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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法滕冯度杨列传 原文
后汉书卷三十八 张法滕冯度杨列传
张宗字诸君,南阳鲁阳人也。王莽时,为县阳泉乡佐。《续汉书》曰:“乡佐,主佐乡收税赋。”会莽败,义兵起,宗乃率阳泉民三四百人起兵略地,西至长安,更始以宗为偏将军。宗见更始政乱,因将家属客安邑。
及大司徒邓禹西征,定河东,宗诣禹自归。禹闻宗素多权谋,乃表为偏将军。禹军到栒邑,赤眉大众且至,禹以栒邑不足守,欲引师进就坚城,而众人多畏贼追,惮为后拒。禹乃书诸将名于竹简,署其前后,乱著笥中,令各探之。笥以竹为之。郑玄注《礼记》云:“圆曰箪,方曰笥。”宗独不肯探,曰:“死生有命,张宗岂辞难就逸乎!”禹叹息谓曰:“将军有亲弱在营,柰何不顾?”宗曰:“愚闻一卒毕力,百人不当;万夫致死,可以横行。宗今拥兵数千,以承大威,何遽其必败乎!”遂留为后拒。诸营既引兵,宗方勒厉军士,坚垒壁,以死当之。禹到前县,议曰:“以张将军之众,当百万之师,犹以小雪投沸汤,虽欲戮力,其埶不全也。”乃遣步骑二千人反还迎宗。宗引兵始发,而赤眉卒至,宗与战,却之,乃得归营,于是诸将服其勇。及还到长安,宗夜将锐士入城袭赤眉,中矛贯胛,胛,背上两膊闲。又转攻诸营保,为流矢所激,皆几至于死。
及邓禹征还,光武以宗为京辅都尉,秦每郡有尉一人,典兵禁,景帝更名都尉。武帝元鼎四年,置京辅都尉,各一人,二千石,见《前书》也。将突骑与征西大将军冯异共击关中诸营保,破之,迁河南都尉。建武六年,都尉官省,拜太中大夫。八年,颍川桑中盗贼群起,宗将兵击定之。后青、冀盗贼屯聚山泽,宗以谒者督诸郡兵讨平之。十六年,琅邪、北海盗贼复起,宗督二郡兵讨之,乃设方略,明购赏,皆悉破散,于是沛、楚、东海、临淮群贼惧其威武,相捕斩者数千人,青、徐震栗。后迁琅邪相,其政好严猛,敢杀伐。永平二年,卒于官。
法雄字文强,扶风郿人也,齐襄王法章之后。秦灭齐,子孙不敢称田姓,故以法为氏。法章,齐涽王子也。法章子建立,为秦所灭。见史记也。宣帝时,徙三辅,世为二千石。雄初仕郡功曹,《续汉志》曰“郡皆置诸曹掾史,功曹史,主选署功劳”也。辟太傅张禹府,举雄高第,除平氏长。平氏,县,属南阳郡,故城今唐州平氏县也。善政事,好发擿奸伏,盗贼稀发,吏人畏爱之。南阳太守鲍得上其理状,迁宛陵令。
永初三年,海贼张伯路等三千余人,冠赤帻,服绛衣,自称“将军”,寇滨海九郡,杀二千石令长。初,遣侍御史庞雄督州郡兵击之,伯路等乞降,寻复屯聚。明年,伯路复与平原刘文河等三百余人称“使者”。攻厌次城,杀长吏,厌次,今棣州县是也。转入高唐,高唐今博州县。烧官寺,出系囚,渠帅皆称“将军”,共朝谒伯路。伯路冠五梁冠,佩印绶,《汉官仪》曰“诸侯冠进贤三梁,卿大夫、尚书、二千石冠两梁,千石以下至小吏冠一梁”,无五梁制者也。党众浸盛。乃遣御史中丞王宗持节发幽、冀诸郡兵,合数万人,乃征雄为青州刺史,与王宗并力讨之。连战破贼,斩首溺死者数百人,余皆奔走,收器械财物甚众。会赦诏到,贼犹以军甲未解,不敢归降。于是王宗召刺史太守共议,皆以为当遂击之。雄曰:“不然。兵,凶器;战,危事。《史记》范蠡之词。勇不可恃,胜不可必。贼若乘船浮海,深入远岛,攻之未易也。及有赦令,可且罢兵,以慰诱其心,埶必解散,然后图之,可不战而定也。”宗善其言,即罢兵。贼闻大喜,乃还所略人。而东莱郡兵独未解甲,贼复惊恐,遁走辽东,止海岛上。五年春,乏食,复抄东莱闲,雄率郡兵击破之,贼逃还辽东,辽东人李久等共斩平之,于是州界清静。
雄每行部,录囚徒,察颜色,多得情伪,长吏不奉法者皆解印绶去。
在州四年,迁南郡太守,断狱省少,户口益增。郡滨带江沔,《水经》曰:“沔水出武都沮县东狼谷中,至江夏沙羡县北,南入于江。”羡音夷。又有云梦薮泽,云梦泽今在安州。永初中,多虎狼之暴,前太守赏募张捕,反为所害者甚众。雄乃移书属县曰:“凡虎狼之在山林,犹人之民居城市。古者至化之世,猛兽不扰,《礼记》曰:“大道之行,四灵以为畜。龙以为畜,故鱼鲔不淰;凤以为畜,故鸟不獝;麟以为畜,故兽不狘。”是不扰之也。皆由恩信宽泽,仁及飞走。太守虽不德,敢忘斯义。记到,其毁坏槛阱,不得妄捕山林。”槛谓捕兽之机也。阱谓穿地陷兽也。是后虎害稍息,人以获安。在郡数岁,岁常丰稔。稔,熟也。元初中卒官。
子真,在《逸人传》。
