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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·郭杜孔张廉王苏羊贾陆列传 原文及翻译 后汉书郭杜孔张廉王苏羊贾陆列传全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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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杜孔张廉王苏羊贾陆列传 原文

后汉书卷三十一 郭杜孔张廉王苏羊贾陆列传


郭伋字细侯,扶风茂陵人也。高祖父解,《前书》云,解字翁伯,河内轵人,徙茂陵也。武帝时以任侠闻。父梵,为蜀郡太守。伋少有志行,哀平闲辟大司空府,三迁为渔阳都尉。王莽时为上谷大尹,王莽改太守为大尹。迁并州牧。

更始新立,三辅连被兵寇,百姓震骇,强宗右姓右姓犹高姓也。各拥众保营,莫肯先附。更始素闻伋名,征拜左冯翊,使镇抚百姓。世祖即位,拜雍州牧,再转为尚书令,数纳忠谏争。

建武四年,出为中山太守。明年,彭宠灭,转为渔阳太守。渔阳既离王莽之乱,重以彭宠之败,离犹遭也。民多猾恶,寇贼充斥。杜预注《左传》曰:“充,满;斥,见也。”伋到,示以信赏,纠戮渠帅,盗贼销散。时匈奴数抄郡界,边境苦之。伋整勒士马,设攻守之略,匈奴畏惮远迹,不敢复入塞,民得安业。在职五岁,户口增倍。后颍川盗贼群起,九年,征拜颍川太守。召见辞谒,因辞而谒见也。帝劳之曰:“贤能太守,去帝城不远,河润九里,冀京师并蒙福也。《庄子》曰:“河润九里,泽及三族。”君虽精于追捕,而山道险阸,自斗当一士耳,深宜慎之。”伋到郡,招怀山贼阳夏赵宏、阳夏,县名,属陈国。夏,公雅反。襄城召吴等数百人,皆束手诣伋降,悉遣归附农。因自劾专命,谓擅放降贼也。帝美其策,不以咎之。后宏、吴等党与闻伋威信,远自江南,或从幽、冀,不期俱降,骆驿不绝。骆驿,连续。

十一年,省朔方刺史属并州。帝以卢芳据北土,乃调伋为并州牧。过京师谢恩,帝即引见,并召皇太子诸王宴语终日,赏赐车马衣服什物。伋因言选补众职,当简天下贤俊,不宜专用南阳人。帝纳之。伋前在并州,素结恩德,及后入界,所到县邑,老幼相携,逢迎道路。所过问民疾苦,聘求耆德雄俊,设几杖之礼,朝夕与参政事。《礼记》曰:“谋于长者,必操几杖以从之。”

始至行部,到西河美稷,有童儿数百,各骑竹马,道次迎拜。伋问“儿曹何自远来”。曹,辈也。对曰:“闻使君到,喜,故来奉迎。”伋辞谢之。及事讫,诸儿复送至郭外,问“使君何日当还”。伋谓别驾从事,计日告之。行部既还,先期一日,伋为违信于诸儿,遂止于野亭,须期乃入。

是时朝廷多举伋可为大司空,帝以并部尚有卢芳之儆,儆,急也。且匈奴未安,欲使久于其事,故不召。伋知卢芳夙贼,夙,旧也。难卒以力制,常严烽候,明购赏,以结寇心。芳将隋昱遂谋胁芳降伋,芳乃亡入匈奴。

伋以老病上书乞骸骨。二十二年,征为太中大夫,赐宅一区,及帷帐钱谷,以充其家,伋辄散与宗亲九族,无所遗余。明年卒,时年八十六。帝亲临吊,赐冢茔地。

杜诗字君公,河内汲人也。少有才能,仕郡功曹,有公平称。更始时,辟大司马府。建武元年,岁中三迁为侍御史,安集洛阳。时将军萧广放纵兵士,暴横民闲,百姓惶扰,诗来晓不改,遂格杀广,还以状闻。世祖召见,赐以棨戟,《汉杂事》曰:“汉制假棨戟以代斧钺。”崔豹《古今注》曰:“棨戟,前驱之器也,以木为之。后代刻伪,无复典刑,以赤油韬之,亦谓之油戟,亦曰棨戟,王公已下通用之以前驱也。”复使之河东,诛降逆贼杨异等。诗到大阳,大阳,县名,属河东郡。闻贼规欲北度,乃与长史急焚其船,部勒郡兵,将突骑趁击,斩异等,贼遂翦灭。拜成皋令,成皋,县,属河南郡,今洛州汜水县是。视事三岁,举政尤异。再迁为沛郡都尉,转汝南都尉,所在称治。

七年,迁南阳太守。性节俭而政治清平,以诛暴立威,善于计略,省爱民役。造作水排,铸为农器,排音蒲拜反。冶铸者为排以吹炭,今激水以鼓之也。“排”当作“?”,古字通用也。用力少,见功多,百姓便之。又修治陂池,广拓土田,郡内比室殷足。时人方于召信臣,比室犹比屋也。《前书》曰:“召信臣字翁卿,九江寿春人也。迁南阳太守,为人兴利,务在富之,开通沟渠凡十数处。”故南阳为之语曰:“前有召父,后有杜母。”

诗自以无劳,不安久居大郡,求欲降避功臣,乃上疏曰:

陛下亮成天工,克济大业,偃兵修文,群帅反旅,反旅谓班师也。海内合和,万世蒙福,天下幸甚。唯匈奴未譬圣德,威侮二垂,譬犹晓也。威,虐也。侮,慢也。二垂谓西与北也。陵虐中国,边民虚耗,不能自守,臣恐武猛之将虽勤,亦未得解甲櫜弓也。櫜,韬也。音高。《诗》曰“载櫜弓矢”也。夫勤而不息亦怨,劳而不休亦怨,怨恨之师,难复责功。臣伏橐睹将帅之情,功臣之望,冀一休足于内郡,休足,止行役也。然后即戎出命,不敢有恨。臣愚以为“师克在和不在众”,《春秋左氏传》文也。陛下虽垂念北边,亦当颇泄用之。泄犹杂也。昔汤武善御众,故无忿鸷之师。鸷,击也。汤武顺天应人,其所征讨,皆吊伐而已,故无忿怒而击也。陛下起兵十有三年,将帅和睦,士卒凫蒅藻。言其和睦欢悦,如凫之戏于水藻也。今若使公卿郡守出于军垒,则将帅自厉;垒,军壁。厉,勉也。士卒之复,比于宿卫,则戎士自百。复谓优宽也,音福。《续汉志》曰:“羽林郎,秩比三百石,掌侍从宿卫。”言士卒得比于郎,则人百其勇。何者?天下已安,各重性命,大臣以下,咸怀乐土,不仇其功而厉其用,无以劝也。陛下诚宜虚{垂夬}数郡,以俟振旅之臣,重复厚赏,加于久役之士。如此,缘边屯戍之师,竞而忘死,乘城拒塞之吏,不辞其劳,则烽火精明,守战坚固。圣王之政,必因人心。今猥用愚薄,塞功臣之望,诚非其宜。

臣诗伏自惟忖,本以史吏一介之才,史吏谓初为郡功曹也。《书》曰“如有一介臣”也。遭陛下创制大业,贤俊在外,空乏之闲,超受大恩,牧养不称,奉职无效,久窃禄位,令功臣怀愠,诚惶诚恐。八年,上书乞避功德,陛下殊恩,未许放退。臣诗蒙恩尤深,义不敢苟冒虚请,诚不胜至愿,愿退大郡,受小职。及臣齿壮,力能经营剧事,如使臣诗必有补益,复受大位,虽析圭授爵,所不辞也。惟陛下哀矜!

帝惜其能,遂不许之。

诗雅好推贤,数进知名士清河刘统及鲁阳长董崇等。

初,禁网尚简,但以玺书发兵,未有虎符之信,诗上疏曰:“臣闻兵者国之凶器,圣人所慎。旧制发兵,皆以虎符,其余征调,竹使而已。符第合会,取为大信,所以明著国命,敛持威重也。《说文》曰:“符,信也。汉制以竹,长六寸,分而相合。”《前书》文帝二年,初与郡守为铜虎符、竹使符。《音义》曰:“铜虎第一至第五,发兵遣使,符合乃听之。竹使符以竹五寸,镌刻篆书,亦第一至第五也”。闲者发兵,但用玺书,或以诏令,如有奸人诈伪,无由知觉。愚以为军旅尚兴,贼虏未殄,征兵郡国,宜有重慎,可立虎符,以绝奸端。昔魏之公子,威倾邻国,犹假兵符,以解赵围,若无如姬之仇,则其功不显。秦昭王已破赵长平,又进围邯郸。魏昭王之子无忌号信陵君,其姊为赵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。平原君数遗公子书,请救于魏,魏王使将军晋鄙将十万众救赵,实持两端以观望。平原君使者相属,谓公子曰:“今邯郸旦暮降秦,魏救不至,独不怜公子姊耶?”公子患之,过侯嬴问之。嬴屏人语曰:“嬴闻晋鄙兵符常在王卧内,而如姬最幸,力能窃之。嬴闻如姬父为人所杀,公子使客斩其仇头敬进如姬,姬为公子死无所辞。公子诚一开口以请如姬,姬必诺。”公子从其计,如姬果盗晋鄙兵符与公子,于是遂矫魏王令夺晋鄙兵,进击,秦军解去。事见《史记》也。事有烦而不可省,费而不得已,盖谓此也。”书奏,从之。

