成群,当世者靡不荣之。谌早终。

  论曰:汉自中世以下,阉竖擅恣,故俗遂以遁身矫洁放言为高。士有不谈此者,则芸夫牧竖已叫呼之矣。故时政弥惛,而其风愈往。唯陈先生进退之节,必可度也。据于德故物不犯,安于仁故不离群,行成乎身而道训天下,故凶邪不能以权夺,王公不能以贵骄,所以声教废于上,而风俗清乎下也。

  赞曰:二李师淑,陈君友皓。韩韶就吏,赢寇怀道。太丘奥广,模我彝伦。曾是渊轨,薄夫以淳。庆基既启,有蔚颍滨,二方承则,八慈继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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荀韩钟陈列传 白话文翻译

后汉书卷六十二 荀韩钟陈列传现代文


荀淑,字季和,颍川郡颍阴县人,是荀况的第十一世后裔。年轻时,荀淑注重品行修养,知识渊博,不拘泥于章句解释,常受到俗儒们的非议,但是,州里人称赞荀淑,说荀淑识人。

在安帝朝,荀淑受到朝廷征召,担任郎中,后担任当涂县长。后荀淑辞去职务,回到乡里,当时,名士李固、李膺等皆以荀淑为宗师。及至梁太后临朝称制,天上出现日食,地震频发,梁太后下诏,诏令朝中公卿,举荐贤良方正,光禄勋杜乔、少府房植举荐荀淑。荀淑参加对策,因为讥刺当朝权贵,被大将军梁冀忌恨,出任朗陵侯国相。在任上,荀淑处理政事,明察善辩,官吏、百姓皆称颂荀淑为神君。不久,荀淑辞去官职,返回家乡,在家中闲居,修身养性。家里的财产增加了,荀淑就拿出来分送给亲朋、故旧。桓帝建和三年,荀淑去世,享年六十七岁。当时,李膺担任尚书,上表朝廷,要为老师服丧,有两个县为荀淑建立祠堂。荀淑有八个儿子,荀俭、荀绲、荀靖、荀焘、荀汪、荀爽、荀肃、荀专,都很有名气,世人称荀淑的八个儿子为“八龙”。

荀氏住的里巷叫“西豪”,颍阴县令渤海郡人苑康认为,在古时,高阳氏(颛顼帝)有八个儿子,都很出色,荀淑也有八个出色的儿子,遂将“西豪”改为“高阳里”。

荀靖品学兼优,不肯出仕为官,五十岁去世,号称“玄行先生”。

荀淑的哥哥有两个儿子:荀昱,字伯条;荀昙,字符智。荀昱曾经担任沛国相,荀昙曾经担任广陵郡太守。兄弟二人,正身修己,疾恶如仇,发誓要铲除宫中阉宦。凡是宦官的党羽、宾客在这两个郡、国担任职务者,只要有纤细罪过,就一定要严加查办。后来,荀昱与大将军窦武共谋,欲诛杀宫中宦官,事情败露,荀昱与李膺一起遇害。荀昙遭到终身禁锢。

荀爽,字慈明,又名荀谞。年幼时,荀爽好学,十二岁时,就已经熟读《春秋》《论语》。太尉杜乔知道后,称赞荀爽:“可以为人师。”荀爽醉心于经学,喜庆、吊丧等世俗事务,一概拒绝参加,朝廷征召,不肯应召,不愿意出仕为官。颍川郡人称赞荀爽:“荀氏八条龙,慈明最贤明。”

桓帝延熹九年,太常赵典举荐荀爽为“至孝”,朝廷征召荀爽,拜为郎中。荀爽在对策中,就朝政提出谏言:

