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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盖陈臧列传 原文
后汉书卷十八 吴盖陈臧列传
吴汉字子颜,南阳宛人也。家贫,给事县为亭长。王莽末,以宾客犯法,乃亡命至渔阳。命,名也。谓脱其名籍而逃亡。资用乏,以贩马自业,往来燕、蓟闲,所至皆交结豪杰。更始立,使使者韩鸿徇河北。续汉书曰:“南阳人韩鸿为谒者,使持节降河北,拜除二千石。”或谓鸿曰:“吴子颜,奇士也,可与计事。”鸿召见汉,甚悦之,遂承制拜为安乐令。安乐,县名,属渔阳郡,故城在今幽州潞县西北。
会王郎起,北州扰惑。汉素闻光武长者,独欲归心。乃说太守彭宠曰:“渔阳、上谷突骑,天下所闻也。君何不合二郡精锐,附刘公击邯郸,此一时之功也。”一时,言不可再遇也。宠以为然,而官属皆欲附王郎,宠不能夺。汉乃辞出,止外亭,念所以谲众,未知所出。谲,诈也。未知欲出何计以诈之。望见道中有一人似儒生者,汉使人召之,为具食,续汉书曰:“时道路多饥人,来求食者似儒生,汉召之,故先为具食。”问以所闻。生因言刘公所过,为郡县所归;邯郸举尊号者,实非刘氏。汉大喜,即诈为光武书,移檄渔阳,使生赍以诣宠,令具以所闻说之,汉复随后入。宠甚然之。于是遣汉将兵与上谷诸将并军而南,所至击斩王郎将帅。续汉书曰:“攻蓟,诛王郎大将赵闳等。”及光武于广阿,拜汉为偏将军。既拔邯郸,续汉书曰:“时上使汉等将突骑,扬兵戏马,立骑驰环邯郸城,乃围之。”赐号建策侯。
汉为人质厚少文,造次不能以辞自达。邓禹及诸将多知之,数相荐举,及得召见,遂见亲信,常居门下。
光武将发幽州兵,夜召邓禹,问可使行者。禹曰:“闲数与吴汉言,其人勇鸷有智谋,广雅曰:“鸷,执也。”凡鸟之勇锐,兽之猛悍者,皆名鸷也。诸将鲜能及者。”即拜汉大将军,持节北发十郡突骑。更始幽州牧苗曾闻之,阴勒兵,来诸郡不肯应调。调,发也。汉乃将二十骑先驰至无终。无终,本山戎国也。无终山名,因为国号。汉为县名,属右北平,故城在今幽州渔阳县也。曾以汉无备,出迎于路,汉即撝兵骑,收曾斩之,而夺其军。北州震骇,城邑莫不望风弭从。弭犹服也。遂悉发其兵,引而南,与光武会清阳。诸将望见汉还,士马甚盛,皆曰:“是宁肯分兵与人邪?”及汉至莫府,上兵簿,莫,大也。兵簿,军士之名帐。诸将人人多请之。光武曰:“属者恐不与人,属犹近也。今所请又何多也?”诸将皆惭。
初,更始遣尚书令谢躬率六将军攻王郎,不能下。会光武至,共定邯郸,而躬裨将虏掠不相承禀,光武深忌之。虽俱在邯郸,遂分城而处,然每有以慰安之。躬勤于职事,光武常称曰“谢尚书真吏也”,故不自疑。躬既而率其兵数万,还屯于邺。时光武南击青犊,谓躬曰:“我追贼于射犬,必破之。尤来在山阳者,埶必当惊走。若以君威力,击此散虏,必成禽也。”躬曰:“善。”及青犊破,而尤来果北走隆虑山,躬乃留大将军刘庆、魏郡太守陈康守邺,自率诸将军击之。穷寇死战,其锋不可当,躬遂大败,死者数千人。光武因躬在外,乃使汉与岑彭袭其城。汉先令辩士说陈康曰:“盖闻上智不处危以侥幸,侥犹求也。中智慧因危以为功,下愚安于危以自亡。危亡之至,在人所由,不可不察。今京师败乱,四方云扰,公所闻也。萧王兵强士附,河北归命,公所见也。谢躬内背萧王,外失众心,公所知也。公今据孤危之城,待灭亡之祸,义无所立,节无所成。不若开门内军,转祸为福,免下愚之败,收中智之功,此计之至者也。”康然之。于是康收刘庆及躬妻子,开门内汉等。及躬从隆虑归邺,不知康已反之,乃与数百骑轻入城。汉伏兵收之,手击杀躬,其众悉降。续汉书曰:“时岑彭已在城中,将躬诣传舍,驰白汉。汉至,躬在彭前伏,汉曰:‘何故与鬼语!’遂杀之。”躬字子张,南阳人。初,其妻知光武不平之,常戒躬曰:“君与刘公积不相能,而信其虚谈,不为之备,终受制矣。”躬不纳,故及于难。
光武北击群贼,续汉书曰:“从击铜马、重连、高胡,皆破之。”汉常将突骑五千为军锋,数先登陷陈。及河北平,汉与诸将奉图书,上尊号。光武即位,拜为大司马,更封舞阳侯。
建武二年春,汉率大司空王梁,建义大将军祐,大将军杜茂,执金吾贾复,扬化将军坚镡,偏将军王霸,骑都尉刘隆、马武、阴识,共击檀乡贼于邺东漳水上,大破之,水经曰,漳水源出上党长子县西发鸠山,东北至昌亭,与呼沱河合。降者十余万人。帝使使者玺书定封汉为广平侯,食广平、斥漳、曲周、广年,凡四县。四县皆属广平郡。广平故城在今洺州永年县西北,广年在今永年县东北,斥漳在今洺州洺水县,曲周故城在今洺州曲周县西南。广年,避隋炀帝讳,改为永年县。复率诸将击邺西山贼黎伯卿等,及河内修武,悉破诸屯聚。车驾亲幸抚劳。复遣汉进兵南阳,击宛、涅阳、郦、穰、新野诸城,皆下之。引兵南,与秦丰战黄邮水上,破之。南阳新野县有黄邮水、黄邮聚也。又与偏将军冯异击昌城五楼贼张文等,又攻铜马、五幡于新安,皆破之。
明年春,率建威大将军耿弇、虎牙大将军盖延,击青犊于轵西,大破降之。又率骠骑大将军杜茂、强弩将军陈俊等,围苏茂于广乐。刘永将周建别招聚收集得十余万人,救广乐。汉将轻骑迎与之战,不利,墯马伤膝,还营,建等遂连兵入城。诸将谓汉曰:“大敌在前而公伤卧,众心惧矣。”汉乃勃然裹创而起,椎牛飨士,令军中曰:“贼众虽多,皆劫掠群盗,‘胜不相让,败不相救’,此上两句在《左传》,郑公子突之词也。非有仗节死义者也。今日封侯之秋,诸君勉之!”于是军士激怒,人倍其气。旦日,建、茂出兵围汉。汉选四部精兵黄头吴河等,《前书》邓通为黄头郎。《音义》曰:“土胜水,故刺船郎著黄帽,号黄头也。”及乌桓突骑三千余人,齐鼓而进。续汉书曰:“汉躬被甲拔戟,令诸部将曰:‘闻雷鼓声,皆大呼俱进,后至者斩。’遂鼓而进之。”建军大溃,反还奔城。汉长驱追击,争门并入,大破之,茂、建突走。汉留杜茂、陈俊等守广乐,自将兵助盖延围刘永于睢阳。永既死,二城皆降。
明年,又率陈俊及前将军王梁,击破五校贼于临平,追至东郡箕山,大破之。北击清河长直及平原五里贼,皆平之。《东观记》及续汉书“长直”并作“长垣”。案:长垣,县名,在河南,不得言北击,而范书作长直,当是贼号,或因地以为名。时鬲县五姓共逐守长,据城而反。鬲,县,属平原郡,故城在今德州西北。五姓,盖当土强宗豪右也。鬲音革。诸将争欲攻之,汉不听,曰:“使鬲反者,皆守长罪也。敢轻冒进兵者斩。”乃移檄告郡,使收守长,而使人谢城中。五姓大喜,即相率归降。诸将乃服,曰:“不战而下城,非众所及也。”
冬,汉率建威大将军耿弇、汉忠将军王常等,击富平、获索二贼于平原。明年春,贼率五万余人夜攻汉营,军中惊乱,汉坚卧不动,有顷乃定。即夜发精兵出营突击,大破其众。因追讨余党,遂至无盐,无盐,县名,属东平国,故城在今郓州东。进击勃海,皆平之。又从征董宪,围朐城。明年春,拔朐,朐,县名,解见光武纪。斩宪。事已见《刘永传》。东方悉定,振旅还京师。