诗身虽在外,尽心朝廷,谠言善策,随事献纳。视事七年,政化大行。十四年,坐遣客为弟报仇,被征,会病卒。司隶校尉鲍永上书言诗贫困无田宅,丧无所归。诏使治丧郡邸,赙绢千匹。

孔奋字君鱼,扶风茂陵人也。曾祖霸,元帝时为侍中。奋少从刘歆受《春秋左氏传》,歆称之,谓门人曰:“吾已从君鱼受道矣。”言君鱼之道已过于己也。

遭王莽乱,奋与老母幼弟避兵河西。建武五年,河西大将军窦融请奋署议曹掾,守姑臧长。八年,赐爵关内侯。时天下扰乱,唯河西独安,而姑臧称为富邑,通货羌胡,市日四合,古者为市,一日三合。《周礼》曰:“大市日侧而市,百族为主。朝市朝时而市,商贾为主。夕市夕时而市,贩夫贩妇为主。”今既人货殷繁,故一日四合也。每居县者,不盈数月辄致丰积。奋在职四年,财产无所增。事母孝谨,虽为俭约,奉养极求珍膳。躬率妻子,同甘菜茹。《广雅》曰:“茹,食也。”时天下未定,士多不修节操,而奋力行清洁,为众人所笑,或以为身处脂膏,不能以自润,徒益苦辛耳。奋既立节,治贵仁平,太守梁统深相敬待,不以官属礼之,常迎于大门,引入见母。

陇蜀既平,河西守令咸被征召,财货连毂,弥竟川泽。唯奋无资,单车就路。姑臧吏民及羌胡更相谓曰:“孔君清廉仁贤,举县蒙恩,如何今去,不共报德!”遂相赋敛牛马器物千万以上,追送数百里。奋谢之而已,一无所受。既至京师,除武都郡丞。

时陇西余贼隗茂等夜攻府舍,残杀郡守,贼畏奋追急,乃执其妻子,欲以为质。奋年已五十,唯有一子,终不顾望,遂穷力讨之。吏民感义,莫不倍用命焉。郡多氐人,便习山谷,其大豪齐钟留者,为群氐所信向。奋乃率厉钟留等令要遮钞击,共为表里。贼窘惧逼急,乃推奋妻子以置军前,冀当退却,而击之愈厉,遂禽灭茂等,奋妻子亦为所杀。世祖下诏褒美,拜为武都太守。

奋自为府丞,已见敬重,及拜太守,举郡莫不改操。为政明断,甄善疾非,甄,明也。见有美德,爱之如亲,其无行者,忿之若仇,郡中称为清平。

弟奇,游学洛阳。奋以奇经明当仕,上病去官,守约乡闾,卒于家。奇博通经典,作《春秋左氏删》。删定其义也。奋晚有子嘉,官至城门校尉,作《左氏说》云。说,犹今之疏也。

张堪字君游,南阳宛人也,为郡族姓。堪早孤,让先父余财数百万与兄子。年十六,受业长安,志美行厉,诸儒号曰“圣童”。

世祖微时,见堪志操,常嘉焉。及即位,中郎将来歙荐堪,召拜郎中,三迁为谒者。使送委输缣帛,并领骑七千匹,诣大司马吴汉伐公孙述,在道追拜蜀郡太守。时汉军余七日粮,阴具船欲遁去。堪闻之,驰往见汉,说述必败,不宜退师之策。汉从之,乃示弱挑敌,述果自出,战死城下。成都既拔,堪先入据其城,捡阅库藏,收其珍宝,悉条列上言,秋毫无私。秋毫者,喻细也。慰抚吏民,蜀人大悦。

在郡二年,征拜骑都尉,后领票骑将军杜茂营,击破匈奴于高柳,拜渔阳太守。捕击奸猾,赏罚必信,吏民皆乐为用。匈奴尝以万骑入渔阳,堪率数千骑奔击,大破之,郡界以静。乃于狐奴开稻田八千余顷,劝民耕种,以致殷富。百姓歌曰:“桑无附枝,麦穗两岐。张君为政,乐不可支。”视事八年,匈奴不敢犯塞。

帝尝召见诸郡计吏,问其风土及前后守令能否。蜀郡计掾樊显进曰:“渔阳太守张堪昔在蜀,其仁以惠下,威能讨奸。前公孙述破时,珍宝山积,卷握之物,足富十世,卷握犹掌握也,谓珠玉之类也。而堪去职之日,乘折辕车,布被囊而已。”帝闻,良久叹息,良犹甚也。拜显为鱼复长。鱼复,县,属巴郡,故城在今夔州人复县北赤甲城是。方征堪,会病卒,帝深悼惜之,下诏曪扬,赐帛百匹。

廉范字叔度,京兆杜陵人,赵将廉颇之后也。汉兴,以廉氏豪宗,自苦陉徙焉。苦陉,县,属中山国,章帝更名汉昌。世为边郡守,或葬陇西襄武,故因仕焉。曾祖父褒,成哀闲为右将军,祖父丹,王莽时为大司马庸部牧,王莽改益州为庸部。皆有名前世。范父遭丧乱,客死于蜀汉,范遂流寓西州。谓巴蜀也。西州平,归乡里。年十五,辞母西迎父丧。蜀郡太守张穆,丹之故吏,乃重资送范,范无所受,与客步负丧归葭萌。葭萌,县名,属广汉郡。今利州益昌县,即汉葭萌地也。载船触石破没,范抱持棺柩,遂俱沉溺。众伤其义,钩求得之,疗救仅免于死。穆闻,复驰遣使持前资物追范,范又固辞。归葬服竟,诣京师受业,事博士薛汉。汉字公子,见《儒林传》。京兆、陇西二郡更请召,皆不应。永平初,陇西太守邓融备礼谒范为功曹,谒,请也。会融为州所举案,举其罪案验之。范知事谴难解,欲以权相济,乃托病求去,融不达其意,大恨之。范于是东至洛阳,变名姓,求代廷尉狱卒。居无几,融果征下狱,范遂得卫侍左右,尽心劝劳。融怪其貌类范而殊不意,乃谓曰:“卿何似我故功曹邪?”范诃之曰:“君困厄瞀乱邪!”郑玄注《礼记》曰:“瞀,目不明之儿。”语遂绝。融系出困病,范随而养视,及死,竟不言,身自将车送丧致南阳,葬毕乃去。

后辟公府,会薛汉坐楚王事诛,楚王英谋反也。故人门生莫敢视,范独往收敛之,吏以闻,显宗大怒,召范入,诘责曰:“薛汉与楚王同谋,交乱天下,范公府掾,不与朝廷同心,而反收敛罪人,何也?”范叩头曰:“臣无状愚戆,以为汉等皆已伏诛,不胜师资之情,罪当万坐。”《老子》曰“善人为不善人之师,不善人为善人之资”也。帝怒稍解,问范曰:“卿廉颇后邪?与右将军褒、大司马丹有亲属乎?”范对曰:“褒,臣之曾祖;丹,臣之祖也。”帝曰:“怪卿志胆敢尔!”因贳之。贳,赦也。由是显名。

举茂才,数月,再迁为云中太守。会匈奴大入塞,烽火日通。故事,虏入过五千人,移书傍郡。吏欲传檄求救,范不听,自率士卒拒之。虏众盛而范兵不敌。会日暮,令军士各交缚两炬,三头爇火,营中星列。用两炬交缚如十字,爇其三头,手持一端,使敌人望之,疑兵士之多。虏遥望火多,谓汉兵救至,大惊。待旦将退,范乃令军中蓐食,晨往赴之,蓐食,早起食于寝蓐中也。斩首数百级,虏自相辚藉,死者千余人,辚,轹也。藉,相蹈藉也。由此不敢复向云中。

后频历武威、武都二郡太守,随俗化导,各得治宜。建初中,迁蜀郡太守,其俗尚文辩,好相持短长,范每厉以淳厚,不受偷薄之说。成都民物丰盛,邑宇逼侧,旧制禁民夜作,以防火灾,而更相隐蔽,烧者日属。范乃毁削先令,但严使储水而已。百姓为便,乃歌之曰:“廉叔度,来何暮?不禁火,民安作。平生无襦今五绔。”作,协韵音则护反。在蜀数年,坐法免归乡里。范世在边,广田地,积财粟,悉以赈宗族朋友。

肃宗崩,范奔赴敬陵。时庐江郡掾严麟奉章吊国,俱会于路。麟乘小车,涂深马死,不能自进,范见而愍然,命从骑下马与之,不告而去。麟事毕,不知马所归,乃缘踪访之。或谓麟曰:“故蜀郡太守廉叔度,好周人穷急,今奔国丧,独当是耳。”麟亦素闻范名,以为然,即牵马造门,谢而归之。世伏其好义,然依倚大将军窦宪,以此为讥。卒于家。

初,范与洛庆鸿为刎颈交,时人称曰:“前有管鲍,后有庆廉。”鸿慷慨有义节,位至琅邪、会稽二郡太守,所在有异迹。

论曰:张堪、廉范皆以气侠立名,观其振危急,赴险阸,有足壮者。堪之临财,范之忘施,亦足以信意而感物矣。信音申。若夫高祖之召栾布,栾布,梁人,为人所略卖为奴,梁王彭越赎为梁大夫,使于齐。汉召彭越,以谋反夷三族,诏有收视者辄捕之。布还,秦事彭越头下,祠而哭之。吏捕以闻,上召骂曰:“若与彭越反邪?”布曰:“今汉一征兵于梁,彭王不行,而疑以为反,则人人自危也。”上乃释布,拜为都尉也。明帝之引廉范,加怒以发其志,就戮更延其宠,闻义能徙,诚君道所尚,然情理之枢,亦有开塞之感焉。户之开阖,必由于枢;情之通塞,必在于感。言高祖、明帝初怒栾布、廉范,后感其义而赦之。