臣听老师讲:“汉为火德,火生于木,木盛则火旺,故其德为孝,其象在《周易》为《离》。”在地为火,在天为日。在天者,用其精;在地者,用其形。夏季为火王,其精气在天,温暖之气可以养育万木,其表现为孝。到了冬季,精气则废,其形在地,酷烈之气,可以焚烧山林,人的表现形式为不孝。汉朝制度,天下人要诵读《孝经》,选拔官吏,要举荐孝廉。父母去世,抒发哀思之情,这是孝的表现。如今,朝中公卿及二千石官员,父母去世,须服三年孝,有些人不能回去,这是不遵循孝道,与火德不符。在以往,孝文帝勤于政务,谦逊谨慎,以俭朴律己,率身垂范,驾崩前留下遗诏,服丧一日,代替一月。这是权宜之计,不能为万世效法。古今礼制虽有损益,为天子、父母服丧的礼仪,却从未改变,以这种形式,表示天下人不可以忘记亲人。如今,朝中公卿,在教化方面为天下人所瞻仰,父母去世,须为父母服丧,却不能回家。朝廷推行仁义,应该自上而下,尊崇敦厚之礼,上行下效。《左传》讲:“丧葬祭祀之礼缺失,则人臣之恩义,就会变得鄙薄,背弃死者或忘却生者的行为,就会多起来。”曾子讲:“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触动感情,如果有,一定是在失去亲人后!”《春秋传》讲:“官员的行为,是百姓效法的榜样。”官员不为,百姓自发而为,要予以处罚;官员有所为,百姓随之效法,又怎么处罚?在西汉,丞相翟方进身为宰相,不敢逾越制度,后母去世,仅服丧三十六日即除去丧服,回朝办公。这是失礼的开始,从此以后,自上而下,开了先例。在古代,服大丧,三年不出家门办事,这是尊崇国礼,敦厚风俗,推行教化的正道。失去正道,要纠正过来。有了过错,不应该忌讳。为去世的父母服丧,还是要遵循古礼。
臣听说,有夫妇而后有父子,有父子而后有君臣,有君臣而后有上下,有上下而后有礼仪。礼仪详备,处理事情就会规范。夫妇关系,是人伦大礼,是王化的发端,因此,文王演绎《周易》,上篇从《乾·坤》开始,下篇从《咸·恒》开始。孔子讲:“天尊地卑,乾坤已定。”夫妇之道,讲究服从。《尚书·尧典》讲:

“尧帝把两个女儿下嫁到妫汭,下嫁给虞舜。”用“降”,表示下嫁,用“嫔”,表示嫁为人妇。意思是说,虽然是尧帝的女儿,下嫁给虞舜仍然要谨守妇道,屈身服侍夫君。《易经》讲:“帝乙归妹,以祉元吉。”妇人出嫁叫“归”,意思是说,殷室帝乙按照婚嫁之礼,把妹妹嫁给诸侯。《春秋》记载,周王的女儿嫁给齐侯,由鲁国国君主持婚礼,不以天子之尊凌驾于诸侯。如今,汉继承秦法,嫁娶公主的礼仪,妻子却要压制丈夫,这是以下位居于上位,违反乾坤之道,失去夫唱妇随之礼义。孔子讲:“在往昔,圣人演绎《易经》,仰观象于天,俯察法于地,观察鸟兽纹理,与大地物象吻合。近取法于身,远取法于物,贯通神明,模拟万物。”观象于天,北极为至尊,旁边四星为嫔妃。取法于地,昆仑为夫,沼泽为妻。观察鸟兽纹理,鸟为雄者,鸣唱响亮,鸟为雌者,伴随雄鸟鸣唱;兽为雄者,率领群兽,兽为雌者,跟在身后。近取法于身,躯干上(乾)为人首,下(坤)为人腹。远取法于物,树干为天,树根为地。阳尊阴卑,这是天地之性,合乎法理。《诗经》首篇为《关雎》,《礼经》首篇为《冠·婚》,以此端正夫妇关系。无论天地、六经,其宗旨归一。朝廷应该修改嫁娶公主的礼仪,以符合《乾·坤》之道,效法尧帝、帝乙的做法,按照周礼、孔子的教导。符合天地之道而不谬,祭祀鬼神之灵而不疑。端正人事,吉祥嘉瑞就会到来,福瑞显现,五种征候详备,回归秩序。