滕抚字叔辅,北海剧人也。初仕州郡,稍迁为涿令,有文武才用。太守以其能,委任郡职,兼领六县。《续汉志》涿郡领七县,除涿以外,有乃、故安、范阳、良乡、北新城、方城六县,使抚兼领之。风政修明,流爱于人,在事七年,道不拾遗。
顺帝末,扬、徐盗贼群起,盘牙连岁。盘牙谓相连结。建康元年,九江范容、周生等相聚反乱,屯据历阳,历阳今和州县。为江淮巨患,遣御史中丞冯绲将兵督扬州刺史尹耀、九江太守邓显讨之。耀、显军败,为贼所杀。又阴陵人徐凤、马勉等复寇郡县,杀略吏人。凤衣绛衣,带黑绶,称“无上将军”,勉皮冠黄衣,带玉印,称“黄帝”,筑营于当涂山中。当涂县之山也,在今宣州。乃建年号,置百官,遣别帅黄虎攻没合肥。合肥故城在今庐州北也。明年,广陵贼张婴等复聚众数千人反,据广陵。朝廷博求将帅,三公举抚有文武才,拜为九江都尉,与中郎将赵序助冯绲合州郡兵数万人共讨之。又广开赏募,钱、邑各有差。梁太后虑群贼屯结,诸将不能制,又议遣太尉李固。未及行,会抚等进击,大破之,斩马勉、范容、周生等千五百级,徐凤遂将余众攻烧东城县。东城县故城在今豪州定远县东南。下邳人谢安应募,率其宗亲设伏击凤,斩之,封安为平乡侯,邑三千户。拜抚中郎将,督扬徐二州事。抚复进击张婴,斩获千余人。赵序坐畏懦不进,诈增首级,征还弃市。又历阳贼华孟自称“黑帝”,攻九江,杀郡守。抚乘胜进击,破之,斩孟等三千八百级,虏获七百余人,牛马财物不可胜算。于是东南悉平,振旅而还。以抚为左冯翊,除一子为郎。抚所得赏赐,尽分于麾下。
性方直,不交权埶,宦官怀忿。及论功当封,太尉胡广时录尚书事,承旨奏黜抚,天下怨之。卒于家。
冯绲字鸿卿,巴郡宕渠人也,宕渠,县,故城在今渠州东北。绲音古本反。少学《春秋》、《司马兵法》。《谢承书》曰,绲学《公羊春秋》。《史记》曰,司马穰苴者,田完之苗裔也,当景公时,善用兵。至齐威王时,使大夫追论古者司马兵法,而附穰苴其中,号曰《司马穰苴》也。父焕,安帝时为幽州刺史,疾忌奸恶,数致其罪。时玄菟太守姚光亦失人和。建光元年,怨者乃诈作玺书谴责焕、光,赐以欧刀。又下辽东都尉庞奋使速行刑,奋即斩光收焕。焕欲自杀,绲疑诏文有异,止焕曰:“大人在州,志欲去恶,实无它故,必是凶人妄诈,规肆奸毒。愿以事自上,甘罪无晚。”焕从其言,上书自讼,果诈者所为,征奋抵罪。会焕病死狱中,帝愍之,赐焕、光钱各十万,以子为郎中。绲由是知名。
家富好施,赈赴穷急,为州里所归爱。初举孝廉,七迁为广汉属国都尉,征拜御史中丞。顺帝末,以绲持节督扬州诸郡军事,与中郎将滕抚击破群贼,迁陇西太守。后鲜卑寇边,以绲为辽东太守,晓喻降集,虏皆弭散。弭,止也。征拜京兆尹,转司隶校尉,所在立威刑。迁廷尉、太常。
时长沙蛮寇益阳,屯聚积久,至延熹五年,众转盛,而零陵蛮贼复反应之,合二万余人,攻烧城郭,杀伤长吏。又武陵蛮夷悉反,寇掠江陵闲,荆州刺史刘度、南郡太守李肃并奔走荆南,皆没。于是拜绲为车骑将军,将兵十余万讨之,诏策绲曰:“蛮夷猾夏,久不讨摄,猾,乱也。夏,华夏也。摄,持也。《书》曰:“蛮夷猾夏。”各焚都城,蹈籍官人。州郡将吏,死职之臣,相逐奔窜,曾不反顾,可愧言也。将军素有威猛,是以擢授六师。六师犹六军也,《诗》云“整我六师,以修我戎”也。前代陈汤、冯、傅之徒,以寡击众,陈汤字子公,山阳瑕丘人也。元帝时,为西域副校尉,矫发西域诸国兵四万人,诛斩郅支单于,传首长安,悬于槁街。冯奉世字子明,上党潞人也。宣帝时,以卫尉持节送大宛诸国客到伊修城。时莎车王万年杀汉使者,子明乃以节告诸国王,发兵五千人击莎车,杀其王,传首诣长安。傅介子,北地人。昭帝时,为平乐监。时楼兰国数反复,霍光白遣介子与士卒,赍金币以赐外国为名,至楼兰,楼兰王与介子饮,乃令壮士二人刺杀之,持首诣阙。郅支、夜郎、楼兰之戎,头悬都街,夜郎,西南夷之国也。成帝时,夜郎王兴数不从命,牂柯太守陈立行县至夜郎,召兴,兴从邑君数十人见立,立数责,因断兴头。案:夜郎王首不传京师,杀之者陈立,又非陈汤、冯、傅,此盖泛论诛戮戎夷耳。卫、霍北征,功列金石,是皆将军所究览也。卫青、霍去病俱出击匈奴,青至置颜山,斩首九千级,去病斩首七万余级,次封狼居胥山乃还也。今非将军,谁与修复前迹?进赴之宜,权时之策,将军一之,出郊之事,不复内御。一犹专也,言出郊以外,不复由内制御也。《淮南子》曰“凡命将,主亲授钺曰:‘从此上至天,将军制之。’将答曰:‘国不可从外理,军不可从中御’”也。已命有司祖于国门。祖,道祭也。郑玄注《礼记》云:“天子九门:路门也,应门也,雉门也,库门也,皋门也,国门也,近郊门也,远郊门也,关门也。”《诗》不云乎:‘进厥虎臣,阚如虓虎,敷敦淮濆,仍执丑虏。’将军其勉之!”《诗·大雅》也。当周宣王时,徐方、淮夷反叛,宣王乃进其虎猛之臣,谓方叔、召虎之类也。虓虎,怒声也。水涯曰濆。敷,布也。丑,众也。仍,因也。言布兵敦逼淮水之涯,因执得众虏。引《诗》戒绲,令其勉也。