会隗嚣畔,夏,复遣汉西屯长安。八年,从车驾上陇,遂围隗嚣于西城。帝来汉曰:“诸郡甲卒但坐费粮食,若有逃亡,则沮败众心,宜悉罢之。”汉等贪并力攻嚣,遂不能遣,粮食日少,吏士疲役,逃亡者多,及公孙述救至,汉遂退败。
十一年春,率征南大将军岑彭等伐公孙述。及彭破荆门,长驱入江关,汉留夷陵,装露桡船,桡,短楫也,音人遥反。将南阳兵及驰刑募士三万人溯江而上。会岑彭为刺客所杀,汉并将其军。十二年春,与公孙述将魏党、公孙永战于鱼涪津,大破之,续汉书曰:“犍为郡南安县有渔涪津,在县北,临大江。”《南中志》曰:“渔涪津广数百步。”遂围武阳。述遣子婿史兴将五千人救之。汉迎击兴,尽殄其众,因入犍为界。诸县皆城守。汉乃进军攻广都,拔之。遣轻骑烧成都市桥,桥名也,解见《公孙述传》。武阳以东诸小城皆降。
帝戒汉曰:“成都十余万众,不可轻也。但坚据广都,待其来攻,勿与争锋。若不敢来,公转营迫之,须其力疲,乃可击也。”汉乘利,遂自将步骑二万余人进逼成都,去城十余里,阻江北为营,作浮桥,使副将武威将军刘尚《东观记》、续汉书“尚”字并作“禹”。将万余人屯于江南,相去二十余里。帝闻大惊,让汉曰:“比来公千条万端,何意临事勃乱!既轻敌深入,又与尚别营,事有缓急,不复相及。贼若出兵缀公,以大众攻尚,尚破,公即败矣。幸无它者,急引兵还广都。”诏书未到,述果使其将谢丰、袁吉将众十许万,分为二十余营,并出攻汉。使别将将万余人劫刘尚,令不得相救。汉与大战一日,兵败,走入壁,丰因围之。汉乃召诸将厉之曰:“吾共诸君逾越险阻,转战千里,所在斩获,遂深入敌地,至其城下。而今与刘尚二处受围,埶既不接,其祸难量。欲潜师就尚于江南,并兵御之。若能同心一力,人自为战,大功可立;如其不然,败必无余。成败之机,在此一举。”诸将皆曰“诺”。于是飨士秣马,闭营三日不出,乃多树幡旗,使烟火不绝,夜衔枚引兵与刘尚合军。丰等不觉,明日,乃分兵拒江北,自将攻江南。汉悉兵迎战,自旦至晡,遂大破之,斩谢丰、袁吉,获甲首五千余级。于是引还广都,留刘尚拒述,具以状上,而深自谴责。帝报曰:“公还广都,甚得其宜,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。略犹过也。若先攻尚,公从广都五十里悉步骑赴之,适当值其危困,破之必矣。”自是汉与述战于广都、成都之闲,八战八克,遂军于其郭中。述自将数万人出城大战,汉使护军高午、唐邯将数万锐卒击之。述兵败走,高午奔陈刺述,杀之。事已见《述传》。旦日城降,斩述首传送洛阳。明年正月,汉振旅浮江而下。至宛,诏令过家上冢,赐谷二万斛。
十五年,复率扬武将军马成、捕虏将军马武北击匈奴,徙雁门、代郡、上谷吏人六万余口,置居庸、常山关以东。
十八年,蜀郡守将史歆反于成都,自称大司马,攻太守张穆,穆逾城走广都,歆遂移檄郡县,而宕渠杨伟、朐□徐容等,宕渠、朐□,二县名,皆属巴郡。朐音劬,□音忍。宕渠山名,因以名县,故城在今渠州流江县东北,俗名车骑城是也。《十三州志》朐音春,□音闰。其地下瑨,多朐□虫,因以名县。故城在今夔州云安县西万户故城是也。起兵各数千人以应之。帝以歆昔为岑彭护军,晓习兵事,故遣汉率刘尚及太中大夫臧宫将万余人讨之。汉入武都,乃发广汉、巴、蜀三郡兵围成都,百余日城破,诛歆等。汉乃乘桴沿江下巴郡,杨伟、徐容等惶恐解散,汉诛其渠帅二百余人,徙其党与数百家于南郡、长沙而还。
汉性强力,每从征伐,帝未安,恒侧足而立。诸将见战陈不利,或多惶惧,失其常度。汉意气自若,方整厉器械,激扬士吏。帝时遣人观大司马何为,还言方修战攻之具,乃叹曰:“吴公差强人意,隐若一敌国矣!”隐,威重之貌。言其威重若敌国。《前书》周亚夫谓剧孟曰:“大将得之,若一敌国矣。”每当出师,朝受诏,夕即引道,初无办严之日。严即装也,避明帝讳,故改之。故能常任职,以功名终。及在朝廷,斤斤谨质,形于体貌。《尔雅》曰:“明明、斤斤,察也。”李巡曰:“斤斤,精详之察也。”孙炎曰:“重慎之察也。”斤音靳。汉尝出征,妻子在后买田业。汉还,让之曰:“军师在外,吏士不足,何多买田宅乎!”遂尽以分与昆弟外家。《东观记》曰“汉但修里宅,不起第。夫人先死,薄葬小坟,不作祠堂”也。
二十年,汉病笃。车驾亲临,问所欲言。对曰:“臣愚无所知识,唯愿陛下慎无赦而已。”及薨,有诏悼愍,赐谥曰忠侯。《东观记》曰:“有司秦议以武为谥,诏特赐谥曰忠侯。”发北军五校、轻车、介士送葬,如大将军霍光故事。汉置南北军五校,解见《顺帝纪》。轻车,兵车也。介士,甲士也。《霍光传》云以北军五校尉、轻车、介士载光尸以辒辌车,黄屋左纛,军陈至茂陵。不以南军者,重之也。
子哀侯成嗣,为奴所杀。二十八年,分汉封为三国:成子旦为灈阳侯,灈阳,县名,属汝南郡,在灈水之阳,因以为名,其地今豫州吴房县也。音劬。以奉汉嗣;旦弟盱盱音火俱反。为筑阳侯;成弟国为新蔡侯。筑阳,县名,属南阳郡,古谷国也,在筑水之阳,故城在今襄州谷城县西。新蔡,县名,属汝南郡,蔡平侯自蔡徙此,故加“新”字,今豫州县也。筑音逐。旦卒,无子,国除。建初八年,徙封盱为平春侯,平春,县名,属江夏郡。以奉汉后。盱卒,子胜嗣。初,汉兄尉为将军,从征战死,封尉子彤为安阳侯。安阳,县名,属汝南郡,古江国也,故城在今豫州新息县西南。帝以汉功大,复封弟翕为褒亲侯。吴氏侯者凡五国。
初,渔阳都尉严宣,与汉俱会光武于广阿,光武以为偏将军,封建信侯。建信,县名,属千乘国。
论曰:吴汉自建武世,常居上公之位,终始倚爱之亲,“差强人意”,是倚之也;遂见亲信,是爱之也。谅由质简而强力也。子曰“刚毅木讷近仁”,《论语》文。刚毅谓强而能断。木,朴悫貌。讷,忍于言也。四者皆仁之质,若加文,则成仁矣,故言近仁。斯岂汉之方乎!方,比也。昔陈平智有余以见疑,周勃资朴忠而见信。高祖谓吕后曰:“陈平智有余,然难独任。”是见疑也。又曰:“周勃重厚少文,安刘氏者必勃。”是见信也。夫仁义不足以相怀,则智者以有余为疑,而朴者以不足取信矣。怀,依也。言若仁义之心足相依信,则情无疑阻。若彼此之诚未协,仁义不足相依,则智者翻以有余见疑,朴朴以愚直取信。
盖延字巨卿,渔阳要阳人也。要阳,县名,光武时省。身长八尺,弯弓三百斤。边俗尚勇力,而延以气闻。历郡列掾、州从事,所在职办。古者三公下至郡县皆有掾属。续汉志曰:“建武十八年,立刺史十二人,人主一州,皆有从事史、假佐,每郡皆置诸曹掾。”郡中列掾非一,延并为之,故言历也。渔阳属幽州。《东观记》云延为幽州从事。彭宠为太守,召延署营尉,行护军。
及王郎起,延与吴汉同谋归光武。续汉书曰:“并与狐奴令王梁同劝宠。”延至广阿,拜偏将军,号建功侯,从平河北。光武即位,以延为虎牙将军。