在往昔,圣人认为,不偏不倚,天地以中庸谓之礼,礼者,可以令国家昌盛,可以令人民幸福。谨守礼仪,抑制情欲,福瑞臻至;背弃礼仪,放纵情欲,祸患降临。由此看来,祸福所应,乃兴废之因。诸多礼仪,以婚礼为首礼。在古代,天子聘娶十二位女子,这是上天之数;诸侯以下,各有等级,逐级减少。阳至纯,重施予,阴至顺,重感化,以礼仪兼及礼乐,有法度,有节制,气得以宣泄,礼法使子孙繁盛,老人福寿绵长。在(夏商周)三代末世,帝王荒淫,不懂得节制,建造瑶台、倾宫,后宫有姬妾数百。帝王阳气枯竭于上,嫔妃阴气阻隔于下。周公告诫:“不知道稼穑之艰难,不懂得百姓之辛苦,只知道耽乐享受,就会荒废朝政,减损寿命。”这是至理名言。后世得到福佑,不务正业,希望远离祸殃,却不肯远离邪途。《左传》讲:“削足适履,谁都知道愚不可及,比起因为享乐而丧命,又算得了什么!”这是警世名言。臣听人讲,皇上的后宫有采女五六千,还不包括宫中女官。冬夏衣服,朝夕用粮,缣帛花费,几乎耗尽府藏。朝廷还要增加赋税,十而税一,向无辜百姓增加赋敛,用以供养后宫女子。百姓穷苦不堪,宫女哀怨得不到临幸。这就会触动阴阳和气,使得灾异频发。臣愚以为,非礼仪聘娶的女子,陛下还未临幸过,应该释放她们出宫,让她们回到家里婚配嫁人。一来可以解除旷女之怨,和合阴阳;二来可以节省费用,充实府库;三来可以修明礼仪,延年益寿;四来可以广施恩露,子女繁盛;五来可以减轻赋敛,安抚黎民。此乃国家之弘利,天人之大福。

一年中,有寒暑昼夜的变化,才能称为一岁;人有尊卑,有奢侈,有俭朴,才有礼制的建立。昼夜、寒暑的区别,犹如尊卑、奢靡、俭朴。《易经》讲:“天地之区别,在于四季。”《春秋左氏传》讲:“唯有名器与爵位,不能假手于人。”《孝经》进:“安上治民,莫善于礼。”礼制,用以区别尊卑,区别上、下。在往昔,鲁国季氏在庭中表演八佾舞,并未伤及他人,孔子仍然认为“是可忍,孰不可忍”。《洪范》讲:“唯有君王可以作威、作福,享受锦衣玉食。”凡此三者,君王可以享用,臣子不得与之相同。如今,臣子僭越礼制,穿戴君王穿戴的礼服,食用君王享用的珍馐,这是一害于家,二凶于国。朝廷应该遵循古制,强调尊卑,思考董仲舒强调的尊卑之别,诏令有关部门督查,按照诏命执行。这是禁乱、美俗的举措。

奏书递上,荀爽辞官而去。

后来,荀爽遭遇党锢之祸,在海上隐居,又南下逃到汉水之滨,前后十余年,荀爽以著述为业,成为当时的大儒。党人禁锢解除,朝廷五府征召荀爽,司空袁逢举荐荀爽为有道之士,荀爽没有应召。及至袁逢去世,荀爽为袁逢服丧三年,当时人以此为风俗。妻子去世,大多不肯服丧,即使为亲人服丧,也允许出门走访亲友,慰问病人,有的人在父亲去世后,私下里为父亲加谥号,或者为名士加谥号。荀爽引经据典,纠正这些做法,虽然没有改变风气,还是有人听从,也有所改变。

后来,公车署征召荀爽,任命荀爽为何进大将军幕府从事中郎。何进担心荀爽不肯来,在荀爽来之前,又举荐荀爽为侍中。何进败亡,任命荀爽的诏命还未送出。献帝即位,董卓在朝中辅政,再次征召荀爽。荀爽欲躲藏起来逃避征召,当地官吏跟得很紧,不能脱身。后来,朝廷就地拜荀爽为平原国相。荀爽走到宛陵县,朝廷再次拜荀爽为光禄勋。履职三日,又拜荀爽为司空。从被征召到进入朝廷中枢,前后仅九十五日,荀爽跟随献帝,迁都长安。

荀爽看到董卓残忍暴虐,一定会危及汉室社稷,于是举荐一批志同道合的士人,欲与他们共同维护汉室。私下里,荀爽与司徒王允及董卓幕府长史何颙等谋划。不久,荀爽患上重病,不幸病逝,享年六十三岁。荀爽生前著有《礼经》《易经传》《诗经传》《尚书正经》《春秋条例》,还收集了两汉成败的经验、教训,以供后世人借鉴,将其编辑成书,名字叫《汉语》。荀爽著述《公羊春秋问》《辩谶》及其他著作,编辑成书,名字叫《新书》。共计一百余篇,而今已大多遗失,或残缺不全。