王堂字敬伯,广汉郪人也。初举光禄茂才,光禄举之为茂才也。迁谷城令,治有名迹。谷城,县,属东郡,故城在今济州东阿县东。永初中,西羌寇巴郡,为民患,诏书遣中郎将尹就攻讨,连年不克。三府举堂治剧,拜巴郡太守。堂驰兵赴贼,斩虏千余级,巴、庸清静,吏民生为立祠。庸即上庸县也,故城在今房州清水县西也。刺史张乔表其治能,迁右扶风。

安帝西巡,阿母王圣、中常侍江京等并请属于堂,堂不为用。掾史固谏之,堂曰:“吾蒙国恩,岂可为权宠阿意,以死守之!”阿,曲也。即日遣家属归,闭合上病。果有诬奏堂者,会帝崩,京等悉诛,堂以守正见称。永建二年,征入为将作大匠。四年,坐公事左转议郎。《续汉志》曰:“议郎,六百石,无员。”复拜鲁相,政存简一,至数年无辞讼。迁汝南太守,搜才礼士,不苟自专,乃教掾史曰:“古人劳于求贤,逸于任使,故能化清于上,事缉于下。其宪章朝右,简核才职,委功曹陈蕃。匡政理务,拾遗补阙,任主簿应嗣。庶循名责实,察言观效焉。”自是委诚求当,不复妄有辞教,郡内称治。时大将军梁商及尚书令袁汤,以求属不行,并恨之。后庐江贼迸入弋阳界,堂勒兵追讨,即便奔散,而商、汤犹因此风州奏堂在任无警,免归家。

年八十六卒。遗令薄敛,瓦棺以葬。子稚,清行不仕。曾孙商,益州牧刘焉以为蜀郡太守,有治声。

苏章字孺文,扶风平陵人也。八世祖建,武帝时为右将军。《前书》曰,建以校尉从大将军青击匈奴,封平陵侯。中子武最知名也。祖父纯,字桓公,有高名,性强切而持毁誉,持,执也。执毁誉之论,谓品藻其臧否。士友咸惮之,至乃相谓曰:“见苏桓公,患其教责人,不见,又思之。”三辅号为“大人”。大人,长老之称,言尊事之也。永平中,为奉车都尉窦固军,出击北匈奴、车师有功,封中陵乡侯,官至南阳太守。

章少博学,能属文。安帝时,举贤良方正,对策高第,为议郎。数陈得失,其言甚直。出为武原令,武原,县,属楚国,故城在今泗州下邳县北。时岁饥,辄开仓廪,活三千余户。顺帝时,迁冀州刺史。故人为清河太守,章行部案其奸臧。乃请太守,为设酒肴,陈平生之好甚欢。太守喜曰:“人皆有一天,我独有二天。”章曰:“今夕苏孺文与故人饮者,私恩也;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,公法也。”遂举正其罪。州境知章无私,望风畏肃。换为并州刺吏,以摧折权豪,忤旨,坐免。隐身乡里,不交当世。后征为河南尹,不就。时天下日敝,民多悲苦,论者举章有干国才,朝廷不能复用,卒于家。兄曾孙不韦。

不韦字公先。父谦,初为郡督邮。时魏郡李皓为美阳令,与中常侍具瑗交通,贪暴为民患,前后监司畏其埶援,莫敢悫问。及谦至,部案得其臧,论输左校。谦累迁至金城太守,去郡归乡里。汉法,免罢守令,自非诏征,不得妄到京师。而谦后私至洛阳,时皓为司隶校尉,收谦诘掠,死狱中,皓又因刑其尸,以报昔怨。

不韦时年十八,征诣公车,会谦见杀,不韦载丧归乡里,瘗而不葬,仰天叹曰:“伍子胥独何人也!”子胥父伍奢为楚王所杀,子胥复仇,鞭平王之尸。解具《寇荣传》。乃藏母于武都山中,武都,郡名,其地在今成州上禄县界。有仇池山,东西悬绝,壁立百仞,故藏于其中也。遂变名姓,尽以家财募剑客,邀皓于诸陵闲,不克。会皓迁大司农,时右校刍廥在寺北垣下,《说文》云:“廥,刍瞢藏。”音工外反。垣,墙也。不韦与亲从兄弟潜入廥中,夜则凿地,昼则逃伏。如此经月,遂得傍达皓之寝室,出其床下。值皓在厕,因杀其妾并及小儿,留书而去。皓大惊惧,乃布棘于室,以板籍地,一夕九徙,虽家人莫知其处。每出,辄剑戟随身,壮士自卫。不韦知皓有备,乃日夜飞驰,径到魏郡,掘其父阜冢,断取阜头,以祭父坟,又标之于市曰“李君迁父头”。皓匿不敢言,而自上退位,归乡里,私掩塞冢椁。捕求不韦,历岁不能得,愤恚感伤,发病欧血死。

不韦后遇赦还家,乃始改葬,行丧。士大夫多讥其发掘冢墓,归罪枯骨,不合古义,唯任城何休方之伍员。太原郭林宗闻而论之曰:“子胥虽云逃命,而见用强吴,凭阖庐之威,因轻悍之众,雪怨旧郢,曾不终朝,而但鞭墓戮尸,以舒其愤,竟无手刃后主之报。岂如苏子单特孑立,靡因靡资,强仇豪援,据位九卿,城阙天阻,宫府幽绝,埃尘所不能过,雾露所不能沾。不韦毁身燋虑,出于百死,冒触严禁,陷族祸门,虽不获逞,为报己深。况复分骸断首,以毒生者,毒,苦也。使皓怀忿结,不得其命,犹假手神灵以毙之也。力唯匹夫,功隆千乘,比之于员,不以优乎?”议者于是贵之。

后太傅陈蕃辟,不应,为郡五官掾。初,弘农张奂睦于苏氏,而武威段颎与皓素善,后奂颎有隙。及颎为司隶,以礼辟不韦,不韦惧之,称病不诣。颎既积愤于奂,因发怒,乃追咎不韦前报皓事,以为皓表治谦事,被报见诛,君命天也,而不韦仇之。又令长安男子告不韦多将宾客夺舅财物,遂使从事张贤等就家杀之。乃先以鸩与贤父曰:“若贤不得不韦,便可饮此。”贤到扶风,郡守使不韦奉谒迎贤,即时收执,并其一门六十余人尽诛灭之,诸苏以是衰破。及段颎为阳球所诛,天下以为苏氏之报焉。

羊续字兴祖,太山平阳人也。其先七世二千石卿校。祖父侵,安帝时司隶校尉。父儒,桓帝时为太常。

续以忠臣子孙拜郎中,去官后,辟大将军窦武府。及武败,坐党事,禁锢十余年,幽居守静。及党禁解,复辟太尉府,四迁为庐江太守。后扬州黄巾贼攻舒,焚烧城郭,续发县中男子二十以上,皆持兵勒陈,其小弱者,悉使负水灌火,会集数万人,并埶力战,大破之,郡界平。后安风贼戴风等作乱,安风,县,属庐江郡。续复击破之,斩首三千余级,生获渠帅,其余党辈原为平民,原,免也。赋与佃器,使就农业。

中平三年,江夏兵赵慈反叛,杀南阳太守秦颉,攻没六县,拜续为南阳太守。当入郡界,乃羸服闲行,侍童子一人,观历县邑,采问风谣,然后乃进。其令长贪洁,吏民良猾,悉逆知其状,郡内惊竦,莫不震慑。乃发兵与荆州刺史王敏共击慈,斩之,获首五千余级。属县余贼并诣续降,续为上言,宥其枝附。贼既清平,乃班宣政令,候民病利,损于人曰病,益于人曰利。百姓欢服。时权豪之家多尚奢丽,续深疾之,常敝衣薄食,车马羸败。府丞尝献其生鱼,续受而悬于庭;丞后又进之,续乃出前所悬者以杜其意。续妻后与子秘俱往郡舍,续闭门不内,妻自将秘行,其资藏唯有布衾、敝袛裯,盐、麦数斛而已,《说文》曰:“袛裯,短衣也。”《广雅》云即襜褕也。袛音丁奚反,裯音丁劳反。顾来秘曰:“吾自奉若此,何以资尔母乎?”使与母俱归。

六年,灵帝欲以续为太尉。时拜三公者,皆输东园礼钱千万,令中使督之,名为“左驺”。驺,骑士也。其所之往,辄迎致礼敬,厚加赠赂。续乃坐使人于单席,举缊袍以示之,缊,故絮也。曰:“臣之所资,唯斯而已。”左驺白之,帝不悦,以此不登公位。而征为太常,未及行,会病卒,时年四十八。遗言薄敛,不受赗遗。旧典,二千石卒官赙百万,府丞焦俭遵续先意,一无所受。诏书褒美,来太山太守以府赙钱赐续家云。