建武二年,更封安平侯。遣南击敖仓,转攻酸枣、封丘,皆拔。酸枣、封丘,二县名,属陈留郡。酸枣故城在今滑州县也。封丘故城在今汴州县也。其夏,督驸马都尉马武、骑都尉刘隆、护军都尉马成、偏将军王霸等南伐刘永,先攻拔襄邑,续汉书曰:“时刘永别将许德据襄邑,延攻而拔之。”进取麻乡,麻乡,县名,故城在今宋州砀山县东北。遂围永于睢阳。数月,尽收野麦,夜梯其城入。永惊惧,引兵走出东门,《东观记》云“走出鱼门”,然则东门名鱼门也。延追击,大破之。永弃军走谯,延进攻,拔薛,斩其鲁郡太守,薛,县名,属鲁国,故城在今徐州滕县东南。《东观记》曰“鲁郡太守梁丘寿”也。而彭城、扶阳、杼秋、萧皆降。扶阳,县名,属沛郡。杼秋,县名,属梁国,故城在今徐州萧县西北。杼音食汝反。又破永沛郡太守,斩之。《东观记》曰:“沛郡太守陈修。”永将苏茂、佼强、周建等三万余人佼强,姓名也,周大夫原伯佼之后也。救永,共攻延,延与战于沛西,大破之。永军乱,遁没溺死者太半。永弃城走湖陵,苏茂奔广乐。延遂定沛、楚、临淮,修高祖庙,置啬夫、祝宰、乐人。楚即今彭城县也。临淮,郡名,今泗州下邳县。高祖庙在今徐州沛县东故泗水亭中,即高祖为亭长之所也。啬夫,主知庙事。《东观记》曰:“时盖延因斋戒祠高祖庙。”
三年,睢阳复反城迎刘永,反音翻。延复率诸将围之百日,收其野谷。永乏食,突走,延追击,尽得辎重。永为其将所杀,永弟防举城降。
四年春,延又击苏茂、周建于蕲,蕲,县名,属沛郡,有大泽乡。蕲音机。进与董宪战留下,皆破之。留,县名,属楚国,故城在今徐州沛县东南。因率平狄将军庞萌攻西防,拔之。西防,县名,春秋时宋之西防城,故城在今宋州单父县北。复追败周建、苏茂于彭城,茂、建亡奔董宪,董宪将贲休举兰陵城降。《前书》有贲赫,音肥。今有此姓,音奔。宪闻之,自郯围休,时延及庞萌在楚,请往救之,帝来曰:“可直往捣郯,则兰陵必自解。”捣,击也。《东观记》作“击”字。延等以贲休城危,遂先赴之。宪逆战而阳败,延等逐退,因拔围入城。明日,宪大出兵合围,延等惧,遽出突走,因往攻郯。帝让之曰:“闲欲先赴郯者,以其不意故耳。今既奔走,贼计已立,围岂可解乎!”延等至郯,果不能克,而董宪遂拔兰陵,杀贲休。延等往来要击宪别将于彭城、郯、邳之闲,战或日数合,颇有克获。帝以延轻敌深入,数以书诫之。《东观记》载延上疏辞曰:“臣幸得受干戈,诛逆虏,奉职未称,久留天诛,常恐污辱名号,不及等伦。天下平定已后,曾无尺寸可数,不得预竹帛之编。明诏深闵,儆戒备具,每事奉循诏命,必不敢为国之忧也。”及庞萌反,攻杀楚郡太守,引军袭败延,延走,北度泗水,破舟楫,坏津梁,仅而得免。《东观记》、续汉书皆云萌攻延,延与战,破之。诏书劳延曰:“庞萌一夜反畔,相去不远,营壁不坚,殆令人齿欲相击,而将军有不可动之节,吾甚美之。”此传言“仅而得免”,与彼不同。帝自将而东,征延与大司马吴汉、汉忠将军王常、前将军王梁、捕虏将军马武、讨虏将军王霸等会任城,讨庞萌于桃乡,又并从征董宪于昌虑,皆破平之。六年春,遣屯长安。
九年,隗嚣死,延西击街泉、略阳、清水诸屯聚,皆定。街泉、略阳、清水三县,皆属天水郡。
十一年,与中郎将来歙攻河池,未克,以病引还,拜为左冯翊,将军如故。续汉书曰:“视事四年,人敬其威信。”十三年,增封定食万户。十五年,薨于位。
子扶嗣。扶卒,子侧嗣。永平十三年,坐与舅王平谋反,伏诛,国除。永初七年,邓太后绍封延曾孙恢为芦亭侯。《东观记》作“庐亭”。恢卒,子遂嗣。
陈俊字子昭,南阳西鄂人也。江夏郡有鄂,故此加“西”也,故城在今邓州向城县南也。少为郡吏。更始立,以宗室刘嘉为太常将军,俊为长史。光武徇河北,嘉遣书荐俊,光武以为安集掾。《东观记》曰:“俊初调补曲阳长,上曰:‘欲与君为左右,小县何足贪乎?’俊即拜,解印绶,上以为安集掾。”
从击铜马于清阳,进至蒲阳,拜强弩将军。《华峤书》曰:“拜为强弩偏将军,赐绛衣九百领,以衣中坚同心士。”与五校战于安次,俊下马,手接短兵,所向必破,追奔二十余里,斩其渠帅而还。光武望而叹曰:“战将尽如是,岂有忧哉!”五校引退入渔阳,所过虏掠。俊言于光武曰:“宜令轻骑出贼前,使百姓各自坚壁,以绝其食,可不战而殄也。”光武然之,遣俊将轻骑驰出贼前。视人保壁坚完者,来令固守;放散在野者,因掠取之。贼至无所得,遂散败。及军还,光武谓俊曰:“困此虏者,将军策也。”及即位,封俊为列侯。
建武二年春,攻匡贼,下四县,匡贼即匡城县贼也。《东观记》作“匡城贼”。匡城,古匡邑也,故城在今滑州匡城县南。更封新处侯。新处,县名,属中山国。引击顿丘,降三城。顿丘,县名,属东郡,故城在今魏州顿丘县北阴安城是也。其秋,大司马吴汉承制拜俊为强弩大将军,别击金门、白马贼于河内,皆破之。金门、白马并山名,在今洛州福昌县西南,有金门白马水。盖贼起于二山,因以为名。四年,转徇汝阳及项,又拔南武阳。南武阳,县名,属太山郡,故城在今沂州费县西。是时太山豪杰多拥众与张步连兵,吴汉言于帝曰:“非陈俊莫能定此郡。”于是拜俊太山太守,行大将军事。张步闻之,遣其将击俊,战于嬴下,嬴,县名,属太山郡。嬴音盈。俊大破之,追至济南,收得印绶九十余,步时拟私封爵人之印绶。稍攻下诸县,遂定太山。五年,与建威大将军耿弇共破张步。事在《弇传》。
时琅邪未平,乃徙俊为琅邪太守,领将军如故。齐地素闻俊名,入界,盗贼皆解散。俊将兵击董宪于赣榆,赣榆,县名,属东海郡。赣音贡。进破朐贼孙阳,平之。八年,张步畔,还琅邪,俊追讨,斩之。帝美其功,诏俊得专征青、徐。《华峤书》曰:“赐俊玺书曰:‘将军元勋大著,威震青、徐,两州有警,得专征之。’”俊抚贫弱,表有义,检制军吏,不得与郡县相干,百姓歌之。数上书自请,愿奋击陇、蜀。诏报曰:“东州新平,大将军之功也。负海猾夏,盗贼之处,国家以为重忧,且勉镇抚之。”
十三年,增邑,定封祝阿侯。祝阿,县名,属平原郡。明年,征奉朝请。二十三年卒。
子浮嗣,徙封蕲春侯。蕲春,今蕲州县也。《东观记》曰:“诏书以祝阿益济南国,故徙浮封蕲春侯。”蕲音祈。浮卒,子专诸嗣。专诸卒,子笃嗣。
臧宫字君翁,颍川郏人也。郏,县名,今汝州郏城县也。少为县亭长、游徼,续汉书曰“每十里一亭,亭有长,以禁盗贼。每乡有游徼,掌循禁奸盗”也。后率宾客入下江兵中为校尉,因从光武征战,诸将多称其勇。光武察宫勤力少言,甚亲纳之。及至河北,以为偏将军,从破群贼,数陷陈却敌。
光武即位,以为侍中、骑都尉。建武二年,封成安侯。成安,县名,属颍川郡。明年,将突骑与征虏将军祭遵击更始将左防、韦颜《华峤书》“韦”字作“韩”。于涅阳、郦,悉降之。五年,将兵徇江夏,击代乡、钟武、竹里,皆下之。钟武,县名,属江夏郡,故城在今申州钟山县西南。帝使太中大夫《华峤书》曰“使张明”也。持节拜宫为辅威将军。七年,更封期思侯。期思,县名,属汝南郡,故城在今光州固始县西北。击梁郡、济阴,皆平之。
十一年,将兵至中卢,屯骆越。中卢,县名,属南郡,故城在今襄州阳县南。盖骆越人徙于此,因以为名。是时公孙述将田戎、任满与征南大将军岑彭相拒于荆门,彭等战数不利,越人谋畔从蜀。宫兵少,力不能制。会属县送委输车数百乘至,宫夜使锯断城门限。令车声回转出入至旦。越人候伺者闻车声不绝,而门限断,相告以汉兵大至。其渠帅乃奉牛酒以劳军营。宫陈兵大会,击牛酾酒,酾音所宜反。《说文》曰:“下酒也。”《诗》注曰“以筐曰酾”也。飨赐慰纳之,越人由是遂安。