荀爽哥哥的儿子荀悦、荀彧,是当时的名士。荀彧有传记。

评论如下:荀爽、郑玄、申屠蟠以名儒在民间隐居不仕,朝廷多次征召,均以有病谢绝。及至董卓在朝中专权,多次备下厚礼征召,申屠蟠、郑玄始终不肯应召,保全名节。荀爽年事已高,来到朝廷,不到几个月,就担任朝中卿相,抑或有人怀疑荀爽的情操与志趣。我认为,出仕与隐居,都是君子行事做人的方式,天下太平,可以弘扬道德,以实现抱负,天下动乱,可以匡救时弊。荀公召之即来,何尝不是为了匡救时弊?否则,为何会背离志向,与虎狼为伴?观察荀爽赞成迁都的主张,也是为了救杨彪、黄琬,以免其遭杀身之祸。及至谋划除掉董卓,几乎挽救朝廷,正可谓“大直若屈”,大道逶迤。

荀悦,字仲豫,是荀俭的儿子。荀俭去世较早,当时,荀悦年仅十二岁,已经熟读《春秋》。荀悦家中贫困,无书可读,每当到他人家里去,看到有典籍简牍,只要看一遍,荀悦就能背下来。荀悦性情沉静,姿容秀美,特别热衷于著述。在灵帝朝,宦官在朝中掌权,士人大多退位隐居,荀悦也托病隐退。当时,无人了解荀悦的才能,然而,堂弟荀彧特别敬重荀悦。荀悦被召至镇东将军曹操幕府,担任黄门侍郎。献帝喜欢文学典籍,荀悦与荀彧,还有少府孔融,在宫中为献帝侍讲经书,三人常在一起讨论儒学经典,有时持续一整天。后来,荀悦升任秘书监、侍中。

当时,朝政已经由曹氏掌控,天子只能虚心克己。荀悦欲有所作为,但始终找不到机会,于是,荀悦著《申鉴》五篇,在书中就政事展开议论,也符合当时施政的要义,著作完成,献给献帝。书中内容如下:

所谓道学之本,无非仁义。仁义以五典为经,以诸多典籍为纬,可咏之歌之,可弦之舞之,鉴戒之意,昭显于世,还要一而再地强调。古代圣王,注重仁义,强调仁义之重要。
治国理政的要义,在于摒除四患,崇尚五政。
四患:一曰伪,二曰私,三曰放,四曰奢。伪,扰乱风俗;私,破坏法制;放,僭越礼制;奢,破坏制度。四患不除,治国理政难以有成效。风俗紊乱,道学会遭到废弃,虽有天地存在,人的善良本性不能保持;法制遭到破坏,世道颠覆,虽有人主在上,难以维护朝廷的权威;僭越礼制,礼义不存,即使有圣人,也难以坚守道义;制度遭到破坏,人会放纵恣肆,即使四方宾服进贡,也难以满足欲求。这就叫作四患。
提倡农桑,用以养育人民;明确好恶,用以端正风俗;宣示文教,用以推行教化;建立武备,用以震慑敌寇;赏罚分明,用以统一法律。这是所谓五政。
人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。人不乐生,奈何以善导之。即使在尧舜时,大臣契负责五教,皋陶负责五刑,政令也难以畅通。在上位者,要重视百姓的衣食,要让人民家给人足,而后,再引导人民确立志向。帝王在藉田上耕种,帝后在后宫饲弄蚕桑,国中没有游闲之人,野外没有荒废之田。积累财富,并非为商贾所用;动用刑罚,并非为无辜之人。兼顾各方,这是所谓养育生民。
君子之所以感动天地,应合神明,端正万物而成就王化,一定要确定真伪。在上位者,要有明辨善恶的能力。判别善恶,要以功罪为证,认定毁誉,要以事实为准。听其言,观其行,举其名,察其实,绝不能被奸佞巧伪所迷惑,以免动摇众人向善之心。所有的事实,都要经过核实;所有的事物,都要经过对比;所有的善行,无不彰显于明处;所有的恶行,无不受到惩处;民风民俗,绝无奸诈巧伪;黎民百姓,绝无邪风淫僻。百姓对于利害的选择,均能够做到心中有数,努力培养恭肃之心。勤修善行,内心不会受到利益诱惑,不会对利益有非分之想,民众的心志,就能够做到平和达观。这是所谓端正风俗。
君子重视以情感化人,小人需要用刑法惩治。培养荣辱之心,是确定赏罚的关键。礼仪教化,用以引导人们懂得荣辱。培养君子的德行,须动之以情,晓之以理;桎梏鞭扑,可以惩治小人,让其回归正途。君子不可以凌辱,更何况使用刑罚!小人不畏惧刑罚,更何况横加凌辱!废除教化,仅培养中人之志,只能坠于小人之域;教化的作用,就是引导中人,逐步向君子靠拢。这是所谓的彰明教化。小人的情欲,一旦刑罚废弛,就会骄横。由骄横到恣肆,继而产生怨心,而成为叛心,国家有事,就会谋反作乱。小人过于安逸,就会思欲,非用刑罚手段,不能使其屈服。故在上位者,一定要有武备,以预防不测,遏制贼寇肆虐。承平时段,更要重视内政,国家有事,需要动用军队。这是所谓秉持威权。
赏罚,是朝廷施政的必备措施。要明确有功必赏,有罪必罚,重视信用,谨慎颁布法令。奖赏以劝善,刑罚以惩恶。人主不滥施赏赐,并非吝惜财物,一旦滥施赏赐,劝善的功能就会失去。人主不滥施惩罚,并非怜悯罪人,一旦滥施惩罚,惩恶的作用就难以奏效。赏赐不能劝善,称之为止善,惩罚不能止罪,称之为纵恶。在上位者,要做到不阻止臣下为善,也不放纵臣下为恶,制定国法的效果,就会显示出来。这是所谓统一法度。
四患消除,五政确立,帝王以诚心实施赏罚,一以贯之,坚持始终,简而不怠,疏而不失,帝王垂拱而治,治理天下。上下自觉遵守法令,治国理政,传承有序。治理不必严厉,民众自觉遵守;教化不必督促,民众自觉服从,垂拱揖让而海内太平。这是所谓施政有方。