贾琮字孟坚,东郡聊城人也。聊城,今博州县。举孝廉,再迁为京令,有政理迹。

旧交址土多珍产,明玑、翠羽、犀、象、玳瑁、异香、美木之属,莫不自出。《说文》曰:“玑,珠之不圆者。”《异物志》曰:“翠鸟形似燕,翡赤而翠青,其羽可以为饰。”《广雅》曰“玳瑁形似龟,出南海巨延州”也。前后刺史率多无清行,上承权贵,下积私赂,财计盈给,辄复求见迁代,故吏民怨叛。中平元年,交址屯兵反,执刺史及合浦太守,自称“柱天将军”。灵帝特来三府精选能吏,有司举琮为交址刺史。琮到部,讯其反状,咸言赋敛过重,百姓莫不空单,京师遥远,告冤无所,民不聊生,故聚为盗贼。琮即移书告示,各使安其资业,招抚荒散,蠲复徭役,诛斩渠帅为大害者,简选良吏试守诸县,岁闲荡定,百姓以安。巷路为之歌曰:“贾父来晚,使我先反;今见清平,吏不敢饭。”在事三年,为十三州最,征拜议郎。

时黄巾新破,兵凶之后,郡县重敛,因缘生奸。诏书沙汰刺史、二千石,更选清能吏,乃以琮为冀州刺史。旧典,传车骖驾,垂赤帷裳,迎于州界。及琮之部,升车言曰:“刺史当远视广听,纠察美恶,何有反垂帷裳以自掩塞乎?”乃命御者褰之。百城闻风,自然竦震。其诸臧过者,望风解印绶去,唯瘿陶长济阴董昭、观津长梁国黄就当官待琮,于是州界翕然。

灵帝崩,大将军何进表琮为度辽将军,卒于官。

陆康字季宁,吴郡吴人也。祖父续,在《独行传》。父褒,有志操,连征不至。

康少仕郡,以义烈称,刺史臧旻举为茂才,除高成令。高成,县,属渤海郡也。县在边垂,旧制,令户一人具弓弩以备不虞,不得行来。行来犹往来也。长吏新到,辄发民缮修城郭。康至,皆罢遣,百姓大悦。以恩信为治,寇盗亦息,州郡表上其状。光和元年,迁武陵太守,转守桂阳、乐安二郡,所在称之。

时灵帝欲铸铜人,而国用不足,乃诏调民田,亩敛十钱。而比水旱伤稼,百姓贫苦。康上疏谏曰:“臣闻先王治世,贵在爱民。省徭轻赋,以宁天下,除烦就约,以崇简易,《易》曰:“《干》以易知,《坤》以简能,而天下之理得矣。”故万姓从化,灵物应德。末世衰主,穷奢极侈,造作无端,兴制非一,劳割自下,以从苟欲,劳苦割剥于下人也。故黎民吁嗟,阴阳感动。陛下圣德承天,当隆盛化,而卒被诏书,亩敛田钱,铸作铜人,伏读惆怅,悼心失图。夫十一而税,周谓之彻。《孟子》曰:“夏后氏五十而贡,殷人七十而助,周人百亩而彻,其实皆十一也。”彻者通也,言其法度可通万世而行也。故鲁宣税亩,而蝝灾自生;《公羊传》曰:“初税亩者何?履亩而税也。”何休注云:“宣公无恩信于人,人不肯尽力于公田,起履践案行,择其亩谷好者税取之。”蝝,螽子也。《公羊传》:“冬蝝生。此言蝝生何?上变古易常也。”注云:“上谓宣公,变易公田旧制而税亩。”哀公增赋,而孔子非之。《左传》曰:“季孙欲以田赋,使冉有访诸仲尼。仲尼私于冉有曰:‘子季孙若欲行而法,则周公之典在;若欲苟而行之,又何访焉!’”岂有聚夺民物,以营无用之铜人;捐舍圣戒,自蹈亡王之法哉!谓秦始皇铸铜人十二,卒致灭亡也。传曰:‘君举必书,书而不法,后世何述焉?’陛下宜留神省察,改敝从善,以塞兆民怨恨之望。”书奏,内幸因此谮康援引亡国,以譬圣明,大不敬,槛车征诣廷尉。侍御史刘岱典考其事,岱为表陈解释,免归田里。复征拜议郎。

会庐江贼黄穰等与江夏蛮连结十余万人,攻没四县,拜康庐江太守。康申明赏罚,击破穰等,余党悉降。帝嘉其功,拜康孙尚为郎中。献帝即位,天下大乱,康蒙险遣孝廉计吏奉贡朝廷,诏书策劳,加忠义将军,秩中二千石。时袁术屯兵寿春,部曲饥饿,遣使求委输兵甲。康以其叛逆,闭门不通,内修战备,将以御之。术大怒,遣其将孙策攻康,围城数重。康固守,吏士有先受休假者,皆遁伏还赴,暮夜缘城而入。受敌二年,城陷。月余,发病卒,年七十。宗族百余人,遭离饥厄,死者将半。朝廷愍其守节,拜子俊为郎中。

少子绩,仕吴为郁林太守,博学善政,见称当时。幼年曾谒袁术,怀橘墯地者也,有名称。绩字公纪,《吴志》有传。

赞曰:伋牧朔藩,信立童昏。诗守南楚,民作谣言。奋驰单乘,堪驾毁辕。范得其朋,《易》曰:“西南得朋。”廉范迁蜀郡太守,百姓便之,蜀在西南,故云得朋也。堂任良肱。谓委任功曹陈蕃、主簿应嗣,郡中大化也。二苏劲烈,羊、贾廉能。季宁拒策,城陨冲輣。輣,兵车也,音彭,协韵音普滕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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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杜孔张廉王苏羊贾陆列传 白话文翻译

后汉书卷三十一 郭杜孔张廉王苏羊贾陆列传现代文


郭伋,字细侯,右扶风茂陵县人。高祖父郭解,在西汉武帝朝以任侠仗义而闻名。父亲郭梵,曾担任蜀郡太守。年少时,郭伋即胸怀大志,哀帝、平帝年间,郭伋受大司空(御史大夫)府征召,三次升迁,担任渔阳郡都尉。王莽执政时,郭伋升任上谷郡大尹(太守),后改任并州牧。

更始帝即位初,三辅陷于战乱,百姓惊恐不安,豪门大姓拥兵自重,固守营垒,没有人肯归附朝廷。更始帝对郭伋早有耳闻,征召郭伋,拜为左冯翊,令郭伋镇抚关中。刘秀即皇帝位,拜郭伋为雍州牧,后改任尚书令,光武帝多次采纳郭伋的谏言。

建武四年,郭伋出任中山郡太守。第二年,彭宠败亡,郭伋转任渔阳郡太守。渔阳郡刚脱离王莽、更始战乱,又新遭彭宠兵燹,当地民众狡黠,难以治理,贼寇遍布县邑。郭伋到任,示以恩信,明确赏罚,惩治贼寇首恶,余众皆散。当时,匈奴乘动乱之际掳掠边郡,边郡一带百姓苦不堪言。郭伋整顿兵马,布置防守。匈奴忌惮郭伋,此后远遁,不敢再入侵边境,边郡百姓安定下来,谋持家业。郭伋在渔阳郡五年,郡内的户籍、人口数增长数倍。再后来,颍川郡盗贼蜂起,建武九年,光武帝征召郭伋,拜为颍川郡太守。在召见时,光武帝勉励郭伋:“君是一位贤太守,颍川郡距离京师不远,黄河水润泽九里,愿京师一同蒙受福佑。君善于捕捉盗寇,山路崎岖,与盗寇奋力拼杀,君是一名战士。君的职责,在于镇守一方,君要谨守职责。”郭伋到了颍川郡,首先招降占山为王的贼寇,阳夏县人赵宏、襄城县人召吴等率领数百人下山,束手归降。郭伋将他们全部劝返回家乡务农。同时,郭伋向朝廷自我弹劾,说违背朝廷剿杀贼寇的诏命。光武帝认为,郭伋的招抚政策好,没有再追究。再后来,赵宏、召吴等人的党徒听说郭伋以恩信施政,从江南、幽州、冀州远道而来向郭伋投降。投降的贼寇,络绎不绝。

建武十一年,朝廷撤销朔方州部刺史,将朔方划归并州。光武帝认为卢芳盘踞在北部,征调郭伋,拜为并州牧。郭伋路过京师,向皇帝谢恩,光武帝召见郭伋,同时召皇太子、诸侯王,在一起宴饮终日,光武帝赐予郭伋车马、衣服、器物。郭伋乘机进言,说应该补选官员,选拔天下俊杰士人,不要只选用南阳郡的旧人。光武帝采纳郭伋的谏言。此前,郭伋在并州对百姓有恩信,此次赴任进入并州地界,所经过的县邑,百姓扶老携幼,沿途迎送。郭伋所到之处,向当地民众询问疾苦,聘请耆老、德高望重的俊杰士人,向耄耋老人赠送拐杖,优渥有礼,早晚向他们咨询,共同参与政事。

郭伋在并州巡视,到达西河郡美稷县,看到几百名孩子,骑竹马在道旁依次迎拜。郭伋问:“你们为何远道而来?”孩子们答:“听说使君要来,很高兴,特来迎接。”郭伋向孩子们致谢。之后,这些孩子又把郭伋送出城郭,临别时问郭伋:“使君何日返回?”郭伋让别驾从事计算日期,告诉孩子们。及至巡视完毕,在返回时提前了一天,郭伋担心失信于孩子,遂在野外的亭子里歇宿一晚,按照约定日期进入美稷县。

当时,朝廷有几位大臣举荐郭伋担任大司空(御史大夫),光武帝认为并州有卢芳之患,匈奴扰攘不息,欲让郭伋在并州多待些时日,没有征召郭伋。郭伋深知卢芳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巨贼,仅依靠军事难以制服,于是经常严守烽火台,定出赏格,招降贼寇,以此来涣散贼心。卢芳部将隋昱暗中谋划,胁迫卢芳投降郭伋,此后,卢芳逃入匈奴。