宫与岑彭等破荆门,别至垂鹊山,通道出秭归,至江州。岑彭下巴郡,使宫将降卒五万,从涪水上平曲。公孙述将延岑盛兵于沉水,沉水出广汉,解见光武纪。时宫众多食少,转输不至,而降者皆欲散畔,郡邑复更保聚,观望成败。宫欲引还,恐为所反。反音翻。会帝遣谒者将兵诣岑彭,有马七百匹,宫矫制取以自益,晨夜进兵,多张旗帜,登山鼓噪,右步左骑,挟船而引,呼声动山谷。岑不意汉军卒至,登山望之,大震恐。宫因从击,大破之。斩首溺死者万余人,水为之浊流。延岑奔成都,其众悉降,尽获其兵马珍宝。华峤书曰:“上玺书劳宫,赐吏士绛缣六千匹。”自是乘胜追北,降者以十万数。人好阳而恶阴,北方幽阴之地,故军败者皆谓之北。《史记·乐书》曰:“北者,败也。”而近代音北为背,失其指矣。
军至平阳乡,蜀将王元举众降。进拔挠竹,破涪城,斩公孙述弟恢,复攻拔繁、郫。繁,县名,属蜀郡。繁,江名,因以为县名,故城在今益州新繁县北。郫,县名,属蜀郡,故城在今益州郫县北。郫音皮。前后收得节五,印绶千八百。是时大司马吴汉亦乘胜进营逼成都。宫连屠大城,兵马旌旗甚盛,乃乘兵入小雒郭门,历成都城下,张载注《蜀都赋》云:“汉武帝元鼎三年,立成都郭十八门。”小雒郭门盖其数焉。至吴汉营,饮酒高会。汉见之甚欢,谓宫曰:“将军向者经虏城下,震扬威灵,风行电照。然穷寇难量,还营愿从它道矣。”宫不从,复路而归,贼亦不敢近之。进军咸门,成都北面东头门。与吴汉并灭公孙述。
帝以蜀地新定,拜宫为广汉太守。十三年,增邑,更封酂侯。十五年,征还京师,以列侯奉朝请,定封朗陵侯。朗陵,县名,属汝南郡,故城在今豫州朗山县西南。十八年,拜太中大夫。
十九年,妖巫维汜弟子单臣、傅镇等,复妖言相聚,入原武城,“维”或作“缑”。劫吏人,自称将军。于是遣宫将北军及黎阳营数千人围之。贼谷食多,数攻不下,士卒死伤。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,皆曰“宜重其购赏”。时显宗为东海王,独对曰:“妖巫相劫,埶无久立,其中必有悔欲亡者。但外围急,不得走耳。宜小挺缓,挺,解也。令得逃亡,逃亡则一亭长足以禽矣。”帝然之,即来宫彻围缓贼,贼众分散,遂斩臣、镇等。宫还,迁城门校尉,复转左中郎将。击武溪贼,至江陵,降之。武溪,水名,在今辰州卢溪县。
宫以谨信质朴,故常见任用。后匈奴饥疫,自相分争,帝以问宫,宫曰:“愿得五千骑以立功。”帝笑曰:“常胜之家,难与虑敌,吾方自思之。”二十七年,宫乃与杨虚侯马武上书曰:“匈奴贪利,无有礼信,穷则稽首,安则侵盗,缘边被其毒痛,中国忧其抵突。抵,触也。虏今人畜疫死,旱蝗赤地,赤地,言在地之物皆尽。说苑曰:“晋平公时,赤地千里。”疫困之力,不当中国一郡。万里死命,县在陛下。福不再来,时或易失,《左传》曰:“大福不再。”蒯通曰:“时者难遇而易失也。”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事乎?今命将临塞,厚县购赏,喻告高句骊、乌桓、鲜卑攻其左,发河西四郡、谓张掖、酒泉、武威、金城也。天水、陇西羌胡击其右。如此,北虏之灭,不过数年。臣恐陛下仁恩不忍,谋臣狐疑,令万世刻石之功不立于圣世。”诏报曰:“《黄石公记》曰,‘柔能制刚,弱能制强’。即张良于下邳圯所见老父出一编书者。柔者德也,刚者贼也,弱者仁之助也,强者怨之归也。故曰有德之君,以所乐乐人;无德之君,以所乐乐身。乐人者其乐长,乐身者不久而亡。舍近谋远者,劳而无功;舍远谋近者,逸而有终。逸政多忠臣,劳政多乱人。故曰务广地者荒,务广德者强。有其有者安,贪人有者残。残灭之政,虽成必败。今国无善政,灾变不息,《左传》曰:“国无善政,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。”百姓惊惶,人不自保,而复欲远事边外乎?孔子曰:‘吾恐季孙之忧,不在颛臾。’颛臾,鲁附庸之国。鲁卿季氏贪其土地,欲伐而兼之。时孔子弟子冉有仕于季氏,孔子责之。冉有曰:“今夫颛臾固而近季氏之邑,今不取,恐为子孙之忧。”孔子曰:“吾恐季孙之忧,不在颛臾,而在萧墙之内也。”且北狄尚强,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,恒多失实。《公羊传》曰:“见者异辞,闻者异辞,传闻者异辞。”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,岂非至愿;苟非其时,不如息人。”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。
宫永平元年卒,谥曰愍侯。子信嗣。信卒,子震嗣。震卒,子松嗣。元初四年,与母别居,国除。永宁元年,邓太后绍封松弟由为朗陵侯。
论曰:中兴之业,诚艰难也。然敌无秦、项之强,人资附汉之思,虽怀玺纡绂,跨陵州县,玺,解见光武纪。《白虎通》曰:“天子朱绂,诸侯赤绂,上广一尺,下广二尺,法天一地二也,长三尺,法天地人也。”董巴《舆服志》曰:“古者上下皆有绂,所以殊贵贱也。自五霸递兴,以绂非兵服,于是去绂也。”殊名诡号,千队为群,尚未足以为比功上烈也。至于山西既定,威临天下,谓诛隗嚣、公孙述。戎羯丧其精胆,群帅贾其余壮,羯本匈奴别部,分散居于上党、武乡、羯室,因号羯胡。此总谓戎夷耳,不指于羯也。《左传》曰:“欲勇者,贾余余勇。”斯诚雄心尚武之几,先志玩兵之日。几,会也。玩,习也。先志者,乘胜之志也。臧宫、马武之徒,抚鸣剑而抵掌,志驰于伊吾之北矣。屈原曰:“抚长剑兮玉珥。”曹植《结交篇》曰:“利剑鸣手中。”《说文》曰:“抵,侧击也。”光武审《黄石》,存包桑,《周易·否卦·九五》曰:“其亡其亡,系于包桑。”言圣人居天位,不可以安,常自危惧,乃是系于包桑也。包,本也,系于桑本,言其固也。闭玉门以谢西域之质,卑词币以礼匈奴之使,西域传曰,建武二十一年,西域十八国俱遣子弟入侍,天子以中国初定,皆还其侍子。《匈奴传》曰,建武二十八年,匈奴遣使诣阙贡马及裘,乞和亲。帝报曰:“单于国内虚耗,贡物裁以通礼,何必马裘?今赠缯五百匹,斩马剑一。”是卑辞币礼也。其意防盖已弘深。岂其颠沛平城之围,忍伤黥王之陈乎?平城,县名,今云州定襄县。高祖七年,击韩王信,至平城,被匈奴围,七日乃解。十二年,高祖亲击淮南王黥布,在陈为流矢所中。颠沛,狼狈也,颠音丁千反。
赞曰:吴公鸷强,实为龙骧。《战国策》曰:“廉颇为人,勇鸷而爱士。白起视瞻不转者,执志强也。”骧,举也。若龙之举,言其威盛。邹阳曰:“神龙骧首奋翼,则浮云出流。”电埽群孽,风行巴、梁。虎牙猛力,功立睢阳。宫、俊休休,是亦鹰扬。《诗》曰:“良士休休。”又曰:“惟师尚父,时惟鹰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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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盖陈臧列传 白话文翻译