又言:

朝廷下嫁公主的制度,不符合古制。在上古,尧帝下嫁二女,有关陶唐氏的典籍里有记载。殷室帝乙把妹妹下嫁诸侯,获得嘉祥福佑,帝乙的祖训中有记载。周王把女儿下嫁齐侯,在宗周的《礼记》里有记载。阴处于阳之上,违背天意,妇人凌驾于夫君之上,违背人伦大礼。违背天意不祥,违背人伦大礼不义。在古代,天子、诸侯有事,一定要向宗庙祭告。朝廷有两位史官,左史记言,右史记事,记事者为《春秋》,记言者为《尚书》。君王的一举一动,都要记录,无论善恶、成败,无不留存于典籍。一直到黎庶,凡有卓越才能者,都要记录在典籍。有些事迹,君王欲彰显而不可得,有些事迹,君王欲隐瞒而留存。每一朝代的得失,无论荣辱,都会留予后人,以供借鉴,千载保存。为善者可以得到勉励,为恶者会感到恐惧。朝廷应该尽快配备史官,掌管史册、典籍,记录君臣事迹。每当岁末,交予尚书保存。以此辅助赏罚,弘扬法令、教化。

献帝看罢,颇为赞赏。

献帝喜欢史书、典籍。献帝认为班固写的《汉书》文章艰深难懂,诏令荀悦按照《左氏春秋》体例,将《汉书》改写成《汉纪》三十篇。献帝又诏令尚书,提供荀悦改写《汉纪》的一应需要。《汉纪》完成,文章简约,叙事详尽,对历史的记述文辞华美。序文讲:“在往昔,明王圣君,特别注重建立帝王统治的法理,用以治理天下;观察天象,用以制定法律;创制文字,用以记录社会发展。对后世鉴古知今,发挥很大作用。明王圣君,欲发扬光大圣业,一定要向古人学习,同时记录当朝、当代的经验教训,以作为后世借鉴的依据。记录历史,有五个作用:第一叫确立道义,第二叫确定制度,第三叫鉴古知今,第四叫记录功勋,第五叫表彰贤能。天人之间,各项事业相得益彰,粲然辉煌,以备后世人查考。无论后世朝代如何变化,不会偏离方向,无论礼仪如何损益,都会有所裨益。史书记载的历史,有臧有否,其宗旨一致。汉代四百零六年,从高祖拨乱反正,到武帝振武兴文,再到世祖中兴,事业的发展继承祖宗的宏业,再继续发扬光大,对后世人有启迪作用。圣上对编撰史书,极为重视,坚持以文德抚恤万众,瞻前顾后,传承有序,阐明方略,崇尚大道,诏令臣编修国史。臣缀集《汉书》,加以整理,编纂《汉纪》,记载光武中兴以前,明君贤臣治国理政的得失及教训,以供后世人阅览。”