郭伋年老有病,上书乞骸骨,请求退休。

建武二十二年,皇帝征召郭伋,拜为太中大夫,赐予洛阳甲区的宅邸一套,还有帷帐、金钱、谷米,以充实其家产。郭伋将皇帝的赏赐全部送予宗亲九族,分毫不留。第二年,郭伋去世,享年八十六岁。皇帝亲临吊唁,赐予茔地。

杜诗,字君公,河内郡汲县人。年轻时,杜诗就显露出才华,在郡府担任功曹,享有办事公道的美誉。更始年间,杜诗受大司马(太尉)府征召。

建武元年,一年中杜诗三次升迁,升任侍御史,在洛阳安抚百姓。当时,将军萧广纵容手下士兵,荼毒百姓,百姓惊恐不安。杜诗以义理晓谕萧广,萧广执迷不悟,杜诗诛杀萧广,而后向光武帝奏报。光武帝召见杜诗,赐予杜诗棨戟,派杜诗前往河东郡镇压逆贼杨异等。杜诗到了大阳县,听说贼寇欲北渡黄河,杜诗与长史当即焚毁河上的船只,整顿军队,率领轻骑兵逆袭贼寇,斩杀杨异等,贼寇被剿灭。光武帝拜杜诗为成皋县令,杜诗在任上三年,政绩优异,被提拔为沛郡都尉,后转任汝南郡都尉,在任上有政绩。

建武七年,杜诗升任南阳郡太守。杜诗俭朴,施政清平,以铲除当地豪强立威,善于运用谋略,爱惜民力,减轻百姓徭役,在南阳郡兴修水利,借水力鼓风冶炼,铸造农具,用力少,见功多,百姓为此而赞誉不已。杜诗又整修陂池,开垦土地,郡内百姓家给人足。当时,人们将杜诗比作西汉时的贤太守召信臣。南阳郡人为此歌道:“前有召父,后有杜母。”

杜诗自以为没有什么功绩,治理一个大郡,内心不安,多次奏请朝廷,请求降职,为功臣让位。杜诗上疏:

陛下英明,建立旷古之圣业,偃武修文,众将帅撤军返回,海内祥和,万民享受福佑,天下幸甚。然而,匈奴还没有感受到朝廷的武德,在边境依然骚扰不止,蹂躏边郡百姓,百姓遭受荼毒,难以保全家园。臣担心,边郡将士御敌,短时间还不能解甲归田。将士们长久征战,会疲惫不堪,因此而产生怨言。怨恨之师,难以为国家做出牺牲。臣注意到,边郡将士的情绪,功臣们的愿望,都希望在内地郡县获得休整,而后再奔赴疆场,不敢有更多奢望。臣愚以为,军队克敌制胜,在于上下一心,不在于人数众多。陛下忧虑边郡事务,应该考虑将士们的要求,实行轮换。在往昔,商汤、周武善于驾驭将士,没有桀骜不驯之师。陛下起兵距今已有十三年,将帅和谐,士兵勇敢。如果从军队将帅中选拔任命为官员或郡守,将帅一定会努力;边郡将士的待遇能像宫中警卫一样,那么戍守边郡的将士,也一定会以一当百,为国家守边。为什么?天下已经安定,将士们也爱惜性命,朝廷大臣及以下官员都有安享生活的想法。不能给予将士们奖赏,而让他们舍生忘死,难以激励将士。陛下应该拿出几个郡的职务,用于奖赏为国守边的将士,还要拿出各种赏赐,用于慰劳长久征战的将士。沿边各郡屯垦戍边的军队会加倍努力,为国家守边,不惧生死。守卫边塞的官员会不辞劳苦,边塞的烽火狼烟会及时燃起,边郡的防务会更加巩固。圣王施政,一定要善于笼络人心。如果仅用微薄的待遇敷衍守边将士,这样不妥。
臣杜诗思忖,原本是一员文吏,负责文书,幸遇陛下创立大业,贤臣良将在外征战,朝廷空乏,臣蒙受陛下大恩,受到重用。臣谨奉职事,并未做出成绩,长久窃据禄位,徒令功臣怨怼,也令臣诚惶诚恐。

建武八年,臣上书请求让贤,陛下隆恩,未予批准。臣杜诗蒙受皇恩,谨奉大义,不敢以虚辞欺瞒陛下,甘心情愿,恳请奉还大郡,接受一个小职务。等到臣的能力增加,能处理复杂政务时,若朝廷认为臣有所裨益,臣再接受大位,即使拜受爵位,臣也不敢推辞。恳请陛下垂顾!”

皇帝爱惜人才,认为杜诗有能力,没有准奏。

杜诗热衷于举荐贤才,曾推荐知名士人清河县人刘统及鲁阳县长董崇等人。

建武初年,法网疏阔,朝廷以玺书调兵,没有使用虎符等信物。杜诗上疏:“臣听说,军队乃国家凶器,圣人用兵,须慎之又慎。按照旧制,朝廷发兵要有虎符作为凭信,其余征调也要有竹制符节。合符后,军队将帅才能采信。之所以这样,是表明符节象征国家使命,持有符节的将军,接受朝廷赋予的权力。近来征调军队,朝廷仅用玺书,或诏令。如果有奸人施展诈伪,难以察觉。臣愚以为,军队一旦调动,即负有殄灭贼寇之使命。而今,贼寇尚未荡平,还须向郡、国征调军队,应该慎重对待此事,还是要建立虎符制度,以杜绝奸邪从中舞弊。战国时,魏国公子威震邻国,也需要矫制君命,盗取兵符,才能够领兵救赵。如果信陵君没有为如姬报仇,难以请如姬窃出兵符。事情看起来烦琐,绝不能简省,烦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,此事至关重要。”奏书递上,光武帝采纳杜诗的谏言。

杜诗身在朝外,仍然尽心为朝廷谋划,有了好的想法,随时向朝廷上奏。在任上七年,南阳郡治理、教化均获得效果。

建武十四年,杜诗派刺客为弟弟报仇,因此而获罪,朝廷征召杜诗,恰逢杜诗在病中,最后,在南阳郡病逝。司隶校尉鲍永上书,说杜诗家中贫困,没有积蓄,无力筹办丧事。皇帝下诏,由南阳郡府负责治丧,馈送丧礼绢帛一千匹。

孔奋,字君鱼,右扶风茂陵县人。曾祖父孔霸,在西汉元帝朝曾担任宫中侍中。从少年起,孔奋跟随刘歆学习《左氏春秋》。刘歆称赞孔奋,对门人讲:“我从孔君鱼那里也学到知识。”

王莽末年,天下大乱,孔奋与老母在河西躲避战乱。

建武五年,河西大将军窦融延请孔奋担任幕府议曹掾,代理姑臧县长。

建武八年,光武帝赐予孔奋爵关内侯。天下大乱,河西地区依然保持稳定,姑臧县又是河西的富庶县,与羌、胡互通贸易,每天四次开放关市,居住在县里的人不到几个月就能富裕起来。孔奋在任上四年,家中财产没有增加。孔奋对母亲很孝顺,虽然崇尚俭朴,但奉养母亲极尽珍馐美味。孔奋与妻子、儿女,仅享用粗茶淡饭。当时,天下还未安定,有很多士人不能谨修节操,孔奋保持廉洁,有人讥笑孔奋,说孔奋身处膏腴之地,不能借机肥私,只会勤勉守职,真的是自讨苦吃。孔奋坚守节操,坚定志向,努力施惠百姓,把仁厚公正当作施政要义。郡太守梁统尊敬孔奋,不以属下官员看待,常在大门口迎接,甚至引入内室,拜见母亲。

陇西、蜀郡平定,河西诸太守、县令受朝廷征召,官员们携带的财物装满车辆,车马如龙,在通往京师的路上浩浩荡荡。只有孔奋没有家产可带,单车上路。姑臧县的官吏、百姓还有羌、胡,相互间转告:“孔君清廉,为官仁厚,是一位贤县令,全县人民蒙受县令恩德。今天孔君要走了,不知该如何报答!”于是收集牛马、财物,价值上千万,追着送予孔奋。追了数百里,孔奋谢绝,无一接受。到了京师,朝廷任命孔奋为武都郡丞。

陇西余寇隗茂等乘夜色攻打郡府,杀害郡太守。贼寇担心会被孔奋追捕,抓住孔奋的妻子儿女,当作人质。孔奋已经五十多岁,只有一个儿子,但是,孔奋不顾这些,派士卒奋力追捕。官吏、百姓深感孔奋德义,莫不戮力向前。郡中有许多氐人,熟悉山谷中的情况,其中有一位豪门大姓齐钟留,得到氐人信任。孔奋率领齐钟留等,拦截包抄贼寇,内外呼应。贼寇惶急间,把孔奋的妻子儿女推到阵前,欲迫使孔奋等人后退。孔奋率领的官军,攻势更加猛烈,擒获隗茂等,孔奋的妻子儿女在混战中被贼寇杀害。光武帝下诏,褒奖孔奋,拜孔奋为武都郡太守。

自从担任郡府丞,孔奋受到众人敬重,及至担任郡太守,全郡人莫不风俗向化。孔奋治理手段开明,多谋善断,善于甄别是非,看到某人有美德,即予以褒奖,对于行为不道者,则予以惩罚。郡中百姓皆认为孔奋清廉、公正。