时天下饥馑,帑藏虚尽,每出征伐,常减公卿奉禄,假王侯租赋,前后所遣将帅,宦官辄陷以折耗军资,往往抵罪。绲性烈直,不行贿赂,惧为所中,乃上疏曰:“埶得容奸,伯夷可疑;苟曰无猜,盗跖可信。《庄子》曰,孔子与柳下季为友,弟名曰盗跖,从卒九千人,横行,侵暴诸侯,驱人马牛,取人妇女,贪虐无亲,万人苦之。故乐羊陈功,文侯示以谤书。乐羊,魏将军也。《史记》曰,魏文侯令乐羊将而攻中山,三年而拔之。乐羊反而论功,文侯示之谤书一箧。乐羊再拜曰:“此非臣之功也。”愿请中常侍一人监军财费。”尚书朱穆奏绲以财自嫌,失大臣之节。有诏勿劾。
绲军至长沙,贼闻,悉诣营道乞降。营道,今道州县也。进击武陵蛮夷,斩首四千余级,受降十余万人,荆州平定。诏书赐钱一亿,固让不受。振旅还京师,推功于从事中郎应奉,荐以为司隶校尉,而上书乞骸骨,朝廷不许。监军使者张敞承宦官旨,奏绲将傅婢二人戎服自随,又辄于江陵刻石纪功,请下吏案理。尚书令黄俊奏议,以为罪无正法,不合致纠。会长沙贼复起,攻桂阳、武陵,绲以军还盗贼复发,策免。
顷之,拜将作大匠,转河南尹。上言“旧典,中官子弟不得为牧人职”,帝不纳。复为廷尉。时山阳太守单迁以罪系狱,绲考致其死。迁,故车骑将军单超之弟,中官相党,遂共诽章诬绲,坐与司隶校尉李膺、大司农刘祐俱输左校。应奉上疏理绲等,得免。后拜屯骑校尉,复为廷尉,卒于官。
绲弟允,清白有孝行,能理《尚书》,善推步之术。推步谓究日月五星之度,昏旦节气之差。拜降虏校尉,终于家。《谢承书》曰:“绲子鸾,举孝廉,除郎中。”
度尚字博平,山阳湖陆人也。家贫,不修学行,不为乡里所推举。《续汉书》曰:“尚少丧父,事母至孝,通《京氏易》、古文尚书。为吏清洁,有文武才略。”与此不同。积困穷,乃为宦者同郡侯览视田,得为郡上计吏,拜郎中,除上虞长。上虞,县,故城在今越州余姚县西。为政严峻,明于发擿奸非,吏人谓之神明。《谢承书》曰:“尚进善爱人,坐以待旦,擢门下书佐朱俊,恒叹述之,以为有不凡之操。俊后官至车骑将军,远近奇尚有知人之鉴。”迁文安令,文安,县,故城在今瀛州文安县东北。遇时疾疫,谷贵人饥,尚开仓禀给,营救疾者,百姓蒙其济。时冀州刺史朱穆行部,见尚甚奇之。
延熹五年,长沙、零陵贼合七八千人,自称“将军”,入桂阳、苍梧、南海、交址,交址刺史及苍梧太守望风逃奔,二郡皆没。遣御史中丞盛修募兵讨之,不能克。豫章艾县人六百余人,应募而不得赏直,怨恚,遂反,焚烧长沙郡县,寇益阳,益阳,县,在益水之阳,故城在今潭州益阳县东。杀县令,众渐盛。又遣谒者马睦,督荆州刺史刘度击之,军败,睦、度奔走。桓帝诏公卿举任代刘度者,尚书朱穆举尚,自右校令擢为荆州刺史。尚躬率部曲,与同劳逸,广募杂种诸蛮夷,明设购赏,进击,大破之,降者数万人。桂阳宿贼渠帅卜阳、潘鸿等畏尚威烈,徙入山谷。尚穷追数百里,遂入南海,破其三屯,多获珍宝。而阳、鸿等党众犹盛,尚欲击之,而士卒骄富,莫有斗志。尚计缓之则不战,逼之必逃亡,乃宣言卜阳、潘鸿作贼十年,习于攻守,今兵寡少,未易可进,当须诸郡所发悉至,尔乃并力攻之。申令军中,恣听射猎。兵士喜悦,大小皆相与从禽。尚乃密使所亲客潜焚其营,珍积皆尽。猎者来还,莫不泣涕。尚人人慰劳,深自咎责,因曰:“卜阳等财宝足富数世,诸卿但不并力耳。所亡少少,何足介意!”众闻咸愤踊,尚来令秣马蓐食,明旦,径赴贼屯。阳、鸿等自以深固,不复设备,吏士乘锐,遂大破平之。
尚出兵三年,群寇悉定。七年,封右乡侯,迁桂阳太守。明年,征还京师。时荆州兵朱盖等,征戍役久,财赏不赡,忿恚,复作乱,与桂阳贼胡兰等三千余人复攻桂阳,焚烧郡县,太守任胤弃城走,贼众遂至数万。转攻零陵,太守陈球固守拒之。于是以尚为中郎将,将幽、冀、黎阳、乌桓步骑二万六千人救球,又与长沙太守抗徐等发诸郡兵,并埶讨击,大破之,斩兰等首三千五百级,余贼走苍梧。诏赐尚钱百万,余人各有差。