此后,荀悦又著述《崇德》《正论》及论文数十篇。建安十四年,荀悦去世,享年六十二岁。

韩韶,字仲黄,颍川郡舞阳县人。年轻时,韩韶在郡府担任官职,后来受司徒府征召。当时,泰山郡贼寇公孙举自称皇帝,已经有一年时间,郡太守、县令对此无可奈何,多名官员被革职查办。尚书在三公府掾史中选拔能够处理棘手问题者,任命韩韶为嬴县长。贼寇听说韩韶是一位有德的县长,相互告诫,不要侵入嬴县境内。其他县多次受到贼寇袭扰,农田弃耕,不能播种,很多人流亡到嬴县,乞讨衣食,人数越来越多。韩韶可怜这些饥民,打开国库粮仓,赈济灾民,有上万家百姓得以存活。主事者认为这样做不妥。韩韶说:“帮助挣扎在沟壑里的人活命,县长为此而被杀,将含笑于九泉。”郡太守知道韩韶是一位有德的县长,没有治罪。后来,韩韶在任上病逝。同郡人李膺、陈寔、杜密、荀淑等,为韩韶刻石立碑,歌功颂德。

儿子韩融,字符长。年少时,韩融勇于辨识义理,读书不为章句所困,名气很大,朝廷五府征召韩融。献帝初年,韩融已经官至太仆。享年七十岁,去世。

钟皓,字季明,颍川郡长社县人。钟氏是颍川郡大姓,家族世代有人学习法律。从少年起,钟浩就以勤修品行小有名气,朝廷三公府连续征召。钟皓认为两个哥哥还未出仕,遂隐居在密县山中,以诗书音律教授学生,有学生一千余人。同郡人陈寔,年龄比钟皓小,钟皓将陈寔当作知己。后来,钟皓担任郡府功曹,恰逢司徒府征召,在向郡太守辞行时,郡太守问:“谁可以代替卿?”钟皓答:“明府愿意找一个像臣这样的人,西门亭长陈寔可以。”陈寔听说后,说:“钟君似乎不识人,为何偏偏看上我?”不久,钟皓辞官而去。前后九次,受到三公府征召,担任廷尉正、博士、林虑县长,钟皓坚辞,不肯就职。当时,钟皓、荀淑被士大夫敬仰,认为他们是耿介士人。李膺常感叹:“荀君清正雅识难学,钟君至德足以为师。”

钟皓哥哥的儿子叫钟瑾,钟瑾的母亲,是李膺的姑妈。钟瑾勤奋好学,仰慕古人,有谦让家风,与李膺同年,两人都很有名气。李膺的祖父太尉李修常说:“钟瑾继承了我的家风,国家有道,可以出仕为官,国家无道,可以免于刑戮。”后来,李修把李膺的妹妹嫁给钟瑾为妻。钟瑾受到州府征召,不肯降低志向。李膺对钟瑾讲:“孟子认为:‘人没有是非之心,非人也。’贤弟为何不能遵循孟轲的教导,辨明是非?”钟瑾把李膺的话转告钟皓。钟皓讲:“在往昔,齐国上大夫武子喜欢揭露他人的短处,遭到他人嫉恨。人生在世,还应该学会做人及行事的方式,这样才可以保护自己和家人,你的想法是对的。”钟皓谨守古人遗训,安身知命,大多是这类事情。

钟皓在家里去世,享年六十九岁。许多儒生称赞钟皓,说:“林虑县令有美德,非礼之事不肯做。把闲情逸致寄托于诗书,闲暇之时,弹琴自娱。五次受到州郡征召,九次受到朝廷征召。钟皓踯躅徘徊,始终不肯赴任,得以安享天年。”