孔奋的弟弟孔奇,在洛阳游学。孔奋认为弟弟的经学已经贯通,应该出仕为官。孔奋上书称病,辞去官职,退回乡里,仍然保持简约品质,在家中去世。孔奇熟读经书,著有《左氏春秋删》。在晚年,孔奋又有一个儿子孔嘉,后来官至城门校尉,著有《左氏说》。

张堪,字君游,南阳郡宛县人,是南阳郡的大姓。张堪很小就失去父亲,把父亲遗留下的数百万家产,送予哥哥的儿子。十六岁时,张堪到长安求学。张堪志向远大,严于律己,长安的儒生称张堪为“圣童”。

刘秀还在民间时,知道张堪有远大志向,坚守节操,常常称赞张堪。及至刘秀即皇帝位,中郎将来歙推荐张堪,光武帝征召张堪,拜为郎中,三次升迁,担任宫中谒者。光武帝派遣张堪运送缣帛,还有七千匹战马,送往大司马吴汉处,用于讨伐公孙述。在途中,光武帝追拜张堪为蜀郡太守。当时,伐蜀的汉军只剩下七日粮食,吴汉正在暗中准备船只,准备撤军。张堪听说后,骑快马来见吴汉,力陈公孙述必败,不宜撤军。吴汉采纳张堪的谏言,先向公孙述示弱,公孙述果然出战,战死在成都城下。成都城破,张堪首先入城,控制局面,检查城里的仓库,将仓库里的珍宝全部封存,登记造册,上奏朝廷,秋毫无犯。张堪抚慰成都的官吏、百姓,蜀郡人很高兴。

张堪在蜀郡任上两年,受到皇帝征召,拜为骑都尉。再后来,张堪率领骠骑将军杜茂的部队,在高柳县进攻匈奴,大败匈奴。之后,光武帝拜张堪为渔阳郡太守。张堪打击当地奸猾,赏罚必信,官吏、百姓皆愿意效命。匈奴一万骑兵入侵渔阳郡,张堪率领数千骑兵反击,大败匈奴,郡内保持安定。张堪指导民众,在狐奴开垦八千余顷稻田,劝民稼穑,渔阳郡百姓因此而富裕。百姓歌唱张堪:“桑无附枝,麦穗两岐。张君为政,乐不可支。”张堪在任上八年,匈奴不敢侵犯边郡要塞。

光武帝召见各郡的计簿吏,询问当地的风土人情,以及郡守、县令在任上是否称职。蜀郡计簿掾史樊显进言:“渔阳郡太守张堪在蜀郡任上,对百姓有恩信,其恩德惠及百姓,其威严震慑奸邪。公孙述城破,成都府库堆积的财宝像山一样高,随手拿点儿什么,就可以富裕十世人。张堪离任时,乘坐的车子辕木折断,人们发现车上装载的只有布被、布袋而已。”光武帝听了,叹息不已,此后,拜樊显为鱼复县长。正要征召张堪,张堪病逝,光武帝很惋惜,下诏予以褒奖,赏赐丧礼缣帛一百匹。

廉范,字叔度,京兆杜陵县人,是赵国武将廉颇的后人。汉建国后,按照制度,廉氏是豪门大族,从苦陉县迁至茂陵县。廉氏家族世代有人在边郡担任武将,守护边郡,死后即葬在陇西郡襄武县。也有人在朝廷做官,曾祖父廉褒在成帝、哀帝年间曾担任右将军。祖父廉丹,王莽执政时担任大司马庸州牧,是当时有名望的官员。廉范的父亲遭遇战乱,客死在蜀汉,廉范即流落在西部。西部地区平定,廉范返回乡里,十五岁时,廉范辞别母亲,西行迎回父亲的棺柩。蜀郡太守张穆曾经是廉丹的部属,送了很厚重的丧礼,廉范谢绝,没有接受。廉范与门客步行,带着父亲的棺柩,返回葭萌县。途中载运棺柩的航船触礁沉没,廉范抱着棺柩,与棺柩一起落入水中。众人睹此情景,感伤廉范有德义,用钩子打捞,将廉范救上岸。经过治疗,幸免于死。张穆听说此事,再次派使者带着此前馈送的丧礼,骑快马追上廉范,廉范仍然不肯接受。廉范带着父亲的棺柩归葬,服丧完毕,前往京师,跟随博士薛汉学习。京兆、陇西两个郡多次延请廉范,廉范没有应召。明帝永平初年,陇西郡太守邓融备厚礼,延请廉范担任郡府功曹,恰逢邓融被州部刺史查办,廉范知道案情复杂,难以解脱,欲以权变的方式帮助邓融。于是,廉范称病,请求离开陇西郡,邓融不知道廉范的真实用意,很气愤。廉范东行至洛阳,改换姓名,请求在廷尉下属的监狱里担任狱卒。没过多久,邓融被捕入狱,廉范遂就近照顾邓融,尽心竭力。邓融看到狱卒相貌很像廉范,颇为吃惊,问:“卿为何像我原来的功曹?”廉范呵斥道:“君在困厄中,神志昏迷,不清醒吧!”邓融遂不再讲话。邓融出狱,身患重病,廉范又在身边尽力照顾,及至邓融病逝,自始至终,廉范没有告诉邓融自己是谁。廉范又亲自找车子,护送邓融的棺柩返回故乡南阳,安葬完毕才离开。

再后来,三公府征召廉范,恰逢薛汉陷入楚王谋反案,被杀。薛汉的故旧、门生不敢去家里探视,只有廉范前往刑场,为薛汉收殓。负责行刑的官吏奏报朝廷,明帝勃然大怒,召廉范来见。明帝诘问廉范:“薛汉与楚王共谋,祸乱天下。你是三公府掾史,不与朝廷同心,胆敢去收殓罪人尸骸,为什么?”廉范叩头谢罪:“臣愚蠢,做事情无状。臣以为,薛汉等人皆已经伏诛,臣以师生情谊,才去为罪人收殓尸骸。臣罪该万死。”明帝的怒气稍微纾解,问廉范:“卿是廉颇的后人吗?与右将军廉褒、大司马廉丹是何关系?”廉范答:“廉褒,是臣的曾祖父;廉丹,是臣的祖父。”明帝说:“怪不得卿有这样的胆识!”遂赦免廉范。廉范由此而闻名。

廉范被举荐为茂才,几个月后,担任云中郡太守。恰逢匈奴大举入侵边塞,烽火日夜不息。按照旧例,匈奴入侵超过五千人,要移送公文到邻近郡。官吏欲移送公文,向邻近郡求救,廉范阻止,亲自率领士卒抵御匈奴。匈奴兵势强盛,廉范不敌。双方战至日暮,廉范命令战士们把两支火把交叉绑缚在一起,三端点上火,手持一端,军营中如繁星点点。匈奴遥望,看到汉军营垒里火把很多,以为汉军救兵已到,大惊失色。及至天亮,匈奴欲退兵。廉范命令军中士卒饱餐一顿,在清晨发起进攻,斩杀匈奴数百人。匈奴自相踩踏,又死伤一千余人,从此以后,再也不敢入侵云中郡。

再后来,廉范担任武威郡、武都郡太守,在任上,按照当地风俗推行教化,治理得很好。章帝建初年间,廉范转任蜀郡太守,蜀地百姓崇尚文辞,喜欢争长论短。廉范以淳厚教化百姓,劝谕百姓不要以轻薄待人。成都地区物产丰富,城中的房屋、街巷狭窄,按照旧制,官府禁止百姓夜间做事,以防止火灾。但是,百姓仍然暗中做事,导致火情不断。廉范到任,改变此前的禁令,指导百姓储备水源。百姓感到储水的便利,为此作歌唱道:“廉叔度,来何暮?不禁火,民安居。平生无襦(rú)今五藳(gǎo)。”廉范在蜀郡任上数年,因为某事犯法,被罢官回归乡里。廉范家族世代在边郡,有很多田产,聚集了很多财富、粟米,廉范拿出来,赈济宗族、朋友。

章帝驾崩,廉范赶赴敬陵吊唁。当时,庐江郡府掾史严麟奉旨吊唁国丧,在路上相遇。严麟乘坐的小车陷入泥沼,驾车马累死,不能前进。廉范看到后,欣然命令随从将马匹送予严麟,不告而去。严麟吊唁完毕,不知道该将马归还何人,沿途询问。有人对严麟讲:“原蜀郡太守廉叔度,急人所难,最肯帮助人。此次同去奔赴国丧者,一定是他。”严麟久闻廉范大名,深以为然,牵着马来拜访廉范,向廉范道谢后,归还马匹。世人皆认为廉范好义。廉范曾依附大将军窦宪,为此,廉范也遭到讥讽。廉范在家中去世。

最初,廉范与洛阳人庆鸿是好朋友,二人结为刎颈之交。当时人称他们二人:“前有管鲍,后有庆廉。”庆鸿慷慨好义,先后担任琅琊郡、会稽郡太守,在任上有政绩。

评论如下:张堪、廉范有侠义之气,享有盛誉,观察他们的行为,在遇到他人陷入危难时敢于赴险营救,的确有过人之处。面对财产,张堪视若无睹,廉范不以救人希图他人回报,足以显示其情操,令人感动。当年,高祖赦免栾布,明帝肯定廉范,虽然对他们发怒,更显示他们的品德高尚,因此没有遭受屠戮,反而受到宠幸。重视义气、节操,此乃圣君所欣赏,情理转换,也是因为烈士的事迹感人。