后汉书卷十八 吴盖陈臧列传现代文
第吴汉,字子颜,南阳郡宛县人。吴汉家境贫寒,在县里当差,曾经担任亭长。王莽末年因为客人犯法,吴汉受到牵连,出逃至渔阳县,因缺乏生活来源,以贩马为业,在燕县、蓟县之间往来,所到之处,吴汉结交当地豪杰。更始帝即位,派使者韩鸿巡视河北。有人对韩鸿讲:“吴子颜是一位奇士,可以与其共谋大事。”韩鸿召见吴汉,一番倾谈,很高兴,韩鸿有皇帝授予的权力,当即拜吴汉为安乐县令。
此时,王郎起兵,北部州郡扰攘不安。吴汉早就听说刘秀是一位仁厚长者,遂有归附刘秀的想法。吴汉对渔阳郡太守彭宠讲:“渔阳、上谷郡骑兵天下闻名。府君何不将这两个郡的骑兵聚集起来,归附刘秀,攻打邯郸,这将是一件大功。”彭宠深以为然,然而郡府的官属大多愿意依附王郎,彭宠一时间拿不定主意。吴汉辞别彭宠,住在外亭,考虑如何说服大家。有一天,吴汉看见有人从道上走来,好像是一位儒生,吴汉派人召请此人,招待吃饭,向此人询问沿途所见所闻。儒生告诉吴汉,刘公(刘秀)所经过的县邑,百姓均愿意归附;邯郸称帝者,并非刘氏。吴汉听罢大喜,于是诈称有刘秀的文告已经传递至渔阳,让这位儒生去告诉彭宠沿途所见,吴汉随后进去。彭宠听完儒生的叙述,心中释然,派吴汉率领军队与上谷郡诸将南下,沿途斩杀王郎的将帅。及至刘秀来到广阿县,刘秀拜吴汉为偏将军。攻取邯郸,又封吴汉为建策侯。
吴汉为人质朴少文,惶急间有时会词不达意。邓禹及诸将了解吴汉,多次向刘秀推荐,吴汉被召见,此后,刘秀把吴汉当作亲信,常令吴汉跟随在身边。
刘秀欲征调幽州军队,深夜召见邓禹,征询派谁去合适。邓禹答:“在闲暇时,臣与吴汉交谈,此人勇敢,有谋略,其他将领均不如吴汉。”刘秀拜吴汉为大将军,持符节北上,征调北方十个郡的精锐骑兵。更始帝的幽州牧苗曾听说后,暗中布置军队,敕令幽州属下郡县不要听命于吴汉。吴汉率领二十名骑兵先抵达无终县,苗曾对吴汉毫无戒备,走出府衙,在路边迎候。吴汉当即指挥骑兵逮捕苗曾,将其斩杀,夺了苗曾率领的军队。北部郡县闻讯,大为惊恐,此后,吴汉经过的县邑,莫不俯首听命。吴汉按照刘秀的命令征调军队,引军南下,与刘秀在清阳县会合。其他将领看到吴汉完成任务回来,带来的兵马很多,都说:“吴汉肯把带来的军队分给诸将吗?”及至吴汉来到将军幕府,上缴兵员名册、计簿,其他将领纷纷要求多分一些兵。刘秀问:“此前,你们担心吴汉不肯把带来的兵员分予诸位,为何现在又纷纷争抢?”诸将面露惭色。
最初,更始帝派遣尚书令谢躬率领六位将军进攻王郎,不能取胜。及至刘秀来到,谢躬与刘秀一起商议,如何夺取邯郸。谢躬的裨将为所欲为,放纵部下虏掠百姓,刘秀对此深恶痛绝。此后,刘秀攻取并驻扎在邯郸,与谢躬分开驻扎,只是派人慰问。谢躬勤于政事,刘秀常说:“谢尚书是一位能吏。”所以谢躬心中毫无怀疑。之后谢躬率领部众数万驻扎在邺县。当时,刘秀南下进攻青犊军,对谢躬讲:“我在射犬县追击贼寇,一定会大获全胜。尤来在山阳县的人,势必会受到惊吓,落荒败逃。以将军的威力,打击这些散寇,手到擒来。”谢躬回答:“好啊。”及至青犊军大败,尤来果然向北逃往隆虑山。谢躬留下大将军刘庆、魏郡太守陈康镇守邺县,亲自率领诸将穷追青犊军残部。穷寇死战,其军锋锐不可当,谢躬战事不利,战死者有数千人。刘秀看到谢躬离开邺城在外面作战,派吴汉与岑彭袭击邺城。吴汉先命令辩士前去游说陈康:“人们常讲,上智之人,不会身陷危险之地,仅凭侥幸取胜;中智之人,能够在危险之地,设法取胜;下愚之人,安于现状,最终只会自取灭亡。危亡到来时,关键在于看清形势,对此不可不察。而今京师混乱,四方豪杰风起云涌,公也知道。萧王刘秀,兵强将勇,士人归附,黄河以北,已经众望所归,这也是公亲眼所见。谢躬对内背叛萧王,对外失去众心。如今,公困守孤城,这是在等待灭亡。义无所立,节无所成,不如打开城门,迎接萧王刘秀,转祸为福,避免下愚之败,兼收中智之功。这也是为公考虑。”陈康同意。陈康遂逮捕刘庆及谢躬的妻子儿女,打开城门,迎接吴汉等人。及至谢躬从隆虑山返回邺城,还不知道陈康已经背叛,与数百名骑兵径直驰入城内。吴汉的伏兵骤起,擒获谢躬,吴汉斩杀谢躬,谢躬的部众投降。谢躬,字子张,南阳郡人。最初,谢躬的妻子看出刘秀对谢躬有所图谋,常告诫谢躬:“君与刘公的能力相距甚远,而你又轻信刘公对你的虚情假意,毫无戒备,早晚会被人暗算。”谢躬不以为然,最终惨遭祸败。
刘秀北上进攻群寇。吴汉率领五千精锐骑兵担任先锋,冲锋陷阵。及至河北平定,吴汉与诸将献上地图、文书,劝谏刘秀上尊号。刘秀即皇帝位,拜吴汉为大司马,封为舞阳侯。
建武二年春天,吴汉率领大司空王梁,建义大将军朱祐,大将军杜茂,执金吾贾复,扬化将军坚镡,偏将军王霸,骑都尉刘隆、马武、阴识,进攻邺县东漳水上的檀乡贼寇,大败贼寇。投降者有十余万。光武帝派使者传达玺书,又封吴汉为广平侯,享受广平县、斥漳县、曲周县、广年县共计四个县的食邑。吴汉率领诸将进攻邺县西山的贼寇黎伯卿等,汉军进抵河内郡修武县,攻破贼寇盘踞的屯聚。皇帝亲临前线,慰劳将士。又派吴汉向南阳郡进军,进攻宛县、涅阳县、郦县、穰县、新野县,先后攻下几个县邑。吴汉率领汉军南下,与秦丰在黄县邮水上大战,大败秦丰。与偏将军冯异一起,进攻昌城五楼的贼寇张文等。在新安县打败铜马军、五幡军。
第二年春天,吴汉率领建威大将军耿弇、虎牙大将军盖延,在轵县附近进攻青犊军,逼降青犊军,又率领骠骑大将军杜茂、强弩将军陈俊等,在广乐县围攻苏茂。刘永部将周建聚集士卒,有十余万,前来救援广乐县。吴汉率领轻骑兵迎战周建,战事不利,吴汉坠马,伤及膝盖,退回营中。周建等人冲入广乐城。诸将对吴汉讲:“大敌当前,公腿部受伤,睡卧在床上,众人心中恐惧。”吴汉奋然起床,包裹好创伤,斩杀黄牛,犒赏军士,对全军发出号令:“贼寇虽然众多,都是打家劫舍的强盗,‘胜不相让,败不相救’,并没有为气节而死的勇气。今日之战,可以当作封侯之秋,望诸君努力!”全军将士信心倍增,同仇敌忾,人人奋勇。第二天,周建、苏茂出城,进攻汉军。吴汉挑选四部精兵,有黄头吴河等,还有乌桓精锐骑兵三千余人,擂响战鼓迎战,周建军大败,疾驰逃回城中。吴汉长驱追击,与周建军争夺城门,汉军争先恐后拥入城门,大败周建军。苏茂、周建突围逃走。吴汉留下杜茂、陈俊等守卫广乐,亲自率领汉军协助盖延在睢阳县围攻刘永。刘永死后,两座城邑投降。
第二年,吴汉率领陈俊、前将军王梁,在临平县大败五校贼,穷追猛打至东郡箕山,大败五校贼。吴汉北上,进攻清河县长直贼及平原县五里贼,逐一平定。当时,鬲县有五大家族,共同赶走郡太守和县长,据城造反。众将领争着要扫平这些贼寇,吴汉不同意,说:“迫使鬲县人造反者,是当地的郡太守和县长。有胆敢冒进者,斩。”吴汉移送公文,告诉当地郡县,让当地人逮捕郡太守、县长,还派人到城中致歉。五大家族大喜过望,随即献城投降。众将领佩服:“不战而下一城,非诸将所能及。”