时抗徐与尚俱为名将,数有功。徐字伯徐,丹阳人,乡邦称其胆智。初试守宣城长,悉移深林远薮椎髻鸟语之人置于县下,宣城,县,故城在今宣州南陵县东。椎,独髻也,音直追反。鸟语谓语声似鸟也。《书》曰:“岛夷卉服。”由是境内无复盗贼。后为中郎将宗资别部司马,击太山贼公孙举等,破平之,斩首三千余级,封乌程东乡侯五百户。乌程,今湖州县。迁太山都尉,寇盗望风奔亡。及在长沙,宿贼皆平。卒于官。桓帝下诏追增封徐五百户,并前千户。
复以尚为荆州刺史。尚见胡兰余党南走苍梧,惧为己负,乃伪上言苍梧贼入荆州界,于是征交址刺史张盘下廷尉。辞状未正,会赦见原。盘不肯出狱,方更牢持械节,狱吏谓盘曰:“天恩旷然而君不出,可乎?”盘因自列曰:“前长沙贼胡兰作难荆州,余党散入交址。盘身婴甲胄,涉危履险,讨击凶患,斩殄渠帅,余尽鸟窜冒遁,还奔荆州。刺史度尚惧盘先言,怖畏罪戾,戾亦罪也。伏奏见诬。盘备位方伯,为国爪牙,爪牙,以猛兽为喻,言为国之捍卫也。《诗》曰“圻父,予王之爪牙”也。而为尚所枉,受罪牢狱。夫事有虚实,法有是非。盘实不辜,赦无所除。如忍以苟免,永受侵辱之耻,生为恶吏,死为敝鬼。乞传尚诣廷尉,面对曲直,足明真伪。尚不征者,盘埋骨牢槛,终不虚出,望尘受枉。”廷尉以其状上,诏书征尚到廷尉,辞穷受罪,以先有功得原。盘字子石,丹阳人,以清白称,终于庐江太守。
尚后为辽东太守,数月,鲜卑率兵攻尚,与战,破之,戎狄惮畏。年五十,延熹九年,卒于官。
杨琁字机平,会稽乌伤人也。高祖父茂,本河东人,从光武征伐,为威寇将军,封乌伤新阳乡侯。建武中就国,传封三世,有罪国除,因而家焉。父扶,交址刺史,有理能名。兄乔,为尚书,容仪伟丽,数上言政事,桓帝爱其才貌,诏妻以公主,乔固辞不听,遂闭口不食,七日而死。
琁初举孝廉,稍迁,灵帝时为零陵太守。是时苍梧、桂阳猾贼相聚,攻郡县,贼众多而琁力弱,吏人忧恐。琁乃特制马车数十乘,以排囊盛石灰于车上,排囊即今囊袋也。排音蒲拜反。系布索于马尾,又为兵车,专彀弓弩,克期会战。乃令马车居前,顺风鼓灰,贼不得视,因以火烧布,布然马惊,奔突贼阵,因使后车弓弩乱发,钲鼓鸣震。群盗波骇破散,追逐伤斩无数,枭其渠帅,郡境以清。枭,悬也。荆州刺史赵凯,诬奏琁实非身破贼,而妄有其功。琁与相章奏,凯有党助,遂槛车征琁。防禁严密,无由自讼,乃噬臂出血,书衣为章,具陈破贼形埶,及言凯所诬状,潜令亲属诣阙通之。诏书原琁,拜议郎,凯反受诬人之罪。
琁三迁为勃海太守,所在有异政,以事免。后尚书令张温特表荐之,征拜尚书仆射。以病乞骸骨,卒于家。
论曰:安顺以后,风威稍薄,寇攘寖横,缘隙而生,剽人盗邑者不阕时月,阕,息也。假署皇王者盖以十数。或托验神道,或矫妄冕服。然其雄渠魁长,未有闻焉,犹至垒盈四郊,奔命首尾。垒,军壁也。《礼记》曰:“四郊多垒,卿大夫之辱。”奔命谓有命即奔赴之。《左传》曰“余必使尔罢于奔命”也。若夫数将者,并宣力勤虑,以劳定功,宣,布也。《尚书》曰:“宣力四方。”《礼记》曰:“以劳定国则祀之。”而景风之赏未甄,肤受之言互及。景风至则行赏,解见《和纪》。甄,明也。肤受谓得皮肤之言而受之,不深知其情核者也。孔子曰:“肤受之愬不行焉,可谓明矣。”以此而推,政道难乎以免。《论语》孔子曰:“不有祝鮀之佞,难乎免于今之世矣。”
赞曰:张宗裨禹,敢殿后拒。殿音丁见反。江、淮、海、岱,虔刘寇阻。虔、刘皆杀也。其谁清之?雄、尚、绲、抚。琁能用谲,亦云振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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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法滕冯度杨列传 白话文翻译
后汉书卷三十八 张法滕冯度杨列传现代文
张宗,字诸君,南阳郡鲁阳县人。王莽执政时,张宗担任鲁阳县阳泉乡佐吏。王莽败亡,义军蜂起,张宗率领阳泉乡民军三四百人攻城略地,西入函谷关,抵达长安。更始帝刘玄任命张宗为偏将军。张宗看到更始帝朝政混乱,带着家眷迁至安邑。