王堂,字敬伯,广汉郡郪县人。最初,王堂被光禄勋举荐为茂才,担任谷城县令,在任上有政绩。明帝永初年间,西羌寇掠巴郡,酿成祸乱。明帝诏令,派遣中郎将尹就讨伐叛羌,战事连年不断,难以结束。三公府举荐王堂,说王堂善于处理棘手问题,明帝拜王堂为巴郡太守。王堂疾驰赶赴巴郡,斩杀叛羌一千余人,巴、庸安定下来。官吏、百姓为王堂建立生祠。州部刺史张乔上表,称赞王堂治理有方,此后,王堂转任右扶风。

安帝西行巡狩,安帝的乳母王圣、中常侍江京等向王堂私人请托,王堂不肯徇私。郡府掾史劝谏王堂,王堂说:“我蒙受国恩,岂能阿谀奉承,屈服于权宠。只能以自家性命,坚守节操!”即日起,王堂将家属送回故乡,关闭府衙大门,上书称病。不久,果然有人诬陷王堂,恰逢安帝驾崩,江京等人被杀,王堂以守正不阿被世人称颂。顺帝永建二年,顺帝征召王堂,拜为将作大匠。永建四年,因为某件公事获罪,王堂被贬为议郎,之后,王堂又担任鲁国相。王堂在鲁国简化治理,数年内没有诉讼案件,后又转任汝南郡太守,在任上访求贤士,为政不独断专行。王堂教导郡府掾史:“古人不辞劳苦,访求贤士,把贤士放在重要位置,这样才能治理好百姓,顺利推行教化。我把按照制度选拔人才之事交予功曹陈蕃去做,把匡正政务、拾遗补阙交予主簿应嗣去做。希望众人循名求实,言行一致,以实效为务。”王堂对郡府官吏推诚相待,量才录用,不用大道理训导,郡内获得大治。当时,大将军梁商及尚书令袁汤,因为拉拢王堂没有成功,忌恨王堂。后来,庐江郡贼寇闯入弋阳县界,王堂派兵追剿,贼寇逃散。梁商、袁汤暗示州部刺史弹劾王堂放任贼寇犯境,王堂被免职回家。

王堂享年八十六岁,病逝,留下遗嘱,要求薄葬,用瓦棺装殓即可。儿子王穉,为人清高,不肯出仕为官。曾孙王商,受益州牧刘焉推荐,担任蜀郡太守,有政绩。

苏章,字孺文,右扶风平陵县人。八世祖苏建,在西汉武帝朝曾担任右将军。祖父苏纯,字桓公,有名气,性格倔强,喜欢评议士人,士人、朋友皆忌惮苏纯,相互告诫:“看见苏桓公,担心他又要训人,不见,却又想见他。”三辅地区称苏纯为“大人”。明帝永平年间,苏纯在奉车都尉窦固将军幕府任职,跟随窦固出击北匈奴、车师,立有军功,受封为中陵乡侯,官至南阳郡太守。

年轻时,苏章博学,善于写文章。在安帝朝,苏章被举荐为贤良方正,以对策优秀,受拜为议郎。苏章多次上书,力陈朝政得失,言辞恳切,后来担任武原县令。当时连年遭灾,百姓饥困,苏章打开官仓放粮,救活三千余百姓。在顺帝朝,苏章担任冀州刺史。苏章有一位朋友,担任清河郡太守,苏章在州部巡视时,发现郡太守有罪,请太守来,设宴招待,相互间畅谈平生喜欢之事。太守高兴地说:“人皆有一天,我独有两天。”苏章说:“今天晚上,苏孺文与老朋友把酒言欢,这是私人聚会;明天刺史要秉公办案,为公执法。”而后,苏章指出太守所犯下的罪行。州部所辖郡县知道苏章公正无私,望风敬畏。此后,苏章又担任并州刺史,在执法办案时打击豪门势力,忤逆了皇上旨意,被免官。此后,苏章隐居乡里,不与世人交往。朝廷征召,又拜苏章为河南郡大尹,苏章不肯任职。当时,政治昏暗,民众困苦,朝臣在廷议时,有人举荐苏章,认为苏章有才干,但朝廷不能起用。最终,苏章在家里去世。苏章哥哥的曾孙,名字叫苏不韦。

苏不韦,字公先。父亲苏谦,曾担任郡督邮。当时,魏郡人李暠(hào)担任美阳县令,与中常侍具瑗相互勾结,贪赃枉法,施政暴虐。此前,负责监察的官员畏惧权势,不敢查问。及至苏谦到任,查实案件,获取证据,将李暠依法治罪,送往左校服苦役。后来,苏谦升任金城郡太守,离职后返回乡里。按照汉朝法律,离职的郡太守、县令,没有朝廷征召不得擅自前往京师。因为私事,苏谦来到洛阳。当时,李暠又担任司隶校尉,负责监察官员,遂将苏谦拘捕,严刑拷打,苏谦死在狱中。李暠还乘机侮辱尸体,以报昔日之仇。

当时,苏不韦年仅十八岁,被公车署征召,正好遇上父亲苏谦被迫害致死。苏不韦载着父亲的棺柩,返回乡里,仅草草掩埋,没有正式下葬。苏不韦仰天长叹:“当年伍子胥,何等英雄!”之后,苏不韦将母亲藏匿在武都郡山中,而后改换姓名,用全部家产招募刺客,在皇帝陵寝地拦截李暠,没有成功。后来,李暠改任大司农。当时,右校储存草料的地方在大司农署的北墙下,苏不韦与堂兄弟潜入草料场,夜深人静时在草料场挖掘地洞,白天离开,藏匿起来,连续几个月,地洞挖到了李暠的寝室,直通李暠的床下。恰逢李暠出外如厕,苏不韦等人从洞中出来,杀了李暠的小妾及小儿子,留下书信离去。李暠返回,大惊失色,在房中布满荆棘,在地上铺满木板,一个晚上要反复移动睡卧处多次。即使家人,也不知李暠在何处。每次出门,李暠都要佩带武器,有壮士护卫。苏不韦等人知道李暠已经有所防备,于是日夜兼程,骑快马来到魏郡,挖开李暠父亲李阜的坟茔,割下李阜的头颅,在父亲苏谦的坟墓前祭奠。而后,将李阜的头颅悬挂在街市,标上“李君迁父头”。李暠闻报不敢讲话,此后上书请求辞职,返回乡里,悄悄掩埋好父亲的坟墓。而后,李暠追杀苏不韦,历经数年,没有捕获,终因愤懑忧伤,染上重病,呕血而死。

在此之后,大赦天下,苏不韦返回家乡,重新安葬父亲,为父亲服丧。士大夫多批评苏不韦做事情过分,挖掘死人的坟墓,将仇恨移至枯骨,不合道义。只有任城县人何休,将苏不韦与伍子胥相比。太原郡人郭林宗听说此事,评论道:“伍子胥当年亡命出逃,最终在吴国借用阖庐的军队,率领强悍的吴军,攻破楚国都城郢都,报仇雪恨,可谓英雄。然而,伍子胥仅挖开楚平王的坟墓鞭尸,以纾解愤怒,并没有亲手杀掉仇人,怎么能与苏不韦相比!苏不韦孤立无援,既无财产,又无依靠,仇人又是当地豪强,位居朝廷九卿,有城阙相隔,有官府保护。尘埃不能沾染,雾气不能浸湿。苏不韦愁苦思虑,出生入死,不怕冒犯禁地,不怕祸连九族,不达目的,决不罢休。最终将仇人已去世的父亲斩首,以此向仇人展示报仇决心。仇人李暠悲愤交加,呜呼哀哉,犹如借助神灵之手,令仇人毙命。苏不韦身为匹夫,其报仇决心,好似千乘之君,比起伍子胥,有过之而无不及!”议论者对苏不韦的评价开始转变。

太傅陈蕃征召苏不韦,苏不韦不肯应召。后来,苏不韦做了右扶风郡府五官掾史。最初,弘农郡人张奂与苏氏的关系很好,武威郡人段颎与李暠的关系很好。张奂与段颎有矛盾。及至段颎担任司隶校尉,以礼延请苏不韦,苏不韦担心被杀,称病没有应召。段颎与张奂有积怨,遂借题发挥,追究苏不韦此前报复李暠的事情。段颎认为,李暠上表惩治苏谦,导致苏谦被杀,这是代表君命执法,苏不韦竟然不择手段,为父亲报仇。段颎让长安男子控告苏不韦,说苏不韦带领门客抢夺舅舅的财物,派幕府从事张贤等人前往苏不韦家,将苏不韦诛杀。段颎先将鸩酒送给张贤的父亲,说:“如果张贤完不成任务,你就把这杯鸩酒喝下去。”张贤到了右扶风,郡太守派苏不韦带着名片迎接张贤。张贤当场将苏不韦收捕,随后将苏不韦一家老小六十余口,全部诛杀,苏氏一门,从此衰落。及至段颎被阳球诛杀,天下人认为,这是苏氏又有了回报。

羊续,字兴祖,泰山郡平阳县人。羊续家族有七代祖先是二千石官员。祖父羊侵,在安帝朝曾担任司隶校尉。父亲羊儒,在桓帝朝曾担任太常。

羊续以忠臣子孙受朝廷征召,在宫中担任侍郎,后又离职,在窦武大将军幕府任职。及至窦武败亡,羊续受到朋党案牵连,被禁锢十余年,在家中闲居,闭门自守。党锢解禁,羊续受太尉府征召,四次升迁,担任庐江郡太守。扬州黄巾军贼寇攻打舒县,焚烧城郭。羊续征集县里的二十岁以上男子,手持兵器,排兵布阵,有些人年幼体弱,羊续就派他们背水灭火。一时间,羊续聚集数万人,与黄巾军拼死搏杀,大败黄巾军,郡内恢复平静。再后来,安风县贼寇戴风等作乱,羊续再次组织民军,打败戴风,斩杀三千余人,生擒贼首,戴风余党多为平民,羊续发给他们农具,让他们返回家乡种田。