当年冬天,吴汉率领建威大将军耿弇、汉忠将军王常等,在平原县进攻富平贼、获索贼。第二年春天,二贼率领五万余人,乘夜色进攻汉军大营,军中混乱。吴汉躺在床上纹丝不动,过了一段时间,军营恢复平静。当天夜晚,吴汉调集精兵出营反击,大败二贼。追击二贼余部,一直追至无盐县。汉军进入渤海郡,将贼寇荡平。此后,吴汉跟随光武帝征讨董宪,围攻朐城。第二年春天,攻破朐城,斩杀董宪,详情记载在《刘永传》。东方平定,吴汉凯旋,返回京师。
恰逢隗嚣叛乱,当年夏天,光武帝派吴汉在长安西驻扎。
建武八年,吴汉跟随皇帝东征,登上陇山,在西城围困隗嚣。光武帝敕令吴汉:“各郡驻守军士只是空耗军粮,如有逃亡,还会挫伤士气,还是把他们撤了吧。”吴汉等人贪功,决心全力攻打,没有撤军。军中粮食日渐减少,战士疲惫,许多人逃亡,及至公孙述前来救援隗嚣,吴汉只好撤军。
建武十一年春天,吴汉率领征南大将军岑彭等讨伐公孙述。及至岑彭攻破荆门,大军长驱直入江关。吴汉留守夷陵,为前线汉军建造一批露桡船。吴汉率领南阳兵,还有免刑的刑徒,共招募三万勇士,溯江而上。恰逢岑彭遭刺客刺杀,吴汉合并两支汉军,统一指挥。
建武十二年春天,吴汉与公孙述部将魏党、公孙永在鱼涪津大战,大败公孙述军。既而,吴汉围攻武阳县。公孙述派遣女婿史兴率领五千人前来救援。吴汉迎击史兴,将史兴带来的五千人全部歼灭,攻入犍为郡。犍为郡属下县邑,据城坚守。吴汉进抵广都县,攻取广都县。吴汉命令轻骑兵焚烧成都市桥,武阳县及以东小城邑相继投降。
光武帝告诫吴汉:“成都仍有十万余众,不可轻敌。暂且坚守广都,敌军来犯,切勿与其争锋。如果彼不敢来,公再拔营前进,迫近敌寇,等待他们锐气稍减,再全力进攻。”吴汉趁胜,亲自率领步骑二万余人进逼成都,距离成都有十余里,在江北扎下营寨,搭建浮桥。吴汉派副将武威将军刘尚率领一万余人,在江南驻扎,两军相去二十余里。光武帝接到战报,大惊,责备吴汉:“多次敕令将军,面对强敌,须谨慎。奈何将军临事不明!如今轻敌深入,又与刘尚分开扎营,一旦危机出现,两军将难以相互救援。如果贼寇出兵钳制将军,以余部进攻刘尚,刘尚一旦营破,将军将全盘皆输。现在,侥幸还未发生变故,赶快引兵撤回广都。”诏书还未送达,公孙述果然派遣部将谢丰、袁吉,率领蜀军十万余人,分为二十几营,全力进攻吴汉;又派其他将领,率领一万余人,偷袭刘尚,二人不能相救。吴汉与蜀军大战一日,汉军兵败,退回营寨,谢丰乘势围困吴汉。吴汉召集诸将,厉声说道:“我与诸君跨越千山万水,转战千里,历经艰险,斩获无数。今天深入敌境,大军进抵敌寇城下,我与刘尚均被敌寇围困,两军不能相救,战事难以预料。我欲派出部分兵力,潜渡过江,到江南支援刘尚,奋力抗击敌寇。将士们要同心协力,人自为战,大功可成;如其不然,贼寇将会得势。成败之机,在此一举。”众将领齐声答应:“诺。”汉军厉兵秣马,紧闭营门,三日不出营迎战,竖起许多旗幡,在营内点燃烟火,袅袅不绝。吴汉命令汉军战士衔枚,趁着夜色与刘尚会齐,谢丰等人浑然不觉。第二天,谢丰分兵进攻江北,亲自率领蜀军进攻江南。吴汉出动汉军迎战,从清晨直至傍晚,两军大战。汉军大败蜀军,斩杀谢丰、袁吉,斩杀、擒获蜀军五千余人。吴汉引军撤回广都,留下刘尚继续监视公孙述。吴汉上表陈述战况,由于轻敌,谋划不周,遭受挫败。光武帝接报,说:“将军已经返回广都,甚好,公孙述不敢再进攻刘尚,袭击将军。如果公孙述进攻刘尚,将军可从广都城外五十里处率领步骑支援刘尚,出其不意,进攻公孙述围困刘尚的军队,一定能大败贼寇。”此后,吴汉与公孙述在广都、成都之间鏖战,吴汉军八战八捷,汉军进抵成都外城。公孙述亲自率领数万人出城,与吴汉军大战。吴汉派护军高午、唐邯,率领数万精兵锐卒迎击公孙述。公孙述兵败退走,高午轻骑疾驰,杀入阵中,斩杀公孙述,公孙述毙命。详情记载在《公孙述传》。第二天,成都投降,吴汉将公孙述的首级传送至洛阳。第二年正月,吴汉凯旋,顺江而下抵达宛城。皇帝有诏,吴汉路过家乡时可为父母祭扫坟墓,赐予吴汉二万斛谷米。
建武十五年,吴汉再次率领扬武将军马成、捕虏将军马武,北上打击匈奴。大军前进至雁门郡、代郡、上谷郡,吴汉把三郡官吏、百姓六万余口迁至居庸关、常山关以东安置。
建武十八年,蜀郡守将史歆在成都造反,自称“大司马”,攻打郡太守张穆,张穆翻过城墙,逃往广都县。史歆随即向各县邑移送公文,宕渠县的杨伟、朐 (qú rěn)县的徐容等起兵响应,各有数千人。光武帝认为史歆原来是岑彭的护军,熟悉军事,派遣吴汉率领刘尚及太中大夫臧宫,率领一万余人讨伐史歆。汉军进抵武都县,又征调广汉郡、巴郡、蜀郡三郡士卒包围成都,历经一百余日,攻破成都,斩杀史歆等。此后,吴汉乘坐木筏顺江而下,直抵巴郡,杨伟、徐容等惶恐不安,叛军瓦解。吴汉杀了造反首领二百余人,将叛军党羽数百家迁至南郡、长沙郡,而后撤军。
吴汉性情刚强,孔武有力,每次跟随皇帝征伐四方,皇帝没有休息,吴汉就在皇帝身边长时间侍卫。其他将领看到战事不利,大多会惊慌失措,有失大将风度,吴汉却神定气闲,泰然自若,只是整修兵器,激励士卒再战。光武帝派人看大司马吴汉在干什么,汇报说,吴汉在整修攻战器械。汉武帝叹道:“吴将军不负厚望,可谓国家栋梁!”吴汉每次出征,早晨接受诏命,下午就已经整装上路,从未因为整理行装而耽搁时间。吴汉常能够担负重任,以战功终其一生。在朝廷,吴汉的谨慎、质朴,一举一动都能表现出来。有一次出征,妻子在后方置办田产。吴汉返回家,责备妻子:“军队在外,战士们用度不足,为何要购置这么好的田宅!”随后,将置办的田产全部分送予族中兄弟,或者妻子的亲戚。
建武二十年,吴汉病重。皇帝亲临家中探视,问吴汉有什么要求。吴汉回答:“臣愚蠢,没有知识,只愿陛下不要大赦天下。”吴汉去世,皇帝下诏追悼,赐谥号忠侯,征调北军五校、轻车、戴甲武士送葬,像当年大将军霍光的葬礼一样隆重。
嗣子哀侯吴成继位,吴成被家奴杀害。
建武二十八年,光武帝将吴汉享有的封国分为三部分:吴成的儿子吴旦,受封为灈(qú)阳侯,以奉祀吴汉宗庙;吴旦的弟弟吴盱,受封为筑阳侯;吴成的弟弟吴国,受封为新蔡侯。吴旦去世,没有子嗣,撤销封国。建初八年,章帝改封吴盱为平春侯,以奉祀吴汉宗庙。吴盱去世,嗣子吴胜继位。吴汉的哥哥吴尉担任将军,在战场上战死,光武帝封吴尉的儿子吴彤为安阳侯。光武帝认为吴汉的功劳很大,又封了吴汉的弟弟吴翕为褒亲侯。吴氏有五个人受封为列侯,享有封国。
最初,渔阳郡都尉严宣与吴汉一起,在广阿县与刘秀见面。刘秀拜严宣为偏将军,封为建信侯。
评论如下:吴汉在建武年间以上将身份率军出征,始终得到光武帝信任。吴汉性情质朴,又具有很好的军事才能。孔子讲:“刚毅木讷近乎仁。”用这句话形容吴汉,恰如其分!在往昔,陈平智有余,为高祖所诟病,周勃质朴忠诚,受到高祖信任。仁义不足以受到信任,智谋有余,又会受到猜疑,而质朴,却能够让君主托付重任。