及至大司徒邓禹西征,平定河东,张宗投奔邓禹。邓禹早就听说张宗智谋超群,向光武帝上表,任命张宗为偏将军。邓禹率军占领栒邑,赤眉军很快杀到,邓禹考虑到栒邑难以固守,欲引军转移至更加坚固的城池。诸将担心赤眉军会尾随而来,不敢担任后卫。邓禹把诸将的名字写在竹简上,放进竹筒,然后按照顺序,令诸将摸出竹简,以确定后卫。张宗不肯探摸竹简,张宗讲:“生死由命,张宗怎么能弃难就易!”邓禹叹息道:“将军有父母妻儿在军营,焉能不顾?”张宗答:“臣听说,一夫拼命,百人难挡,万夫赴死,横扫一切。张宗今天领兵数千,正当展示军威,为何要先想到失败!”遂决定,由张宗担任后卫。诸将率领部众撤离,张宗激励将士,整修壁垒,决心与赤眉军决一死战。邓禹抵达新营地,与诸将商议:“以张将军之勇敢,可以抵挡百万之师。然而今天的形势,犹如将雪片投入沸汤,虽然戮力死战,奈何兵力不济。”邓禹派出步骑两千人,返回接应张宗。张宗整顿军队,正准备撤离,赤眉军杀到,张宗遂与赤眉军大战,杀退赤眉军,而后与大军会合。诸将认为张宗勇敢。及至汉军杀回长安,张宗趁着夜色,率领汉军精锐摸入城内袭击赤眉军,不幸被戈矛刺穿肩胛骨,张宗拼命死战,不肯退却,在攻打赤眉军壁垒时,又被流箭射中,几乎丧命。
邓禹撤军返回,光武帝任命张宗为京辅都尉,率领轻骑兵与征西大将军冯异进攻盘踞在关中的贼寇堡垒,相继攻破。之后,张宗改任河南郡都尉。建武六年,朝廷撤销郡都尉官职,张宗转任太中大夫。建武八年,颍川郡桑中县贼寇蜂起,张宗率领汉军进剿。再后来,青州、冀州的贼寇啸聚山林,张宗以谒者身份督查郡里的驻军清剿。建武十六年,琅琊郡、北海郡贼寇再次起兵,张宗督查这两个郡的驻军清剿,在营帐内排兵布阵,制定清剿方略,定出赏格。此后,沛郡、楚地、东海郡、临淮郡贼寇目睹张宗率领的汉军英勇善战,所向披靡,贼寇溃散。张宗斩杀、俘虏数千人,青州、徐州的贼势很快被镇压下去。再后来,张宗调任琅琊国相,在任上,张宗坚持高压政策,敢于杀伐。明帝永平二年,张宗在任上去世。
法雄,字文强,右扶风郿县人,是战国时齐襄王田法章的后人。秦国灭亡齐国,子孙不敢再以“田”为姓,改以“法”为姓。在宣帝朝,家族迁至三辅,法雄祖上有多人曾是朝廷二千石官员。最初,法雄在郡府担任功曹,太傅张禹举荐法雄,经考试成绩优秀,法雄受命担任平氏县长。在任上,法雄以仁政治理百姓,县里的奸邪隐踪,盗贼稀少,官吏、百姓拥戴法雄。南阳郡太守鲍得上表朝廷,称赞法雄治理有方,法雄升任陵县令。
安帝永初三年,有海贼张伯路等率领三千徒众,头上系着红色头巾,穿着绛色衣服,在沿海九郡烧杀抢掠,杀害郡府官员、县令、县长。张伯路自称“将军”。最初,朝廷派遣侍御史庞雄督查州郡,发兵征剿,张伯路等人请降,之后又聚集在一起。第二年,张伯路与平原郡人刘文河等率领徒众三百余人,自称“使者”,攻打厌次县,杀了厌次县长、县吏。之后,张伯路转入高唐县,烧毁县衙,释放囚犯。贼寇的首领一律自称“将军”,他们尊张伯路为大首领。张伯路头戴五梁冠,佩带印绶,聚集的徒众越来越多。朝廷派遣御史中丞王宗持符节调动幽州、冀州各郡的地方部队,共计数万人,又任命法雄为青州刺史,与王宗一起合力进剿。连续几场战斗,贼寇连战连败,汉军斩杀、溺死的贼寇有数百人,余众皆作鸟兽散,收缴的兵器、财物很多。此时,朝廷颁发大赦令,贼寇看到汉军还未停止用兵,也不敢投降。王宗召集州部刺史、郡太守商议,大家认为应该乘胜追击。法雄认为:“不能这样做。自古以来用兵就是凶事,战争是不得已而为之。勇不可恃,胜不可必。贼寇如果乘船浮海,盘踞在海岛,再要想攻打,就很困难。既然朝廷已经颁布大赦令,可以暂且罢兵,以此诱降贼寇,贼势一旦瓦解,然后再一鼓歼之,不必大战就可以解决战事。”王宗赞成法雄的看法,随即罢兵。贼寇获知汉军罢兵的消息,非常高兴,将掳掠的百姓释放。东莱郡的地方部队仍未停止用兵,贼寇再次惊恐,有些逃往辽东郡,有些躲在海岛。永初五年春天,贼寇粮草耗尽,再次寇掠东莱县,法雄率领州郡部队征剿,贼寇退回辽东郡,辽东郡人李久等将退往辽东郡的贼寇全部剿灭,州郡恢复平静。
作为州部刺史,法雄在各郡县巡视,探视监狱,审查罪案。法雄通过察言观色了解案情,县里的官吏凡不能奉法办案者,一律解除职务。
在青州刺史任上四年,法雄改任南郡太守,监狱中关押的囚犯大量减少,郡中的户口人数不断增加。南郡濒临长江、沔水,郡中又有云梦泽,永初年间,地方上有很多虎狼出没,前太守悬赏让猎户捕杀虎狼,虎狼的危害反而愈发严重。法雄到任,向属下县邑移送公文:“虎狼游弋于山林,犹如人生活在城市。自古以来,凡教化推行到位,猛兽不会伤害百姓,这是朝廷施以恩信,以宽厚待人,仁爱惠及禽兽的结果。太守虽然不德,不敢忘记大义。公文到达之日,拆毁陷阱、捕猎器械,猎户不得擅自进入山林捕猎。”从此虎狼的危害大为减少,百姓生活恢复正常。法雄在郡太守任上数年,粮食连年丰收。安帝元初年间,法雄在任上去世。
儿子法真,其事迹记载在《逸人传》。