钟皓的孙子钟繇,献帝建安年间在朝中担任司隶校尉。

陈寔,字仲弓,颍川郡许县人。陈寔出身贫苦,从少年起,在玩耍时陈寔就是孩子王。年轻时,陈寔担任县吏,常做仆役一类的杂事,后来担任都亭佐吏。陈寔胸怀大志,喜欢学习,无论在何处,总是带着书籍。县令邓邵试着与陈寔谈话,对陈寔的见解颇为惊讶,后来帮助陈寔到京师太学进修,又召陈寔担任县吏,陈寔躲避,藏在阳城山。当时,有人杀人,同县有一个姓杨的官吏,怀疑是陈寔所为,县里逮捕陈寔,严刑拷打,查无实据,最终释放。及至陈寔在郡府担任督邮,私底下让许县令,以礼延请这个姓杨的官吏。远近士人听说此事,叹服陈寔为人大度。

陈寔家中贫困,曾担任颍川郡西门亭长,不久,转任郡府功曹。在当时,中常侍侯览委托颍川郡太守高伦,想要郡府任命一位属吏,高伦让陈寔将此人任命为文学掾史。陈寔知道,此人并非合适人选,于是带着公文,来见郡太守。陈寔说:“此人不堪任用,侯常侍的旨意又不能违逆。臣恳请,从外署举荐此人,以免明府蒙受请托的恶名。”高伦采纳陈寔的建议。乡里人责怪陈寔,陈寔始终不肯为自己辩解。高伦后来被征召,在朝中担任尚书,郡府士大夫送高伦至轮氏县传舍。高伦对众人讲:“此前,我因为侯常侍的缘故选用吏员,陈君知道此人不堪任用,私下把我任命的文书送还,以他本人的名义举荐此人。之后,因为此人被举荐,非议他的人很多。这件事情是因为我畏惧宦官,不得已而为之。陈君将好事归于上级,有过错归于自己。”陈寔坚持是自己的责任,听说者莫不叹息,从此以后众人佩服陈寔有德义。

司空黄琼欲选拔一位处理复杂政务的官员,陈寔被补为闻喜县长。一个月后,因为服丧,陈寔辞去官职,此后,又担任太丘县长。陈寔为政清明,以教化辅助治理,太丘县百姓生活安宁,邻县人大多愿意迁至太丘县,陈寔加以劝止,让他们返回原县邑居住。有官吏担心诉讼案件太多,欲加以制止。陈寔说:“诉讼是为了求得一个公平,如果禁止百姓告状,他们还能向谁去诉说冤情?不要制止。”司法官员听说后,叹息道:“陈君所言极是,官员都能像这样,还会有蒙受冤屈、无处申诉的人吗?”息讼的人也随之增多。沛国相违犯法律,横征暴敛,陈寔解下印绶,辞官离去(注:太丘县属于沛国)。官吏、百姓对陈寔离去,均感到惋惜,追思陈寔。

朝廷逮捕党人,牵连到陈寔。其他人大多躲避,以求免责。陈寔说:“我不进监狱,众人无所依恃。”陈寔走进监狱。遇上大赦天下,陈寔才走出监狱。灵帝初年,大将军窦武征召陈寔,任命为将军幕府掾史。当时,中常侍张让权倾天下,张让的父亲去世,要送回颍川郡安葬。颍川郡对此很重视,一郡的大小官员都去了,但是没有名士,张让对此深感耻辱,唯有陈寔前去吊唁。后来,诛杀党人,张让感谢陈寔,放过了陈寔。

陈寔平等待人,遇到乡民有争讼之事,陈寔总是会从中劝解,力求公正,向争讼双方晓谕利害,争讼者多无怨言。有人甚至说:“宁可领受刑罚,不愿意被陈君指责。”当时,连年遭受灾荒,民众大多饥困,生活节俭,有盗贼夜晚闯入陈寔家,躲在房梁上。陈寔看见了,佯装不知,起身整顿衣冠,叫来子孙,正言厉色地训斥:“人不可自甘堕落。不善之人,未必原来就是恶人,恶习是由习惯养成,才走到这一步。就像梁上君子!”盗贼闻言大惊,从梁上跳下,俯首称有罪。陈寔善意劝解:“我看君的相貌,不像恶人。君要自我反省,力求向善。这也是因贫困所致。”陈寔让家人拿出两匹绢,送予盗贼。从此,一县不再有盗案发生。