盖延,字巨卿,渔阳郡要阳县人。盖延身高八尺,可以拉开三百斤的硬弓,边郡一带崇尚武力,盖延以勇猛、孔武有力而闻名。年轻时,盖延在州郡担任掾史、州部从事,所任职务均能够恪尽职守。当时,彭宠担任渔阳郡太守,召盖延到军中担任营尉,代行护军职事。
及至王郎起兵,盖延与吴汉商议,归附刘秀。盖延来到广阿县,刘秀拜盖延为偏将军,封为建功侯。盖延跟随刘秀平定黄河以北。刘秀即皇帝位,拜盖延为虎牙将军。
建武二年,光武帝封盖延为安平侯。派遣盖延南下,进攻敖仓(注:古代重要粮仓,秦设置,在今河南省荥阳县东北敖山),攻打酸枣县、封丘县,先后攻取。当年夏天,盖延率领驸马都尉马武、骑都尉刘隆、护军都尉马成、偏将军王霸等,南下攻打刘永。首先攻取襄邑,攻取麻乡,将刘永围困在睢阳县。几个月后,盖延将野外的麦子收割殆尽。夜晚,汉军将士攀着梯子登城。刘永惊慌失措,率领残军从东门逃出,汉军穷追不舍,大败刘永。刘永弃军逃往谯县,盖延进攻谯县,攻取薛城,斩杀鲁郡太守,彭城、扶阳县、杼秋县、萧县先后投降。盖延大败刘永的沛郡太守,斩杀太守。刘永部将苏茂、佼强、周建等,率领三万余人前来救援刘永,进攻盖延。盖延与刘永军在沛县西边大战,大败刘永军。刘永军大乱,逃亡溺死者有一大半。刘永弃城,逃往湖陵县,苏茂逃往广乐县。盖延平定沛郡、楚国、临淮郡,修葺高祖庙,设置啬夫、祝宰、乐人,负责祭祀高祖。
建武三年,睢阳县反叛,迎接刘永返回,盖延率领诸将包围睢阳达百日之久,将野外的庄稼收割殆尽。刘永在城中缺少粮食,突围逃走。盖延穷追不舍,缴获刘永的全部辎重。刘永被杀,刘永的弟弟刘防举城投降。
建武四年春天,盖延在蕲县进攻苏茂、周建,在留县城下与董宪大战,大败敌军。此后,盖延率领平狄将军庞萌进攻西防县,攻取西防县。盖延在彭城穷追周建、苏茂,周建、苏茂投奔董宪,董宪的部将贲休献出兰陵城投降。董宪听说后,从郯县赶来包围贲休。当时,盖延和庞萌在楚郡,奏请皇帝派兵救援。光武帝敕令:“可以直捣郯县,如此一来,可解兰陵之围。”盖延等人考虑到贲休在兰陵,兰陵城岌岌可危,首先赶往兰陵,解救贲休。董宪迎战盖延等,佯装战败,盖延赶走董宪,随后进入兰陵城。第二天,董宪大军围困兰陵,盖延等人惊慌失措,突围出城,攻打郯县。光武帝责备盖延:“此前,让你们先攻打郯县,可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。敌寇佯装败走,贼人围城之计已成,再去进攻郯县,还能解兰陵之围吗!”盖延等人到达郯县,郯县果然已经有所防备,难以攻克。董宪随后攻占兰陵,杀了贲休。盖延等人往来奔波,在彭城、郯县、邳县之间拦击董宪的部将,有时一日接战数次,也有斩获。光武帝认为盖延轻敌冒进,多次以敕书告诫盖延。及至庞萌反叛,杀了楚郡太守,引军袭击盖延,盖延败走,北上渡过泗水,凿沉舟楫,毁坏桥梁,仅得以身免。光武帝亲自率领大军东征,征调盖延与大司马吴汉、汉忠将军王常、前将军王梁、捕虏将军马武、讨虏将军王霸等,在任城会齐,汉军进抵桃乡,讨伐庞萌。此后,盖延等人跟随光武帝,在昌虑县讨伐董宪,平定敌寇。
建武六年春天,光武帝诏命盖延留在长安驻守。
建武九年,隗嚣去世,盖延西进,攻打街泉县、略阳县、清水县的民军屯驻聚落,逐一攻破。
建武十一年,盖延与中郎将来歙进攻河池县,未能攻取,因病引军撤退。光武帝拜盖延为左冯翊,仍然担任将军。
建武十三年,盖延受封食邑一万户。
建武十五年,盖延在任上去世。
嗣子盖扶继位。盖扶去世,嗣子盖侧继位。明帝永平十三年,盖侧因为受到楚王谋反案牵连,伏罪被杀,撤销封国。安帝永初七年,邓太后续封盖延的曾孙盖恢为芦亭侯。盖恢去世,嗣子盖遂继位。
陈俊,字子昭,南阳郡西鄂县人。年轻时,陈俊在郡府担任官吏。更始帝即位,拜刘氏宗室刘嘉为太常将军,陈俊担任将军幕府长史。刘秀在黄河以北征战,刘嘉以书信推荐陈俊,刘秀任命陈俊为安集掾。
陈俊跟随刘秀在清阳县进攻铜马军,汉军进抵蒲阳县,刘秀拜陈俊为强弩将军。此后,汉军在安次县与五校军大战,陈俊下马,用短兵器与五校军接战,所向披靡,大败五校军。陈俊穷追二十余里,斩杀五校军首领,得胜而归。刘秀目睹陈俊的勇猛,不禁感叹:“若战将都能像这样,岂有不胜之理!”五校军向渔阳县退却,所过之处,烧杀抢掠。陈俊向刘秀谏言:“应该派出精锐骑兵,在贼寇前面出现,让百姓抓紧时间,坚壁清野,断绝贼寇的粮食,可以不战而剿灭这支贼寇。”刘秀同意陈俊的看法,派陈俊率领汉军轻骑兵,疾驰赶往贼寇前面。看到民众在壁垒中坚守,壁垒保全者,陈俊敕令民众继续加固。在野外的民众,没有进入壁垒者,陈俊将他们的财物尽行收缴。贼寇到来后一无所获,遂四散逃亡。及至陈俊率领汉军返回,刘秀对陈俊讲:“让贼寇受困,这是将军的主意。”及至刘秀即皇帝位,封陈俊为列侯。
建武二年春天,陈俊攻打驻扎在匡城的贼寇,连续攻下四县。光武帝封陈俊为新处侯。陈俊引军进攻顿丘县,连续降服三座县邑。当年秋天,大司马吴汉按照皇帝制书,拜陈俊为强弩大将军。陈俊率领一支汉军在河内郡进攻金门贼、白马贼,逐一平定。
建武四年,陈俊转战至汝阳县、项县,攻取南武阳县。当时,泰山一带豪杰纷纷起兵,与张步联合起来。吴汉向光武帝谏言:“非陈俊不能平定泰山郡。”光武帝拜陈俊为泰山郡太守,代行大将军职事。张步听说后,派遣部将迎击陈俊,在嬴县城下大战。陈俊大败张步军,穷追至济南郡,收缴印绶九十余枚,攻下泰山郡属下诸县邑,平定泰山郡。
建武五年,陈俊与建威大将军耿弇一起,大败张步。详情记载在《耿弇传》。
当时,琅琊郡还未平定,光武帝转任陈俊为琅琊郡太守,继续代行大将军职事。齐地人素闻陈俊的大名,陈俊进入琅琊郡界,贼寇瓦解。陈俊率领汉军在赣榆县进攻董宪,大败朐县贼寇孙阳,先后平定。
建武八年,张步反叛,返回琅琊郡,陈俊继续追剿,斩杀张步。光武帝赞赏陈俊的战功,颁发诏书,命陈俊负责青州、徐州政务。在任上,陈俊抚恤贫苦,表彰孝义,严禁军队干预郡县事务,百姓歌颂陈俊。陈俊多次上书请战,愿意领兵平定陇西、蜀郡。光武帝诏令陈俊:“东部州郡刚刚平定,这些是大将军的功劳。齐地民众民风狡黠,背负东海,盗贼出没频繁。国家以齐地为重中之重,将军暂且留在齐地镇抚。”
建武十三年,光武帝增加陈俊的食邑,封陈俊为祝阿侯。第二年,征召陈俊返回京师,享受奉朝请礼遇。
建武二十三年,陈俊去世。
嗣子陈浮继位,改封为薪春侯。陈浮去世,嗣子陈专诸继位。陈专诸去世,嗣子陈笃继位。
臧宫,字君翁,颍川郡郏县人。年轻时,臧宫担任县里的亭长、游徼。后来,臧宫率领宾客加入下江兵,担任校尉。后跟随刘秀南征北战,众将领皆认为臧宫作战勇猛。刘秀从旁观察,认为臧宫寡言,但做事情勤恳,特别看重臧宫。及至刘秀在黄河以北征战,拜臧宫为偏将,臧宫跟随刘秀平定群寇,多次冲锋陷阵,打败贼寇。
刘秀即皇帝位,拜臧宫为宫中侍中、骑都尉。