滕抚,字叔辅,北海郡剧县人。最初,滕抚在州郡出仕为官,升任涿县令。滕抚有文武之才,郡太守很看重滕抚的才能,委以重任,让滕抚兼管六县政事。所辖地面,政治清明,风清气正,县令努力施惠于民众。滕抚在任上七年,辖区道不拾遗。
顺帝末年,扬州、徐州一带盗贼蜂起,骚扰地方,连年不断。顺帝建康元年,九江郡人范容、周生等聚集起来叛乱,占据历阳县,成为江淮一带的大患。朝廷派遣御史中丞冯绲率领汉军,同时督查扬州刺史尹耀、九江郡太守邓显,共同清剿乱贼。尹耀、邓显战败,被贼寇杀害。还有阴陵县人徐凤、马勉等,聚集贼寇,多次寇掠郡县,杀害当地官吏、百姓。徐凤穿着绛色衣服,佩带黑色绶带,自称“无上将军”,马勉头戴皮帽,身穿黄色衣服,佩带玉印,自称“黄帝”。贼寇在当涂山安营扎寨,建立纪年,设置百官,派遣副帅黄虎,攻陷合肥。第二年,广陵县人张婴等,聚集贼寇数千人造反,占据广陵县。朝廷广泛征求将帅,三公举荐滕抚,说滕抚文武兼备。顺帝拜滕抚为九江郡都尉,与中郎将赵序协助冯绲,率领州郡军队数万人,讨伐贼寇。朝廷开出赏格,招募贤才,用金钱、食邑多方面招募人才。梁太后担心贼寇聚集在一起,汉军难以制服,又准备派遣太尉李固前去督阵,还未出发,滕抚等人已经展开攻势,大败贼寇,斩杀马勉、范容、周生等,共歼灭贼寇一千五百人。徐凤率领余众窜逃至东城县,烧杀抢掠。下邳县人谢安响应招募,率领族人、亲戚朋友设下埋伏,斩杀徐风。此后,朝廷封谢安为平乡侯,享受食邑三千户。拜滕抚为中郎将,督查扬州、徐州政事。滕抚指挥汉军进攻张婴,斩杀、擒获一千余人。赵序临阵怯懦,谎报斩杀贼寇首级,被召回京师,杀头示众。还有历阳县贼寇华孟,自称“黑帝”,攻打九江郡,杀害郡太守。滕抚乘胜进剿,大败华孟,斩杀华孟等共计三千八百人,俘虏七百余人,缴获的牛、马、财物难以计数。东南一带平定,汉军凯旋。朝廷拜滕抚为左冯翊,任命滕抚的一个儿子为侍郎。滕抚把获得的赏赐全部分予麾下。
滕抚性情耿直,不肯结交权贵,宦官对滕抚颇有怨言。在论功行赏时,太尉胡广兼领尚书职事,秉承皇帝旨意,奏请罢黜滕抚,人们听到滕抚无辜遭罢黜的消息,议论纷纷。滕抚在家中去世。
冯绲,字鸿卿,巴郡宕渠县人。年轻时,冯绲学习《春秋》《司马兵法》。父亲冯焕,在安帝朝曾担任幽州刺史。冯焕嫉恶如仇,对州郡内的奸邪严加惩治。当时,玄菟郡太守姚光得罪了不少人,安帝建光元年,受到惩治者伪造皇帝玺书,谴责冯焕、姚光,赐予欧刀,欲令二人自杀,又令辽东郡都尉庞奋尽快执行死刑。庞奋杀了姚光,收捕冯焕。冯焕欲自杀,冯绲怀疑诏书有诈,阻止父亲自杀。冯绲说:“父亲在州部,立志要铲除奸邪,并没有做过坏事,这一定是奸凶欺诈,伪造诏书,妄图谋害父亲。父亲最好将案情奏报朝廷,待到批复后,再领罪不迟。”冯焕醒悟,上书申辩冤情,果然是欺诈者所为。朝廷征召庞奋前来京师抵罪。此时,冯焕在狱中病死,安帝哀怜冯焕死得冤枉,赐予冯焕、姚光家属丧礼钱,每人十万,任命他们的儿子为郎中。从此以后,冯绲显露名声。
冯绲家境殷富,乐善好施,急人所难,为州里人所称颂。最初,冯绲被举荐为孝廉,七次升迁,担任广汉郡属国都尉,朝廷征召,拜冯绲为御史中丞。顺帝末年,朝廷令冯绲持符节,督查扬州属下各郡,与中郎将滕抚一起清剿贼寇。后来,冯绲升任陇西郡太守。再后来,鲜卑寇掠边境,朝廷拜冯绲为辽东郡太守。冯绲到任,以义理晓喻鲜卑,招降纳叛,鲜卑贼寇迅速瓦解。之后,朝廷征召,拜冯绲为京兆尹,升任司隶校尉。在任上,冯绲以刑法立威,又改任廷尉、太常。
当时,长沙郡蛮夷寇掠益阳县,大肆抢劫,已经持续很长时间。桓帝延熹五年,聚集的人数越来越多,零陵县的蛮夷遥相呼应,合计有二万余人。这些蛮夷攻打城郭,烧杀抢掠,杀死当地的县长、县吏。武陵郡的蛮夷紧随着造反,在江陵间流窜。荆州刺史刘度、南郡太守李肃仓皇出逃,荆州、南郡陷落。朝廷拜冯绲为车骑将军,率领十万汉军前往平叛。桓帝诏令冯绲:“蛮夷祸害华夏,长期没有受到惩治,如今竟然焚烧城郭,蹂躏官吏、百姓。州郡官员在危难面前本应该慷慨赴义,如今却争相逃命,擅离职守,辜负朝廷的信任。卿一向作战勇敢,此次擢拔卿为将军,统率大军。前代陈汤、冯奉世、傅介子以寡敌众,在西域立下军功,追杀郅支单于,横扫夜郎、楼兰,将单于的首级悬挂在都街。卫青、霍去病率领大军北伐,重创匈奴,功绩刊刻金石。这些,将军想必也都熟悉。今天,若非将军,谁能制敌,创立丰功伟绩?将军领兵在外,可审时度势,权宜之计由将军定夺,出师之日,大小事项,朝廷不再统御。已经诏命有关官员,在国门外祭祀路神,为将军饯行。《诗经》不是说‘虎臣进军,犹如虓虎,咆哮怒吼,擒获丑虏’吗?愿将军勉力!”