灵帝中平三年,江夏郡驻军赵慈反叛朝廷,杀害南阳郡太守秦颉,攻陷六个县。朝廷拜羊续为南阳郡太守,羊续进入南阳郡界,打扮成平民,缓步前行,身边仅带了一名侍童,游历属下县邑,访问民俗民情。而后,羊续进入郡府,南阳郡下属县令、县长的情况,无论贪腐、廉洁,官吏、百姓无论善良、狡猾,羊续已经了然于胸。一时间,南阳郡惊竦莫名,官员莫不震恐。羊续发兵,与荆州刺史王敏一起镇压赵慈叛乱,斩杀赵慈,斩杀、擒获五千余人。属下诸县余贼前来郡府投降,羊续上书为乱民进言,予以赦免。南阳郡平定叛乱,羊续颁发政令,顺应民情,百姓为之称道。当时,豪门大姓有很多人家崇尚奢侈淫靡,羊续严词谴责。羊续粗茶淡饭,衣履俭朴,车马简陋。郡府丞史曾经送给羊续一些活鱼,羊续把送来的鱼悬挂在郡府大庭上,丞史又送来活鱼,羊续指着悬挂的鱼给丞史看,以此谢绝丞史的馈送。羊续的妻子与儿子羊秘来到郡府宿舍,羊续紧闭大门,不让妻儿进去。妻子让儿子羊秘留下,自己回去。羊续的宿舍里仅有布被、旧衣、盐,外加几斛麦子。羊续对儿子讲:“我只有这些东西,怎么供养你和母亲?”让羊秘跟随母亲回去。

中平六年,灵帝欲拜羊续为太尉。当时,受拜为三公者,要向东园馈送千万礼钱,请宫中侍郎督促此事,美其名曰“左驺”。宫中侍郎所到之处,还要隆重接待,厚礼馈赠。羊续让这些侍郎坐在单席上,让人举着麻絮袍子给他们看,说:“臣能馈送的,就是这些。”“左驺”向皇帝奏报,灵帝听了后,心中不悦。最终,羊续没有当上太尉。此后,灵帝又征召羊续,拜为太常,还未成行,羊续患病,在任上病逝,享年四十八岁。羊续留下遗言,要求薄葬,不接受丧礼馈赠。按照旧典,二千石官员死在任上,会得到上百万的丧礼钱。郡府丞史焦俭谨守羊续的遗言,对郡中官吏的馈赠一概谢绝。灵帝诏书赞美羊续,敕令泰山郡太守用郡府的公用钱作为丧礼,赠送羊续的家人。

贾琮,字孟坚,东郡聊城县人。贾琮被举荐为孝廉,两次升迁,担任京县令,有政绩。

交阯地区盛产珍珠,有明亮的珠玑、翠色的羽毛、犀牛角、象牙、玳瑁、奇异的香料、贵重的木材等等,物产丰富。前后几任刺史大多贪腐,无人保持清廉,官员对上巴结权贵,对下收受贿赂,一旦搜刮的财物多了,就用于买官鬻爵,谋求高位。因此,当地官吏、百姓怨恨朝廷官员,常有叛乱发生。灵帝中平元年,交阯驻军反叛,抓住刺史及合浦郡太守,叛军首领号称“柱天将军”。灵帝诏令三公府遴选能吏,有关部门举荐贾琮为交阯州刺史。贾琮抵达交阯,调查造反的起因,当地民众诉说官府赋敛沉重,百姓被搜刮得家徒四壁,京师距离遥远,有冤无处申诉,民不聊生,因此沦为盗贼。贾琮发布文告,劝谕民众各归本业,招抚流落在外的贫民,减免徭役,诛杀当地首恶,精选良吏,代理县令、县长。前后一年,交阯地区安定下来,百姓安居乐业。街巷、路上行人为之歌道:“贾父来晚,我等造反;今见清平,吏不敢贪。”贾琮在任上三年,交阯州成为全国十三个州治理最好的一个州,朝廷征召贾琮,拜为议郎。

当时,黄巾军刚刚被剿灭,兵燹之后,郡、县加重赋敛,贪官肆虐,荼毒百姓。灵帝下诏淘汰州部刺史及郡府二千石官员,重新遴选良吏,贾琮转任冀州刺史。按照旧典,刺史上任,须乘坐传车,传车上有赤红色的帷幔,在州内各地巡视。及至贾琮抵达州部,登上传车,贾琮说:“刺史应当了解下情,纠察地方官员,有善必赏,有恶必罚,哪里有垂下帷幔,把车子遮挡起来的道理?”命令驾车的御手把帷幔拉开。各地官员听说刺史要来,贪官污吏人人惊恐。有贪赃劣迹者,解下印绶,仓皇遁逃。只有瘿陶县长济阴县人董昭、观津县长梁国人黄就,在官衙内迎候贾琮。冀州境内官风遂得到整顿。

灵帝驾崩,大将军何进上表,推荐贾琮为度辽将军,贾琮在任上去世。

陆康,字季宁,吴郡吴县人。祖父陆续,在《独行传》里有记载。父亲陆褒,重视节操,朝廷多次征召,不肯应召。

年轻时,陆康在郡府担任官吏,以刚正不阿而闻名。刺史臧旻举荐陆康为茂才,担任高成县令。高成县地处边陲,按照旧制,县令命令每户人家要准备弓弩箭矢,以备不虞,百姓不得随便来往。县里的新官员上任,要征发民众修缮城郭。陆康上任,将这些规定全部取消,百姓非常高兴。陆康以恩信在高成县实施治理,盗贼绝迹,州郡上表奏报陆康的治理效果。灵帝光和元年,陆康升任武陵郡太守,后转任桂阳郡、乐安郡太守,在任上,均有政绩。

当时,灵帝欲铸造铜人,国家财政匮乏,用度不足。灵帝下诏增加赋税,每亩地增加十个钱。由于水旱灾害频发,庄稼歉收,百姓贫苦。陆康上疏谏言:“臣听说,先王治理国家贵在爱民,减轻徭役,减少赋税,除烦就简,崇尚简易,天下保持安宁。这样,百姓才愿意服从教化,各种生灵也能感受到恩德。末世君王只会穷奢极欲,无谓制造事端,政令不一,盘剥百姓,以供其纵情恣欲。因此,黎民百姓长吁短叹,阴阳也会受到触动。陛下秉承圣德,接受天命,应当让天下人生活安康,家族兴旺。然而,臣突然接到诏书,要增加田亩赋税,用以铸造铜人。臣读罢诏书,心中惆怅,对陛下增加田赋的举措,不胜嗟叹。十一而税,周代称之为‘彻税’。彻,就是通,意思是法令可以通万世而行。鲁宣公采用‘初税亩’,螟虫肆虐;鲁哀公增加赋税,孔子讥讽。岂有朝廷夺取民财,用于铸造无用铜人的道理?这是抛弃圣人的告诫,重蹈亡国君王的做法!《左传》讲:‘国君的一举一动都要记录下来,载入史书,如果不合乎法度,后人将如何评价?’陛下应该留心历史教训,慎重考虑,弃敝从善,平息百姓的怨情。”奏书递上,灵帝宠幸的近侍谮毁陆康,说陆康引用亡国之事诽谤圣上,犯下不敬罪。陆康被捕,用槛车押送至廷尉署。侍御史刘岱主持审问,刘岱为陆康上表申辩,此后,陆康被免职,返回乡里,后又被征召,拜为议郎。

恰逢庐江郡贼寇黄穰等与江夏郡蛮夷相互勾结,聚众十余万,攻陷四座县邑。朝廷拜陆康为庐江郡太守。陆康上任,申明法纪,确定赏罚,率领汉军大败黄穰等,黄穰余党投降。灵帝嘉奖陆康,拜陆康的孙子陆尚为宫中侍郎。献帝即位,天下已经陷于混乱,陆康冒险派遣计簿吏向朝廷贡献财物,献帝颁发诏书,予以褒奖,加封陆康为“忠义将军”,拜为中二千石官员。当时,袁术驻扎在寿春,部下因为缺乏军粮,饥饿难忍,袁术派使者请求陆康输送粮饷。陆康认为,袁术叛逆,紧闭城门,不接纳来使。而后,陆康整修武备,准备御敌。袁术大怒,派遣部将孙策攻打陆康,孙策将庐江城围困。陆康坚守不降,城中官吏、士卒在此前有休假者,纷纷潜回城内,夜间攀附城墙,爬进城里。孙策围困两年,庐江城被攻破。一个月后,陆康发病去世,享年七十岁。家族还有一百余人,遭逢乱世,流离失所,因为饥饿病死者近一半。献帝哀怜陆康坚守节操,拜陆康的儿子陆俊为宫中侍郎。

陆康的小儿子陆绩,在吴国担任郁林郡太守,学问很好,亲民善政,在当时,享有名气。幼年时,陆绩拜见袁术,袁术送的橘子,陆绩揣在怀里,准备送予母亲,橘子掉在地上,受到世人称赞。

赞辞如下:伋牧朔藩,信立童昏。诗守南楚,民作谣言。奋驰单乘,堪驾毁辕。范得其朋,堂任良肱。二苏劲烈,羊、贾廉能。季宁拒策,城陨冲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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