建武二年,封臧宫为成安侯。第二年,臧宫率领精锐骑兵与征虏将军祭遵,在涅阳县、郦县进攻更始帝的部将左防、韦颜,逼迫左防、韦颜投降。
建武五年,臧宫率领汉军平定江夏郡,进攻代乡县、钟武县、竹里县,先后攻下。光武帝派太中大夫持符节拜臧宫为辅威将军。
建武七年,封臧宫为期思侯。臧宫进攻梁郡、济阴郡,先后平定。
建武十一年,臧宫率领汉军进抵中卢县,在骆越县驻扎。当时,公孙述部将田戎、任满与征南大将军岑彭在荆门对峙,岑彭等战事不利,骆越人谋划叛乱,追随公孙述。汉军兵少,不能制止叛乱。恰逢属下县邑有数百辆转输军粮的车辆不期而至,臧宫派人连夜锯断城门槛板,命令车子来来回回地出入城门,车轮声响了一夜。越人侦察者听到车轮声不断,城门槛板又被锯断,相互告诫汉人大军已至。骆越人首领只好牵着牛,送上美酒,前来军营慰劳汉军。臧宫摆列军阵,举行大会,杀牛备酒招待骆越人首领,骆越人安定下来。
臧宫与岑彭等人攻取荆门,臧宫另外率领一支汉军来到垂鹊山下,沿着山间小路走出秭归县,进抵江州。岑彭攻下巴郡,派臧宫率领归降士卒五万人,沿着涪水溯江而上,进抵平曲县。公孙述部将延岑在沈水县驻有重兵,当时臧宫带来的军队很多,军粮缺乏,转输不便,归降的士卒有叛离之心。各县邑士民又重新聚集,据险自守,观望双方成败。臧宫欲引军撤退,又担心沿江县邑进攻汉军。恰在此时,光武帝派遣谒者率领汉军前来与岑彭会合,带来军马七百匹。臧宫矫制君命,留下军马,星夜进军,虚设汉军旗帜,登上山头鼓噪。右边是步兵,左边是骑兵,夹江而上,欢呼声震动山谷。延岑没想到汉军会猝然而至,登山观望,异常恐慌。臧宫乘机进攻,大败延岑军。斩杀、溺死者有一万余人,江水为之混浊。延岑逃回成都,其部下纷纷投降。臧宫缴获延岑军全部兵器、军马、珍宝。臧宫追亡逐北,沿途投降者有十几万。
汉军进抵平阳乡,蜀将王元率众投降。汉军攻取绵竹,攻取涪城,斩杀公孙述的弟弟公孙恢,又攻取繁县、郫县。缴获符节五枚,印绶一千八百枚。在当时,大司马吴汉乘胜进抵成都郊外。臧宫连续攻下数座大城,一时间,兵器、军马、旌旗甚多。臧宫命令汉军排列整齐,出小雒郭城门,从成都城下经过,来到吴汉军营,与吴汉饮酒高会。吴汉看到臧宫,非常高兴,对臧宫说:“将军刚才经过贼寇城下,耀武扬威,犹如风雷闪电。然而穷寇之势,难以预料,返回时,还请选择其他道路。”臧宫没有听从,又从原路返回,贼寇不敢靠近。此后,臧宫向咸门进军,与吴汉一起消灭公孙述军。
光武帝看到蜀地已经平定,拜臧宫为广汉郡太守。
建武十三年,为臧宫增加食邑,封臧宫为酂(cuó)侯。
建武十五年,光武帝征召臧宫返回京师,以列侯位享受奉朝请礼遇,确定封为朗陵侯。
建武十八年,拜臧宫为太中大夫。
建武十九年,有妖巫维汜的弟子单臣、傅镇等散布妖言,聚众进入原武城,抢劫官吏、百姓,自称“将军”。光武帝派遣臧宫率领北军及黎阳汉军数千人,前往镇压。贼寇囤积的粮食很多,数次攻城没有攻下,汉军士卒多有伤亡。光武帝召集朝中公卿、诸侯王,讨论攻城方略。大家都说“应该悬赏重金,求购贼首首级”。当时,明帝刘庄还是东海王,刘庄建议:“妖巫劫持官吏,其势不能长久,必有反悔者欲逃出围城,但是,城外围得很紧,想逃也逃不掉。汉军稍微撤围,留出一条生路,让贼人逃亡。逃亡的贼寇,一个亭长,就可以将他们擒获。”光武帝赞同刘庄的意见,遂敕令臧宫撤围,让贼寇自行瓦解。贼寇遂分崩离析,臧宫斩杀单臣、傅镇等,得胜而归。光武帝拜臧宫为城门校尉,又转任左中郎将,进攻武溪县反贼,汉军进抵江陵县,反贼投降。
臧宫为人谨慎、质朴、守信用,常得到皇帝重用。后来,匈奴出现饥馁、瘟疫,自相残杀。光武帝问臧宫,该如何应对匈奴内部的变故,臧宫答:“臣愿领五千骑兵,横扫匈奴,再立军功。”光武帝笑了,说:“常胜将军难以与其讨论制敌方略。我正在考虑,如何解决匈奴问题。”建武二十七年,臧宫与杨虚侯马武一起,上书朝廷:“匈奴性情贪婪,缺少礼仪、信义。势穷则屈服,势稳则为寇,沿边各郡深受其害,中原内地徭役沉重。而今,匈奴人畜患有疫病,大量死亡,旱灾、蝗灾,赤地千里,元气大伤,实力已经不如中原一个郡。万里之外的匈奴,性命掌握在陛下手中。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,怎么能固守文德,放弃武事?陛下应该任命将军,奔赴边郡,开出赏格,昭命高句骊、乌桓、鲜卑从东面进攻,再征调黄河以西四郡,天水郡、陇西郡的羌、胡,从西面进攻。如此一来,灭亡匈奴,用不了几年,即可大功告成。臣担心,陛下心怀仁义,不忍采取行动,朝中群臣狐疑、徘徊,致使万代刻碑之功,不能在圣世建立。”光武帝下诏:“《黄石公》讲:‘柔能制刚,弱能制强。’柔者德也,刚者贼也,弱者仁之助也,强者怨之归也。有德之君,以自身所乐,乐及他人;无德之君,以自身所乐,乐及自身。能够乐及他人者,其乐绵延长久;乐及自身者,其乐不会长久。舍近谋远,劳累而无功;舍远谋近,安逸而有终。朝廷施以仁政,朝中多忠臣,朝廷施以苛政,朝中多乱臣。务求地域广阔者,土地会变得荒芜;务求仁德广被者,国家会变得富强。满足已经所有,天下安宁;贪图他人所有,天下败亡。以剿灭敌寇为功者,即使功成,也会失败。而今,朝廷还没有向百姓施以仁政,各种灾祸连年不断,百姓惊恐不安,人人担心,生活难以自保。在当下,朝廷怎么能谋取万里之功,更何况远在边郡之外?孔子讲:‘吾恐季孙之忧,不在颛臾,而在萧墙之内。’北部匈奴依然强盛,汉军在边郡屯田,常有警讯奏报朝廷,尽管有些警讯不实。现在,举全国一半兵力打击匈奴绝非治国良策,也不是克敌良机,还是要息事宁人。”从此以后,诸将不再谈论对匈奴用兵之事。
明帝永平元年,臧宫去世,谥号为愍侯。嗣子臧信继位。臧信去世,嗣子臧震继位。臧震去世,嗣子臧松继位。安帝元初四年,臧松与母亲分居,被认为不孝,撤销封国。安帝永宁元年,邓太后续封臧松的弟弟臧由为郎陵侯。
评论如下:汉室中兴,平定天下,依然艰难。在当时,已经没有秦、项那样的强敌,百姓思念汉德,皆有归附汉室的想法。各地英雄豪杰头戴冠缨,身穿战袍,率领军队征战,跨州连郡,各种名号层出不穷,几千人的队伍,数不胜数,不足以对世祖构成威胁。太行山以西平定,世祖君临天下,那些戎装贼寇失魂落魄,虽然有些将帅贾其余勇,欲与世祖决一胜负,然而其雄心、尚武之气已消耗殆尽,最多,也就是不甘心罢了。臧宫、马武之流,手抚鸣剑,摩拳擦掌,胸怀壮志,寄希望驰骋于伊吾之北,横扫匈奴。世祖以《黄石公》告诫,谋求天下安宁,关闭玉门关,谢绝西域诸国内附的请求,卑辞谦礼,以客礼厚待匈奴使者,其用意还是想停止戎事,以避免国家、百姓长久疲惫,并非担心遭受平城之围,或国内诸侯反叛。
赞辞如下:吴公鸷强,实为龙骧。电扫群孽,风行巴、梁。虎牙猛力,功立睢阳。宫、俊休休,是亦鹰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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