当时,天下正陷入饥馑,国库空虚,每次汉军出征,都要减少朝廷官员的俸禄,还要向诸侯王、列侯借债,挪用租税、田赋。此前派遣的将军,宫中宦官总是以靡费军饷为罪名横加诬陷,出征的将军往往会受到惩罚。冯绲性情刚烈,不愿意向宦官行贿,又担心遭到宦官陷害,临行前,冯绲向桓帝上疏:“如果奸邪横行,伯夷都会变成可疑之人;如果不妄加猜疑,盗跖也能成为可信之人。因此说,乐羊陈述功绩,魏文侯向乐羊展示诽谤之书。臣奏请朝廷派中常侍监军,监察此次出征的军费开支。”尚书朱穆上奏,弹劾冯绲以军费要挟皇上,没有大臣的气节。桓帝下诏,不要弹劾。
冯绲率领汉军,进抵长沙郡。蛮夷贼寇听说大军杀来,前往军营乞求投降。冯绲指挥汉军,进攻武陵县蛮夷,斩杀四千余人,招降十余万,荆州平定。桓帝诏书,赏赐金钱一亿,冯绲坚决辞让,不肯接受。整军返回京师后,冯绲把功劳归于宫中从事中郎应奉,推荐应奉为司隶校尉,上书乞骸骨,请求退休,朝廷没有答应。监军使者张敞秉承宦官旨意,弹劾冯绲随身带有两名仕女,穿军服跟在身边,又在江陵刻石勒碑,为自己记功,奏请将冯绲逮捕,交予司法官员治罪。尚书令黄 (xǐ)上奏,认为冯绲的罪行在法律上找不到依据,不应该受到惩治。此时,长沙郡的贼寇再次反叛,攻打桂阳县、武陵县,朝廷以撤军后贼寇又死灰复燃为由免除冯绲的职务。
过了一段时间,桓帝拜冯绲为将作大匠,转任河南郡大尹。冯绲上疏:“按照制度,宦官子弟不能担任治民的官员。”桓帝没有采纳谏言。后来,冯绲担任廷尉,当时,山阳郡太守单迁有罪,被捕入狱,冯绲拷问单迁,单迁死在狱中。单迁,是原车骑将军单超的弟弟,是宫中宦官的死党,宦官诬陷冯绲,冯绲与司隶校尉李膺、大司农刘祐,被押往左校服苦役。应奉向朝廷上疏,为冯绲等人申诉,冯绲等这才得以免刑。再后来,桓帝拜冯绲为屯骑校尉,升任廷尉,冯绲在任上去世。
冯绲的弟弟冯允,为人清白,孝顺父母,熟读《尚书》,善于推算天文历法。桓帝拜冯允为降虏校尉,冯允在家中去世。
度尚,字博平,山阳郡湖陆县人。度尚家中贫困,不能进学校读书,也得不到乡里举荐。因为贫困,度尚为同郡人宦官侯览管理田产。后来,度尚在郡府做了上计簿吏,又在宫中担任郎中,再后来,度尚担任上虞县长。在任上,度尚为政严厉,善于发现奸邪,县衙的官吏认为度尚判案犹如神助。度尚升任文安县令,县里暴发瘟疫,谷物腾贵,百姓饥困,度尚打开粮仓放粮,赈济患病的百姓,百姓普遍得到救济。当时,冀州刺史朱穆巡行州部,看到度尚的政绩,颇为欣赏。
桓帝延熹五年,长沙郡、零陵郡的贼寇聚集七八千人,首领自称“将军”,入侵桂阳郡、苍梧郡、南海郡、交阯郡。交阯州部刺史及苍梧郡太守望风而逃,两个郡陷入贼手。朝廷派遣御史中丞盛修招募兵员,前往征剿,不能取胜。豫章郡艾县有六百余人应招,但是得不到应有的赏金,心怀怨恨,随后也造反,焚烧长沙郡属下县衙,在益阳烧杀抢掠,杀害县令,贼势日益猖獗。朝廷派遣谒者马睦、督查荆州刺史刘度前往征剿。汉军战事不利,马睦、刘度落荒而逃。桓帝诏令公卿举荐胜任的官员代替刘度,尚书朱穆举荐度尚。度尚从右校令一跃升任荆州刺史,在任上,度尚礼贤下士,与士卒同甘共苦,又开出赏格,招募蛮夷士兵,明确立有战功者受赏。而后,度尚率领大军进剿,大败叛乱的贼寇,投降者有数万人。盘踞在桂阳郡的贼寇首领卜阳、潘鸿等,畏惧汉军武威,逃入山中躲藏。度尚穷追数百里,深入南海郡,攻陷三个堡垒,缴获的财宝不计其数。卜阳、潘鸿的部众仍然很多,度尚欲发起进攻,但是,汉军士卒已经缴获很多,没有斗志。度尚考虑,一旦失去战机,就难以获取全胜,但如果逼迫士卒开战,又担心士卒逃亡。于是,度尚对外宣传,说卜阳、潘鸿甘当贼寇已经有十年之久,长于攻守,而今汉军兵寡将少,不可轻率言战,须等待各郡汉军会齐,再全力进剿贼寇。度尚在军中发布命令,听任士兵们狩猎。士兵们闻言大喜,三三两两结伙出营打猎。度尚暗中派亲信潜入军营放火,将士兵们缴获的财宝焚烧殆尽。打猎的士兵返回,莫不痛哭流涕。此时,度尚出来安慰大家,并深深自责。度尚说:“卜阳等人的财宝,足以让你们几代人富裕,众位将士,奋力合击,再去缴获卜阳的财宝。失去这点儿财物,不必介意!”众人听了鼓动,人人奋起。度尚立即传令秣马厉兵,吃饱肚子,讲好明天一早,直扑卜阳的老巢。卜阳、潘鸿等自以为堡垒坚固,没有防备,汉军战士一鼓作气,攻破卜阳的堡垒。
度尚出兵三年,贼寇悉数平定。桓帝延熹七年,桓帝封度尚为右乡侯,拜度尚为桂阳郡太守。第二年,朝廷征召度尚返回京师,当时,荆州士兵朱盖等因为长期征战而得到的军饷很少,极其愤怒,造反作乱,与桂阳郡贼寇胡兰等聚集三千余人,攻打桂阳郡,焚烧郡县衙署。郡太守任胤弃城逃走,贼寇人数扩大至数万,又攻打零陵郡。郡太守陈球固守待援。桓帝拜度尚为中郎将,率领幽州、冀州、黎阳、乌桓步骑二万六千人救援陈球,又诏令长沙郡太守抗徐等调集郡里的部队,前去助阵。汉军大败贼寇,斩杀胡兰等共计三千五百人,余寇落荒逃往苍梧郡。桓帝下诏,赏赐度尚金钱一百万。其余受到赏赐的官员,多少不等。