太尉杨赐、司徒陈耽拜受三公,朝中百官前去祝贺,杨赐叹息:可惜陈寔还未登上大位。又说,有愧先于陈寔据此高位。及至党锢解禁,大将军何进、司徒袁隗派人敦促陈寔出仕为官,还说要上表推荐,保证陈寔一定能够登上高位。陈寔向使者辞谢:“陈寔已经很久不问政事,愿做一介平民,头戴方巾,以此度过余生。”朝廷三公每当缺位时,总会有人提起陈寔,朝廷也多次征召,可是,陈寔始终不肯应召,闭门悬车,安度晚年。灵帝中平四年,陈寔在家中去世,享年八十四岁。何进派使者前来吊唁,海内前来吊唁者,有三万余人,穿缞绖丧服者有上百人。大家共同刊刻石碑,表彰陈寔,谥号为“文范先生”。

陈寔有六个儿子,陈纪、陈谌最为贤能。

陈纪,字符方,享有至德美誉。陈纪兄弟间恺悌互敬,孝养老人,家中妯娌间和睦相处,后进士人仰慕陈氏家风。及至党锢案骤起,陈纪在家里发愤著书,有数万言,人们称陈纪为“陈子”。党锢解禁,朝廷四府同时征召陈纪,陈纪不肯应召。恰逢父亲陈寔去世,每当思念父亲,陈纪都会哭得呕血绝气,除去缞绖丧服后,陈纪身体受损,相貌枯槁,几乎难以恢复。豫州刺史赞赏陈纪的孝行,上表朝廷,建议尚书台,为陈纪绘制图像,悬挂各地,予以表彰,以激励民风向化。董卓进入洛阳,派使者到家里,拜陈纪为五官中郎将,陈纪不得已来到京师,担任侍中,又出任平原国相。陈纪向董卓辞行,当时,董卓打算迁都长安,董卓对陈纪讲:“三辅地区,一马平川,四面皆有险固要塞,土地肥沃,号称‘天府之国’,陆海物资齐备。如今,函谷关以东起兵,我担心洛阳非久居之地。长安同样建有宫室,我欲西入函谷关,在长安建都,君看如何?”陈纪答:“天下有道,防守的对象是四夷。朝廷勤修德政,怀柔不肯归附之臣。迁都长安,要移动銮驾,这是无可奈何之计。臣愚以为,公应该将朝政归还朝中公卿,专心处理外事,敢有违抗命令者,以武力讨伐。如今,函谷关以东起兵,百姓朝不保夕,命运坎坷。公能够谦让,退出朝政,率领大军征剿,那么,饱受涂炭之民还有活命的机会。如果公决计迁都长安,皇帝长途跋涉,臣担心会有累卵之祸,天下动荡不安。”董卓不高兴,认为陈纪忤逆自己,既而又想,陈纪的名气很大,就没有再说什么。此后,董卓欲拜陈纪为司徒,陈纪看到天下大乱,仕途险恶,连行装也没有准备,就赶赴平原国上任。朝廷玺书,追拜陈纪为太仆,又征召陈纪,拜为尚书令。献帝建安初年,袁绍担任太尉,欲将位置让与陈纪,陈纪不肯接受。后来,献帝拜陈纪为大鸿胪,陈纪在任上去世,享年七十一岁。

陈纪的儿子陈群,在曹魏时担任司空。天下人认为,陈群担任三公,不如担任九卿的父亲陈纪,陈纪又不如陈寔。

陈纪的弟弟陈谌,字季方。陈谌与陈纪一样享有盛誉,父子皆有盛名,时人称“陈氏三君”。每当三公府征召,往往同时征召父子三人。朝廷送来的羊羔、大雁礼品,络绎不绝,当时人为之嗟叹。陈谌去世得较早。

评论如下:东汉从中叶以后,宦官在朝中掌权,骄横恣肆。当时的社会风气,士人皆以洁身自好,隐居不仕,以言辞恣肆,标榜特立独行,有不行此道者,牧童、耕夫都会讥笑。时政越混乱,社会风气就越向往上古。像陈寔这样,进退坚守节操,才是士人的榜样。做事情以德为先,安身立命,不会受到外界影响,以仁义为本,不会受到世人讥讽。率身垂范,以道义引领天下,即使当朝权贵,也不能以权势压制;王公大人,也不能因贵宠傲慢无礼。政声、教化在上层遭到摒弃,民风世俗在下层,依然坚守正义,保持清纯。

赞辞如下:二李师淑,陈君友皓。韩韶就吏,赢寇怀道。太丘奥广,模我彝伦。曾是渊轨,薄夫以淳。庆基既启,有蔚颍滨,二方承则,八慈继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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