当时,抗徐与度尚均为朝中名将,多次建立战功。抗徐,字伯徐,丹阳县人。乡里人称颂抗徐有胆有识,最初,抗徐代理宣城县长,在任上,抗徐把居住在深山野林,梳着锥形发髻,讲话像鸟语一样的蛮夷迁至县里安置,这样一来,县境不再有盗贼出没。再后来,抗徐担任中郎将宗资的别部司马,率领汉军,攻打泰山郡贼寇公孙举等,剿灭贼寇,斩杀三千余人。桓帝封抗徐为乌程东乡侯,享受食邑五百户,拜抗徐为泰山郡都尉。贼寇听说抗徐上任,望风而逃。抗徐在长沙郡平叛,多年的贼寇全部平定。抗徐在任上去世,桓帝下诏,追加抗徐食邑五百户,合并此前的食邑,共计一千户。
桓帝拜度尚为荆州刺史。度尚看到胡兰的余党向南逃往苍梧县,担心连累自己,于是上疏,说苍梧的贼寇流窜进荆州境界。桓帝召回交阯州部刺史张磐,交予廷尉治罪,供词还未核实,碰上大赦令,张磐得以免罪。张磐不肯出狱,反而将刑具戴在身上,狱吏对张磐讲:“皇恩浩荡,君不愿意出狱,这怎么行?”张磐为自己辩解:“前长沙郡贼寇胡兰在荆州发难,贼寇余党逃入交阯州部。张磐身披甲胄,甘冒危险,剿灭贼寇,斩杀匪首,余众皆作鸟兽散,争相窜逃,逃回荆州。刺史度尚担心张磐上疏朝廷,畏惧担负罪责,反而诬陷张磐。张磐身为州部刺史,是国家的爪牙大臣,今日被度尚诬陷,被捕入狱,忍受牢狱之灾。事有虚实,法有是非。张磐无辜,如果说赦免,张磐无罪可赦;为了免受牢狱之灾,忍受屈辱,张磐将会抱恨终生。生为恶吏,死为恶鬼。臣恳请朝廷,召度尚到廷尉署,当面对质,以辨明真伪。度尚不到廷尉署,张磐宁可埋骨牢狱,绝不会蒙冤出狱,忍受耻辱。”廷尉将张磐的诉状上奏朝廷,桓帝下诏,召度尚到廷尉署对证。度尚理屈词穷,只好认罪,因为此前有战功,得以复职。张磐,字子石,丹阳县人,做人清白,享有盛名,后来,在庐江郡太守任上去世。
再后来,度尚担任辽东郡太守。几个月后,鲜卑大军攻打度尚,度尚与鲜卑大战,大败鲜卑,从此以后,戎狄忌惮度尚。桓帝延熹九年,度尚在太守任上去世,享年五十岁。
杨琁(xuán),字机平,会稽郡乌伤县人。高祖父杨茂,原来是河东郡人,跟随光武帝南征北战,担任威寇将军,受封为乌伤新阳乡侯。建武年间,杨茂回到封国,爵位传至第三代,因为后人有罪,失去封国,后人即在乌伤县安家。父亲杨扶,担任交阯州部刺史,善于理政,享有美誉。哥哥杨乔,担任尚书,相貌英俊,仪表堂堂,多次上疏朝廷,谏言政事。桓帝欣赏杨乔的才能及相貌,诏令杨乔娶公主为妻。杨乔坚决拒绝,不愿意娶公主为妻,之后闭口不吃东西,七日后饿死。
最初,杨琁被举荐为孝廉,得到提拔,在灵帝朝,杨琁担任零陵郡太守。当时,苍梧郡、桂阳郡的贼寇聚集在一起攻打郡县。贼寇人数很多,而杨琁势单力薄,郡府官吏人人惊恐。于是,杨琁特别制造几十辆马车,把装满石灰的大口袋放在车上,再把布条系在马尾上,又制造兵车,在兵车上安装弓弩,与贼寇约定会战日期。杨琁令马车在前,顺风扬起石灰,贼寇睁不开眼睛。顺着风势,杨琁用火点燃布条,马匹受惊,冲向贼营。后面车上的弓弩连发弩箭,汉军战鼓擂响,震耳欲聋,贼寇惊慌失措,顷刻间瓦解。汉军穷追猛打,斩杀无数,将贼寇首领的首级悬挂示众,郡内很快恢复平静。荆州刺史赵凯上奏朝廷,诬陷杨琁没有亲自破贼妄自奏报战功。杨琁上奏,为自己辩诬,在朝中,赵凯有党羽相助,杨琁被捕,用槛车押送至京师。由于监狱关押严密,杨琁无从申诉,只好咬破手臂,蘸着鲜血,写在衣服上,将此次征剿破贼的经过,以及遭到赵凯诬陷,蒙受冤屈的情状,详细陈述。杨琁暗中让亲属在阙门投递诉状。灵帝下诏,赦免杨琁。此后,灵帝拜杨琁为议郎,赵凯因为诬陷他人,被治罪。
杨琁三次升迁,担任渤海郡太守,在任上有政绩,后来,又因某事遭免职。再后来,尚书令张温上表,举荐杨琁。灵帝征召杨琁,拜为尚书仆射。杨琁以有病乞骸骨,请求退休,在家中去世。
评论如下:安帝、顺帝以后,朝廷的威信日渐削弱。贼寇猖獗,四方扰攘不息,因机缘而生变,遂成为乱世。贼寇经年累月地祸乱县邑,自封王侯者,有数十起。有些贼寇假托神道,有些僭越,穿上冕服。然而,这些贼寇的首领并没有政治目的,只是危害一方。朝廷为剿灭贼寇,疲于应付。剿灭贼寇、立下战功的将军,朝廷也会予以封赏。叛乱平定,地方官吏不能以仁政安抚民众,致使祸乱继续发生。由此看来,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,这样的祸患,还会层出不穷。
赞辞如下:张宗裨禹,敢殿后拒。江、淮、海、岱,虔刘寇阻。其谁清之?雄、尚、绲、抚。琁能用谲,亦云振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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